女王珠玛死了。
秋千鹤感到恐惧。
鼓角齐鸣,“天山二秀”带着匪帮围了上来,女儿国人仓皇应战。
秋千鹤躲到一个毛毡背后,看到秋千鸿和另外一个女人指挥匪徒向女儿国人突袭。
浴血奋战,各有死伤。秋千鹤看到索娜骑一匹白马,手持双刀率领国人拼死抵抗。
尸横遍野,战争持续到深夜,女儿国人溃败了。“天山二秀”匪帮占领了女儿国。秋千鸿的侍卫在索娜所居毛毡的那口缸里找到了秋千鹤,此时的秋千鹤像一只落水鸡被侍卫拎了起来。
“我叫秋千鹤,是有功之臣,你们不要杀我,千万别杀我!”秋千鹤哀求道。
“我们正在找你,这是新国王的指令。”侍卫恭恭敬敬地说着,带他去见秋家姐妹。
广场四周是全副武装的匪徒,持刀挥枪,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广场上站满了女儿国的战俘,她们有的横眉竖目,有的偷偷哭泣,有的哭丧着脸,还有的受了伤,鲜血淋漓。她们的双手被绳索捆绑着,锁骨处被穿了孔,被一条铁链锁着,上千人连成一片。
秋千鸿、秋千鹄姐妹等人坐在虎皮椅上,两侧是凶神恶煞的匪徒。
高高的旗杆上吊着一个人头,血肉模糊。秋千鹤看清楚了,是珠玛的人头。
秋千鹤低着头,随侍卫来到秋家姐妹面前。
秋千鸿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妹妹秋千鹄。
“你立了头功。”秋千鹄淡淡地说。
秋千鹄一副冷相,上身紧绷着一个小马甲,一条黑色皮裤,一双尖头短靴。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嵌在一张矜持的面孔上,显得狡黠多端,骚动不宁。
秋千鸿叫人端来一个铁箱子,打开铁箱,里面是耀眼的金物、珍珠、玛瑙、翡翠、翠玉、金项链。
“这是赏给你的,够你一辈子受用的。”秋千鸿说。
秋千鹤被安排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这时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议。
“原来他是奸细。”
“是他害死了珠玛。”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中原人财迷心窍。”
秋千鹤听到这些议论,头往下低了低,一眼看到那些光彩照人的宝物,心里宽慰许多。
秋千鸿开始对女俘们训话:“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百姓,我和我的妹妹就是新国王,这位中原人就是宰相……”她用手指着秋千鹤。
秋千鹤有些手足无措,他的本意是带着这些宝物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中原去。他总觉得自己已陷入一个陷阱之中,女儿国人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如今听到秋千鸿任命他为宰相,有些慌了,但又不好反对。
他实实在在怕这两个杀人女魔。
秋千鸿又说道:“你们旧日的国王已经死了,她的灵魂升不到天堂,只能下地狱。”
“你胡说,珠玛的灵魂已进入天堂,她是天山上的白雪,而你们不过是两粒乌鸦屎!”人群中一个少女大声地喊着。她的脸色苍白,左肢因作战受伤而残废。
“把她的舌头割下来!”秋千鹄冷冷地说。
两个匪徒冲到那少女的面前,强按住她,把她的舌头割了下来。
那少女说不出话,仍跳着双脚,撞来撞去。
“把她的奶子也割下来。”
一个匪徒又割下那少女的两个奶子,少女的胸前露出两个黑糊糊的血窟窿,她疼得昏死过去。
秋千鸿道:“以后谁敢违抗女王的旨令,这就是下场,谁敢逃跑、怠工、反抗,都要杀头示众!”
秋千鹤在女俘中找来找去,也没有发现索娜。
她或许战死了。如果战死再好不过了,他不敢看索娜的眼睛。
“天山二秀”匪帮大获全胜,举行盛大的庆宴。他们把尸首堆在一起,强迫一些女俘在尸堆上跳舞,还用女俘当靶子骑射。他们用血水洗浴,在酒中加血痛饮,有的还剖开女俘的胸膛,取出肠子大口大口地吞吃。
秋千鹤有些害怕了,他深知已跌进深渊不能自拔,这茫茫戈壁滩,天高路远,中原恐怕是回不去了。
一直闹腾到下午,匪徒们疲乏了,秋家姐妹进毛毡歇息。
秋千鹤来到秋家姐妹的毛毡向她们辞行。这是珠玛的居所,从前的馨香一扫而光,如今充溢着血腥气。
秋千鸿道:“你万里迢迢来到这里,还没有领略风情就匆匆而归,岂不是枉虚此行吗?再说你带着珍宝孤身一人回中原,道路遥远,就不怕有人抢劫?珠玛虽然死了,但是她的女官索娜逃掉了,她带着残部就在天山上活动,你杀害了珠玛,难道就不怕索娜来复仇吗?”
秋千鹤听了,虚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
索娜果然没死,她就在天山上虎视眈眈地望着女儿国。
“再说征服一个国家是容易的,征服民心却不易呀,你们中原人多是读书人,中原历史悠久,帝王多有统治经验,你就来辅佐我们姐妹治理这个国家吧。”
秋千鹤听了,知道一时推脱不掉,只好默不作声了。
晚上,秋千鹤见秋家姐妹还没有给自己安排居处,便说:“我的宰相府安在哪里呀?”
秋千鸿回答:“正在大兴土木修建王宫和府邸,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秋千鹤听了,顿时明白:原来这两姐妹是让他当“面首”的。他自知已入虎口,又不敢推辞,便顺水推舟了。
秋千鹤幼时读过几年私塾,通晓一些文章,天性聪颖,善于辞辩,极能随机应变,人云亦云,因此很得秋家姐妹的喜欢。再加上他十几年浪迹江湖,出入花街柳巷,颇懂闹春之术,使秋家姐妹如鱼得水。但渐渐秋千鹤形销骨立,无论吃多少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又提出要回中原。秋家姐妹此时虽迷恋上这个白面郎君,如今见他思乡心切,又多病多愁,只好与他洒泪而别,将他一直送到敦煌才依依而归。
秋千鹤一去就是七八年,真是应了“人为财死”这四个字。他把从西域带来的财富埋在家乡的深山之中,混入皇宫当了大内护卫头目。庚子事变,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皇族外逃。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生怕光绪皇帝有朝一日掌握大权图报戊戌政变之仇,于是派人送给秋千鹤五万两纹银,让他在西遁路上伺机杀死光绪,以绝忧根。秋千鹤与袁世凯并无过多交情,但他见钱眼开,因此欣然应诺。他寻机加害光绪,却被尹福及时发现,因而命丧黄泉。
却说尹福得知来人就是“天山二秀”秋千鸿和秋千鹄,不敢轻敌。尹福听对方自称是秋千鹤的妹妹,感到不解。于是问道:“秋千鹤是皇宫一个侍卫,怎么跟二位有牵连呢?”
秋千鸿道:“闲话少说,你要以一命抵一命。”说着一掌劈来,尹福猛闻到一股血腥气,赶快往旁边一闪。
秋千鹄也攻了上来,双掌呼呼带风,尹福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有几个胆大的兵丁上前助尹福,不小心都中了秋家姐妹的鸳鸯指,个个毙命。
喊杀声惊动了唐昀,她起身问宫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告诉她:“来了两个女贼,口口声声要尹爷的命,尹爷正跟他们斗呢,不过,那两个女贼功夫非凡,听说是从天山来的。”
唐昀一听,有点慌了:一定是秋千鸿、秋千鹄姐妹,这两个杀人魔头,武艺高强,心黑手辣,尹福未必是对手。
尹福正与秋家姐妹酣战,忽见一个蒙面人蹿上屋脊,手持一柄龙泉宝剑,一剑冲向秋千鸿。
秋千鸿敏捷地躲过剑锋,放开尹福,来战那个蒙面人。
尹福一眼认出那个蒙面人是唐昀,心里不禁暗暗着急,叫道:“唐昀,这里凶多吉少,你快回去!”
唐昀也不理会,抖擞精神奋战秋千鸿。
秋千鸿与唐昀大战,只剩下秋千鹄一个人与尹福相斗,尹福显得轻松许多。
秋千鹄愈战愈勇,使出全身力气,两只手掌在尹福头上盘旋。尹福退了几步,用脚踢起一片瓦,朝秋千鹄脸上击去,秋千鹄用左掌一迎,瓦片四溅。
尹福又接连踢起几片瓦朝秋千鹄上中下盘击去,秋千鹄躲闪不及,一片瓦击中她的左肩,她摇晃一下,又站稳了。秋千鹄觉得左肩隐隐疼痛,有些恼火,大叫一声,一掌朝尹福劈来。
尹福躲过这一掌,一侧身发现唐昀已招架不住,秋千鸿步步紧逼,唐昀已无退路。秋千鸿的两只手掌舞动如风车一般,咄咄逼人。
尹福看到唐昀生命危险,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掌朝秋千鸿劈去,秋千鸿正斗得起劲,猛听背后声响,赶忙撇下唐昀,转身来战尹福,唐昀站立不稳,跌了下去。
秋千鹄乘机绕到尹福背后,一掌击在尹福背上,尹福只觉眼前一黑,栽倒在房上。
秋千鹄还想猛击几掌,秋千鸿连忙阻止道:“不要急于杀他,咱们先把他带走,等他醒来问他秋千鹤埋在什么地方,然后再杀他也不迟。”
秋千鹄道:“姐姐这个主意不错,我先把他的脚筋挑了,废了他的武功。”
秋千鸿道:“乘他昏迷,挑他脚筋,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不如点了他的穴位,把他带走。”
秋千鹄点点头:“姐姐言之有理。”说着一连点了尹福几个穴位,然后背起尹福,飞也似的蹿下屋脊。那些兵丁、侍卫也不敢追赶,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只有唐昀大声疾呼,也无济于事。
秋家姐妹把尹福带到洛阳附近一个山洞里,这时尹福已经醒来,知已陷入魔掌之中,怒目而视。他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就像有刀子往身体深处切割,不禁呻吟。
秋千鹄见尹福醒来,问道:“姓尹的,你把秋千鹤埋到哪了?”
尹福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秋千鹄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尹福还是不回答。
秋千鸿正在一边烤食物,见尹福不说话,知道他是不吃硬的人,于是走到尹福跟前,细声细气地说:“尹大侠,江湖上都知道你是一个好汉,可如今你落入‘天山二秀’手中,是我们的阶下囚,也应该识相一些。”
尹福道:“我背后中了你们的鸳鸯指,疼痛难熬,快给我上解药。”
秋千鸿答道:“可是你要说出秋千鹤埋在何处?”
尹福点点头。
秋千鸿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匣,打开锦匣,里面有一叠厚厚的膏药。她拿出一贴膏药,让尹福转一下身子。
尹福道:“你们点了我的穴位,我如何能活动?”
秋千鸿只得翻转他的身子,掀起上衣,只见后背有一个碗口大的黑斑,颤颤悠悠,黏黏糊糊。
秋千鸿把那贴药膏贴在尹福伤口处,又发了气功。尹福顿觉后背疼痛皆无,暖融融的。
秋千鸿又把他的身子翻转回来,说道:“尹大侠,你是讲信义的人,现在说吧,秋千鹤埋在何处?”
尹福道:“两年前他死在山西,是离恒山不远的一个村子,村名我记不清了,是在村后一个土丘下面。”
“你装糊涂!”秋千鹄一边说着,一边冲了过来,“ 你怎么会记不住那村子的名字?”
尹福叹了一口气:“唉,老了,不中用了,谁没有老的时候,你跟你爹也这么说话?没规矩!”
“看你还嘴硬!”秋千鹄说着打了尹福一个巴掌。
“真是一窝不如一窝哟!”尹福叹息着。
秋千鹄对秋千鸿说:“姐姐,咱们带他去,要是他装糊涂,就剜了他的双眼。”
几天后,河南通往山西的路上出现一辆骡轿车,前面有两匹健壮的骡子驾辕,有个清秀的后生扬鞭赶车,轿帘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空隙。
轿车风尘仆仆地在大道、小路出没,后生不言不语,一双秀眼盯着前方,轿车内没有任何动静。
轿车在离恒山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前停下了,轿车里下来一个后生,他背着一个老汉。
这两个后生,正是秋家姐妹,老汉是尹福。
“是哪个山丘?”秋千鹄问。
尹福环顾了一下这荒坡野村,依稀记起两年前的情景。
尹福终于想起来了,秋千鹤就埋在那土丘上的一棵老槐树下。
老槐已经枯死了,黑漆漆的秃干,没有一丝翠意。
几个人来到老槐树下。
尹福道:“就埋在树下。”
秋千鹄用双手刨土,一会儿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轻轻地把那东西托上来,悲恸欲绝。
秋千鸿也放声大哭,她把尹福放到地上,也扑了过去。
尹福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们仔细看看,那是一条死狗。”
秋家姐妹听到尹福这句话,停止了哭声,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只腐烂的狗。
“你骗我们!”秋千鸿握紧拳头,朝尹福扑了过来。
“杀死他!”秋千鹄也气得两眼昏花。
“我怎么知道他变成了狗,我要是骗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埋着一条狗?他就是袁世凯的一条狗。”尹福争辩着。
秋家姐妹也怔住了,是啊,他怎么会知道这里埋着一条狗?
尹福也感到纳闷:明明秋千鹤是埋在这里,怎么变成一条狗,莫非有人……这时,秋千鹄发现旁边埋着石头,扒开一瞧,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狗兄秋千鹤之墓。”
秋家姐妹怔住了。秋千鹄见石碑后面还有一段碑文,只见上面写道:“秋千鹤遗言:千鹤为狗一生,命丧狗国,已不再赴女儿国任宰相之职。现请大清护卫总管尹福接任女儿国宰相之职,切记。”
秋千鹄看了有些恍惚,问秋千鸿道:“这是怎么回事?”
秋千鸿也摸不着头脑,喃喃说道:“难道人世间真有神的旨意,秋兄没准成神了。”
秋千鹄道:“要是神的话,也是一个狗神。”
秋千鸿望望尹福,尹福正襟危坐,满脸红光。
秋千鹄道:“我怎么没想出这一招,请尹老先生为宰相。”
秋千鸿道:“不知尹老先生意下如何?”
秋千鹄道:“问问他。”
秋家姐妹郑重其事地来到尹福面前,秋千鸿朝尹福作了一揖,说道:“狗神下旨,请尹老先生当女儿国宰相,不知尹老先生是否愿意?”
尹福心里明白,不知是谁人做了手脚,弄出这个滑稽剧。为了脱身索性顺水推舟,于是点点头:“宰相可是个大官,唐朝的李白做梦都想当宰相,可是却当了一个诗人,为人家舞文弄墨。让我当宰相,当然是一件美差。只不知这女儿国是怎么回事?”
秋千鹄道:“是一个富富贵贵的国家,净是女人。”
尹福叹口气道:“中国有句老话,男不与女斗。孔老夫子也说过,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可是个棘手的官,我还是回河南护驾去。”
秋千鸿道:“虽说是个宰相,可也没有什么受累受苦的事,有我们姐妹撑着,万无一失。你就尽管吃香的喝辣的,高枕无忧。”
尹福道:“我这个人跟别人可不一样,我要是当宰相就得像个宰相,可不能像有的人只占着茅坑不拉屎。当然我也不会跟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要做管仲诸葛,名副其实,决不当人架子官衣服。”
“嗬,你还是个有抱负的人。”秋千鹄的话里有些嘲讽的味道。
尹福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