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四月七日（三）
quot;你们就指名道姓的说好了。quot;弗洛尼说。quot;说谁的名儿他都不懂的。quot;
quot;你倒说说看，瞧他懂不懂。quot;迪尔西说。quot;你在他睡着的时候说，我敢说他也听得见。quot;
quot;他懂得的事可比你们以为的要多得多。quot;罗斯库司说。quot;他知道大家的时辰什么时候来到，就跟一只猎犬能指示猎物一样。要是他能开口说活，他准能告诉你他自己的时辰什么时候来到，也可以说出你的或是我的时辰。quot;
quot;你把勒斯特从那张床上抱出来吧，妈咪。quot;弗洛尼说。quot;那孩子会让他中邪的。quot;
quot;给我住嘴。quot;迪尔西说。quot;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干吗去听罗斯库司的胡言乱语；上床吧，班吉。quot;
迪尔西推推我，我就爬上了床，勒斯特已经在上面了。他睡得很熟。迪尔西拿来二根长长的木板，放在勒斯特和我当中。quot;你就睡在自己的一边。quot;迪尔西说。quot;勒斯特小，你不要压着了他。quot;
你还不能去，t·P·说。你等着。①
①班吉联想到第二天他父亲的柩车去墓地时的情景。
我们在大房子的拐角上望着一辆辆马车驶走。
quot;快。quot;t．P．说。他抱起小昆丁，我们跑到栅栏的拐角上，瞧它们经过。quot;他走了，quot;t．P．说。quot;瞧见那辆有玻璃窗的了吗。好好瞧瞧。quot;他就躺在那里面。你好好看看他。
走吧，勒斯特说，②我要把这只球带回家去，放在家里丢不了。不行，少爷，这可不能给你；要是那帮人看见你拿着球，他们会说你是偷来的，别哼哼了，好不好。不能给就是不能给。你拿去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会玩球。
②又回到quot;当前quot;。
弗洛尼和t·P·在门口泥地上玩。③t．P．有一只瓶子，里面装着萤火虫。
③班吉听勒斯特讲到quot;玩球quot;，又回想到大姆娣去世那天晚上，凯蒂提议大家到威尔许的小屋去玩的情景。
quot;你们怎么又全部出来了。quot;弗洛尼说。
quot;家里来了客人。quot;凯蒂说。quot;爸爸说今天晚上小孩子都听我的。我想你和t．P．也必须听我指挥。quot;
quot;我不听你的。quot;杰生说。quot;弗洛尼和t．P．也用不着听你的。quot;
quot;我说了要听他们就得听。quot;凯蒂说。quot;没准我还不打算叫他们听呢。quot;
quot;t．P．是谁的话都不听的。quot;弗洛尼说。quot;他们的丧礼开始了吗。quot;
quot;什么叫丧礼呀。quot;杰生说。
quot;妈咪不是叫你别告诉他们的吗。quot;威尔许说。
quot;丧礼就是大家哭哭啼啼。quot;弗洛尼说。quot;贝拉·克莱大姐①死的时候，他们足足哭了两天呢。quot;
①迪尔西的朋友，一个黑人妇女。
他们在迪尔西的屋子里哭。②迪尔西在哭。迪尔西哭的时候，勒斯特说，别响，于是我们都不出声，但后来我哭起来了，蓝毛③也在厨房台阶底下咪叫起来了。后来迪尔西停住了哭，我们也不哭不叫了。
②班吉听弗洛尼谈到quot;哭quot;，回想到老黑人罗斯库司去世时的情况。
③狗名。
quot;噢。quot;凯蒂说。④quot;那是黑人的事。白人是不举行丧礼的。quot;
quot;妈咪叫我们别告诉他们的，弗洛尼。quot;威尔许说。
quot;别告诉他们什么呀。quot;凯蒂说。
迪尔西哭了，声音传了过来，我也哭起来了，蓝毛也在台阶底下皋叫起来。⑤勒斯特，弗洛尼在窗子里喊道，把他们带到牲口棚去。这么乱哄哄的我可做不成饭啦。还有那只臭狗。把他们全带走。
④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天晚上。
⑤罗斯库司去世那天。
我不去嘛，勒斯特说。没准会在那儿见到外公的。昨儿晚上我就见到他了，还在牲口棚里挥动着胳臂呢。
quot;我倒要问问为什么白人就不举行丧礼。quot;弗洛尼说。①quot;白人也是要死的。你奶奶不就跟黑人一样死了吗。quot;
①大姆娣去世那天。
quot;狗才是会死的。quot;凯蒂说。quot;那回南茜掉在沟里，罗斯库司开枪把它打死了，后来好些老雕飞来，把它的皮都给撕碎了。quot;
骨头散落在小沟外面，阴森森的沟里有些黑黢黢的爬藤，爬藤伸到月光底下，象一些不动的死人。接着他们全都不动了，周围一片昏黑，等我睡醒重新睁开眼睛时，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听到急勿匆地走开去的脚步声，我闻到了那种气味。②接着房间的样子显出来了，但我却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并没有睡着。我闻到了那种气味。t·P·把我被子上扣的别针解开。
②班吉又联想到1912年他父亲去世那晚他醒过来闻到了quot;死quot;的气味。
quot;别出声。quot;他说。quot;嘘——quot;
可是我闻出了那种气味。t．P．把我拖起来，急急忙忙地帮我穿好衣服。
quot;别出声，班吉。quot;他说。quot;咱们上我家的小屋去。你喜欢上咱们家去，是不，弗洛尼在那儿呢。别出声。嘘——。quot;
他给我系上鞋带，把帽子扣在我头上，我们走出房间。楼梯口亮着一盏灯。从走廊那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quot;嘘——，班吉。quot;t·P·说。quot;咱们马上就出去。quot;
有一扇门打开了，这时候那种气味更浓了，有一个脑袋从门里探出来。那不是父亲。父亲生病了，在里面躺着呢。
quot;你把他带到外面去好吗。quot;
quot;我们正是要到外面去呢。quot;t．P．说。迪尔西正在楼梯上走上来。
quot;别出声。quot;她说。quot;别出声。带他到咱们家去，t．P．。让弗洛尼给他铺好床。你们都好好照顾他。别出声，班吉。跟t·P·去吧。quot;
她上母亲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去了。
quot;最好让他待在那儿。quot;说话的人不是父亲。他关上了门，可是我仍然能闻到那种气味。
我们走下楼去。楼梯朝下通进黑黢黢的地方，t．P．拉着我的手，我们走出门口，进入外面的黑暗之中。丹儿坐在后院的地上，在嘷叫。
quot;它倒也闻出来了。quot;t．P．说。quot;你也是这样知道的吗。quot;
我们走下台阶，我们的影子落在台阶上。
quot;我忘了拿你的外衣了。quot;t·P·说。quot;你应该穿外衣的。可是我又不想回去拿。quot;
丹儿在嘷叫。
quot;你别哼哼了。quot;t·P·说。我们的影子在移动，可是丹儿的影子并不移动，不过它嘷叫时，那影子也跟着嘷叫。
quot;你这样嚷嚷，我可没法带你国家。quot;t．P．说。quot;你以前就够叫人讨厌的了，何况现在又换上了这副牛蛙一样的嗓子。走吧。quot;
我们拖着自己的影子，顺着砖砌的小道往前走。猪圈发出了猪的气味。那头母牛站在空地上，对着我们在咀嚼。丹儿又嘷叫了。
quot;你要把全镇都吵醒了。quot;t·P·说。quot;你就不能不喊吗。quot;
我们看见阿欢在河沟边吃草。我们走到沟边时月亮照在水面上。
quot;不行，少爷。quot;t·P·说。quot;这儿还太近。咱们不能在这儿停下来。走吧。好，你瞧你。整条腿都湿了。跨过来，上这边来，quot;丹儿又在嘷叫。
在沙沙响着的草丛里，那条小沟显现出来了。那些白骨散落在黑藤枝的四周。
quot;好了。quot;t．P．说，quot;你想吼你就只管吼吧。你前面是黑夜和二十英亩牧场，你吼得再响也不要紧。quot;
t·P·在小沟里躺下来，我坐了下来，打量着那些白骨，以前那些老雕就是在这儿啄食南茜的，后来慢腾腾、沉甸甸地拍打着黑黑的翅膀，从沟里飞出来。
我们早先上这儿来的时候，它还在我身上呢，勒斯特说。①我拿出来给你看过的、你不是也看见的吗。我就是站在这儿从兜里掏出来给你看的。
①回到quot;当前quot;。勒斯特还在找他那个硬币。
quot;你以为老雕会把大姆涕的皮撕碎吗。quot;凯蒂说。②quot;你疯了。quot;
②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晚。
quot;你是大坏蛋。quot;杰生说。他哭起来了。
quot;你才是个大浑球呢。quot;凯蒂说。杰生哭着。他两只手插队在兜里。
quot;杰生长大了准是个大财主。quot;威尔许说。quot;他什么时候都攥紧了钱不松手。quot;
杰生哭着。
quot;瞧你又弄得他哭起来没个完了。quot;凯蒂说。quot;别哭了，杰生。老雕又怎么能飞到大姆娣的房间里去呢。父亲才不会让它们去呢。你会让老雕来给你脱衣服吗，好了，别哭了。quot;杰生收住了哭声。quot;弗洛尼说那是丧礼。quot;他说。
quot;谁说的，不是的。quot;凯蒂说。quot;是在举行舞会。弗洛尼知道个屁。他想要你的萤火虫呢，t·P·。给他拿一会儿吧。quot;
t·P·把那只装着萤火虫的瓶子递给我。
quot;我说，要是咱们绕到客厅窗子底下去，咱们肯定能瞧见点什么的。quot;凯蒂说。quot;到时候你们就会信我的话了。quot;
quot;我已经知道了。quot;弗洛尼说。quot;我用不着去看了。quot;
quot;你快别说了，弗洛尼。quot;威尔许说。quot;妈咪真的要抽你的。quot;
quot;那你说是什么。quot;凯蒂说。
quot;反正我知道。quot;弗洛尼说。quot;
quot;来吧。quot;凯蒂说。quot;咱们绕到屋子前面去。quot;
我们动身走了。
quot;t·P·要他的萤火虫了。quot;弗洛尼说。
quot;让他再拿一会儿怕什么，t．P．。quot;凯蒂说。quot;我们会还给你的。quot;
quot;你们自己从来不逮萤火虫。quot;弗洛尼说。
quot;要是我让你和t．P．也去，你让他拿着不。quot;凯蒂说。
quot;没人关照过我和t．P．也得听你的指挥。quot;弗洛尼说。
quot;要是我说你们可以不听，那你让他拿着不。quot;凯蒂说。
quot;那也行。quot;弗洛尼说。quot;让他拿着吧，t·P·。我们去看看他们是怎样哭哭啼啼的。quot;
quot;他们不会哭哭啼啼的。quot;凯蒂说。quot;我跟你们说了是在举行舞会。他们是在哭哭啼啼吗，威尔许。quot;
quot;我们老站在这儿，怎么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quot;威尔许说。
quot;走吧。quot;凯蒂说。quot;弗洛尼和t．P．可以不用听我的指挥，其他的人可都得听。你还是把他抱起来吧，威尔许。天擦擦黑了。quot;
威尔许抱起了我，我们绕过了厨房的拐角。
我们从屋子拐角朝外看，可以看到马车的灯光从车道上照射过来。①t·P·拐回到地窖门口，打开了门。
①又回到1910年凯蒂举行婚礼的那天，但是却在t·P·与班吉喝醉酒之前。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t·P·说。有苏打水。我见到过杰生先生两手抱满了从下面走出来。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t．P．走过去朝厨房门里张望了一下。迪尔西说，你鬼头鬼脑地偷看什么。班吉在哪儿呢。
他就在外面，t．P．说。
去看着他吧，迪尔西说。只是别让他进大宅子。
好咧，您哪，t．P．说。他们开始了吗。
你快去看好那孩子，别让他进来，迪尔西说。我手上的活忙不过来哪。
一条蛇从屋子底下爬了出来。②杰生说他不怕蛇，凯蒂说他肯定怕，她倒是不怕，威尔许又说，他们俩都怕，凯蒂就说都给我住嘴，她的口气很象父亲。
②大姆娣去世那晚。
你现在可不能嚷起来呀，t．P．说。③你要来点儿这种沙示水吗。
③凯蒂结婚那天。
这东西冲得我的鼻子和眼睛直痒痒。
你要是不想喝，就给我喝好了，t·P·说。行了，拿到了。趁现在没人管我们，我们不如再拿它一瓶吧。你可别出声啊。
我们在客厅窗子外面那棵树底下停住脚步。①威尔许把我放下，让我站在湿湿的草地上。这个地方很冷。所有的窗户里都亮着灯光。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quot;大姆娣就在那一间里面。quot;凯蒂说。quot;她现在每天每天都生病。等她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野餐了。quot;
quot;反正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亭。quot;弗洛尼说。
树在沙沙地响，草也在沙沙地响。
quot;再过去那间就是咱们出麻疹时候睡的地方。quot;凯蒂说。quot;你和t．P．是在什么地方出麻疹的呢，弗洛尼。quot;
quot;也就在我们天天睡觉的地方吧，我想。quot;弗洛尼说。
quot;他们还没有开始呢。quot;凯蒂说。
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了，t·P·说。②你先站在这儿，让我去把那只板条箱搬过来，这样我们就能看见窗子里的事了。来，咱们把这瓶沙示水喝了吧。喝了下去，我肚子里就象有只夜猫子在咕咕直叫似的。
②凯蒂结婚那天。
我们喝完沙示水，t．P．把空瓶子朝花铁格子里推，推到屋子底下去，接着就走开了。我听得到他们在客厅里发出的声音，我用双手攀住了墙。t·P·在把一只木箱朝我这儿拖来。他跌倒了，就大笑起来。他躺在地上，对着草丛哈哈大笑。他爬起来，把木箱拖到窗子底下，他使劲憋住不笑。
quot;我怕自己会大嚷大叫起来。quot;t．P．说。quot;你站到木箱上去，看看他们开始没有。quot;
quot;他们还没有开始，因为乐队还没来呢。quot;凯蒂说。
quot;他们根本不会要乐队的。quot;弗洛尼说。
quot;你怎么知道的？quot;凯蒂说。
quot;我自然知道啦。quot;弗洛尼说。
quot;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quot;凯蒂说。她走到树前。quot;推我上去，威尔许。quot;
quot;你爹关照过叫你别爬树的。quot;威尔许说。
quot;那是好久以前了。quot;凯蒂说。quot;我想连他自己都忘掉了。而且，他关照过今天晚上由我指挥的。他不是说过由我指挥的吗。quot;
quot;我不听你指挥。quot;杰生说。quot;弗洛尼和t．P．也不听。quot;
quot;把我推上去，威尔许。quot;凯蒂说。
quot;好吧。quot;威尔许说。quot;以后挨鞭子的可得是你啊。跟我可没关系。quot;他走过去把凯蒂推到第一个丫杈上去。我们都望着她衬裤上的那滩泥迹。接着我们看不见她了。我们能听见树的抖动声。
quot;杰生先生说过，你要是折断了这棵树的枝条，他可是要抽你的。quot;威尔许说。
quot;我也要告发她。quot;杰生说。
那棵树不再抖动了。我们抬头朝一动不动的枝条上望去。
quot;你瞧见什么啦。quot;弗洛尼悄声说。
我瞧见他们了。②接着我瞧见凯蒂，头发上插着花儿，披着条长长的白纱，象闪闪发亮的风儿。凯蒂凯蒂。
①从quot;开始quot;回想到另一个quot;开始quot;。又是大姆娣去世那晚的情景。
②凯蒂结婚那天。
quot;别出声。quot;t．P．说。quot;他们会听见你的。快点下来。quot;他把我往下拉，凯蒂。我双手攀住了墙。凯蒂。t．P．把我往下拉。
quot;别出声。quot;他说。quot;别出声。快上这儿来。quot;他使劲拉着我朝前走。凯蒂。quot;快别出声，班吉。你想让他们听见你吗。来吧，咱们再去喝一点沙示水，然后再回来瞧，只要你不吵吵。咱们最好再喝它一瓶，不然的话咱们俩都会大叫大嚷的。咱们可以说是丹儿喝的。quot;昆丁先生老说这条狗多么聪明，咱们也可以说它是一条爱喝沙示水的狗的。quot;
月光爬到了地窖的台阶上。我们又喝了一些沙示水。
quot;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quot;t·P·说。quot;我希望有一只熊从这地窖的门口走进来。你知道我要怎么干吗。我要笔直地走过去朝它眼睛里啐上一口唾沫。快把瓶子给我，让我把嘴堵上，不然的话我真的要嚷出来了。quot;
t·P·倒了下去。他笑了，地窖的门和月光都跳了开去，不知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
quot;快别嚷嚷。quot;t．P．说，他想忍住不笑。quot;天哪，他们都要听见我们的声音了。起来。quot;t·P·说。quot;起来呀，班吉，快点儿。quot;他浑身乱打哆嗦，笑个不停，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在月光下，地窖的台阶直升到小山岗上，t．P．在山坡上倒下来，倒在月光里，我跑出去一头撞在栅栏上，t·P·在我后面迫，一面喊着quot;别出声，别出声quot;。接着他哈哈大笑地跌进了花丛，我跑着一头撞在木箱上。可是我正使劲往木箱上爬的时候，木箱跳了开去，打着了我的后脑勺，我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喊叫。接着又发出了一声，我就干脆不爬起来了，它又发出了一声喊叫，于是我哭起来了。t．P．来拉我，我嗓子里不断地发出声音。它不断地发出声音，我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哭了，这时t·P·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他哈哈大笑，我的嗓子不断发出声音，这时昆丁用脚踢t．P．，凯蒂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她那闪闪发亮的披纱也缠在我的身上，我一点也闻不到树的香味，于是我就哭起来了。
班吉，凯蒂说，班吉。①她又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可是我躲了开去。quot;你怎么啦，班吉。quot;她说。quot;是不喜欢这顶帽子吗。quot;她脱掉帽子，又凑了过来，可是我躲开了。
①班吉因闻不到树香，联想到凯蒂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穿大人的装束，搽香水的情景。
quot;班吉。quot;她说，quot;怎么回事啊，班吉。凯蒂干了什么啦。quot;
quot;他不喜欢你那身臭美的打扮。quot;杰生说。quot;你自以为已经长大了，是吗。你自以为比谁都了不起，是吗。臭美！quot;
quot;你给我闭嘴。quot;凯蒂说，quot;你这坏透了的小浑蛋。班吉。quot;
quot;就因为你十四岁了，你就自以为已经是个大人了，是吗。quot;杰生说。quot;你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quot;
quot;别哭了，班吉。quot;凯蒂说。quot;你会吵醒妈妈的。别哭了。quot;
可是我还是又哭又闹，她走开去，我跟着她，她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等我，我也停住了脚步。
quot;你到底要什么呀，班吉。quot;凯蒂说。quot;告诉凯蒂吧，她会给你办到的。你说呀。quot;
quot;凯丹斯。quot;母亲说。
quot;哎，妈。quot;凯蒂说。
quot;你干吗惹他。quot;母亲说。quot;把他带进来。quot;
我们走进母亲的房间，她病了，躺在床上，脑门上盖着一块布。
quot;又是怎么回事啊。quot;母亲说。quot;班吉明。quot;
quot;班吉。quot;凯蒂说。她又凑过来，可是我又躲开了。
quot;你准是欺侮他了。quot;母亲说。quot;你就不能不惹他，让我清静一会儿吗。你把盒子给他，完了就请你走开，让他一个人玩会儿。quot;
凯蒂把盒子拿来，放在地板上，她打开盒子。里面都是星星。我不动的时候，它们也不动。我一动，它们乱打哆嗦，闪闪发光。我不哭了。
这时我听见凯蒂走开去的声音，我又哭了。
quot;班吉明。quot;母亲说。quot;过来呀。quot;我走到房门口。quot;叫你呢，班吉明。quot;母亲说。
quot;这又怎么啦。quot;父亲说。quot;你要上哪儿去呀。quot;
quot;把他带到楼下去，找个人管着他点儿，杰生。quot;母亲说。quot;你明知我病了，偏偏这样。quot;
我们走出房间，父亲随手把门关上。
quot;t．P．。quot;他说。
quot;老爷。quot;t·P·在楼下答应道。
quot;班吉下楼来了。quot;父亲说。quot;你跟t·P·去吧。quot;
我走到洗澡问门口。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
quot;班吉。quot;t·P·在楼下说。
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我用心地听着。
quot;班吉。quot;t·P·在楼下说。
我听着流水声。
我听不见那哗哗声了，接着，凯蒂打开了门。
quot;你在这儿啊，班吉。quot;她说。她瞧着我，我迎上去，她用胳膊搂住我。quot;你又找到凯蒂了，是吗。quot;她说。quot;你难道以为凯蒂逃掉了吗。quot;凯蒂又象树一样香了。
我们走进凯蒂的房间。她在镜子前坐了下来。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我看。
quot;怎么啦，班吉。是怎么回事啊。quot;她说。quot;你千万别哭。凯蒂不走；你瞧这个。quot;她说，她拿起一只瓶子，拔掉塞子，把瓶子伸过来放在我鼻子底下。quot;香的，闻呀，好闻吧。quot;
我躲开了，我的哭声没有停下来，她手里拿着那只瓶子，瞅着我。
quot;噢。quot;她说。她把瓶子放下，走过来搂住我。quot;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你想跟凯蒂说，可你说不出来。你想说，可又说不出，是吗。当然，凯蒂不再用了。当然，凯蒂不再用了。你等着，让我穿好衣服。quot;
凯蒂穿好衣服，重新拿起瓶子，我们就下楼走进厨房。
quot;迪尔西。quot;凯蒂说。quot;班吉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quot;她弯下身子，把瓶子放在我的手里。quot;好，你现在给迪尔西吧。quot;凯蒂把我的手伸出去，迪尔西接过瓶子。
quot;噢，真了不起。quot;迪尔西说。quot;我的好宝贝儿居然送给迪尔西一瓶香水。你倒是瞧呀，罗斯库司。quot;
凯蒂身上象树那样香。quot;我们自己不爱用香水。quot;凯蒂说。
她象树那样香。
quot;好了，来吧。quot;迪尔西说。①quot;你太大了，不应该再跟别人一块儿睡了。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都十三岁了、你够大的了，应该到毛莱舅舅房里去一个人睡了。quot;迪尔西说。
①回到1908年班吉单独替毛莱舅舅送情书那天的晚上。
毛莱舅舅病了。他的眼睛病了，他的嘴也病了。②威尔许用托盘把他的晚饭送到楼上他的房间里去。
②当晚前些时候。帕特生当时夺过班吉手中的信，发现毛莱舅舅与自己妻子的私情后，打了毛莱。这里的quot;病quot;，是指quot;发肿quot;。
quot;毛莱说他要用枪打死那个流氓。quot;父亲说。quot;我告诉他，quot;他若是真的妄干，最好事先别在帕特生面前提这件事。quot;父亲喝了一口酒。
quot;杰生。quot;母亲说。
quot;开枪打谁呀，爸爸。quot;昆丁说：quot;毛莱舅舅干吗要开枪打他呀？quot;
quot;因为人家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他就受不了。quot;父亲说。
quot;杰生。quot;母亲说。quot;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会眼看毛莱受伏击挨枪，却坐在那儿冷笑。quot;
quot;要是毛莱不让自己落到让人伏击的地步，那不更好吗。quot;父亲说。
quot;开枪打谁呀，父亲。quot;昆丁说。quot;毛莱舅舅要打谁呀？quot;
quot;不打谁。quot;父亲说，quot;我这儿连一支手枪都没有。quot;
母亲哭起来了：quot;要是你嫌毛莱白吃你的饭，你干吗不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当面去跟他说呢。何必背着他在孩子们面前讥笑他呢。quot;
quot;我当然不嫌弃他。quot;父亲说。quot;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呢。他对我的种族优越感来说是个极有价值的例证。别人若是拿一对好马来跟我换毛莱，我还不干呢。你知道为什么吗，昆丁。quot;
quot;不知道，父亲。quot;昆丁说。
quot;Et ego in areadia①，还有干草在拉丁语里该怎么说我可忘了。quot;父亲说。quot;没什么，没什么。quot;他说。quot;我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quot;他喝了一口酒，把玻璃杯放下，走过去把手放在母亲的肩上。
①这句拉丁语意为：quot;我即使到了阿卡狄亚。quot;阿卡狄亚是古希腊一个地方，后被喻为有田园牧歌式淳朴生活的地方。康普生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有好马，到了阿卡狄亚他还得去找干草来喂马；如果他有了毛莱，就不必费这份心思了。
quot;这不是在开玩笑。quot;母亲说。quot;我娘家的人出身跟你们家完全是同样高贵的。只不过毛莱的健康状况不大好就是了。quot;
quot;当然啦。quot;父亲说。quot;健康欠佳诚然是所有人的生活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在痛苦中诞生，在疾病中长大，在腐朽中死去。威尔许。quot;
quot;老爷。quot;威尔许在我椅子背后说。
quot;把这细颈玻璃瓶拿去，给我把酒斟满。quot;
quot;再去叫迪尔西来，让她带班吉明上床去睡觉。quot;母亲说。
quot;你是个大孩子了。quot;迪尔西说。①quot;凯蒂已经不爱跟你睡一张床了。好了，别吵了，快点睡吧。quot;房间看不见了，可是我没有停住哭喊，接着房间又显现出来了，迪尔西走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我。
①当晚后来的事。
quot;你做一个乖孩子，不要吵闹，好不好。quot;迪尔西说。quot;你不肯，是不是。那你等我一会儿。quot;
她走开去了。门洞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接着，凯蒂出现了。
quot;别哭啦。quot;凯蒂说。quot;我来了。quot;
我收住了声音，迪尔西把被单掀开，凯蒂钻到被单和毯子当中去。她没有脱掉睡袍。
quot;好啦。quot;她说。quot;我这不是来了吗。quot;迪尔西拿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又给她掖好。
quot;他一会儿就会睡着的。quot;迪尔西说。quot;你房间里的灯我让它亮着。quot;
quot;好的。，凯蒂说。她把头挤到枕头上我的脑袋旁边来。quot;晚安，迪尔西。quot;
quot;晚安，宝贝儿。quot;迪尔西说。房间变黑了。凯蒂身上有树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