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芳在其策划的“平凉会战”流产后,想在固关一线阻击解放军的攻击锋芒。
但是,青、宁“二马”在劫难逃,彭德怀已经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
和宁夏的马鸿逵相比,马步芳还是真想同解放军打一下,其忍痛凭空地放弃平凉,实在是由于马鸿逵的“釜底抽薪”,出于迫不得已的结果。
此时,“宁马”的部队已向平凉以西退走,“青马”除留其精锐骑兵第十四旅等部在固关一线实施掩护外,其主力也已撤退到了静宁地区。
马步芳在命令其骑兵第十四旅进入固关一线前,“青马”陇东兵团的总指挥马继援,奉父命亲自为第十四旅旅长马成贤摆了一桌壮行酒,并赏给他金条两根。极讲“哥儿们义气”的马成贤,受宠若惊,对马步芳此举感激涕零,并慷慨激昂地立誓言:与共军在固关血战到底!并且不厌其烦地表示:“不获全胜决不回来见他的马长官!”
当时的场面可称“悲壮!”洋溢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氛,让不少在场的人都受到了鼓舞……
彭德怀得到马步芳企图在固关一线阻止人民解放军的前进的情报后,立即驱车来到第一兵团司令部的驻地。一见到王震司令员,就开门见山地说:
“王震同志,马步芳在固关一线设防,企图阻止我军的西进,我想把攻击固关的任务,交给你们第一兵团,你看怎么样?”
王震一听有了战斗任务,高兴得“嚯”地站起身来,庄严地向彭德怀打了个敬礼,两道明亮的目光望着彭老总那张渐渐严肃起来的面孔,喜形于色地报告说:
“坚决完成任务!”
王震在放下举向帽沿的右手后,才一字一板、充满感情地对彭德怀说:
“说真心话,仗打到现在,谁都担心抢不到硬仗、好仗。我把这个任务带到部队后,指战员们准会高兴得跳起来。”
彭德怀心里也非常高兴。但在王震讲完后,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对王震说:
“别担心没有硬仗打。比固关更残酷、更激烈的硬仗,还在后头呢!西北‘二马’,特别是那个马步芳,他的部队可不像胡宗南的部队,是比较难打的。西北战场,马步芳才是我们的主要的对手。这家伙既反动,又顽固,对付起来还是有点棘手的,决不可掉以轻心。这一点,需要我们这些高级指挥员反复地向部队广大指战员讲清楚。”
王震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彭德怀打了个手势,沉默一阵后,又充满信心地说:
“我们一定要认识这一点。当然,我军的士气旺盛,斗志很高,这是我们战胜敌人的有力武器和条件,而且这是最根本的因素,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敌人最致命的恰恰就是缺少这个啊!”
听了彭老总的话,王震会心地连连点头。
彭德怀背起手,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他又陷入深沉的思考。
……彭德怀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问:
“你准备把这个任务交给那个军?”
王震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贺炳炎、廖汉生的第一军呗!”
彭德怀会心地笑了,重重地说:
“第一军,好呵!我相信他们会打好固关这一仗。这可是我们歼灭‘青马’的头一炮。一定要打得干净利落,一定要打得叫马步芳知道我军的厉害,一定要打出人民解放军的威风来。”
接着,彭德怀拿起口杯喝了口水,就和王震一起离开正在收拾行装的司令部驻地,一起去追赶随第一兵团前进的第一军军长贺炳炎。
见到贺炳炎,王震张口问:
“廖汉生呢?”
贺炳炎一见彭老总和王震司令员一起来到了他们第一军,心里就猜出了首长的来意,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高兴,回答道:
“报告首长:廖汉生正在行进的部队中做宣传鼓动工作。我派人立即把他叫过来!”
贺炳炎派了一位参谋,很快就把廖汉生找了来。
第一师师长陆岩石正随着先头部队一起前进,听说野战军司令员和兵团首长都来了,脑子一转,急忙退出行军行列,站在路边朝后一看,远远就看见彭老总、王震司令员和贺军长、廖政委一边步行,一边交谈,缓缓向前而来。他判定准是有了战斗任务,便大步流星地朝队伍后走去。
贺炳炎军长见陆岩石气喘嘘嘘地过来了,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
“陆岩石同志,彭老总和王震司令员决定,已把攻打固关的战斗任务交给我们军了。刚才,我们研究了一下,想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你们第一师,你们有信心打好这一仗吗?”
陆岩石听说攻打固关的战斗任务落到他们第一师的头上,像孩子似的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他激动得向彭德怀、王震、贺炳炎、廖汉生一一行过军礼,斩钉截铁地报告说:
“我代表我们一师全体指战员向首长们保证:我们第一师坚决完成好这一光荣的战斗任务!”
彭德怀听了,心里暗暗高兴。他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只是用严肃的目光看了陆岩石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陆岩石同志,固关的敌人是马步芳的‘精锐铁骑’第十四旅,这家伙嚣张得很哪!那个旅长马成贤,是个反动透顶的家伙,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千万可不能麻痹大意!”
陆岩石听彭德怀说完,紧握拳头,在空中用力地挥动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大声回答说:
“请首长放心。敌人莫说是‘铁骑’,就是‘钢骑’,我们第一师也能把它砸成一堆烂泥巴!”
彭德怀听了陆岩石的话,眼睛一亮,将双手背在身后,挺起宽阔的胸膛,又一次打量了一下陆岩石,问:
“你们真有必胜的把握吗?”
陆岩石很认真地回答道:
“报告首长,我们完全有信心。”说着,陆岩石转过身去,指着雄赳赳、气昂昂前进的部队:“请首长看看我们的部队吧!这样高昂的斗志,这样英雄的战士,还有什么样的敌人敢于阻挡我们的前进……”
彭德怀听了陆岩石的话,朝身前身后匆匆前进的部队看了一眼,两道浓黑的眉毛挑了几下,眉头稍微地皱了皱,虽说心里十分高兴,但眼神却还是那么严肃。他是个爱兵如子的人,但性格又非常的内向。有爱有恨,有悲有喜,他都深深地埋在心里,从不溢于言表。也许,这就是他特有的统帅性格吧!
他没有听完陆岩石说的话,就以一种十分严肃的声调说:
“固关战斗,是我军与马步芳军队的第一次交锋。这一仗,只能打胜,要打得漂漂亮亮;绝对不能打败,打得窝窝囊囊。因此,丝毫的轻敌麻痹,都是万万要不得的啊!”
陆岩石听了,“啪”地打了立正,庄重地行了军礼,大声报告说:
“报告首长,我懂了!”
彭德怀满意地看了陆岩石一眼,脸上才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时又是一种少见的笑意。他朝陆岩石点了点头,然后举目向远方的群山望去……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第一师的第二团和第三团,得到了主攻固关、歼灭马成贤骑兵第十四旅的战斗任务后,摩拳擦掌,一片欢腾。
第一师的第二团和第三团,是两个亲如手足的“红军团”,一向以英勇善战而闻名。这两个团创建于1927年,长期并肩作战,密切配合,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光辉的胜利。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这两个团曾一起开辟过湘鄂西根据地,共同参加过多次反“围剿”作战。长征路上,一个担任前卫,以顽强的革命斗志、勇猛的战斗作风,为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通路;一个曾是后卫,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慨和机动灵活的战法,粉碎了敌人的围追堵截,并掩护大部队安全转移,踏上了胜利的征途。抗日战争时期,他们一起挺进敌后,驰骋于冀中平原,转战晋察冀边区,开辟晋绥根据地,保卫陕甘宁边区,在中国革命战争的史册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解放战争以来,这两个团又一起担负了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延安的光荣任务。在陕北高原,长城内外,黄河两岸,到处都留下了他们并肩战斗的胜利足迹,传颂着他们英勇善战、屡建奇功的故事。
如今,他们要再次并肩作战,担任固关战斗的主攻任务,而且是要同马步芳的“精锐铁骑”第十四骑兵旅交手,两个团的上上下下都高兴极了,行军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许多。
两个团在行军中,都分别进行了广泛、深入的战斗动员。
指战员提出了响亮的战斗口号:
“彻底消灭马匪军,为人民报仇,争取立功当英雄!”
1949年7月27日,第二团和第三团的勇士们,在夜幕的掩护下,迅速地接近了固关,潜伏在前沿阵地,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这时,人民解放军的后续部队正以每小时15里的速度,沿着山间大路向固关方向疾速前进,于拂晓前占领了敌人的前哨据点打火洛。
时间已经到了7月28日的凌晨。
敌人正在固关以东的公路两侧和南北山头加固工事。
不知为什么,此时陇东高原的天气变得十分闷热,指战员们个个汗流浃背,蹲在前沿工事里,热得真有点透不过气来。
忽然,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划破了寂静的晨空……
早就进入阵地的人民解放军炮兵,顿时万炮齐鸣,无数颗炮弹像冰雹似的倾泻在敌人的阵地上,炸得敌人鬼哭狼嚎,人仰马翻,顿时乱成了一团。固关及其附近的山谷里,枪声、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战士们的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第二团和第三团的勇士们,在发起攻击的命令下达后,立即成钳形攻势向敌人猛扑过去。
第二团第三营,在团特务连和师警卫连的配合下,以极其迅猛的动作由陈家山登上北固山,遂向守敌发起了攻击。经1小时激战,就攻占了敌人在固关附近的一些据点,并抢占了固关两侧的一些高地。
第三团前卫三营,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插固关西南,对敌实施迂回包围。
与此同时,第一师的其余部队,沿西(安)兰(州)公路及其两侧的高地,也向固关的正面发起了攻击。
这时,彭绍辉将军指挥的第七军,已秘密地从固关以南迂回过来,将敌人的退路切断了。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火和攻击,一时搞得惊慌失措,懵头转向。
马成贤在他的旅指挥所里,一面嚎叫着督令部队仓促应战,一面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发生的情况。
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巧事,在解放军的炮火准备中,一发炮弹不偏不倚一下子就钻进了马成贤的指挥所,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马成贤的左臂被炸断,血像喷泉似的涌了出来……
马成贤的副官在这一发炮弹的爆炸声中,也被炸得四肢不全,面目皆非,躺在那里挣扎了几下,就停止了呼吸。
马成贤的几个卫兵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都被埋在了泥土里。他们从泥土里爬起来,虽然都没有伤到要害处,但却被泥土迷住了眼。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用两只带血的手,一个劲儿地在脸上抹着、抠着,半晌才睁开眼睛来。在他们睁开眼睛,看清了指挥所里的这一切,顿时都傻了眼。
开始,卫兵们还听不清马成贤是疼得在吼叫,还是在骂人,等他们把耳朵里的泥土抠出来,才勉强听到旅长是在牛吼似的惨叫着。忽然,马成贤看见了几个土猫似的卫兵,就咬牙切齿、断断续续地吼叫道:
“快!他妈的,叫——,叫,叫他们,给,给老子顶住。谁——,谁,谁敢后退,我就枪,枪,枪毙谁!”
马成贤吼叫了一阵,发现卫兵们还活着,就又来了点神气,用右手指着他那鲜血直流的断臂,故作镇静地命令道:
“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包上,止住血!”
卫兵们看见马成贤被炸成了那个样子,个个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听到马成贤的话后,有个胆大的,就赶快走过去,给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马成贤一边咬紧牙关,让卫兵给他包扎断臂,一边指着泥土里的他那被炸断了的左臂,恶狠狠地说道:
“把那给老子捡起来!带回去。”
卫兵们看见那半截变了色的、血淋淋的左臂,吓得面如土色,都木桩似的愣在那里。此时此刻,卫兵们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在想:“还要那东西干什么?”
马成贤包扎完伤口后,右手抓起马刀,站起身来,用刀臂朝一个卫兵的后脖根猛砍一下,厉声说:
“娘的!你不把那东西给老子捡起来,难道你还要把老子的那半截骨肉,留给共军去展览吗?”
那个卫兵冷不防地被马成贤用马刀背砍了一下,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当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又慌忙爬起来,赶快脱下他自己的破军衣,将马成贤那半截左臂,连泥带血裹了起来,用双手将它抱在怀里,但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的心境十分复杂,既侥幸自己没有被炸死,但又耽心马成贤一怒之下会一刀砍了他。
这时,从泥土里又钻出来几个活着的军官。马成贤看见他们后,再没有以前那种凶神恶煞的劲头,只是命令道:
“你们给老子顶住,绝对不能后退!”
还没等那几名军官清醒过来,马成贤就和他的贴身卫兵爬上马背,狼狈地夺路而逃。“杀身成仁”的事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敌人失去了指挥官,可谓“群龙无首”,阵地上一时显得有些混乱。
趁敌人慌乱之时,解放军第一师第三团的指战员,兵分三路,同时向固关南侧的守敌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在国民党军队中,一旦指挥官临阵脱逃,部队就会不战自乱,不战而逃。“马家军”却不然,尤其是马成贤的这个骑兵第十四旅,虽然不见了指挥官马成贤,依然坚守着阵地,还在拚死抵抗,不肯轻意地放下武器,战斗打成了白热化……
黎明时分,晨风开始将漫天的残云压向了西边的天际。这时,人民解放军担任前卫的第三团第三营,冒着敌人的炮火向固关东南面的大小山梁,发起了冲击。敌人在其炮火的掩护下,也企图与解放军抢夺山梁。
英雄的解放军战士们懂得,要战胜敌人,必须首先抢占有利地形,然后瞅准敌人的薄弱环节,稳扎稳打,才能大量消灭敌人。于是,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战士们以迅猛的动作,先敌一步,抢占了几个高地,随即向固关东南的制高点——大嘴山发起了进攻。
大嘴山孤峰兀立,灌木杂草丛生,南北两面是悬崖峭壁,东西两面仅有一条单人爬行攀登的羊肠小道,地势十分险要。在山顶上,敌人架起了机关枪,以重兵把守,用密集的交叉封锁着攀山小径。
担任攻击大嘴山突击队的是第二团第三营九连二排的勇士们。
为了掩护第二排的勇士们的攻击,营里集中了3挺重机枪,连里把神枪手都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火力掩护组。在二排发起冲击前,火力组的机枪、步枪一起开火,压住了山顶上敌人的火力。
在一阵震撼山谷的冲锋号过后,突击队在英雄排长关德英的带领下,像猛虎扑羊一样,手持上了刺刀的钢枪,紧握揭了盖的手榴弹,迅速地向山顶冲去。突然,敌人的机枪、排子枪和手榴弹一起打了过来,打得陡峭的山坡上土飞石碎,把灌木杂草打得铺满一地。
在敌人的手榴弹爆炸的烟尘的掩护下,郑德英将3个枪榴弹手组织好,对射手们大声命令道:
“瞄准山头上敌人的机枪,放!”
首发命中,一下子就把敌人的机关枪打哑了。山顶上敌人的火力,立马就减弱了下来。
突击队乘机发起了冲锋。
但是,敌人很快又组织起了密集的火网,封锁了突击队的前进道路。突击队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得一时抬不起头来。
郑德英仰身躺在草丛里,迅速地观察了一下,拉断一颗手榴弹的导火索,猛地一跃身,就甩了出去。接着,他大声喊道:
“同志们,用手榴弹打!”
于是,成排的手榴弹,飞向敌阵。敌人的阵地上,顿时成了一片火海,升腾起墙一样的烟尘,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突击队乘敌阵地一片混乱之际,端着刺刀,怒吼着向山顶冲去。
人民解放军英雄的战士们,用刺刀最后结束了几个仍在顽抗的敌人后,将一面鲜艳的红旗插上了大嘴山顶。
红旗,胜利的红旗,伴随着英雄战士们的欢呼声,在大嘴山上飘扬了。
很快,解放军的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第二团第三营对固关北山之敌,也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鏖战到上午9时,突击队在战斗英雄齐万禄的带领下,一举攻占了姚家店西北的1号阵地。敌人为了挽回面临的被动局面,向突击队占领的1号阵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扑。急红了眼的敌人,像一群输光了赌注的恶棍,整连整营地轮番冲击着。阵地上,几次出现了被敌人拉开缺口的紧张局势。
人民解放军的英雄们与冲进阵地的敌人,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阵地上刀光闪烁,杀声震天。
战斗英雄齐万禄和敌人拚杀得浑身是血,耳朵被敌人的子弹打穿了,仍在坚持战斗,不下火线。
敌人的疯狂反扑,被英雄战士们一次又一次的打下去了。在打退敌人最后一次反扑的同时,第三营的英雄们乘势发起猛攻,又连续攻占了敌人的第2、3、4号阵地。
敌人因为失去了主阵地,全线发生动摇。北山一线的残敌惊恐万状,就纷纷溃退,龟缩到固关镇内,企图顽抗。
至此,固关南北两山敌之主要阵地,均被解放军占领,对固关镇内的残敌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沿公路两侧正面攻击的解放军主力部队,乘机迅速向前推进,很快就完成了对固关的包围……
在强大炮火的配合下,解放军第一军各部队全线出击,向固关一线之敌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成群的炮弹呼啸着飞向敌阵。敌人阵地,顿时被炸得烟尘蔽日,敌人的几千匹战马,被炸得四处狂奔,相互践踏。
固关,此时完全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狼奔豕突的敌人,被打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残敌拚命向西逃窜。
这时,第七军第二十师已先敌一步插到三桥子,切断了敌人的退路,将敌人又像赶羊似的被堵了回来。
敌人完全成了瓮中之鳖。
人民解放军战士从四面八方呼喊着围拢上来,将残敌紧紧地包围起来。在强大的军事打击和政治攻势下,敌人只好一个个跪在地上,双手将枪举过头顶,乖乖地当了俘虏。
7月的太阳,灸烤着激战后弹坑累累的战场。
固关一带,硝烟散去,枪炮声也渐渐地稀疏下来了。川道里,山坡上,工事边,河沟旁,到处是敌人残缺不全的尸体。
“马家军”所谓的“精锐铁骑”第十四旅,经过半天的激战,就这样全部被解放军消灭了。
第一军在固关的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大获全胜!
“马家军”打起仗来不要命,固关这场恶战,解放军算是“领教”过了。
固关之战后,“青马”仓皇西窜,“宁马”逃回宁夏,陇南兵团的王治歧残部逃匿于礼县、西固山区;第九十一军黄祖埙部及第一二○军周嘉彬部闻讯后,也向洮河方向逃窜。
彭德怀站在固关镇外的一个高地上,望着远方山头上迎风招展的猎猎红旗,脸上洋溢着几丝胜利的笑意。他望着阵地上敌人遗弃的一具具尸体,大度地对身旁的几位指挥员说:
“马继援,还是个孩子嘛!他嘴上没毛,说话不牢;那个马成贤,更是个吹牛大王。我们共产党人最讲实际,最懂得用事实说话。在战场上夸海口,讲大话是没有用的。”
过了一阵,彭德怀又对身边的王震和其他几位军、师干部说:
“固关战斗,只是我军与‘马家军’的初次交锋,虽然获胜,但离最后胜利还远得很!这次战斗,大家应该懂得敌人并非是等闲之辈。看来,今后在西北战场上我们的真正对手,还得要数马步芳父子嘞!我劝同志们谨慎再谨慎,万万不可麻痹轻敌啊!”
他抬头凝望着晴朗的天空,最后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认真地对身边的诸位将领说:
“诸葛一生唯谨慎,我送大家这句话共勉!”
在王震的第一兵团砸开西进大门固关的同时,杨得志、李志民的第十九兵团也向三关口、瓦亭一线奋勇追击。
西兰公路上,烈日当空,黄尘飞扬。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的指战员们,迈开大步前进着,个个汗流满面,军衣上布满了白色的汗渍,不论是谁,都能从他的衣服上拧出一些汗水来。
在西进的大军中,第十九兵团第六十四军第一九一师的政治委员陈宜贵,心情很不平静。他骑在马上,望着这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西进大军,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感情的涟漪。这支有着红军基础的老部队,在党的旗帜下,在毛主席的英明指挥下经历过多少艰难和曲折,也迎来过多少次光荣的胜利啊!解放战争以来,她转战绥远地区,驰骋于平张线上,解放石家庄,参加平津战役,攻占太原城……几乎打遍了整个华北。
今天,她又遵照毛主席、朱总司令《向全国进军的命令》,挺进大西北,追歼“马家军”。这支光荣的部队,从来都是党指向哪里,她就打向哪里,就一定要胜利在哪里。
陈宜贵思想的潮水,如同打开了闸门,正放纵奔流。忽然,迈开大步前进的战士们,纷纷向他问好,向他请求战斗任务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政委,兄弟部队吃饺子,总不能叫我们一九一师光喝汤吧!”
“再不打仗,我们的枪都要生锈了?”
“陈政委,快向上级请求战斗任务吧!要不,我们可真的要走不动了……”
此时,和陈宜贵一起策马而行的副师长孙树锋的心情,和战士们也没有什么两样。轮不上仗打,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他看了看陈政委,作为副师长,也只好耐着性子,向大家解释说:
“同志们,不要性急嘛!整个西北战场,好比是一盘棋,我们一九一师就好比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什么时候该动哪一个子,上级自有考虑嘛。再说啦,咱们到西北战场上是干什么来,彭老总还能把咱们师忘记了?大家做好准备。仗嘛!保险有咱们打的。”
陈宜贵接着大声对战士们说:
“副师长讲得好!我们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要随时准备接受战斗任务,随时准备迎接严峻的考验,打好我们来到西北的第一仗!”
说完,神秘地看了孙树锋一眼,提起缰绳,两腿用力地夹了一下马的肚子和孙副师长一起,向前奔驰而去……
沿路,陈宜贵随时都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指战员们在炎热的阳光下,迈开大步,谈笑风生地向前赶路,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背包,黝黑的脸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从这一张张挂满笑容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喜悦和必胜的信心。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只愿当刀尖,不愿当刀背;只要前面有仗打,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现在,他们在各级政工人员卓有成效的鼓动下,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追,快快地追!追上马匪军,狠狠地揍他一顿,好为西北苦难的人民出口气!
一天,第一九一师担任前卫的第五七二团团长张怀瑞报告说,先头部队除了发现马匪的小股骑兵和地方武装外,仍未发现敌人主力的踪迹。从各种情况判断,敌人主力还在继续向西北方向逃窜。
陈宜贵听了张怀瑞的报告后,指示说:
“不管它!敌人逃到哪里,我们就追到哪里。前进一里,我们就解放一里,就胜利一里!”
孙树锋副师长笑了笑,接着说:
“不过,也不要光顾着追,要当心疯狗回过头来咬你一口。”
“对!”陈宜贵对孙树锋的提醒,表示了完全的赞成,“我们,特别是你们前卫团,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
陈宜贵心里想,部队自乾县发起追击以来,连克彬县、长武两座县城,均未遇到敌人的抵抗。现在离泾川只有十几里路了,仍未发现敌人固守的迹象。马匪的主力在未受到我军的沉重打击之前,是不会就这样把我军引到他的老窝去的,迟早会有一场硬仗、恶仗要打。
经过短暂的研究,陈宜贵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提高应有的警惕性,发扬我军吃大苦、耐大劳的革命精神,朝着马匪逃跑的方向继续猛追!
泾川,又是一座空城。敌人在匆忙地破坏了桥梁和公路以后,不见我军的身影就狼狈而逃了。
在泾川城里,陈宜贵他们看见,一群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的居民,围住解放军战士,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马家军”在逃跑前烧杀抢掠的累累罪行。
他们说,在解放军进城前,“马家军”不知在哪里抓了几个河南人,硬说人家是共产党的探子,用马刀剁了人家的手脚,扔到一个大坑里活埋了。残暴的敌人,还挥舞着手里的带血的马刀,威胁老百姓说:“共产党来了,就是用这种办法来杀你们!”
一个老太太,跪在大街当中,泣不成声地拦住陈宜贵说: “那些遭天杀的‘马家军’,他们抢走了我家的粮食,打死了我孩子他爹,又抓走了我的儿子……我那可怜的儿媳妇,硬是让几个狗东西给糟蹋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最后还是用马刀把她给戳死了……”
对于西北“马家军”的反动和残暴,陈宜贵这位红军“西路军”幸存下来的老战士,早在1936年就领教过了。对此,他是有切肤之痛的,是永远不会忘记那笔血债的。听了泾川群众的血泪控诉,激起了陈宜贵的满腔怒火。这时,他再也抑制不住他的感情,便对战士们大声命令说:
“继续前进!追上马匪军,为乡亲们报仇。”
太阳西下,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九一师的英雄们,亲眼看到这一切,又听了师政委陈宜贵的命令,便马不停蹄,人不卸甲,怀着满腔的阶级仇恨,又踏上新的征途,继续向前挺进了。
第一九一师这支英雄部队,沿着西北黄土高原的黄尘飞扬的黄土大道,迎着黑沉沉的夜幕,在继续前进。
陈宜贵望着默默地从他的身旁走过的战士们,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双腿将他的坐骑用力一夹,坐骑就飞似的奔驰起来,他的身影很快就溶进了那浩浩荡荡的西进大军之中……
7月3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在陇东地区对青、宁“二马”的战役追击,已经进入了第8天。
作为右路军的第十九兵团,是7月21日,从乾县、礼泉地区开始追击“马家军”的。
第一野战军的指挥机关已于7月27日查明,马鸿逵的精锐第一二八军已退守三关口、瓦亭一线,妄图与国民党兰州的守军遥相呼应,负隅顽抗,以阻止解放大军向西挺进。
彭德怀很快作出了消灭这支“宁马”的主力战役决策和部署。
根据野战军的战役部署,作为右路军的第十九兵团第六十四军第一九一师,迅速离开西兰公路,取捷径直插固原,迂回至三关口、瓦亭侧后,协同郑维山将军指挥的第六十三军,歼灭“宁马”的主力第一二八军。
31日凌晨,陈宜贵等在接到军长曾思玉的命令后,立即召开师党委会,对上级的指示精神和部队的作战任务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在明确了部队所肩负的战役任务后,迅速开始了行动。
黄土高原上的路如同一根飘带,在山间崎岖起伏,一会儿跌落深谷,一会儿又爬上了山巅。战士们全副武装,沿着通向远方的山路在急速前进。在经过连续7个昼夜的急行军,此时的部队也已到了人困马乏的程度。战士们背上的步枪、手榴弹、圆锹、干粮和背包的分量,都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但是,为了完成作战任务,大家发扬团结互助的革命精神,相互帮助,相互鼓励,前进的速度不减,也没有一个掉队的。第五七三团团长杨守愚,不仅把他的坐骑让给伤员,还和警卫员都背着伤病员的行装,和战士们一样,行进在西进的队伍中。第五七一团战士魏风泉,患有寒腿病,自己拐着腿,还帮别人扛了一支枪,被大家誉为“拐腿双枪将”。
在这村少人稀、山大沟深的黄土高原上,大部队机动,困难是很多的,但这些困难,都被英雄的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们一个个克服了。战士们的口号是:“战胜困难就是胜利,前进一步就胜利一步!”
当部队追至镇原县一带时,第一九一师的前卫第五七二团尖刀连突然发现,东北方约500米处的公路上,有一队敌人的骑兵在徘徊。战士们一见,不等上级的命令,端着刺刀就冲了上去。
这一队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杀,打得懵头转向,见势不妙,就慌忙地掉转马头,狼狈地夺路而逃。
就在敌人逃跑的那一瞬间,战士们也迅速地架起了轻、重机枪,朝着敌人逃跑的方向猛烈射击。敌人扔下几具尸体后,更是没命地向西逃跑了。
陈宜贵、孙树锋很快就接到了第三七二团团长张怀瑞关于这一小股敌人情况的报告。他们认为:“马家军”的敌骑兵机动性强,进退迅速,这股骑兵很可能是敌人的警戒部队,敌人主力离我们不会太远了。
陈宜贵和孙树锋研究后,同意张怀瑞他们的这种分析。于是命令:
“立即通知先头部队,要利用这股敌人逃跑的踪迹紧追不舍,其他团也要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孙树锋在陈宜贵讲完后,把手一挥,说:
“追!跑步前进,一定要抓住敌人。”
部队开始跑步前进了。队伍里除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唰唰的脚步声,手榴弹、步枪、圆锹的碰撞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沿途,敌人帽子、鞋子和马刀一类东西,扔的到处都是。忽然,有位参谋跑来报告说:前面战士在路旁发现了敌人的两名伤势很重的伤兵。
陈宜贵他们一听,也立即加快了脚步,向前面赶去。当他们赶到时,只见跑步前进的战士们,朝敌人的那两名伤兵,看上一眼,生怕影响了前进的速度,就绕过去,继续前进了。在敌人伤兵的身旁,只有一位连队指导员和卫生员在给他们包扎伤口。敌人的伤兵见解放军并无伤害他的意思,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吃力地用手指了指敌人逃跑的方向,用微弱的声音报告说:
“……长——官,前面是他妈的骑兵二十团……都他妈的不是人养的。你们快追,狠狠地揍那些狗东西!快……快追……”
陈宜贵听了这一情况后,命令部队加快追击速度,跑步前进,一定要咬住这股敌人!
在当天大约11时左右,第五七二团在文家沟附近,终于追上了“马家军”的骑兵第二十团。
这时,敌人因为跑得人困马乏,便停下脚步,喂马的喂马,埋锅的埋锅,正准备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向西撤退。但是,他们的锅还没完全埋好,解放军的先头部队就追了上来。敌人一发现解放军,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枪都顾不得拿,就爬上马背夺路而逃。
解放军战士好不容易看见了敌人的影子,立即冲了上去,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把还没来得及爬上马背的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但是,人民解放军的两条腿毕竟跑不过敌人骑兵的四条腿,打了一阵,虽然抓了20多个俘虏,敌人的大队人马还是逃得无影无踪。
从凌晨到现在,人民解放军的追击部队虽然已经追了90多里路,但因为终于看见了敌人踪影,大家就都来了精神。大家几天来的疲劳一扫而光,为了紧紧地咬住敌人,又人不卸甲,马不停蹄,继续追击前进了。
下午2时左右,当陈宜贵他们来到古城川以西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声响。原来,我们的先头部队在任山河地区的南北山梁上,发现了敌人,并已经和敌人打了起来。
指战员们听说这一情况后,几天来连续追击的饥饿和疲劳,一下子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当着陈宜贵他们的面,像是在表决心似的,纷纷挽起袖子,拔出锋利的刺刀,高兴地直嚷嚷:
“这几百里路总算没有白跑,这回可该咱的刺刀开开荤!”
在人流中,陈宜贵又看见了那位一蹶一拐的小战士。陈宜贵还没开口,小战士就大声说:
“陈政委,这下咱的‘榴弹炮’可要发挥威力了!”
在这样的英雄战士面前,陈宜贵还能说些什么呢?
陈宜贵他们怕敌人再次逃脱,立即发出命令,要第五七二团和第五七三团向敌人据守的山梁迅速发起攻击。为了及时掌握战斗进行的情况,他将师指挥所就设在离敌人不远的一个小山村村头的打谷场上。
陈宜贵站在指挥所外一个地势比较开阔的土坎上,和副师长孙树峰一起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战斗的进展情况。
第五七二团一营,冒着敌人的密集炮火,向敌人发起了冲击。但是,当战士们刚刚攻击到半山腰时,却突然雷鸣电闪,下起了瓢泼大雨。如注的大雨还夹杂着一些杏子般大的冰雹,砸得战士们无处躲藏,身上布满了青肿的疙瘩,头上戴的草帽也被冰雹砸破了。
很快,大雨又引起了山洪暴发。滚滚洪水,咆哮着沿山坡奔腾而下。有的战士躲闪不及,就被山洪冲倒在地,有的战士往山梁上爬,一连几次都被滑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山头上敌人的机枪又叫了起来。
战士们奋不顾身,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顽强地向山上攀登着。因为坡陡路滑,这种攀登显得十分的艰难。为了尽快抢占有利地形,大家就用刺刀、圆锹和吃饭用的小搪瓷碗,一边挖坑,一边抓住野草,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当快要接近敌人前沿阵地时,战士们立即投出成排的手榴弹,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烟幕,迅速地攻占了敌人前沿的一些阵地。
敌人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地向主峰溃逃。解放军战士也立即开火,当场就撂倒了十几个。这时,突然从主峰上涌下来一股敌人,个个光着膀子,手提白光闪闪的马刀,狼一样嚎叫着:
“天门开了,冲呀!”
“真主保佑,杀呀!”
这一股凶猛的敌人向立足未稳的解放军战士猛扑过来,妄想重新夺回他们的前沿阵地。但是,人民解放军五七二团的一营二连的英雄们,却像一颗颗钢钉一样,牢牢地钉在阵地上。他们不仅连续地打退了敌人的数次反扑,还一鼓作气攻上了敌人的主峰阵地,残敌遂向1868高地逃窜。与此同时,五七二团三营和五七三团二营,也先后攻占了敌人的几个前沿阵地。
这时,雨越下越大,引起了更大的山洪,深黄的泥水,哗哗地沿着黄土山坡滚滚而下。指战员们冒着大雨,踩着泥水,在“马家军”的炮火下,艰难地与居高临下守在工事里的敌人战斗着。
人民解放军的师指挥所里,陈宜贵和孙树峰考虑到后续部队由于大雨和山洪暴发而难以继续前进,在这种情况下,前头部队继续冲击,就显得后劲不足,遂决定除五七一团的1个营警戒、监视敌人外,主力暂时撤出战斗。
这天,在夜幕降临之后,人民解放军的侦察分队就已查明了当面的敌情:任山河一线的敌人,是7月30日从长武、平凉一线仓皇撤退下来的“宁马”第八十一军约4个师的兵力。敌人企图在任山河地区组织防御,以掩护其第一二八军在瓦亭、三关口一线的侧翼安全。
原来,在“青马”的第十四骑兵旅丢掉固关后,宁夏的马鸿逵就慌了手脚,遂急忙命令他的部队向宁夏老窝撤退。“宁马”的部队虽然跑得很快,但还是被人民解放军的杨得志兵团追上了。在这种情况下,马鸿逵只好决定,在瓦亭和三关口一线先打一仗再看。
其实,马鸿逵也实在不想打这一仗。
马鸿迨之所以不愿和解放军打仗的原因有二,一是与马步芳过不去。西北军政长官的位子他没有捞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处处与马步芳闹别扭,恨不得马步芳和他的部队被解放军打得七零八落才好,想让解放军给他出这口窝囊气,免得马步芳总是目空一切,不把他放在眼里。二是想保存实力。因为国民党蒋介石政权丢南京、弃上海、走广州,风雨飘摇,朝不保夕,而共产党却如旭日东升,蓬勃向上,他心里就敲起了鼓,继续为蒋介石集团卖命吧,他的军队肯定抵挡不住彭德怀几十万军队的强大攻势;向共产党投降吧,他又不甘心交出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地盘和军队……
但是,要是他一味撤退,一方面对广州方面不好交代;另一方面要是再丢了瓦亭和三关口,也就等于丢了宁夏的门户,对守住宁夏也十分不利。因此,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这里先打它一仗。现在,彭德怀率领着几十万大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马鸿逵想过来想过去,觉得还是先打一仗再看。
于是,马鸿逵对他的儿子马敦静说:
“马上以我的名义,向我们的前线总指挥卢忠良发电,命令第一二八军利用瓦亭、三关口一带的有利地形,据险布兵,组织抗击,务必重创追击我军的共军杨得志兵团!”
西北战场的国民党第一二八军,是“宁马”的主力,也是马鸿逵手中的一张王牌,他从来都是轻意不把它投入作战的。这回马鸿逵要第一二八军军长卢忠良在瓦亭、三关口一线阻击解放军的追击,说明他还是真的下了打一仗的决心。
马鸿逵的作派在中国当时的旧军阀中是很典型的。
“宁马”主力第一二八军军长卢忠良,在接到了马鸿逵的电令后,也立即向部队下达了一道手令:
瓦亭为宁夏门户,奉副长官(即马鸿适)命令死守该地,一兵一卒亦战死到底,与阵地共存亡。
看来,在瓦亭、三关口一线真的要打仗了。
这一情况,很快就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的指挥机关掌握了,并迅速地上报给彭德怀。彭德怀命令:以第六十四军和第六十三军之第一八八师、骑兵第二旅,歼灭和驱逐任山河地区之敌,切断“宁马”卢忠良的第一二八军与“青马”之间的联系;以第六十五军攻占瓦亭、三关口,并控制六盘山,为西进大军开辟通路。
第六十四军在接到野战军和兵团的作战命令后,军长曾思玉和政治委员王昭迅速地进行了研究,并作出了如下的部署:
8月1日,以3个师的兵力,同时向任山河村、鹦鹉嘴、罗家山和哈拉山等处的敌人发起猛烈进攻。
曾思玉军长命令陈宜贵和孙树锋:
“你们第一九一师的任务是,攻占罗家山和哈拉山,得手后向敌纵深猛插,迅速占领黄帽山,切断敌第一二八军的退路。”
陈宜贵和孙树锋受命之后,很快就把军长分配他们师的作战任务传达下去,并分别深入到各团,和指战员们一起开始了总攻前紧张的动员和准备工作……
8月1日中午12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十四军向任山河一线“宁马”的第十一军和第八十一军发起了攻击。
攻击发起前,第六十四军由野炮、山炮、迫击炮组成的猛烈炮火,首先对敌人的第一道防线进行了集中轰击。
敌“宁马”的主要阵地,顿时硝烟弥漫,尘土飞扬,炮弹落处升起了一团团黑色的烟柱……
在强大炮火的集中射击过后,随着一片喊杀声,解放军第六十四军的英雄们迎着扑鼻的硝烟,全线出击,向敌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第一九一师开始行动后,孙树锋就跟随部队跑到前面去了。陈宜贵也走出指挥所,站在指挥所前面的土坎前,用望远镜观察着部队的进展情况。
不一会儿,师作战科长齐正钧跑来报告说:
“左翼五七二团,右翼五七一团,都已攻占了敌人的警戒阵地。”
陈宜贵听了,迅速地看了一下手表。他发现,从发起攻击的命令下达开始到现在,还不到10分钟时间,就高兴得脱口而出:
“好家伙,真是一群下山的猛虎!”
这时,人民解放军的炮火已开始延伸射击,各部队的突击队迅速向敌人的主阵地扑去,枪炮声和喊杀声响彻山谷,战斗打得异常的激烈。
不久,前面的喊杀声渐渐地减弱了,枪炮声也随之稀疏下来。
陈宜贵正在为此纳闷,只见副师长孙树锋气喘嘘嘘地向他跑来,脸色显得十分的阴沉。从孙树锋的表情里,他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就急切地问:
“前面是怎么回事?”
孙树锋声音沙哑地回答说:
“右翼哈拉山敌主峰阵地的火力很强,五七一团的连续攻击受挫,部队伤亡很大,情绪也受到一些影响。”
这一情况使陈宜贵焦急不安,连忙问:
“主攻分队的情况如何?”
孙树锋说:
“二营伤亡严重,被敌人火力压在主阵地前抬不起头来,已经没有多少攻击力量了。”
陈宜贵听了果断地决定:
“马上派第二梯队上去支援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哈拉山拿下来!”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孙树锋对政委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感到兴奋,高兴得回过头去,对作战科长齐正钧大声说:
“命令五七一团三营和五七三团三营,立即投入战斗,配合一营的哈拉山的攻击。”
这时,有位参谋从指挥所跑出来,叫陈宜贵回去接电话。
陈宜贵拿起听筒,耳机里响起了曾思玉军长的声音:
“陈宜贵,怎么,你们那里撞墙了?”
“是呀!敌人的火力很猛……不过,我们已经把二梯队拿上去了。”
“对!你们很果断嘛。就是要尽快把右翼的山头拿下来,以便侧击任山河的敌人,配合你们左翼的第一九二师的正面攻击。为了尽快解决战斗,你们都要到前面去直接指挥,亲自掌握战斗的进展情况……”
“是!请军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陈宜贵把曾思玉军长的指示,简要地和孙树锋讲了一下,交换了意见,就分别带了几个参谋和通信班,向前沿跑去了。
一路上敌人从罗家山打来的炮弹,不时地在他们的前后左右爆炸。这些爆炸所溅起的泥土,像雨点似的洒落了他们一身。陈宜贵这位久经战场的红军老战士,对这些根本没有当回事。他走得很快,连年轻的参谋和通信班战士,也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沿途,陈宜贵不断地遇到一些从罗家山方向抬下来的伤员。有一位伤员,是个机枪手,被敌人的炮弹炸断了胳膊,他躺在担架上不住地苦苦哀求道:
“陈政委,我求求你们,不要把我抬下去吧!我还有一条胳膊,我还能甩手榴弹,还能打敌人……”
陈宜贵听了非常感动,正想给这位伤员安慰几句,又有一副担架从他的身旁匆匆而过。陈宜贵看见这位同志已经奄奄一息,半个身子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担架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心头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情感。看面孔有些熟,但就是一时记不起来。见担架后面跟随着一位小战士,就急忙问道:
“他是谁?”
“我们连的指导员杨凤良,”小战士眼泪汪汪地回答说。
躺在担架上的人仿佛是听出了陈宜贵的声音,便慢慢地睁开眼睛,用很低弱的声音说:
“陈政……委,我……我没……没完成任务。……部队伤亡……大。我,我要检讨,要……”
陈宜贵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和激动,眼泪也夺眶而出。他忍着感情,安慰了杨凤良几句,嘱咐担架队的老乡说:
“你们告诉救护所,叫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他!”
第五七二团指挥所,设在一个小山包上。这里,离敌人的前沿阵地不过500多米,用肉眼把敌人阵地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在指挥所里,第五七二团团长张怀瑞正用洪钟一般的嗓门,对着电话筒大声嚷道:
“什么?你再讲一遍。……什么?怎么攻不动了?我限你半个小时,要是再拿不下来,我就把你这个主攻营撤下来……”
张怀瑞正讲着,一抬头,见师政委陈宜贵他们来了,就很不好意思地对着话筒又吼了一句:
“告诉你,半个小时!”
然后,他仍把话筒紧紧地握在手里,向陈政委简要汇报了当面的敌情后,接着就很有信心地说:
“陈政委,你放心!三营营长刘东起是个不打胜仗不罢休的硬汉子。罗家山他们一定能拿下来。我刚才用的是激将法……”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果然,不出5分钟,前面的枪炮声又激烈起来,显然是三营已再次向敌人发起了攻击。
陈宜贵从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敌人的火力确实很猛。看来,敌人是把许多挺重机枪集中起来,组成了一道扇面形的火力网。我突击部队的英雄们,正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前仆后继地向敌阵地冲击。
前沿报告说,第八连伤亡严重,经过3次连续冲锋,全连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建制班,5挺轻机枪打坏了4挺,六○炮弹早已打光。指导员将剩下来的30多人组织起来,准备向敌人发起第4次冲锋……
陈宜贵听了前沿的这一报告,对身边的一位参谋说:
“命令炮兵对八连进行火力支援,想办法掩护他们。”他锵镪有力地讲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望远镜,十分仔细地观察着前沿部队的运动情况。
他清楚地看见,有一个人带领30多名战士从左侧交通壕迅速向敌人的主峰阵地接近。恰在这时,山下的迫击炮也及时地将炸药包打到了敌人的阵地上,掀起一股冲天的烟柱。那个人乘机指挥战士像离弦的利箭一样跳出交通壕,冲向了敌人的防守工事……
一场生与死,正义与邪恶,血与火在山梁上激烈地搏斗着。
随着后续部队,陈宜贵他们也迅速地向前冲去。
陈宜贵看见山坡上坐着一群光着头,浑身泥土,已经放下武器的“马家军”士兵。师政治部的一个干事,正在给他们宣讲人民解放军的俘虏政策,几个卫生员也在为负伤的俘虏包扎伤口。
陈宜贵他们看了一眼,就向罗家山主峰登去。
从这里举目眺望,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家军”的整个防御工事体系的全貌:
罗家山和它对面的鹦鹉嘴互成犄角,控制着经任山河通向固原的公路。敌人在罗家山上构筑了一道道马蹄形的堑壕,交通沟环山绕梁,每个山头都构成支撑点,各点能相互实施火力支援,形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
“为了给革命打开一条通向胜利的道路,我们的战士付出了多少生命和鲜血的代价啊!”陈宜贵看了这一切后,不无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下午5时,第五七二团攻占罗家山后,又协助五七一团消灭了哈拉山的守敌。
此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十四军的其他部队也先后攻占了鹦鹉嘴和任山河,正越过残垣断壁和堑壕,踏着敌人的尸体,向敌纵深不断扩大战果。
鏖战到下午5时30分,敌纵深30里,宽10余里的野战防御体系全部被人民解放军摧毁,“宁马”在遭受沉重打击后,开始全线溃退。这一仗,人民解放军第六十四军共歼灭“宁马”主力5000余人,并直逼固原城下。
“宁马”主力狼狈不堪地全线向宁夏腹地溃退,背包、马匹、伤兵、帐篷、鞍具、汽车、军用物资等,遗弃得遍地都是……
在任山河战斗进行的同时,三关口的战斗也在激烈地进行着。
三关口,位于六盘山的东侧,是西去兰州,北至银川的咽喉要道。这里,两面石峰突兀,悬崖绝壁如刀削斧劈,一条公路被两山夹在其中,地形异常险要。
“宁马”主力卢忠良指挥的第一二八军,在平凉失守后,奉马鸿逵的命令,撤退至三关口一线,企图凭借六盘山及三关口的险要关隘,固守瓦亭,阻挡解放大军的西进。
“宁马”当时的部署是:
以其骑兵第三十七团扼守三关口的南山;第二五六师第七六七团扼守三关口北面的太白山。
“马家军”不仅彻底破坏了穿越三关口的公路,还遍地埋设了地雷。
马步芳获悉彭德怀兵逼三关口,马鸿逵又准备在此同共军作战的情报后,便从兰州以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的名义向“宁马”前线总指挥马敦静特发一电:
瓦亭为目前宁青联络线上之最后生命线,扼守瓦亭对内对外可转变局势,否则青、宁从此破裂!
为了在三关口打仗,“宁马”第一二八军军长卢忠良也给其部队签发了他的一道手令:
瓦事为宁夏门户,奉副长官(即马鸿适)命令死守该地,一兵一卒亦战死到底,与阵地共存亡。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决定,将攻打三关口的任务,交给第六十五军去完成。第六十五军军长邱蔚因病未能莅任,这次任务是由王道邦政委和肖应棠副军长领受并具体组织实施的。
王道邦和肖应棠在领受任务后,通过对当面敌情的分析,决定对三关口实施强攻,坚决突破敌人在瓦亭的防御重点,为后续部队扫清道路,然后向六盘山方向发起进攻。
主攻三关口的任务落到了第六十五军第一九三师——这个有老红军基础的光荣部队的肩上。师长郑三生、政治委员史进前,在领受任务后,决心首先以第五七九团强攻太白山,待攻占太白山后,再乘机向纵深发展,以全歼三关口之敌。师作战任务下达后,第五七九团的指战员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表示一定要打好这一仗,把胜利的红旗插上太白山。
1949年7月31日黄昏,第五七九团奉命进驻蒿店地区进行战斗准备。陇东盛夏的天气,本来就有些闷热,担任主攻任务的第五七九团第三营的指挥所里,教导员因为心里有事,更感到燥热难忍,不时地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是啊!敌情摸不清,地形不熟悉,作为一个指挥员,怎能不感到火烧火燎呢?
“哈哈……发愁了吧?”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团长周庆云大步走了进来。
到第一线实施具体指挥,是周庆云的老习惯了。他走进来时,只见他脸上挂满严肃的表情,认真地对阎福盛说:
“毛主席、朱总司令经常讲,人民这个条件,对于红军是个重要条件,战争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有难题就向群众请教嘛……”
阎福盛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高兴地叫一了声:
“对呀!我得亲自去走一趟”。说着,就转过身来,喊了声:“八连的赵捷庆跟我来!”
赵捷庆是八连的四班长,也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机枪射手。刚才他还和战友们念叨这场战斗的事呢。听教导员喊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跟着教导员向村外匆匆走去。
微风轻拂,村落里炊烟袅袅,军民都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三关口下,显得异常的宁静。
阎福盛和赵捷庆转过一道山梁,顺着小路向前望去,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位老汉,肩背粪筐,手拿粪叉,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不像是在拾粪,倒是像在赶路。莫非他是给我们送情报的?二人觉得有些蹊跷,就加快脚步迎着那位老人走去。
老人见有两个陌生人迎面向他走来,便用疑惑的目光,把阎福盛他们上下打量了个遍。见此情景,阎福盛就主动走上前去,很和蔼地说:
“老大爷,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您有什么事,就大胆地跟我们讲吧!”
老人一听是人民解放军,眼睛登时一亮,随即又疑感地摇了摇头。
阎福盛又热情地对老人说:
“我们是来打马匪军,攻三关口的,对这一带地形不大熟悉,您老人家能帮我们想些办法吗?”
听了阎福盛讲了这些话后,老人才开口讲起话来。他用手指着远处山上的太白庙,气愤地说:
“‘马家军’可把我们老百姓害苦了!听说你们来了,附近村里的人都高兴极了,我就是来给你们送情报的!”
阎福盛听了,拉住老人的手,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样,他们三人就一起爬上一道山梁,顺着老人的手指望去,敌人阵地的工事就尽收眼底。这位老人就连敌人暗堡的位置,哪个暗堡住有多少兵力,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赵捷庆麻利地把老人讲的都一一记录下来。末了,老人又提醒他们,要想进攻太白山,必须拔掉的钉子是哪个,进攻时最好的队形是扇形横队。老人说,这样才会减少伤亡……
阎福盛和赵捷庆将侦察的结果进行了汇报,周庆云团长立即决定,当晚夜袭太白山前的凤凰嘴,为总攻太白山创造条件。
陇东山中的夏夜,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八连的指战员们在夜幕的掩护下轻装疾进,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凤凰嘴的敌人摸过去。那位老人曾告诉说,山梁上有个黑点就是敌人的据点。赵捷庆趁着夜色中微弱的星光,瞪大眼睛仔细搜索着那个黑点。在离敌据点不到200米处,以果敢的动作,一阵猛烈的扫射,没等敌人清醒过来,八连就占领了他们的阵地。凤凰嘴的守敌,死的死,降的降,很快就被八连全部歼灭了。
第二天,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22周年纪念日了。第五七九团的指战员们在攻占了凤凰嘴敌人阵地后,连夜修筑工事,擦拭枪支,补充弹药,决心开展一场杀敌立功竞赛,以拿下太白山的实际行动,庆祝自己的这个光荣的节日。大家在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就都耐心地等待着那颗总攻开始的红色信号。
宁静,黎明前的宁静,在孕育着一场激烈的恶战。
8月1日的凌晨5时,天空,星光点点,却显得格外的辽阔深远。
忽然,三颗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把黎明前的天空装扮得分外妖娆。
随着红色信号弹的升空,人民解放军阵地上出膛的迫击炮和山炮炮弹也呼啸着划破了宁静的夜空。鸦群般的炮弹,一群群落到了敌人据守的太白山阵地上。
人民解放军第五七九团的指战员们,在翻腾的硝烟中,如猛虎下山似地跃出战壕,向太白山守敌发起了猛攻。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冲锋号声和喊杀声汇集成一曲威武雄壮的战斗交响乐,震撼着陇东的山川大地。
太白山主峰上,“马家军”修筑的密密麻麻的工事,组成了直射、侧射和倒射的交叉火力网,严密地控制着主峰阵地。敌人钻在这些工事里,居高临下,进行着拚死顽抗和垂死挣扎。
当解放军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朝太白山主峰冲击的时候,在敌人密集炮火的射击下,有许多年轻的战士纷纷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
解放军的进攻,一时受挫。
在攻击中,解放军战士虽然视死如归,前仆后继,但毕竟未能有所进展。
第五七九团团长周庆云,在望远镜里看见部队的进攻一次次受挫,急得直咬牙跺脚。他快步跑到山炮营,一把甩掉汗淋淋的军帽,走到一门炮前,亲自对着瞄准镜瞄准,命令山炮营营长吕顺保装填炮弹……
“放!”随着周团长的命令,一发发炮弹像发疯似的向敌人据守的山头飞去。接着,就是一阵阵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敌人的火力点就一个个被摧毁了。
随着山炮营成群的炮弹飞向敌阵,担任突击任务的五七九团五连的英雄们也跟着呼啸而去的炮弹冲向太白山主峰,与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搏斗。人民解放军的战士们与“马家军”扭打在一起,展开了白刃格斗。共产党员谢晋和,在和敌人的拚杀中,一连用刺刀捅死了3个敌人,他的肚子也被敌人刺破了,肠子流了出来。这个年轻的英雄战士,伏下身去一动不动。当十多个敌人围了上来,用刺刀和马刀对准了他时,谢晋和忽然站立起来,并大吼一声,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我们这位年轻的共产党员、英雄战士,极其壮烈地和几个围上来的凶恶敌人同归于尽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人民解放军的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踏着英雄用生命和鲜血开辟的道路,一举攻占了太白山主峰,全歼了顽抗的敌人。
人民解放军五七九团的英雄们在攻占了太白山主峰后,就使三关口“马家军”纵深侧翼的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
惊慌失措的敌人,集中了一个营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拉成散兵线,疯狂地向解放军的阵地反扑过来。
周庆云见此情景,立即组织火力,对漫山遍野扑上来的敌人猛烈射击,像割麦子一样,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但是,敌人在其督战队的威逼下,又踩着同伴们的尸体冲了上来。有的已经爬上了五连的阵地,有的跳进战壕,挥舞着鬼头刀,和解放军战士展开了肉搏,后面的敌人也乘机涌了上来。
就在五连十分危急的时刻,四连一排主动地投入了支援五连的战斗,猛虎般的冲向敌人,刺刀、手榴弹一齐上,顿时把敌人打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般的纷纷滚下山去了。
但是,没过多久,发疯的敌人又扑了上来。
在这种情况下,英雄们有的端起机枪向敌人横扫,有的把五六个手榴弹捆在一起甩向敌群。战斗打得十分激烈。这时,有一群狡猾的敌人从五连阵地的侧后爬了上来。共产党员钱树华、张文武发现后,站起身来,端着打红了枪管的机枪,猛烈地向敌人射击,子弹打完了,就用手榴弹甩,最终让敌人在阵地前丢下一具具尸体后,向山下溃逃。
就这样,坚守阵地的英雄们,连续打退了敌人5次反扑,胜利地完成了坚守太白山主峰的战斗任务。
与此同时,解放军第一九一师五七九团主力迂回到敌人侧后,直逼三关口,在炮兵的有力支援下,协同一九四师向敌人发起了猛攻。
冲在最前面的是五七九团的第三连。指战员们冒着敌人雨点般的子弹,一举攻占了敌前沿阵地,并迅速地向纵深扩张,直扑瓦亭以南的主峰。
这个主峰,是三关口的一个重要制高点,位于敌纵深腹地,但敌瓦亭守军却未在这里部署兵力。敌人随着太白山和三关口前沿阵地的失守,敌我双方谁抢先占领了这个高峰,谁就会居高临下,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威胁。五七九团三连的英雄们,为了先敌占领并控制这个高峰,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争先恐后地向高峰攀登。陡峭的山壁上,长满了蝎子草,螫得人胳膊上起了一串串水泡;尖利的岩石,磕破了战士们的膝盖,一路上洒下了斑斑血迹……
原来,在三连向主峰攀登时,“马家军”为了控制这座主峰,也派了两个连的兵力,从侧后拚命地向这座主峰扑来。
五七九团三连的指战员们,发现这一情况后,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能长上翅膀立刻飞上主峰,攀登的速度一下子也快了许多。
时间就是军队,时间就是胜利。大家不顾乱石碰伤脚跟,不管汗水湿透军衣,相互帮助,相互鼓励,终于先敌5分钟抢占了瓦亭以南的这座主峰。
战士们站在主峰上往下看,不仅吃了一惊。好家伙!敌人一个个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刺刀的寒光在半山腰乱晃。有一个黑脸军官,正挥着马刀,像赶羊似的把士兵往山上赶。看到这一切,战士们不等命令,机枪、步枪、手榴弹就一齐朝山下打了起来……
这时,五七九团的其他连队又从侧面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敌人完全被置于夹击的不利形势下。占领主峰的三连连长和指导员,一面指挥战士向敌人猛烈射击,一面进行着宣传鼓动。战士们一边打,一边大声叫骂着:
“兔崽子们,来吧!老子这回可要大开杀戒了。”
“狗东西们,尝尝老子这手榴弹的厉害!”
“马家军”被打得实在挺不住了,像蚂蚁似的漫山坡乱爬乱滚起来,被打死的尸体和被打伤的伤员顺着山坡往下滚,活着的也不管那黑脸军官的叫骂,为了活命,纷纷向山下退去,解放军战士牢牢地控制着主峰。
“宁马”的军队也实在不经打,只有4个多小时,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就全线突破了马敦静、卢忠良苦心经营,马鸿逵寄于很大希望的三关口、瓦亭防线,马鸿逵的主力第一二八军伤亡了五六千人。
当马敦静把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告诉他的老爸马鸿逵的时候,马鸿逵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相信了,便有些心疼和难过,在屋子里背着手走了几个来回,而后才说了这么一句自言自语的话:
“怎么这么快就垮了?卢忠良这个没用的东西!”
随后,马鸿逵的眼珠子一转,命令道:
“我们这次和共军作战,暂时就打到这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布防宁夏,确保银川!”
此时,马鸿逵最关心的是他宁夏的地盘。
马敦静心里没底,但也预感到前途的不妙,惴惴不安地问:
“我们究竟还能支持……支持多久?”
马鸿逵听了,叹了一口气回答说:
“只要我们手中始终能捏着几张王牌不出,将来与蒋介石或者与毛泽东周旋起来,就好办多了,军队就是牌,就是资本啊!”
这便是马鸿逵的处世哲学:只要有实力,谁都会让你三分。
于是,“宁马”的部队很快就按照马鸿逵的命令,退回到宁夏的老窝,而马步芳就成了彭德怀要打的主要对象。
彭德怀为了尽快解决西北问题,决定再次运用“钳马打胡”的战法,用部分兵钳制“宁马”,集中主要兵力打击“青马”,这样,骄横得不可一世的马步芳就在劫难逃了。
这时马步芳的主力,已开始向兰州撤退。在马步芳看来,进攻固若金汤的金城兰州,是够彭德怀喝一壶的。
由于马鸿逵的“釜底抽薪”,马步芳所策划的平凉会战计划未及实施,即胎死腹中。固关、三关口、瓦亭一线的战斗结束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各部队已直入甘肃腹地,虽未能歼灭“二马”主力于平凉地区,但却达到了分割“二马”的目的,为以后各个歼灭敌人创造了条件。
8月4日,在解放大军进至华家岭地区时,彭德怀就发布了进军兰州、歼灭“青马”的作战命令,同时作出了如下部署:
——以第二兵团之3个军和第十九兵团之2个军,分两路包围进攻兰州;
——由第一兵团附第十八兵团之第六十二军突破敌右翼向其青海老窝迂回,以动摇其军心,并拦阻和歼灭从兰州逃窜之敌,尔后西渡黄河,直取西宁;
——另以第十九兵团之第六十四军在固原一带向“宁马”佯动,并准备阻击来援兰州之“宁马”;
——以第十八兵团主力(欠第六十二军)及第七军等3个军沿川陕公路前进,以钳制胡宗南集团。
这样,彭德怀就给“青马”布下了天罗地网,使其无法逃脱被歼的命运。
夏日的黄土高原,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把陇东高原干涸的大地照射得像是着了火似的。
在西兰公路上,烟尘四起,燥热难耐。在这样的条件下长途行军,甚至比打仗还难。
打仗时,勇敢者可以忘记一切,舍生忘死,一味地向前冲杀。但在夏日黄土高原的进军路上,情况可就不同了。那可是一场意志与毅力的拚搏,对人的精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1949年的夏天,彭德怀指挥的第一野战军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直逼兰州的。沿途,中暑、渴得昏过去的不计其数。
多少年来,共产党的军队打胜仗,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两条腿跑得快。他们不知道比国民党军和日本侵略军多跑了多少里路。兵贵神速,多跑路,才能创造有利战机,夺取胜利。这是许多共产党将领的共同体会。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和指挥的人民解放军里,人人都有一双丈量土地的双腿。他们在行军打仗中付出的艰辛,是现代军人所根本想象不到的。
1949年,彭德怀率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在陇东对“马家军”的千里追击,是红军长征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次。
在黄土高原,大部队机动最大的困难是缺水。滴水贵如油,在这里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里方圆百里不见水井,连一个流水的小河沟也很难找到。当地老乡吃的都是地窖里存的雨水。这么多部队,这些窖水真可谓杯水车薪,何况人民军队还不能与民争水。那样做会失去人心,失去人民群众的支援。因此,解决水的问题,成了西进大军的一大难题。
黄土高原气侯多变,忽而大雨滂沱,忽而骄阳似火。每当骄阳当空的时候,战士们个个被灼烤得口干舌燥,渴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在这种时候,同志们就发扬吃苦耐劳和团结互助的革命精神,把找来的一些水推来推去,让来让去,谁也不肯先喝一口……
一天,烈日当空,天热得一丝凉风也没有。在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滚滚人流中,干渴得使指战员们个个嘴唇干裂,结着一圈血痂。
西北战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最高指挥官彭德怀,头戴柳条遮阳帽,手拄一根剥了皮的白色柳条棍,在荒无人烟、黄尘飞扬的大道上随军步行。他走到一位战士的身边,拍着战士身上背着的水葫芦,风趣地大声说:
“你们都是李铁拐,革命的李铁拐。李铁拐是神仙,他那个葫芦里装的不知是什么仙丹妙药,但是连他自己的脚也治不好。你们葫芦里装的是甜水,能解渴,还能治脱离群众的毛病,这可才是真正的宝葫芦哩!”
有个战士听了,调皮地摇着水葫芦,对自己的统帅说:
“早成空葫芦啦!”
彭德怀笑着说:
“葫芦空了?好啊!这就说明,华家岭快要被我们走出去了……”
彭德怀所说的华家岭,是通向兰州的军事要地,长达270多里。这在陇东地区来说,可是一条有名的干旱山岭,满目荒凉,少见人烟。
“华家岭,我们走它300里,一下山就是定西,离兰州可就不远啦!”彭德怀用柳条棍在空中挥舞着,这样风趣地告诉指战员们说。
指战员们听自己的统帅说:兰州快到了!情绪立即活跃起来,行军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西进大军又向前走了一程,几个战士干渴得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想喘口气,谁知道一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
诚然,人民解放军进逼兰州的长途跋涉是极其艰苦的。
彭德怀根据1949年7月6日毛泽东主席《解决西北敌军的方针》指示的精神,鉴于“青马”在政治上占统治地位,在军事上也比“宁马”强大,为基本上解决西北问题,决心首先集中力量歼灭“青马”。当时,纵观“青马”动向有两种可能:一是在兰州同我决战,二是退守青海老窝。彭德怀认为,如敌退回青海老窝,将会造成我军进军作战之严重困难,势必延长解放全部大西北的时间,而兰州是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四省之枢纽,虽然攻打兰州将是一场艰巨的攻坚战,但作战条件远比青海有利。所以,彭德怀向毛泽东和中央军委上报了发起兰州战役、同“青马”决战兰州的作战计划。
毛泽东、彭德怀等人清楚,要想解决西北问题,一场决战是在所难免的。
本来这一仗该在平凉地区进行,因为西北“二马”的撤退,从而延缓了决战的时间。如今,马步芳选择了兰州。兰州之战,就成为1949年西北战场上最令人瞩目的一场战事。
古城兰州,将要经受一场空前的血与火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