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顽固敌军强占老爷岭
彭毓斌上到老爷山山顶,下令四十七师继续向前推进。时间是正午十二时,完全可以以破竹之势进抵屯留。部队越过主峰向南行进。
彭毓斌站在老爷山顶上,颇有得意之感。他终于从刘伯承手里夺得老爷山制高点,这是他亲临前线指挥的第一个战斗,他赢得了主动权。这十多天他的部队一直淋在雨里,被浓重的雨雾严严地笼罩着,挤在两山之间狭窄的山沟里,闷得他透不过气来。现在他站到老爷山顶举起望远镜向四下嘹望,顿时感到地广天宽,心胸开朗,整个上党盆地尽收眼底,不禁使他精神为之一振。他南望屯留,西望长子,东望长治,俯视襄垣、夏店、潞城,历历在目。这里四面环山,中间是盆地,庄稼茂盛,人烟稠密,不亚于“世外桃园”。以这里作为战略要地,进可攻,退可守,无怪乎司令长官念念不忘上党。也无怪刘伯承不顾蒋介石两路进兵,冒着南北夹击的危险,要把上党夺到手。上党真正是兵家必争之地。他得意地对参谋长说:“司令长官的宿愿可偿,我们的重责可卸,史泽波的焦虑可解。”他把手一挥,“走”刚要起步下山,被参谋长拉住。
参谋长也在举着望远镜向四下晾望,他的想法和主官不同。当彭毓斌正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之际,他是想利用这个制高点,观察敌方的军事活动,观察敌人纵深配备,到底是小股部队,还是大部队北来。当彭毓斌向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望远镜转到西面,惊奇地发现走马岭上有大部队行动。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把目标指给彭毓斌看。
彭毓斌一看,大吃一惊:“那是什么地方?”
参谋长说:“走马岭。”
一支大部队正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插过来,插向他的侧背。彭毓斌半晌没说出话来,大约一刻钟工夫,他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果然刘伯承是“围城打援”,把木部队调过来对付他了。多亏发现得早,不然又是全军覆没。他现在正往刘伯承的口袋里钻,一开始他就担心的事情,现在果然出现了。
彭毓斌下令:“部队停止前进,撤回来。命令四十七师占领老爷山,构筑防御工事。”
参谋长下达命令:“四十七师停止前进,迅速占据老爷山制高点。”
彭毓斌后怕起来,为了以防不测,他向四周仔细观察。看过每一个山岭和道路之后,放下望远镜说:“刘伯承这回失算’了。看来他猛攻长治,又放弃老爷山高地,是诱我上钩。现在我北据高山,南倚坚城,使刘伯承当中往返徒劳,欲速战而不得,欲罢又不能。给太原和长治发报,报告我们的情况和计划。”
刘伯承司令员正举着望远镜望着老爷山顶立着的那一簇人,望着敌人越过老爷山又向前推进的部队。忽然发现敌人停止前进,纷纷返回去,在老爷山顶开始构筑工事。他一惊:“敌人发现了什么?”
邓小平政委提醒说:“问问陈赓,是不是他们那里暴露了目标?”
作战处长梁近大步走来说:“敌人停止前进,企图扼守老爷山高地。如果那样,我们得重新部署。长治敌人很可能借机突围。”
刘伯承司令员说:“命令陈再道,如果长治敌人突围,要他跟踪追击,同时派部队占领长治城。”
司令员对政委说:“史泽波不会放弃长治城。这就感谢蒋介石的两路进兵,给阎锡山以希望。阎锡山的眼里,我们已经处于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境地。在这个时候,阎锡山绝不会放弃长治城,放弃长治城就丢掉了上党。”
司令员和政委一同回到指挥部,一进门,参谋就把话筒递给他说:“陈赓电话。”
话筒里立即响起又尖又脆的声音:“我是陈赓。”
刘伯承司令员说:“我是伯承,你说,情况怎么样?”
陈赓司令员说:“是我们暴露了目标。部队在走马岭上运动,通过一段暴露地带……”
梁近脸色沉下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这一来可好,敌人北据高山,南倚坚城,我们被夹在当中。敌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坚守不出战,拖我们……”他看了司令员一眼,意思是说;我是早就提醒过这点的。
张华感到为难。我们的计划又一次被破坏。不过战争没有常规,战争是最标准的“实践论”,随时间、地点、条件而变化,也决定于指挥员的智慧。他看得出,司令员拿着话筒,一边听陈赓的讲话,一边在考虑。
陈赓司令员的声音又高又急,和他的性格一样,如果对方给他出了难题,置他于被动,那他是不服气的。他说:“按预定的方案不行,彭毓斌不会下老爷山的!他要控制磨盘垴和老爷山。”又说:“他既然发现我们大部队过来了,他会准备对付我们的。事不宜迟,乘他立足未稳,我立即发起攻击,因为是我们暴露了目标,破坏了整个计划。”
刘伯承司令员:“你等一下,不要放下话筒。”他偏过头来和政委商量:“陈赓要求立即发起攻击老爷山。如果我们夺下老爷山,彭毓斌立脚不住撤回沁州,于我不利。敌人据守老爷山高地和我对峙也于我不利。如果允许陈赓的计划实施,必须及时派部队切断彭毓斌逃回沁州的通路。”
邓小平政委点头,向梁近和张华示意。
刘伯承司令员对着话筒说:“同意你的方案,你的打法……”
陈赓说:“要三八六旅三个团上。”
陈赓的司令部,设在屯留以北的黄土丘陵上。老爷山好像就在他的头顶,瞰制着他的一切活动。陈赓司令员气得大骂彭毓斌:“娘卖皮,胆小鬼,怕死!”随即命令他的参谋长:“部队停止前进,让他们旅长、团长都来。我们暴露了目标,破坏了总部的计划,我们要把老爷山夺下来。”他的一个旅留在长治北关,已经持续战斗十天了,手边只有刘忠这一旅——三八六旅,这是他打硬仗的主力部队,决定把三八六旅一个旅投入攻击,这也充分表现了他的个性。这是关键的时候,关键的一仗,夺取老爷山制高点,打彭毓斌一个措手不及。上党战役再也不能拖延时日了,必须尽快结束,因为孙连仲的七个军已经顺平汉线向北推进了。
旅长刘忠带上三个团的干部驰马赶来。一见司令员满面怒气,他们都静下来,走到已经铺开的老爷山地图跟前。
刘忠旅长解释部队暴露了目标的情况。
陈赓司令员把手一挥:“不怨你们。”他指示参谋长:“把各团任务下达给他们。”参谋长下达各团的任务和攻击目标、道路,攻击发起的时间。
陈赓司令员怒气未息地踱着步子,一边骂:“阎锡山,娘卖皮,派来的人都是废物,老爷山高地你能保得住吗?”由于破坏了总部的计划,使他特别恼火,要把一切怒火都倾泻到敌人头上,把阎锡山和彭毓斌痛骂一顿。他不骂他手下的人,他知道,他们会明白他的意思,好在向战士作战斗动员的时候说:“陈赓司令员大发雷霆。”好让战士们把这股气都打到彭毓斌身上。
旅长刘忠下达作战命令:“七七二团从老爷山西面发起攻击。二十团、二十一团从老爷山东侧发起攻击。南面由太行十四团助攻。”
高地上下敌我的兵力,是一比一,一个师守,一个师攻,这将是一场殊死的战斗。
彭毓斌在老爷山高地上,摆了二十三军四十七师一个整师的兵力和全部火器。陈赓以三个团兵力发起攻击。守者居高临下,严阵以待。攻方是一路仰攻,坡陡、路滑,敌人的机枪子弹像泼水似地从高山上擦着坡面泼下来,打得我攻击部队抬不起头来。
七七二团发起猛攻,在老爷山西面的山岭上,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敌人依托有利地形和工事,发挥火力阻击我攻击的部队。七七二团一营猛扑敌人的前沿工事,夺取了敌人的阵地,敌人不断发起反冲锋,就在敌人阵地上反复争夺,激战彻夜。敌人投入一个团的兵力和全部火器,固守第二道工事。在山下,夜里仰望老爷山西岭,从手榴弹爆炸的火花和飞舞穿梭的曳光弹,可以判断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陈赓司令员从未有过这种不安的心情,不断地要刘忠旅长了解前边的情况。敌人占据了有利地形,攻击部队受地形的限制,不便展开。战斗的激烈,时间的持续,揪住每个人的心。
吴孝闵的二十团从东侧攻击,也遇到敌人顽强地阻击,攻势发展不开,和敌人反复拉锯,指挥员们个个心急火燎,攻势不利。正是秋分时节,秋分秋分,日夜平分。午夜一过,天很快就亮了。攻势必然发展,天明前见分晓。
陈赓司令员暴跳如雷,人们的脸上都蒙上一层焦虑。
霍刚一下子闯进团指挥部,望着焦急的吴孝闵政委说:“我带一个连从侧翼插上去。”
吴孝闵一下子站起来:“你……”
霍刚说:“天很快就明,老爷山高地还没夺下来,乘战斗激烈之际,我带一个连从东侧,擦着我团攻击部队的右翼猛插。”
吴孝闵的眼睛亮了:“好,我跟你去。”
霍刚干脆地说:“不要你去,你去会分散我的精力,影响我的行动,对我是钳制和约束,这得由我个人见机行事。”
吴孝闵也知道;霍刚的意见是对的,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这种精神是很可贵的。只是一个连上去力量太单薄,但是多了又会碍事的。
霍刚说:“政委放心。”
吴孝闵仍过意不去:“我怎么支援你……”
霍刚说:“什么都不需要,只须用猛烈的火力支援从正面进攻的部队就行。”
吴孝闵政委担心地提醒他:“七七二团一个营打得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霍刚说:“我知道。”一转身走向团部,在团部门口正碰上父亲,他说:“爹,你拦住政委,别让他跟我来。我们连上。”
吴孝闵冲出门口,被霍青山老人一把拦住,老人央求地说:“叫孩子们去吧!他年轻、力壮,手脚灵活。你戴上近视眼镜,又是山路,为了照顾你就耽误了他。”
吴孝闵清醒过来了,大步走向火力阵地。向机炮连长说:“向敌人主阵地射击,猛轰敌人。”
上党战役中我军攻克长子城后俘获的国民党军官兵用猛烈的火力轰击敌人,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七七二团的方向,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看来还没取得立脚的阵地,他的正面攻势也被迟滞起来,攻击也未奏效。敌人兵力多,地形好。但拿不下老爷山是不行的。他一直守在这里监视,怕射击被停下来。霍青山老人带着一班民工来回搬运炮弹。但吴孝闵的脑海里,总是出现霍刚的影子,他盯着霍刚走去的方向,想象他们在崎岖的山路上运动的情形,心里估计着时间,计算着他们前进的速度。
霍刚带队沿老爷山东侧,向磨盘垴中间敌人纵深插去,这里可能是敌人的接合部,当敌人的注意力和主要兵力被我兄弟部队吸引住的时候,他这里可能一时成为空隙。
七七二团打得猛,打得顽强,不愧是“夜老虎”,只是敌人地形有利,一个营战斗到只剩十几个人。吴孝闵团的正面也和敌人反复拉锯。这说明老爷山阵地是这一仗的关键,双方都投入了主力部队。霍刚想:如果我们拿不下老爷山来,有何面目见上党人民。他相信,只要他不退缩,战士会跟他冲上来的,而他曾经做过陈赓司令员的警卫员,看到首长焦急的样子,他是坐不住的。现在全战场在看老爷山上这场争夺战,他父亲在看着他,吴孝闵政委在期待着他,这是几个纵队和几个团并肩作战,他不能自甘落后,而让其他战友流血牺牲。
吴孝闵两脚没挪地方,守在火力阵地,两眼深陷,脸色苍白。老人霍青山运送弹药,汗流浃背,一语不发,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他不愿让人看出他的神色紧张,对儿子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诸如“小心”、危险”,“别冒尖”的话,他不会对儿子这样说的,他处在儿子的地位也会这样做的。老人只有一个愿望:不能让炮因为没有炮弹停止发射,干看着敌人杀我们的人。
天色快要明上来,人们的心里都急了。
吴孝闵政委担心得手在发颤,死盯住霍刚走去的方向。旅里已经几次地催问了。
霍刚还在半山坡上向上爬着,一直向高地爬去,冲上一座山峰。敌人发现他们冲上来。都吓得呆了。霍刚展开一个连的横面攻击。他带着机枪排攻占敌人阵地,敌人吓得举起枪来。
霍刚问俘虏:“你们是哪一师?”
俘虏说:“二十三军、四十七师。”
霍刚问:“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俘虏说:“三个军八个师、两万多人。”
霍刚派人把俘虏送回,他写了一个纸条,指出他的位置:“我们占了老爷山东北部两个小高地,切断了老爷山敌人和他主力部队的联系,我正面的敌人是阎锡山二十三军四十七师。援兵来了三个军八个步兵师,两个炮团,二万多人。”
这一消息传来,吴孝闵控制不住地流出泪水。霍青山也不住地擦眼睛。
消息立刻从旅部传到纵队。
空城计集中优势打敌援
黄碾镇总部彻夜灯火通明。
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坐镇司令部,等待老爷山的战况。
作战处长梁近报告:“七七二团攻击受阻,打得很顽强。激战彻夜,一营只剩下几十个人。二十团东侧攻击奏效,夺取老爷山东侧两个无名高地。主峰还在敌人手里。”他用手指出二十团攻占的两个无名高地的位置。
刘伯承司令员用放大镜看那两个无名高地;又看老爷山,以及这两个小高地和老爷山的距离。刘司令员高兴了,向邓小平政委说:“我们已经楔入老爷山的纵深部位,从背后威胁敌人主阵地。这个动作很有价值。”
司令员正高兴,陈赓来了电话,向刘司令员报告:“主峰没有夺取,二十团攻占了位于老爷山东侧背的两个小高地,用兵力可以切断老爷山主峰和后面的联系。”他的话表现出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的声调。显然,他不高兴的是没有夺取老爷山主峰,没能按计划完成任务。一个主力团受到很大的伤亡。最后他说:“我们准备重新组织力量,夺取老爷山。”没有按他的计划办事,或者办事没有办好,他是不甘心的。人们会说:陈赓投入三个团也没拿下老爷山主峰。这个苦果无论如何他是吞不下的。即使咽下,也会永远堵在心里化不开。
听到陈赓对自己攻击的效果不满,再次请命就明白他的性格了,刘伯承司令员乐了:“不需要了,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七七二团打得很好,打得顽强,展开夜战,保持了‘夜老虎’的战斗作风,起了很重要的钳制作用,使得二十团在东侧得手。敌人一个师,我们一个旅,实际我们是两个营发起攻击。敌人兵力和火器都优于我们几倍。而且敌人是居高临下,二十团这个连长值得表扬,他看准了时机,在敌人接合部插进一刀。
这比夺取老爷山主峰更为有利。拿下主峰逼得彭毓斌无立足之地,缩回沁州,那倒是失策,不如这样好,这叫‘偏打正着’。把主峰留给彭毓斌,这就拖住了彭毓斌,不至于立即逃回沁州。而我们又控制了老爷山主峰,也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陈赓报告:“敌人援军不是一个军,是三个军;八十三军、二十三军,阳城省防军的两个师,共八个师,两万多人,二十四门山炮。”
梁近听了一惊:“又打出两个军来……”
全场的人都觉得惊愕。
刘伯承司令员点点头说:“这才对头,这才像阎锡山干的事。七千援兵太少了,三个七千人差不多。”
梁近担心地说:“打了两天又打出两个军来。敌人是两万多人,我们打援的部队是两万人,以少对多,难以在野战中达到全歼目的;敌人又占据有利地形。”
刘伯承司令员说:“不是又多出两个军来,他本来就是这个数目。磨盘垴和老爷山的敌人是两个军的建制,所以彭毓斌敢于在前边摆开两个师。”
我军在磨盘垴围歼战中缴获敌军武器
邓小平政委插进来说:“不足为奇,反正都交过锋了。现在是主峰在敌人手里。可是被我们切断了后路;主峰老爷山上摆一个师,在断了后路的情况下不可能持久。”他望着司令员说:“事不宜迟,迅速作出决策。”
梁近说:“目前手头没有预备队……”
邓小平政委说:“目前情况看来,二者不能兼顾。顾一头,可能得两头;两头都顾,可能一头也捞不着。而且时间不允许。”
刘伯承司令员说:“下定决定,把陈再道的冀南部队和太岳纵队的决一旅调过来,兼程赶来老爷山。”他嘱咐说:“要他们白天行军。”
这是个大胆的计划,敌人的援军人数、火炮都优于我们,而且据守制高点。南面我们攻城部队和史泽波的守城部队,也是敌人的人数和火炮优于我们。
敌人据守坚城。老爷山和长治城两地相距四十公里。老爷山背后还有沁州敌人——日军一个旅团。沁州到老爷山相距也是四十多公里,而我们却再没有一兵一卒可增了。没有胆量的人对此会一筹莫展,中央又一再催促迅速结束上党战役,转战平汉。
刘伯承司令员大胆决策,放弃长治城,只派一个团监视史泽波,把所有主力部队调过来,加强野战攻击力量。而且让陈再道、李成芳白天把部队撤离长治城,兼程北进。
作战处长梁近不解:“整个战役我们都是利用夜间行动,以利于隐蔽;如今白天行军,那就会全部暴露我们的意图,会被敌人发觉我们的破绽。”
刘伯承司令员微微一笑:“兵法上说:‘示形于敌’。史泽波看见他会高兴的,他不会跑的。”
梁近慢慢地把话筒拿在手里,迟疑地放近嘴边。
邓小平政委乐着从梁近手里接过话筒。人们看见政委的这个动作都笑了,但也感到紧张。可笑的是邓政委把他的部下都了解透了——接受任务时总好讨价还价,讲困难、讲条件,提难题。邓政委下达命令,一向说一不二,令行禁止,谁都不敢说二话,立即执行。政委这一动作,说明时间紧迫,刻不容缓,稍一拖延就会贻误战机。而从长治城到老爷山,还得两天的路程,这两天时间内,如果敌人清醒过来,会立刻采取相应对策的,问题是司令员手下再没有兵了。
邓政委对问题的严重性是充分了解的。
刘伯承司令员给史泽波唱一个《空城计》,不同的是:司马懿是不敢进城,史泽波是不敢出城。
邓小平政委拿起电话说:“陈再道,我是小平,留下三十三团监视长治城史泽波。接到电话之后,你带冀南纵队和太岳纵队决一旅立即行动,日夜兼程,赶来屯留老爷山参加战斗。白天行动。”下达命令之后,邓小平政委向梁近说:“让前沿部队随时观察敌人的活动,即刻报告上来。”
对伯承司令员说:“陈再道不到,寝食不安。”
陈再道司令员一听是邓政委打来的电话,立刻紧张起来。平常邓政委不大亲自下战斗命令,今天的情况特殊,要求放弃攻城,白天出发,立即行动;而且日夜兼程,赶到老爷山参加作战。这一切都一反常态,他不便追问明白,于是立即向他的参谋长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一是,命令决一旅李成芳旅长,立即撤离长治城,以急行军的速度向老爷山前进;二是,立即命令三十三团,留他这一个团在长治城,监视史泽波;如果史泽波突围,立即跟踪追击,并派一部分队伍进占长治城。最后命令参谋长,半小时后把部队撤下来,整理好出发。参谋长走来问:“为什么白天行军,不怕史泽波发觉?”
陈再道司令员对参谋长说:“从实际情况出发,不必多问。”
这几天连连接到前方命令:加紧攻城。陈再道就不遗余力地加紧攻城;援兵的情况天天通报。不知这次为了什么?命令下得这么急,连情况都不交代一下,但他不敢发牢骚,因为是邓政委下的命令。
参谋长还在怀疑:“我主要是对白天行军……”’
陈再道把眼一瞪:“你为什么害怕白天行军?”
参谋长说:“史泽波发觉我们部队北撤,他跑了怎么办?”
“这一点司令员早计算好了!”
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北进。冀南部队是在平原上长大的,没有见过山,更没有进过山,看到什么都感到新奇。白天行军,就像是孩子过新年似的高兴。
在路口,陈再道见到决一旅旅长李成芳。
李成芳问:“什么任务,有什么情况?”.
陈再道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命令是邓政委下的。令行禁止,说一不二。”
他又说:“我们先期赶到司令部。”他向他的参谋长说:“你招呼部队到指定地点,命令要求是‘兼程前进’。”
说罢,招呼李成芳策马向黄碾镇跑去。他不把情况弄清楚,是安定不下来的,不知道彭毓斌搞什么鬼名堂,便宜了史泽波,他是不甘心的。
彭毓斌的指挥部,在老爷山半山的小村庄里,后路被切断,所幸的是两个高地都在他的手里。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疲困已极,顾不得饥饿和水湿,挤在小屋子里、牲口棚里、院子里和篷布下面。谷草和麦秸全是湿的,没有生火的干柴,部队多,村庄小。出发时想得很好,正规的行军,宿营、生活管理,伙食改善……现在全不是那么回事。老爷山上,整个一个步兵师蜷缩在阵地上,塞满了临时挖的避弹洞、掩体、火力点、交通沟里。到处泥泞不堪,士兵们饥寒交迫。
中秋已过,高原的气候是寒凉的。高山上的夜晚,秋风瑟瑟,寒气逼人,对衣单肚饿的人,更是加倍地折磨。士兵们冻得半边身子麻木之后,再翻转身子让另一面贴在泥地上。半夜几次惊醒,仿佛听到四面楚歌。
士兵普遍泻肚。
彭毓斌向太原发报:“全军于十月二日被共军阻于老爷山、磨盘垴一线。共军拚死争夺高地,士兵奋勇抵抗,现磨盘垴、老爷山仍在我手。唯伤亡惨重,人无住处,伤兵无地收容。后路被共军切断。”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发出电报之后,彭毓斌睡不着,轻轻地走出指挥所,想在野营中间巡视一遍。走出来一看,真使他寒心了,地上到处是冻、饿、疲累和病倒的人,让人无法下脚,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停尸场。
这几天,一直接到各部报告:“没有柴草,无法烧饭。”带来的干粮全部被雨淋得发霉。士兵约束不住,挖地里的土豆,掏老鼠洞,吃野鼠,吃地蚕。能吃的都吃完了。但是满足不了人们肚子的需要。
彭毓斌寒心的是,带出两万多人,目前一筹莫展。士兵叫骂连天,他自己整夜睡不着。他已经不存在任何幻想,听天由命。他顺着通向老爷山主峰的道路走去,一直登上老爷山绝顶。这是10月2落千丈日他站立的地方。
彭毓斌放眼望去,四下的山峦逶迤不绝,像是从老爷山顶披散下来弯曲的发缕。夜雾中,散发着清新、湿润、和草木的芳香。只是彭毓斌无心观望这美丽的夜色和河山景致,他的心中充满了惆怅、凄凉和绝望。他是乘兴而来,将败兴而返。他默默地站在老爷山顶上,呆然木立,望着渺茫中的长治城,虽然只有一天的路程,可是比天涯还远,怕是走不到了!
黎明到来,天空起着剧烈的变化,白光射出,黑暗退去;一会儿,太阳的金光像千万只箭,射上老爷山绝顶,立刻把蒙着宇宙的黑幕撕开,天地间一切都呈现出清晰的面貌。一切山峦、河流、村庄、道路都展示出来。
彭毓斌举起望远镜望着长治城到屯留的大路。忽然他发现有活动的影子,立刻瞪大了眼睛,对准镜头的焦距,看清是人影在活动,越来越清楚地看出是一支大的队伍,拖拉几十里长。是大部队过来了,从长治方向开向老爷山来。彭毓斌立刻心中一动,不禁发起疑问来:“是谁家的人?是史泽波从长治突围出来?还是刘伯承的队伍开来?如果是刘伯承的队伍,那么史泽波到哪里去了?是被歼灭了?还是突围逃跑,把我彭毓斌丢在这里?”他擦了擦眼睛,他再次细细地看,忽然看见一个红色的东西在动,那么鲜艳刺眼,给灰暗的背景一衬,就像一盏红灯。他明白了,刘伯承把打长治的部队调了过来,该他迈出决定的一步了。
彭毓斌立刻走回他的指挥部,命令参谋长说:“给太原发报,赶快和长治联系。”
阎锡山在官邸接到两份电报,一份是彭毓斌的。彭毓斌被阻在老爷山和磨盘垴,背后被共军切断。他的全部人马被截在浊漳河谷、虒亭到榆林一线,施展不开。又发现共军有大部队自长治方向向老爷山开来。另一份是长治史泽波拍来的。史泽波说:“长治城外共军大部队向北溃退,长治之围已解,只有少数土八路在周围窜扰。”
阎锡山走到地图跟前,一看地图,他就高兴了。胡宗南部队已经占领了石家庄,孙连仲四个军到了安阳一带。主要是长治城的围已解,援兵一到,刘伯承立刻应接不暇。他对郭宗汾得意地说:“我说甚?刘伯承快不支溃退了。长治的围已解,给彭毓斌发报,告诉彭毓斌,还是我那十字真言:瞄准打,死不退,不做俘虏。胡三余那二十四门炮干什么用?这会儿正是施展的时候,等甚?我不信刘伯承会吃掉他。中央军过来了,共产党马上就完了!”
史泽波的司令部里,除去参谋长崔杰以外,所有的人都喜形于色。杨文彩最先报告:“共军慌张北窜。长治解围了!”
史泽波一惊而起:“你说什么?”
杨文彩报告:“四城共军慌张北撤。”
史泽波抓起帽子,带上望远镜走出司令部。大步登上长治北城,举起望远镜向北望去。果然,看见共军北去的影子,大队人马踏起很高的尘土,人和土裹在一起。
杨文彩兴奋起来:“钧座下令,我带三十七师去追击。”
史泽波望着北面隐约可见的老爷山,炮声清晰可闻。共军确实是北撤了。
史泽波把手一挥:“共军诡计多端,他在给我唱《空城计》,不可鲁莽。”
史泽波又高兴又狐疑,望着参谋长崔杰问道:“刘伯承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他怎能这样捉弄我?这是刘伯承的空城计,想诱我出城,他好袭占长治城?还是和彭毓斌打得不可开交,把主力抽去对付彭毓斌去了?还是迷惑我一下解围,去平汉路阻击孙连仲去了?”
崔杰的表情是忧郁的,对史泽波的肤浅的分析是冷漠的。他不想说话,事情看不准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他也不相信史泽波的分析,更不愿意随声附和。
史泽波急了:“你说,把你的意见说出来,你怎么想的?什么都可以说,我绝不怪你。”
参谋长想了半分钟之后说:“彭毓斌在老爷山拖住刘伯承,使刘伯承全力以赴不得脱手之际,我们向南突围,走高平、晋城,经天井关直出豫北。等刘伯承回过头来,我们已经南渡黄河,然后再回师山西。”
史泽波一听愣了,瞪着双眼望着他的参谋长,好像见到陌生人一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参谋长会参谋出这样高的计策来。他说:“整个形势对我是有利的,平汉线上蒋介石摆了七个军,石家庄两个军,九个军南北对进。刘伯承走投无路了,北面援军八个师赶来,兵力加在一起,是我强敌弱。刘伯承是四面受敌,夺取上党不成又陷入顾此失彼、进退维谷。如果我错估了形势,放弃长治,丢掉援军逃跑,我史泽波活着无颜见人。……”
他望着参谋长的神色,但是对方神情镇定、沉着,对史泽波这番夸夸其谈,无动于衷。史泽波无可奈何了。
参谋长对上党战役作战的形势,一直是悲观、冷静的,对刘伯承的解围而去,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史泽波也怀疑了:“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参谋长点了点头说:“彭毓斌守不住老爷山,彭毓斌也逃不脱共军的罗网;这正是刘伯承的得意之作。解决了彭毓斌,刘伯承再反手来对我。”他说着一直望着史泽波。最后说:“上党的结局,对我们是损兵、折将、失地。我的建议只不过保住我们这一万多人。”
史泽波被参谋长的坚定态度弄得没主意了,他说:“问问老爷山的情况。”
参谋长说:“联系中断。怕是电台坏了。彭毓斌回沁州的路已断。”
史泽波不语。转身走回来,进到司令部。副官把太原的电报给他,史泽波起初不愿意看,等到看完之后,他又挺直身子,背过手去,用激昂的调子说:“司令长官来电,胡宗南十六军从石家庄南下,孙连仲四个军从安阳出动,刘伯承将不支溃退。坚守长治城,勿为共党所乘。”说罢,他把电报递给参谋长,他并不怀疑参谋长对他有二心,参谋长的主意都是为了他的,他们的义气之交是深的,只是他把问题看得消极了。他半带命令的口吻说:“司令长官命令,坚守长治,上党绝不能丢。”
参谋长说:“这是一厢情愿,但不是现实。不看现实,只凭主观愿望,那将贻害无穷。刘伯承是抓住了司令长官这个人的心理,以一个团看守住我们一万多人。”
史泽波说:“假如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放弃了长治城,会贻笑于千古。”他的话到此住口。然后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是一路来的,如果你没有个人顾虑,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们与长治共存亡。去,布置防务,防止为共党所乘。”
黄碾镇。
司令部灯火通明。
前方接敌太近,战斗彻夜不息。
刘伯承司令员计算着说:“彭毓斌从十月二日到今天十月四日,已经困守三天三夜。时机已到。”他接过话筒问陈赓:“谈谈你那里敌人的情况,有什么动静?”
陈赓司令员说:“敌人已经没有吃的了。士兵不断从工事里跑出来到老百姓地里挖东西吃。一夜不断有人跑出来大便,山背后听到牛、羊、猪的叫声,看来彭毓斌在杀牲口。昨天一个士兵从高山上滚下来,说他们两天没有吃的了,吃霉烂了的东西,都在泻肚子。彭毓斌的电台坏了。”
刘司令员问:“见到他们有炊烟吗?”
陈赓说:“没有。”
屋子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一开始没人留意,而司令员和政委却听得非常认真。司令员感慨地说:“士兵吃、住无着,无法坚持。”人们才明白了。
邓小平政委说:“彭毓斌的决心再大,军令再严,对此也无能为力。”
司令员放下话筒向门外看,“陈再道该到了!”
陈再道、李成芳破门而入,赶上来和司令员、政委敬礼,握手。
刘伯承司令员笑容满面地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一个司令员手下没兵,一切白搭,没有下命令的对象。”他向陈再道、李成芳解释调他们来的原因说:“我们打了个瞎仗。现在才弄清了,彭毓斌带来的是三个军八个师,两万多人,二十四门山炮,加上史泽波的人,敌人总数近四万人,我们是三万一千,这样,只能顾一头。两头都顾,结果是两头都丢,丢开一头顾一头,可能两头都得。调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一头:集中优势打敌人的援兵,长治城可以唱一出《空城计》。”他看陈再道跑得直喘气,说:“陈再道,等打完了彭毓斌,你再缓气吧!”
陈再道乐了:“有仗可打就行。气缓不缓没关系,让这口气到平汉线上去缓吧,我们白天跑来,估计彭毓斌会发觉的。”
刘司令员说:“特意让彭毓斌发觉,促使他动摇。等待我们总攻发起之前,还要把三十团从彭毓斌的屁股后边调来。”
梁近插话说:“不行,那就等于放跑彭毓斌。两万多人一跑起来,想堵也堵不住,那无法达到全歼。”
刘司令员说:“就是诱使他逃跑。”他作了一个手势,大家围拢来,刘伯承司令员说:“冀南部队接替太行纵队进入阵地。太行纵队十七师撤下来,渡过浊漳河北岸,平行前进。决一旅进入老爷山阵地。二十团撤下来,先行一步。”他指着厩亭西北河谷最窄的铁路和公路交叉点——土落,说:“在这里截住彭毓斌。三八六旅太行三支队,沿浊漳河西岸平行前进;然后从浊漳河两岸高地上往下压,歼灭这股援军。”
张华向梁近作了一个鬼脸,小声说:“你忘了,1942年给刘司令员庆祝五十大寿时,陈毅军长给刘司令员一首词,称司令员为‘新孙吴’。”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打长治城,调动阎锡山;打阎锡山,调动蒋介石;然后再以打下阎锡山的兵员和武器,对付蒋介石。消灭了援兵,长治城唾手可得。
刘伯承司令员说:“各部队按计划行动。”他在浊漳河两岸画了两支红色箭头,而在浊漳河谷和土落村上画了一个红“X”。
陈再道司令员借着夜色的掩蔽,于十月五日夜,进入磨盘垴阵地。
李达、陈锡联带着陈再道,观察前沿阵地,天很黑,机关枪声、步枪声,不断地对射着,曳光弹划破夜空。稍有微小的响声,就会引起敌方的反响。陈再道顺着交通沟走着,轻声和李达参谋长、陈锡联司令员对话。这在他来说,是最难办到的事,依着他的性子,他会大声叫起来,甚至对着敌人大骂,犯不上压低声音。
走到最前沿,察看地形,观察冲锋道路,观察敌人的火力点、炮兵阵地;尔后又走到我军的火力阵地上。
李达参谋长说:“全部火力都归你指挥,再把你的全部火炮调上来加强,对面是敌人八十三军。”
陈再道看着地形,了解了敌人的情况。深深地感到刘司令员胸有成竹,有条不紊,按部就班,一身都是胆。在他年轻的时候,就被誉为四川“赵子龙”。他又一身都是智,当然也由于他的品德和教养,带出一支得心应手的队伍。如果没有一个有才华的指挥员,也不能带出一支好的部队。目前敌强我弱,敌人又据有利地形;山下,蒋介石又两路进兵,而刘泰然自若,有决心,有胆量,有韬略,有智谋。这就是取得这次战役胜利的把握。
陈再道把整个阵地看过一遍,和李达参谋长、陈锡联司令员握手告别。
李达问:“还有什么问题?”
陈再道带着兴奋的心情说:“没问题。有咱们师长在,何愁克敌制胜。有上党在手,不怕蒋介石的百万大军。”他问李达参谋长:“浊漳河水深吗?”
李达参谋长说:“可以徒涉。太行纵队,十七师,十三团首先渡河。”
陈再道乐了:“河深,水浅,对敌对我都一样。在这里让蒋介石看一看他想消灭的是些什么样的人;让他把和平谈判的时间继续拖延吧!”
金虎带着他的班撤下了阵地。柱子看到冀南纵队进入阵地,就问班长说:“为什么把我们撤下去?”他已经看好攻击道路,而且准备第一个登上磨盘垴高地呢!
金虎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别说话,跟着走。
天很黑,不能说话。敌人的炮弹,不时地打过来,黑夜中,闪出强烈的火花,部队悄悄地从磨盘垴阵地撤下来。
开始遭遇时,打得十分激烈,和敌人拼刺刀。后来,战斗打到老爷山高地上,这里成了对峙的局面。从这里看老爷山高地,手榴弹在山头到处爆炸,闪出一片一片的火光,爆炸声在山谷里震响。到四日,两处都处于平稳状态,只有相互射击,大的攻击动作停止了。这时我们的生力军到了,应当发起进攻,结果倒把他们撤退下来,这对战土来说是想不通的。后来,战士们知道要执行新的任务,这才解除了疑虑。
撤到后边,整顿了队伍。部队越过了铁路线之后,向夏店的方向开去。从这里看磨盘垴,就像一个高大的黑黑的磨盘,经过急速行军,他们已经到了磨盘垴东侧偏北,到了磨盘垴的背后了。从扑面而来的西北风里,人们感到河北的凉意,听到了浊漳河的水声。在村庄外面的路上,站着很多的人,部队被迫停止前进。柱子认出,这些人里有李达参谋长和纵队司令陈锡联,十七师师长,都蹲在地上,用蒙着布的手电筒在看地图。指挥员们在指手划脚地议论,确定渡河点。李达参谋长走过来向带队的人嘱咐:“肃静,不准乱吵乱叫,不许发光。牵驴子的人要注意,要抓紧驴尾巴,用力拽住,它就叫不出声来。”他的话把人们逗得乐了。马上有人制止:“肃静。”
李达参谋长继续说:“迅速渡过浊漳河,渡河后马上整理好队伍,穿上裤子和鞋子,尔后顺夏店北面的山岭往西北插。”他把带队的人领到地图跟前说:“看那红色箭头,明白吗?”
带队的人说:“明白了!”
李达参谋长马上下达命令:“立即行动,从正面攻击的部队,凌晨三时发起总攻,动作要迅速。”
金虎很快地理解了上级的意图,又充分估量到当前的形势。他听到命令后,带起队伍就走。河岸上的人很多,都准备渡河。金虎走在前边,小声向柱子说:“紧跟我,别叫人插乱了。”河岸上人山人海,不仅他们一个纵队,还有兄弟部队。真是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气壮山河。他已经意识到:大战即将来临,他们正向敌人的侧背迂回。
浊漳河在黑夜里,看来是可怕的。河水冲击着两岸的岩石,发出哗哗的水声,散发出一阵阵寒凉的湿气。部队开始渡河了,水面上出现了几十路纵队,几乎把百十米宽的河面都盖没了。星光下,波光粼粼,闪出战士们泅水的身影。一上到岸,人们立即集合起来开跋。此时此刻,千军万马,神勇无畏,犹如齐发的万箭,急促地向着一个目标前进。
我们的队伍已经到了浊漳河北岸,彭毓斌的援军,除去据守磨盘垴和老爷山的两个师外,其余六个师和两个炮团全都在浊漳河谷里,相隔并不远,只是在黑夜的掩盖下,谁也看不见谁。
李达参谋长,纵队司令员陈锡联和指挥部的人,也都过了河。后边紧跟着过河的是太行的民兵和民工大队。小玉也涉水过了河。
浊漳河啊!你养育过多少人民,你抚育过多少战士!如今,你无限深情地吻别千万个奔向战场的勇士。他们怀着对你的爱,对敌人的恨,勇往直前,冲锋陷阵!他们将在人类的史册上,做出值得人们永远记忆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