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对大宛用兵的结果就是获得了一千多匹汗血宝马。
当这些奔跑之后、浑身淌出赭色汗水的马群,在调教之后整齐地站在北军大营的校场上时,刘彻诗情又一次澎湃的爆发和挥洒。
铺开竹简,他耳边尽是马蹄踏过大地的轰鸣,眼前是群马争鸣的雄壮。
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
天马徕,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
天马徕,历无草,径千里,循东道。
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
天马徕,开远门,竦予身,逝昆仑。
天马徕,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
他最满意的就是“涉流沙,九夷服”这句,那是他许久以来的夙愿。
他召来李延年,要他将之谱成乐曲,没过几天,宫内外到处都是《天马歌》的传唱声。
尽管朝臣私下对皇上为了马匹而不惜大动干戈而心怀犹豫,可在刘彻的感觉中,这是汉朝自卫青、霍去病之后又一精彩之作。
他觉得太初这个年号远远不能彰显眼下的风光,更不足以展示大汉的气概。于是,在太初四年秋,他又开始酝酿改元。
皇上诏书一下,新任御史大夫王卿立即召集了太常石德、太史令司马迁等人,寻找能让皇上称心,又能为社稷带来福祉的祥瑞字眼。
其实,最忙的还要算司马迁。
这些日子,无论是在署中还是在府上,他满脑子都是改元。
为了能集中精力,他每晚只吃一块蒸饼、喝一杯热茶,就一头扎进书海,直到午夜才伸伸酸困的腰腿,走出书房,将满腹的遐想放飞在月色之下。
正是长安的八月,他凭栏仰望,银汉像一条玉带横穿夜空,牵牛、织女隔河相望,西斜的月光静静地俯视着大地。
司马迁心里冥冥升腾的意念,越来越清晰。那是《诗经·小雅》里的两句:“维天有汉,鉴亦有光。”
他忙转身进了书房,饱蘸浓墨,伏案写道:
太史令臣司马迁上疏皇帝陛下:
曩者太祖兵出汉水,与楚逐鹿中原。夫汉水泱泱,据有形胜,乃有垓下之捷。及至都定长安,据三嵏之嶻巕,挽渭水之汤汤,至有文景,胜于成康。诗曰:“维天有汉,鉴亦有光”。建元以启,陛下内修仁政,外和万邦。今天马西来,陛下威德,遍于四海,正应天有汉之举。臣顿首启奏,改元天汉,光前裕后,万世咸宁……
写完奏章,已是晨曦临窗,司马迁心潮澎湃,稍事洗漱,就直奔御史大夫署去了。
王卿正为改元一事着急,司马迁的奏章让他大喜过望,他和司马迁一起,兴冲冲地进了未央宫。
朝会上,司马迁的奏章让刘彻和群臣的思绪,在一时间穿越了大汉近百年的风雨,感慨盈胸,纷纷道:“改元‘天汉’,上顺天意,下合民心。”
“众卿之言,甚合朕意。古云天汉,其称甚美。”刘彻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御座上站起来,“拟诏,自明年起改元‘天汉’!”
众臣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公孙贺出列禀奏道:“匈奴新单于且鞮侯的使者已抵达长安,有文书呈上。”
刘彻从包桑手中接过文书,大致浏览了一遍,会心地笑道:“‘天汉’年号未启,已是鉴亦有光了。包桑,将且鞮侯的文书宣与众卿知晓。”
包桑清了清嗓子,念道:
匈奴大单于敬问大汉皇帝无恙:
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昔日句犁湖单于所行逆于国之睦邦,背昆弟之约,拘汉使路充国等,今悉放归,遣使来献。
匈奴这几年也是灾难不断,乌师卢单于在平定左大都尉叛乱不久,就溘然长逝。匈奴立乌师卢季父句犁湖为单于,一年之后他也死了。且鞮侯在风雨飘摇中接过权柄,他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向汉朝示好。
局势变化如此之剧,是公孙贺、王卿不曾料到的。
前不久,皇上还多次召李广利在宣室殿议事,欲趁伐宛之威,北上征讨匈奴呢!谁知大军未动,匈奴倒先派使者来了。
这是近百年来,匈奴第一次以尊长来看待与汉朝的关系。公孙贺多次出战匈奴,最能体味这转变中蕴涵着的意味。仗打得太久了,国家需要休养生息。他觉得此时正是重修两国关系的大好时机。
“皇上!既是匈奴有意求和,我朝亦应讲信修睦,遣还所扣匈奴之使者。”公孙贺建议道。
首先出列响应的是李广利:“皇上,臣以为丞相所言,正应了天汉吉瑞。”
桑弘羊、上官桀也纷纷出列奏道:“我朝应趁此时机,休兵罢战,大兴农桑,以使民殷国富。”
刘彻很专注地倾听着众臣们的意见,不时要中书令完整笔录。此时此刻,他想了很多。孙子曰:主不可以怒兴师,将不可以愠致战;和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此时不正是怒而复喜,愠而复悦的良机么?
“众位爱卿!自古战争皆非得已,朕甚嘉匈奴之义,欲遣返所扣匈奴使者,不知哪位爱卿愿持节前往?”
刘彻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朝臣中有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臣愿前往!”
大臣们循声看去,只见中郎将苏武英姿勃勃地出列了。作为当年与苏建同历战阵的将军,公孙贺不胜感慨,忙将苏武介绍给皇上。
刘彻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喜色,他端详着苏武,发现苏武果然气度不凡,不禁十分欣喜。他当即要大鸿胪转告匈奴使者,天汉元年春,将以中郎将苏武为使者,送还匈奴使者,答谢匈奴大单于。
这是天汉元年最盛大的风景,与当年张骞西行何其相似。
早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动苏武怀中的汉节,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虽然送行的规模不大,但在苏武的心中,却一样是使命庄严,一样别意悠悠。
司马迁今日破例没有坐车,而是骑马一直送他过了横桥,拱手道:“此去关山重重,还望仁兄保重。”
“谢贤弟,愚兄……”苏武沉吟了片刻,话却没有说出口。
“仁兄有话可尽管直说。”
“唉!说来羞于启口。夫人年少,幼时多有宠惯,任性娇为,还望贤弟多加关照。若愚兄久去不归,亦可让她改嫁,二老就烦劳贤弟了。”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帛,交给司马迁,“贤弟请看,如无不妥,就请转交给夫人。”
司马迁捧在手中,却是一首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诗写得沉郁苍凉,司马迁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应。
往日郊游饮酒,他们只觉得苏武性格刚烈,却不想他也有如此柔肠。
已经过了咸阳西,司马迁向苏武揖别道:“仁兄尽可放心前去。此次出使,乃皇上博施德惠,以义还义,仁兄不久即可荣归。”
苏武还礼,随后打马而去……
转眼就是端阳节,刘彻口谕李延年在未央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歌会,君臣同欢共舞,直到日暮残晖,才尽欢而散。
大汉官员的车驾从来没有这样拥挤在尚冠街上,尽管大家看到丞相公孙贺的车驾都纷纷自觉让道,但他还是觉得比平常慢了不少。这样也好,他正好利用这时间想想白天的事情。
闭上眼睛,皇上骑着汗血宝马在校场上风驰电掣的雄姿、和大臣们一起吟唱《天马歌》的潇洒,都使公孙贺惊异皇上的精力和才思。
显然,皇上从天马身上感受到征服的快感,一种“九夷来服”的满足。
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
志俶傥,精权奇。籋浮云,晻上驰。
体容与,迣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他哪里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呢?
天子就是天子!公孙贺在心中感慨。可他的心境却没有因为歌舞而有丝毫的愉悦。
坐在缓缓而行的车驾上,他还在想,三年的大宛之战除了带回千匹汗血宝马外,究竟还给大汉带来了什么?
是大旱之后灾民们聚葆山泽为匪为盗吗?是数万名子弟的尸骨遗落在西去的路上吗?他觉得这场征伐与河南、河西、漠南、漠北之战是多么不同。
那大宛之战的最终获益者是谁呢?哦,是那个用将士的鲜血垒起高冠的李广利。
此战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大肆封赏:
李广利做了海西侯;上官桀调任少府;凡参与此战的将领,或被任命为诸侯相,或升任郡守。
李广利早已忘了兵屯敦煌时的患得患失,他已深切感受到妹妹身后的余光是怎样照耀他们的家族的。
他不但自始至终地陪着皇上喝酒、舞蹈,而且那洋洋自得的神气,让公孙贺想来心里就不舒服。
“哼!如此小人得志,乃国家之祸矣!”
“大司马一职一直空缺,皇上会不会将之给予刚刚从大宛归来的李广利呢?”公孙贺进一步想。
刚一想到这点,他内心就极度不安,他忧心昌邑王刘髆会因李广利的得宠而危及到太子。
“吁!”驭手一声吆喝,打断了公孙贺的思路。他抬头一看,府门口的灯笼都亮了,府令正在门首张望。
看见公孙贺走进府邸,府令道:“丞相外出之际,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何人?”
“夫人也不认识。他脸色黧黑,衣衫褴褛,一副落魄的样子,可是腰间却持有朝廷的门籍,称曾跟随霍大司马征战河西。”
公孙贺迷惑了,又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正在客厅等候大人呢!”
“好!你且退下,待老夫前去瞧瞧。”
他整了整衣冠,来到客厅外,借着灯火看去,那人却正在埋头看竹简。公孙贺“啊”的一声,这不是被匈奴俘虏的赵破奴么?
他跪倒在公孙贺面前,接着是悲郁的哭声:“丞相,末将回来了!末将在匈奴漂泊,无一日不思念皇上和朝廷啊!”
公孙贺的心被哭软了,双手扶起赵破奴道:“老夫知道,将军受苦了!请将军先沐浴更衣,老夫为将军摆宴洗尘。”
半个时辰后,他以清爽全新的面容坐在公孙贺面前。
公孙贺特地唤出夫人为赵破奴敬酒:“将军一说曾随去病打过漠北,老身就顿觉亲近了不少。只可惜去病英年早逝,留下一条根也……”
公孙贺打断道:“赵将军跋涉而归,你提这些伤心事作甚?还是早早歇息去吧。”
在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公孙贺问道:“赵将军一世英雄,为何此次出征竟全军覆没了呢?”
赵破奴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等有机会再详细说给大人听。末将此次冒死回来,是要向皇上禀奏一件要事,苏武大人被匈奴扣留了。”
这话一出口,公孙贺的眼睛就直了:“这是不是传言呢?议和乃且鞮侯单于之意,他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一切皆起于那个善于阿谀逢迎的张胜……”赵破奴一五一十地开始回忆起来。
滞留匈奴的长水人虞常与朝廷副使张胜重逢于异国他乡,互诉离乡之苦。
虞常道:“我的家眷俱在长安,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他们,副使能不能带我回长安去呢?”
张胜就不免有些为难:“足下被匈奴俘获,无寸功于汉,在下真是爱莫能助。”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匈奴的丁零王卫律。
卫律本是匈奴人,却自幼随父亲在长安长大,对儒术颇有心得,后经李延年引荐入朝为郎。元狩年间,他官拜中郎将,曾作为博士狄山的副使出使匈奴。狄山因要匈奴称臣,触怒单于而被扣,而卫律却降了匈奴,并被封为丁零王。
消息传到长安,刘彻大怒,多次派人潜入单于庭,欲图刺杀他,均未果。
张胜怂恿道:“若能借机除之,则皇上必重赏足下。”
虞常想了想道:“这个不难。卫律最喜夜间饮酒,在下就邀他饮酒,待他酒醉之后,趁机劫持,逃回长安。”
“长安离单于庭遥遥数千里,沿途风险不断,这……”
虞常笑了笑道:“大人不必多虑,如今漠北、漠南皆无匈奴重兵,只要进入漠南,我们便安然无恙了。”
“如此甚好!倘若能连阏氏一同劫走,皇上即可雪隆虑公主被害之仇。”张胜又进一步蛊惑道。
“这……阏氏穹庐防守严密,只怕……”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正当虞常部署伏兵时,却不料消息被泄露出去。卫律先行拘捕了虞常,重刑之下,他当夜便供出了张胜。
张胜眼见事情败露,不得已禀告苏武。苏武闻言大惊:“大人在朝多年,为何出此下策?两国邦交,岂可用游侠之策?”
张胜惭愧之至:“事已至此,还需大人力挽狂澜。”
苏武仰天长叹:“事已至此,本使有辱圣命,何以见皇上啊!”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宝剑,顺着脖子一抹,那血就染红了前胸。
张胜见此,忙夺了宝剑,将苏武抱在怀里,命医者包扎伤口。
当卫律将苏武自杀的消息禀奏单于后,且鞮侯深为苏武的气节所感动,他对卫律道:“匈奴得虞常,就像得了一只黄羊;而得苏武,就是得了一只鹰。如果你能劝他归降,寡人定有重赏。”
过了些日子,苏武伤势好转,卫律便依照单于的旨意,带重金到汉使的穹庐中来了。
“使君身体康复,本王甚是欣慰。单于忧心使君大人身体,命本王前来探望。”卫律向苏武行节。
“多谢单于好意。”苏武坐起来招呼卫律坐下,“不知单于见我大汉文书,可有回复?”
卫律入座时不意撞到了汉节,苏武立时一脸的肃然:“汉节乃我朝象征,请大人自重。”
直到卫律小心翼翼地将汉节放回原处,苏武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单于出尔反尔,岂是君主所为,传将出去,不怕成为邻国笑柄么?”
卫律道:“若非张副使节外生枝,怎么能生此突变呢?”
“张胜策动事变,乃私举也,大汉皇上定会依律追究。单于不该迁怒本使,危害邦交。”
可卫律却转过话题道:“单于敬仰大人,使君若是归顺匈奴,本王敢保大人荣华富贵。”
“哈哈哈!此话从大人嘴中出来,不觉刺口么?”苏武的目光中满是轻蔑和讥讽,“想当初丁零王在汉,皇上待你不薄,你却背主投贼,今有何颜面来劝降?本使虽是一中郎将,如屈节辱命,虽生犹死,有何面目归汉?”言罢,当着副使常惠的面,再次抽刀自裁,被常惠拦腰抱住……
客厅里一片沉寂,鼎锅里的酒干了,杯子里酒干了,公孙贺与赵破奴相对而坐,许久无语。还是公孙贺打破了沉闷:“如此说来,苏大人归汉无望矣?”
“匈奴人见劝降不成,又将苏大人投至地窖,以死威胁,终不能使其屈节。匈奴顾忌我大汉之威,遂将苏大人发配北海牧羊去了。末将亦被匈奴流放到草原的,有一日,遇见了滞留匈奴的常惠,他要末将千方百计回到长安,将汉使遭遇禀奏给皇上。末将一路扮作商贾,才得以越过边塞,回到大汉。”
公孙贺十分感慨,这就是霍去病的部属。他回到长安,连自己的家门都没有进,就先来丞相府禀告使节情况,公孙贺油然拉住赵破奴的手道:“请将军放心,老夫明日就将苏大人境况禀奏给皇上。”
向司马谈的神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司马迁回望了一眼不远处父亲的坟茔道:“父亲!孩儿这就走了。”
正是五月,青青的坟草比去年又长高了许多。光阴荏苒,父亲已枕着河水的涛声长眠了十一个年头了。
走上阳关道,他深情地望了望妻子道:“回去吧!照看好孩儿们,让他们学会做人。”
“回来也不多停些时日。”夫人眼里闪着泪花,她没忘记往书童手里塞了个包袱,亲切地说道,“老爷就靠你多费心了。”
“大人乃小生恩师,师母就放心吧。”
大儿子对父亲心存怨气,瓮声瓮气问道:“敢问父亲,您何时带孩儿去京城去念书呢?”
夫人拉了拉儿子的手道:“你怎么如此跟父亲说话呢?”
可儿子就是不依,挣脱了母亲的手:“别家的小孩父亲在京城做官,都带着他们去念太学,父亲倒好……”
司马迁看着儿子倔强的身影,不知该如何向儿子解释这一切。当年司马谈弥留之际反复叮嘱他,宦海沉浮,仕途险恶,莫带家眷到京城。他无法违背父亲的遗愿。
亲不亲,故乡人。每一次回来,乡亲们总要到村头送别,这让司马迁有些承受不起:“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尊长前来相送?”
“大人为何这样说?大人这是荣耀故里啊!”
司马迁把这看作是父老乡亲的期待,再次拜谢道:“晚辈绝不负尊长厚望,就此作别了。”
他正要上马,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喊声:“太史公请慢行!”
来者是一位朝廷命官,因为乡人是不习惯于这样称呼的。及至到得跟前,他才发现来人是夏阳县令。
“不知太史公回乡祭祀,多得有罪,还请宽恕。”县令上前施礼道。
“在下回乡祭祀,纯属私举,怎好劳动县令大人呢?”
县令很谦恭地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下官久慕大人声名,今日大人回乡祭祀,使县域生光,下官在县府略备薄酒,还请大人赏光。”
司马迁面露难色道:“此次回乡,皇上恩准时日有限,在下祭祀完毕,即刻返京,朝廷事多,就不叨扰了。”
“再紧也不在乎一顿饭的功夫吧。”县令又看了周围的三老,眉头一转道,“要不就选几位长者一同进城赴宴,也了却大人的乡情。”
“县令大人的盛情在下心领了,实在是因为公务在身,耽搁不得,下次回来,一定过府拜访。”
“这……”县令一脸的无奈。夏阳在京城做官的不止司马迁一人,哪一个回来不是前呼后拥,唯恐别人不知道,可他……县令说不清是应该尊敬他,还是应该鄙夷他。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县丞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