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1月25日,蔡锷率军抵贵州,发电报给贵州护军使刘显世,命令其立即起兵。
说起这刘显世来,他本是贵州一个土财主,家资豪富。适逢晚清乱世,就率领家族子弟办团练,以维护乡里。同时把子弟中最优秀的,都送出去学习。这一学可就乱了套,刘显世的外甥王伯群,把自己学成了君宪派,成为了国会议员。而刘显世另一个外甥王文华更狠,把自己学成了革命党。
王文华学成归来,强烈要求执掌兵权。于刘显世而言,虽说王文华是革命党,可终究是自己的外甥,军权不给外甥还给谁?只能交给他。
此后的贵州,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局面,君宪派是刘显世家的人,革命党也是刘显世家的人,每临讨论国家大事,家里的饭桌上必然是厮打成一团。刘显世劝了这个劝那个,把自己累得半死。
再之后辛亥革命,贵州君宪派与革命党双方携手,宣布了贵州独立的好消息。刚刚念完宣言,就听得炮声隆隆,原来是云南地方太小,搁不下蔡锷和唐继尧两个大人物,于是唐继尧就干脆来贵州跑马占地来了。
唐继尧入主贵州,抢了大都督之位,随即大开杀戒。
有关这一段历史,刘立勤、张明金两人合编了本《中华民国历史上的20大派系军阀》,此书名字超长,在书中这样写道:
……这时,贵州已响应武昌起义,并成立了军政府。蔡锷立即命令唐停止进军,回兵增援入川滇军,准备进攻湖北。但唐继尧在贵州立宪派的挑动下,突袭贵阳,对不为己用的官兵,实行大屠杀,至今民间称螺丝山麓为万人坑。唐在血腥镇压的基础上,当上了贵州都督。他在云南辛亥起义中,确属有功,但在援黔中实行大屠杀,却创下了民国史上武力夺取邻省的恶劣先例。
在这里,文中所提到的,挑拨唐继尧突袭贵阳的立宪派,实际上就是刘显世这一家活宝。但为什么书中不说他们的名字呢?
这是因为,刘显世一家稍过一会儿,就要在书中后面冒出来,冒出来时全都是正面形象,让写书的人神经短路,不知道该咋个写法,才能让自己情绪稳定。
导致史书中躲躲闪闪、闪烁其词的因由,就在于史观的错乱。史观唯有人性的表述,才能够完整地表述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任何非人性的指标或定义,都把历史人物片面化了。这种片面化的描述,不仅表现在刘显世一家人身上,也表现在唐继尧身上。
比如说,唐继尧血涂黔省,造成螺丝山万人坑之事,唐家后人唐筱蓂就不停地在跟大家解释:
……贵州匪乱,派人来滇求援,先君即奉命将北伐的军队带去先平黔乱。在一次剿匪战役中,俘获了千余名土匪,一齐集中在贵阳近郊的螺丝山下。有人主张用机枪一齐射杀,但先君认为太过残忍,而且以力压制,终非善策。即在千余名俘匪中,挑选面貌凶恶,性情横暴的几十人,以杀鸡儆猴的意思,把他们正法了。这种不滥施淫威的作法,深为黔省人士所赞许。故当黔乱平定之后,黔人就一致挽留先君在黔处理善后。(《民国军阀》)
唐家人在这里解释说:唐继尧血涂黔省,制造万人坑惨案,只是个美丽的传说。实际情况是这个样子的。为了证明唐继尧并非滥杀之人,唐家人还说了这样一件事:
云南响应辛亥革命后,唐继尧担任了攻取制台衙门的任务,冲锋时衙门里突然机关枪狂扫,幸亏有个卫兵一下子将唐继尧推倒在地,否则必死无疑。事隔多年,唐继尧忽发怀古之幽思,召集了一帮子辛亥老人,于家中宴席,评说自己生平最险之事,唐继尧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当时在座的,有个乡长徐采臣,他望着唐继尧,犹豫了再犹豫,终于大声说:不好意思,我就把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天在制台衙门里,用机关枪向你扫射的,正是我。
唐继尧听了,呆怔半晌,曰:人世间的因缘变幻,竟是如此不可知。
唐继尧的感叹,道破了人类社会的普遍性规律:未来是不可知的,充满了变数。今天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在明天干出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