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空欢喜了一常到了期限,将“新任盐茶道玉铭”的那张借据,注销作废,退了回去。玉铭倒算是个厚道的人,想想麻烦了人家一场,过意不去,预备送几百银子,聊表谢意。但恩丰劝他不可如此,说这么做法,让李莲英知道了,会不高兴。
“那就只好对不起他们了。”玉铭问道:“好兄弟,如今该看高老道这面了!你倒去问问看,到底什么时候能见上谕?”
“不用问。你出银票就是,不出三天,准有上谕!”
于是玉铭开出十二万两银子的银票,十万是正项,两万是高峒元的好处。恩丰将这两笔款子,存在一家相熟的银号中,取来两张打了水印的票子,上面是“四川盐茶道玉铭”寄存银若干两的字样,随即转到了高峒元手里。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皇帝照例进储秀宫问安,慈禧太后闲闲问道:“四川盐茶道放了谁啊?”
“还没有放。”皇帝答说:“儿子遵慈谕,先让川督刘秉璋派人署理。”
“噢,”慈禧太后又问,“上次你跟我提的,打算放谁来着?”
“打算放玉铭。”
“好吧!就放玉铭好了。”
皇帝喜出望外。当天召见军机,便交代了下去。军机大臣相顾愕然,竟不知这玉铭是何许人?但这两年的“升官图”中尽出怪点子,不必问也不能问,唯有遵旨办理。当天便咨行内阁,明发上谕。
消息传到景仁宫,王有既惊且喜,而又异常不安,托词告假出宫,赶到内务府去找全庚。相见之下,十分奇怪,全庚的脸色难看极了,又象死了父母,又象生了一场大玻见了王有,只是扭着头微微冷笑,然后站起身来走了。
王有会意,悄悄跟了出去,往南一直走到庋藏历代帝后图像的南熏殿后面,四顾无人,只有老树昏鸦。全庚站住了脚,向“呱呱”乱叫的老鸦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妈的,活见鬼!”
王有已经忍了好半天了,此时见他是如此恶劣的态度,万脉偾张,无可再忍,出手便是一掌,揍在全庚脸上,跳脚大骂:“姓全的,你什么意思?谁挖了你的祖坟,还是怎么着?”
这一掌,打得全庚自知理屈,捂着脸,连连冷笑:“哼!哼!你跟我逞凶,算什么好汉?是好的,找姓李的去拚命,我才服了你!”
“姓李的”三字入耳,将王有的怒火压了下去,“你说谁?”
他问。
“谁?还有谁,你惹不起的那一个。白花花十二万现银子,叫人捧了去了。哼,”全庚跺一跺脚,带着泪声发恨,“一个子儿没有捞到,还叫人耍了!我死了都不闭眼。”
“耍了,你说是谁耍了你?我吗?”
“王老有!”全庚睁大了眼睛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着玩儿?”
“我不明白你的话!来,来,你说给我听听。”
等一说经过,王有的气恼,较之全庚便有过之无不及了。他脸色白得象一张纸,双唇翕动,浑身哆嗦,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明明就是这个主儿,我们这面说了,不行,他说了就行!可又不早说,要等我们这面替他开路,那不明摆着是欺负人吗?”
“就是这个,能把人肺都气炸!王老有,这口气非出不可!”
王有不响,紧闭着嘴想了好半天,才突如其来地说:“我听你的!”
这一下又让全庚愣住了:“慢慢儿想,总有办法!”他灵机一动,脱口说道:“对!
‘倒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就是这么办!”
“怎么办?”
“王老有,我先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别动气,咱们这是谈正经,可不敢瞧不起你们主子。招呼打在前头,话我可说得不大客气了,你们主子‘成事不足’,‘败事’总‘有余’吧?”
话果然不中听,但此非争辩之时,王有只答一句:“你说你的!”
“我只有一句话,让你们主子怎么把原先的话收回来,要说玉铭根本不是做官的材料,更别说三品道员啦!”
“这,”王有大为摇头:“怕难!”
“你试试!都说你们主子厉害,也许她有一套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