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总统大位上的徐世昌,标榜着"无为而治"。其实,他倒真是坚持"无为"--无所作为。他慌慌张张地使用权术,纵横捭阖,今日靠皖,明日联奉,目的只有一个,是想稳居其位。国主作什么为,为黎民办何事?他可并不多想。他想的多是自己的"文治",他要为自己在历史留"文名990所以,他挤出所有可用之时间、精力,放在他的"晚晴锋诗社"上。
晚晴笤诗社由于不断唱和,已经有不少佳作出来了,他已经让诗友正在汇编一本《晚晴籍诗集》;他的《东三省政略》也已刊印出版;早年编定出版的《退耕堂政书》,他又安排人修改;包括名臣、名将、师儒、高士、贤能、忠义、孝友及烈女等为内容的《大清畿辅先哲传》也脱稿修誊清楚;他安排人正在编篡《大清畿辅书证》,他们已经在十二府六州搜集到图书4180种,抄录序跋,并加按语。据说这是一本可补清史艺文志的好书。就在直奉两家调兵布阵的紧张关口,他还颁布命令,将柯劭志所编的《新元史》增入二十四史而成为二十五史。1920年10月9日,他拟了一个命令,要仿印《四库全书》。他把主持南北和议的总代表朱启钤找到面前,当面通知他,"此事由你主持。"朱启钤认真盘算了一下人力、财力,觉得实在力不从心,才将此议暂放......而他徐世昌自己,也在积极地编篡《拣珠录》、《竹总楹联》、《藤墅俪言》等书。他真想当一个匡古的"文国主"!
然而,徐世昌却又不可能,国内的派系之争不允许他坐下来"文治";国防形势大乱,也不允许他坐下来"文治"。 。
巴黎和会,中国代表迫于国人的激烈反对未敢在对德和约上签字。这样,日本人对山东的侵占没有丝毫改变。到了1920年1月,日本政府撇开巴黎和会,提出要跟中国政府双方直接交涉。交涉什么呢?还不是依然想着从德国人手中继承中国山东及胶州湾的所有权利。
对于日本的交涉,徐世昌只淡然一笑,他不想理会他--有英美为后盾,徐世昌不怕日本人。早先,有段祺瑞牵制,段是亲日的。现在,段祺瑞已远离政坛,他已无里误,日本人又会怎样呢,又敢如何呢?为了当今这个局面,徐世昌还特地让留美学生、倾心向美的颜惠庆接替了外交总长,今后,就是依赖英美的外交。
机会终于来了。1921年,美国想在太平洋与远东争夺霸权,决定召开一次华盛顿会议,邀请中国参加。徐世昌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把新上任的外交总长颜惠庆找到面前,亲切地呼着他的雅号说:"骏人,威尔逊(美国总统)要开华盛顿会议了,我估计,他一定要把势力往远东扩展。这事对咱们可是十分有利呀!"
45岁的颜惠庆,出生在上海,地理环境给了他一副极会算计的心态,从小便知道在这片十里洋行的地方怎样混世。他在同文馆毕业之后即去了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留学,亲身体验了所谓"文明世界"的一切,连月亮都觉得美国的又亮又圆。回国后便在外交部工作,渐渐爬到次长、总长的位子,和徐世昌具有相同的崇美心态,但又总觉"无用武之地"。听了徐世昌的介绍,心里自然高兴,便问:"咱们怎么打算?"
"我们已经接到邀请,作为正式代表出席会议。"徐世昌十分兴奋地说:"找你来就是这件事。你赶快搭个班子,及早动身。"
颜惠庆自然也是兴奋的。但是,他对徐世昌的为人却有信不过的地方,觉得太守旧,太没有实力,又太缺乏主张。跟他办事,有时候心里不扎实。所以,他想问个明白而后再去办事。"大总统,我猜想,华盛顿这个会,势必把触角伸向远东,中国当然会成为西方的目标,我们应该有个明朗的态度。你说呢?"
"我想好了,八个字,你记住:还我东隅,疗我宿疾!"停了停,又说:"当然啦,这个目标达到,也非易事。所以,你又要记住:在华盛顿会议上,我们终不得不唯美英是赖矣!"
颜惠庆明白了,也放心了。他轻松地笑笑,说:"大总统,刚刚收到日本政府照会,他们仍然提出直接交涉,并且提出了八项建议。我正要向你汇报呢。"
"又提出单独交涉?"徐世昌有点不耐烦了。"我们不同日本人交涉任何问题。巴黎和会我们没有签字,我们毕竟是战胜国。战胜国该享受的我们绝不放弃。这一次华盛顿会议,一定会有一个明确地、有利于我们的说法。"徐世昌很自信,因为他同美国总统威尔逊的特使,同英国公使朱尔典都接触过了,这些西方的霸主都向他表示过态度,支持中国收回山东和胶州湾,所以,他腰杆硬。颜惠庆是个惟恐徐世昌对日态度不硬的人,怕他对日妥协。
那样,他去华盛顿了,说话也不大胆。现在,大总统对日态度坚硬了,外交总长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对日本人不能让步。我们没有必要同他们单独交涉。日本是参加协约国的,我们中国也是参加协约国的;日本是胜方,我们中国同样是胜方。同是胜方我们从战败国--德国手中收回失地为什么要让给你日本人呢?,岂有此理!"大约是颜惠庆觉得话说得多了,他忽然停下来,转脸看看大总统。
徐世昌频频点头微笑,他心里明白,外交总长对大总统说教,是十分不得体的。难道大总统不懂这些?还须要他的下级向他谆谆告诫?可是,此刻徐世昌又觉得颜惠庆的话不多,并且说得很有分寸,他必须依照这种"原则"来对待日本人。
夜已经很深了。北京的初冬之夜,又是那么寒凉;这几日,从塞外吹来的风,一天比一天紧了;昨天傍晚,连脱光了叶儿的树枝也被风吹得发出呼叫声,尘沙笼罩着天空,弥弥漫漫,京城仿佛被纱幔裹了起来。
总统府也寒凉。
大总统同外交总长谈到深夜,颜惠庆方才告辞。徐世昌送他出门时,又再三叮咛:"到美国之后,你先去见见威尔逊总统,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他,请他体谅。"
颜惠庆点头答应着,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总统,如果威尔逊向我们提出什么要求,比如......"
徐世昌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摇手阻止。"美国不会对我们有侵略野心的他这样说着,心里又有点儿不踏实,再说:"为了我们的长远利益,美国人有点什么要求,我们还是能够、也应该答应他们的。"
大总统说的"有点"究竟指什么?没说清楚,当然,对于"应该答应"也只是一句泛言。对于外交总长来说,虽然感到有些含糊。却已经够了。所以,颜惠庆只"领会"地点点头,便告辞了。
徐世昌这一夜睡得很甜。
徐世昌对于华盛顿会议感到十分乐观,其结果却使他大失所望。
华盛顿会议从1921年11月12日开到1922年2月6 日,开了将近三个月,最后,由出席会议的美、英、日、法、意、葡、比、荷和中国等九国签订了三项条约:一、取代《英日同盟》的美、英、日法《四国公约》;二、英、美、法、日、意《五国海军协定》;三、《九国公约》,这个公约承认中国独立,主权与领土完整,宣布在中国实行门户开放,各国"机会均等"。
华盛顿会议上,英美联合对日施加压力,终于迫使日本达成将青岛变还中国,由中国赎回胶济铁路之协议。表面上看来,久悬未决的胶东问题解决了,然而,那个《九国公约》却在"中国门户开放"、"各国在华机会均等"等名目约定下,把中国利益一下子分给了八个国家,由八个国家控制了中国。大约这便是徐世昌交待颜惠庆的"能够"、"应该答应"美英等国的"有点要求"吧。徐世昌还美其名日"以夷制夷",实际上正是"以暴易暴",从而失去了中国更多主权!
吴佩孚把他分散在湘鄂的军队火速调进京郊之后,没有直接宣布对奉军如何,在大举练兵的同时,竟发了一个通电,向内阁发起难来,揭发梁内阁"与日本勾结"种种罪名,并且向全国人民发出号令:"如有敢以梁士诒借日款及共管铁路为是者,即为全国之公敌,凡我国人当共诛之。"要求梁内阁于七日之内下台,另一方面,吴佩孚要求曹锟,"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对奉问题。"
在保定的直系领袖曹锟,心里很乱,对于直奉关系如何解决,他已经锁眉多日了--难办呀!曹锟与张作霖关系甚密,并且又是姻亲,他觉得无由同他们打仗。何况,真正打起仗来,又难定谁输谁赢?为此伤了和气不值得。可是,吴佩孚却不同意,"是奉军占了我们的地盘,请他们出去有什么不可?"曹锟无可奈何,只得在保定召开了军事会议,任命吴佩孚为总司令,张国镕为东路司令,王承斌为西路司令,冯玉祥为后方司令,立即开始军事行动。张作霖是奉命人关的,吴佩孚拉出架式要打跑他,他当然不吃这一套。于是,把自己的军队自命为"镇威军",自任总司令,孙烈臣为副总司令,以"拱卫京师"为名驱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入关,另派五万大军做准备。
两军相聚直隶,战火一触即发,直隶百姓人心惶惶。消息传到北京,徐世昌万分焦急,请奉军入关,只是为了给直曹一点颜色看看,压压他们的傲气,不使总统为难。直、奉再战,国将如何?就在这时,外国人急急忙忙掺和进来,他们以"外交团"的名义,接连向外交部发出三份警告,也摆出一副参战的架式。4月(1922)20日发出的第三个警告文书强硬地说:
兹因中国各省军队调动一事,外交团认为应请中国政府注意本公使团1921年8月30日致贵总长之照会。该照会内开:"外交团特向中国政府提出警告:凡外人所受损失.无论其出于军队之行动,或因其放弃责任所致,定唯该管区之上级军官是问。各国必坚持请中国政府责令该上级军管,单独负其责任"。等因,兹特再为声明此态度,相应照请查照。
颜惠庆拿着这些警告去找总理梁士诒,梁士诒正被吴佩孚骂得恼羞成怒,不想理事,他便拉着颜惠庆去见徐世昌。
徐世昌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如今外国人又来凑热闹,他更加惊慌失措。手捧着外交团的"警告",连连发问:"怎么办?怎么办?这怎么办?"
梁士诒垂头不语,颜惠庆到是神情不慌,他慢条斯理地说:"外交团的查照,只是怕有损他们的利益。其实,不过是无病呻吟。中国人的仗打不打,尚未成定局,哪里就损到外国人头上去了。我看当务之急,还是直奉两家。这样对峙,当然没有好处,如都能撤兵,自然可以息争。"颜惠庆把话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知道,再往说,便是责怪总统调奉军入关的事了。
颜惠庆没有说下去话,徐世昌却"听"明白了。现在,他也有点后悔,觉得调奉军入关并不是一步好棋。可是,局面已是今日这情形了,后悔是没有用的,得想个办法"解急"。他锁着眉沉思阵子,说:"只有我出面请各家退兵了。"
颜惠庆点点头。梁士诒也点点头。当日,一道以"大总统"名义发出的命令便公布全国。其文为:
近日直隶、奉天等处军队移调,遂致近畿一带,人情惶惶,闾阎骚动,粮食腾踊。商民呼吁,情急词哀。迭据曹锟、张作霖等电呈声明移调军队情形,览之深为怒然。国家养兵,所以卫民,非以扰民也。比岁以政局未能统一之故,庶政多有阙失,民生久伤憔悴,力谋拯救之不遑,何忍斫伤而不已?本大总统德薄能鲜,不能为国为民共谋福利,而区区蕲向和平之愿,则历久不渝。该巡阅使等相从宣力有年,为国柱石之寄,应知有所举动,民具尔瞻,大之为国家元气所 ,
关,小之亦地方治安所系。念生民之涂炭,矢报国之忠诚,自有正道可由,岂待兵戎相见?特颁明令着即各将近日移调军队,凡两方接近地点,一律撤退。对于国家要政,尽可切实敷陈,以求至中至当之归。其各协共匡济,奠定邦基,有望焉!此令。
大总统的"撤军"命令发出后,吴佩孚只淡淡一笑,便当作废纸扔了,依旧做他的军事布署。
张作霖却很不高兴。他想,我的移调军队是奉命行事,京畿是否"人情惶惶,闾阎骚动"与我没有关系,"兵戎相见"是他吴佩孚造成的。没有他吴佩孚的"移调军队",你大总统怎么会命令我来"拱卫京师"呢?现在可好,不分青红皂白,各打四十大板,命令我也撤军,我不能撤。
张作不仅不撤军,而且有理有节地发了一通宣战形式的通电:窃以国事纠纷,数年不解,作霖僻处关外,一切均听北洋团体中诸领袖之主张,向使同心合力,无论前年衡阳一役,可以乘胜促统一之速成,即不然,而团体团结,不自摧残,亦可成美洲十三洲之局。乃一人为梗,大局益势,至今日而愈烈,长此相持,不特全国商民受其痛苦,即外人商业停顿,亦复亏损甚钜,啧有烦言。作霖所以隐忍不言者,诚不欲使一般自私自利之徒,借口污蔑也。不料因此竞无故招谤,遂拟将国内奉军,悉数调回。乃蒙大总统派鲍总长到奉挽留,曹省长亲来,亦以保卫京、津,不可撤回为清。而驻军地点商会挽留之电,相继而至,万不得已,始有入关换防,酌增军队,与曹使协谋统一之举。又以华府会议,适有中、交两行挤现之事,共管之声浪益高,国势之欺危益甚,作霖又不惜以巨款救济之。所以牺牲一切,以维持国家者,自问可告无罪。若再统一无期,则神州陆沉,可立而待,因一面为京畿之保障,一面促统一之进行,所有进兵宗旨暨详情,业于皓日漾日通告海内。凡有血气者,睹情形之危迫,痛丧乱之频成,应如何破除私见,共同挽救。乃吴佩孚者狡黠性成,殃氏祸国,醉心利禄,反复无常,顿衡阳之兵,干法乱纪,致威暾砚,虫友热心,决金口之灵,盈以、眵冷魂车夼,截铁路之款,俨同强盗之横行。蔑视外交,则劫夺盐款,不顾国土,则贿卖铜山。逐王使于荆、襄,首破坏北洋团体,骗各方之款项,专鼓动大局风潮。盘踞洛阳,甘作中原之梗,弄兵湘、鄂,显为蚕食之谋。迫协中、交两行,掠人民之血本,勒捐武汉商会,竭阅阌之脂膏。涂炭生灵,较闯、献为更甚,强梁罪状,比安、史而尤浮。唯利是图,无恶不作,实破坏和平之妖孽,阻碍统一之神奸。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怒。作霖当仁不让,妒恶如仇,犹复忍耐舍容,但得和平统一,不愿以干戈相见。不意曹使养电、吴氏马电,相继逼迫,甘为戎首,宣战前来,自不能不简率师徒,相与周旋,以励相我国家。事定之后,所有统一办法,谨当随同大总统及各省军民长官之后,与海内耆年硕德、政治名流,开会讨论公决。作霖本天良之主宰,掬诚悃以宣言,既不敢存争权争利之野心.亦绝无为一人一党之成见。皇天后土,共鉴血忧。作霖不敢以一人欺天下,披沥以闻,伏维公鉴!
奉军的通电发出之后,吴佩孚正好找到了借日,他知道奉军主力在西线,于是,亲赴长辛店指挥。
直奉大战开始。
西线奉军是张景惠的第一师,直军攻来,他先令炮团排炮猛轰。刹时间,硝烟弥漫,炮声震天。直军虽然伤亡甚重,却无退意。此刻,张作霖却加派两个混成旅来援。直军左右受敌,顾前失后,顿时一片大乱。
吴佩孚一见军阵大乱,觉得取胜无望,便迅速撤出阵地,兵退涿州固守。奉军占领良乡。
退至涿州的直军经过一番调整,吴佩孚便命西路司令王承斌率部正面攻长辛店,而他却亲领军队从侧面偷袭奉军的军械集中地--三家店。
张作霖知道吴佩孚会偷袭他,除确保原参战军阵地不变之外,抽调邹芬师增援三家店。在直军偷袭成功后,奉军发起两面夹击,直军不战而退。吴佩孚退出主战场之后积极和西路军配合,重新展开夹击攻势,张景惠虽奋起反击,终因伤亡太重,援军未到而节节败北。最后,不得不向芦沟桥撤去。
奉军东路由张学良、郭松龄为统领,中级军官多为武备学堂出身,战士也是经过严格训练,战斗力很强。开战之后,先后占领了大城、青县、霸县等地。后来,在一次攻坚战中,张学良受伤,军队再无大进,加上张作霖部队作战不力,阵地渐渐失去,队伍渐渐溃不成军,最后长辛店失守。
长辛店失守,奉军兵败如山,纷纷向山海关退去。张作霖亲去落垡督战,命督战队用机枪阻后,虽毙进攻不力的团营长十多人,落垡仍被敌军所占。张作霖率败军顺滦河而下,最后退到山海关--但是,他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了。
第一次直奉大战经过七天战斗,以奉军的失败宣告结束。为这场战争张作霖准备了一年有余,集中兵力二十万人。当他把残兵败将撤至山海关,经过收编时,张作霖懊丧之极,感到了山穷水尽,倾家荡产了。
直奉大战拉开序幕之后,徐世昌认定有八九分把握是奉张取胜。张作霖二十万兵马,长期准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兵力集中对准谁谁也挡架不了。为此,徐世昌还迫不及待地举行了一个家庭式的、颇为隆重的宴会,来预祝奉张的胜利--奉张胜利了,吴佩孚再不会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了。徐世昌受够了吴佩孚那个气,他希望张作霖把吴佩孚消灭。。消不灭也大大杀杀他的锐气!可是,正当他举杯的时候,奉张失败的消息传来了。开始他不相信,当消息被证实之后,他手中端的那只从故宫大内取来的汉白玉酒杯顿时落到地面上,摔得粉碎,他也瘫软在太师椅子上--吴佩孚又胜了!吴佩孚胜了,他大总统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徐世昌由惊慌到糊涂,又由糊涂到清醒了......
这天晚上,徐世昌病了,他发起了高烧。烧得他昏天黑地,说了许多胡话--他痛骂张作霖是个无用的东西,是个只会抒家劫舍的大土匪,"给你那么好的条件,你拿着上方宝剑入关,每月给你足够的军饷,什么地盘有利你就驻什么地方,为什么还会失败呢?你的勇气那里去了?一个地地道道扶不起的天子!"他向吴佩孚求情,他说他没有让张作霖入关,他入关是他目无王法,擅自作主,"我对珊帅和子玉一直是优礼有嘉,重重依赖的,你们的官全是我封的。不重视你们会有你们的今天吗?"后来,他终于说明白了为什么要奉军人关,为什么偷偷地给奉军供给粮饷......好在这一夜徐世昌身边全是他的家人和亲信,徐世昌无论说了什么,他们只会惊讶,只会暗暗地吐舌,谁也不会传出去。
次日黎明,徐世昌清醒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大多忘了,唯有那个"直胜奉败"的消息他没有忘。他依旧惊魂未定,瞪着略微红肿的眼睛让人把堂弟徐世章和秘书长吴笈荪找来,"告诉他们:有急事。十万火急!"当吴笈荪和徐世章先后来到他面前时,徐世昌有点失措无主地大声问:"你们知道吗?知道吗?形势坏了,知道吗?"
这种没头没脑的问话,弄得二人张口结舌,谁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难道你们都是聋子,都是瞎子,竟然什么事也不知道?"徐世昌大怒了:"告诉你们吧,张作霖败了,大败了!吴佩孚胜了,大胜了!"
刚刚被召来的二人这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吴笈荪欠了欠身子,心想:"胜败兵家常事,两军对峙,总有一军胜一军败,有什么奇怪?"但他不敢这样说,又不知再说什么好?索性拿出烟来,一声不响地去吸烟。
徐世章一直是奉命行事,心思都放在抓铁路抓钱上面,谁胜谁负?这种事见多了,也见怪不怪。"养了那么多军队,不打仗养着干什么?打起仗来军队才有用,胜负有什么?只要不打到北京城,不打到总统府,关你什么事?"但是,他也只是这么想想,不敢说出口,也是因为摸不准堂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所以,还是不说话为佳。
徐世昌不能沉默,他瞪着依旧红肿的眼睛说:"怎么办?事到如今这个样子了,你们看怎么办?"那语气仿佛这场战争就是徐世章和吴笈荪二人挑起的。而今,必须由他们二人拿出收拾残局的办法或承担战祸罪责才行。
徐、吴二人不着急,但却均在迷惑中:"大总统这是问计还是责难?这场战争是直、奉两家打的,谁胜谁败与我们何关系?我们又没有参与。去东北一趟那是奉了你的命令,只不过送一封信,责难我们什么呢?"所以,二人对徐世昌的话,左耳听了,右耳已飞了,全当没听见,还是依旧沉默。
"说呀!你们说呀!这局面到底该怎么办呢?"
看起来,徐世昌不从这两人口中逼中话来是不罢休了。追问之后,把那逼人的目光也送了过去,仿佛是在逼着他们说话。
吴笈荪是个有点儿智谋的人,紧要关头还是能够想出一两个招数的。他知道,这场直奉大战,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徐世昌挑起的,是徐世昌引奉军入关引起的。奉军败了,无论是曹锟,还是吴佩孚,这笔账是要算的,大总统是应该还这笔账的。因而,吴笈荪思索了一个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请徐世昌通电下野!可是,吴笈荪竞自摇头:"徐世昌做不到。总统来之不易,他又刚愎自用,唯利是图,在未见棺材之前,徐世昌是不会流泪的!"这么想着,秘书长用一线狡黠的目光朝着徐世章望了一眼,同时给了一个不知什么心态的微笑。
徐世章也是个"明白人",他对自己的堂兄更加了解,知道他的为人,无论惹出多大事情,他都不会认输。张作霖大军入关,是总统"令"来的,总统应承担责任。徐世章摇头,"他不会承认!",他想借个理由,把罪责加到张作霖头上,由总统发布一个什么命令。但又摇头,他知道那样做张作霖不会答应,"说不定那个红胡子会重整旗鼓,再来打总统。"思来想去,心神不定,索性也不开口。
豪华的会客厅,对坐着一双沉默的眼睛,沉默得令人窒息。
徐世昌心急如焚,背上已经冒出汗水。他望着两个敛口如钉的属下,发起怒来:他扔掉毡帽,敞开胸襟,双眼发直,口吐唾沫,气急败坏地说:"你们都默不作声了,好像你们都是没事人,只有我罪责难逃,必须由我拿出办法来解决当务之急!那好,我拿办法,我决定了:当初周旋曹吴与张的关系的,是你们俩人;去东北调兵人关的,还是你们俩人,因而,挑起这场战争的自然是你吴笈荪和徐世章,你们是罪魁祸首,只有杀了你们俩个人,才能平息事态,才算以谢天下!"
"啊--?"俩人同时惊讶不已。
吴笈荪呆了,他觉得徐世昌会那样做。
徐世章也呆了,他也觉得他的堂兄会那样做。他跪倒地上,爬到徐世昌面前,大声哭喊着说:"五哥,五哥呀!你不能那样做。你的亲笔信还在张作霖手里,他会公布的。杀了我们,国人会骂你。我有个办法,你听我说。"
徐世昌背过身,一声不响。
徐世章又说:"五哥,将来吴子玉对你发难,只会借口奉军人关,引来战祸。现在张作霖败了,你何不下道命令,免了张作霖本兼各职。把张作霖免了,矛盾自然缓解,事态自然会平息......"徐世昌不再作声了。吴笈荪趁机说:"菊帅,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张作霖退出关外,还会重整旗鼓的,一纸罢职令对他没有多大压力,但对吴佩孚却有作用,他会明白你的用心的。只有靠直远奉这一条路了。"
徐世昌胸无韬略,困境中只会听人指挥。他虽然觉得俩人的意见并非万全之策,但也无其他办法了。干脆走一步说一步,得过且过,明天杀头再说明天的事。他沉默了好一阵,便摇着手说:"去吧,去吧。你们都去吧!"
不久,徐世昌便以大总统名义连发四道命令:解散现任内阁,通辑梁士诒。
限奉军即日退出关外。
撤销张作霖本兼各职,听候查办。
任命吴俊升为奉天督军,袁金凯为奉天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