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老爹终于要死了,躺在床上,面容枯槁。
兄弟俩蹲墙角,唉声叹气,安道全拿着药匣候在床前,乐和捧着寿衣候在床后。
穿寿衣有讲究,不能提前,也不能延后,要在咽气的一刹那,趁体温尚存,灵魂未远,赶紧更衣。
掌握这个火候很难,幸好,有安道全。
午时,张老爹气若游丝,面皮泛白,喉咙跟破风箱一样咕噜咕噜响,一个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张家两媳妇当即扑倒在床前,放声大号:俺的爹啊……你不能死啊……
安道全不紧不慢,拿出银针,照太阳穴上一扎,进去一指肚,张老爹眼皮一跳。
安道全手一挥,先别哭,还没死。
张家媳妇生生止住哭声,擦擦泪,站了回去。
张老爹左等不死,右等还不死,外面雇来的丧乐队进来催了好几次,嚷嚷着再不发丧就下山,不过这事急不得,曹正拖住他们:很快很快,再稍等一会儿。
众人也无聊,聚一起说些闲话,谈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乐和在屋里给大家讲评书,朱武在屋外给大家说笑话,安道全一面听得津津有味,一面不时伸手探张老爹气息。
掌灯时,张老爹眼神渐渐无光,身体开始发凉,最终,两腿一蹬,昏了过去。
两媳妇又扑到床前开始号。
安道全如法炮制,拿起银针,往人中一扎,张老爹又还了魂。
两媳妇只好擦擦泪又退了回去,两人看安道全的眼神,吓了我一跳,直勾勾的,跟毒蛇一样。
宋老爹和晁老爹等得有些心急,张顺给两人拿来一副象棋,两人杀得不亦乐乎,安道全也在旁边不时指指点点。
亥时,老人不行了,嘴嗫嚅着,似乎想说话。
安道全让乐和凑到老人嘴前,听老人遗言,他自己施展浑身解数,在老人奇经八脉上乱扎,延续老人最后一口气。
老人嘴张了张,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头一歪,一命呜呼。
张家媳妇忘了哭,一脸焦急。
张大嫂紧张地问乐和,老人说的啥?是不是说家私藏在哪?乐和摇摇头。
张二嫂问,那是说老家的房屋地契怎么分?
乐和又摇摇头。
张顺问,是不是有啥话嘱咐我们兄弟俩?
乐和还是摇摇头。
张横不耐烦了,说了啥话你就直接说嘛!磨蹭啥?
乐和想了想说,说的是兄弟们要继续替天行道,忠君报国。
张家媳妇脸上全是失望,众兄弟齐声赞扬张老爹见识深远,至死不忘梁山大业。
我就纳了闷了,张老爹平常除了喝酒遛鸟啥都不会,怎么临死扯到梁山大业上去了?
我趁没人,悄悄问乐和。
这厮小声说,其实张老爹说的是:“安道全,我靠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