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爹今天发丧,众兄弟纷纷前去帮忙,记录丧仪的,张罗酒席的,安排抬棺的……
张家媳妇哭得那个惨啊,撕心揪肺,人们无不恻然,一个劲地感叹,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张老爹一个人躺床上,须发皓白,一身殓服,无声无息,一切都已跟他无关。
葛老爷子也赶来了,梁山上死人,都是他来操持。
掐着时辰,动仙身,入棺木。
棺木是曹正主动去置办的,他一向办事不靠谱,张顺本不想答应,没等开口回绝,这厮已一溜烟跑远了,买回来后张顺还特地检查了一下,有底有盖,没缺钉少板,也没有窟窿,全活。
众人七手八脚把张老爹抬起来,慢慢送出门去,身体都出去一半了,又被葛老爷子生生推回屋,说死人出门必须脚前头后,否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后人难以安宁。
人多手杂,屋里又不宽敞,掉头不容易,掉了几次,都没掉过来,张老爹头皮都蹭掉一块。
乐和出主意,把老人先竖起来,然后转个身,放倒,这主意不错。
终于出了门,到了棺木旁,脚先入棺,接着腰入棺,最后发现,头放不进去。
棺木他妈的短了二十公分。
众人面面相觑,葛老爷子这辈子操持丧礼无数,大风大浪遇到不少,见过诈尸的,见过还魂的,这情况还他妈的头一遭见,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若重新弄个棺木,得大半天,来不及。
葛老爷子最后说,把双腿蜷起来吧,张老爹泉下有知,也会体谅我们的苦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塞进去,张老爹头皮蹭掉一块,头歪在一边,双腿蜷缩,分外狼狈。
众人抬着棺木到了半山腰,准备入土,入土前得摔孝子盆,这活必须由亲生儿子来干。
一年轻后生抱着孝子盆不撒手,趴在坟前哭得那个惨啊,眼泪鼻涕一大把,拉都拉不动。
我纳了闷了,问朱武,这厮是谁?哭得这么惨?莫非……
朱武说他也不认识,不过哭这么惨的八成不是亲生儿子。
张顺哥俩愣一边,他们也不认识这鸟人,不过看他哭得那么伤心,也捺着性子候着,谁承想,这厮哭起来没完没了,一边哭还一边往棺木上扑,大有一头撞死在坟前的劲头。
张顺不耐烦了,拽拽他胳膊,哎!哎!哎!兄弟,死的是我爹。
后生止住哭声,拍拍屁股爬起来,把盆递给张顺,说我是你手下小兵,叫杨春,木易杨,立春的春,杨春!
张顺摆摆手,咬牙切齿地说,记住了。
张顺打碎了孝子盆,下葬,填土。
张老爹走了,走得轰轰烈烈,极尽哀荣,晁天王亲自扶棺,宋大哥亲手填土,张顺请来戏班子,演了三天三夜大戏,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半山腰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立在那里,寒鸦一只,站在树上,偶尔呱呱叫两声,山风猎猎,招魂幡呼啦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