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在凌晨4点钟。
“大鱼”的姐姐和外甥在爆炸中丧生。“大鱼”的姐夫因在外地跑业务幸免于难。
赫运光和白雨、沈力他们赶到云城爆炸案发现场时,被炸的地方已是一片废墟,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堵在现场周围的各条路口上,当地武警、军人一起在废墟上扒着碎石瓦砾,云城市局刑警队的已在现场开始勘查和调查访问工作。白雨绕着“大鱼”姐家的院墙转了一圈,他在后院豁口处停下,细细查看地上那些新鲜的鞋印,他叫沈力把技术员招呼过来,技术员取脚印的时候,他和沈力走进了“大鱼”住过的那间房子,炕上被窝没有叠,三个被筒就那么乱乱地摊着,上面落满了烂木头碎玻璃,白雨想起小夏在电话里告诉他的有关“大鱼”的那些消息,恼恨地说:“‘大鱼’果然是回来了,妈的,算这小子运气好,这爆炸案晚发一天,‘大鱼’肯定被咱们抓到了!”
沈力听不明白白雨说话是啥意思,他不解地问:“你是说‘大鱼’炸了他姐和他外甥?”
“不,一定是马老三干的!”
“马老三是谁?”
“‘大鱼’的一个狱友!”白雨就把小夏在电话里告诉他的公主岭市公安局发过来的那份传真的事儿告诉了沈力,沈力听后笑叹着说:“唉,假如这传真要是早到一天,或是马老三晚来一天,或许即抓了‘大鱼’又避免了爆炸案呀!”
“生活从来不给我们假如的机会。走,咱到前边去看看,有没有我们需要的线索和情况,做好准备,跟我去东北捉拿马老三!”
“你是说马老三回东北了?哎,白雨,我就不明白,马老三既然是追‘大鱼’报仇来了,干嘛不炸‘大鱼’住的后院呢?”还没等白雨回答,云城公安局的两个民警高声叫他们,说是赫局长让他们到前边一起研究一下案子。
从访问到的情况来看,跟白雨的推测是相吻合的。邻人说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大鱼”露面,但听到一个小男孩哭过,还听到一个四川口音的女人喊“栓儿”,街西头小卖部的老太太提供,曾有一个东北口音的男人向她打听过“大鱼”家住在这条街的几号……
白雨把他的推测跟赫局长讲了一遍,赫局长也问到了沈力提出的问题,白雨想了想说:“我想马老三之所以没有直接炸‘大鱼’住的后院,是因为他儿子跟‘大鱼’住在一起,他踩过点,且动了一番脑筋,最后他可能是想炸了前院,‘大鱼’会冲出来往前院救他姐,而这时他可以趁‘大鱼’不备把‘大鱼’干掉,再抱回自己的儿子,而‘大鱼’一定是在爆炸发生前突然离开的,所以马老三的复仇和营救就落了空……”
白雨决定带一路人马直奔公主岭,马老三即使不回家,也定会先在亲戚朋友处躲藏起来,待风声过后,他还会找‘大鱼’报抢妻夺子之仇的,马老三是一颗隐雷,不及时排除,谁知还会伤及多少无辜……
白雨、沈力和赫运光一行回到省城市局,赫局长让指挥中心的小夏和公主岭公安局取得联系,很快当地派出所传过来一张马老三亲属家的分布图。白雨看了看传过来的人名和地址,决定先奔牡丹江紫河镇马老三的舅舅家。小夏说你们要去的地方正是我的姥姥家,赫局长你让我跟着一块去吧,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赫局长说也好,这样算上小夏再加上一个刑警队备勤的周文一共四个人好有个照应。白雨看了看表说这样吧,赫局长,我们就别等着上班到财务支钱了,大家分头凑点钱或借点钱,咱抓紧赶火车吧。赫运光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三千块钱,交给白雨。小夏又贫嘴说:“瞧瞧,还是人家当局长呀,这私房钱就是多!”赫运光呸了小夏一声说:“这是我老婆让我买冰箱的钱,我还得想法编个瞎话怎么把老婆糊弄过去呢!”
由于时间紧走的又急,上了火车还补不上卧铺,几个人狼狈地站在厕所旁的过道里,这一站一直就到了长春,在长春才补了两张铺轮流躺着休息,到哈尔滨再倒车到牡丹江市。
到牡丹江那天下着小雨,天光暗暗的,连日来一直没休息好,白雨说咱们吃点饭,大家踏实地休整一夜,第二天开始工作。住的招待所马路边有一条排水沟,紧接着上个高台阶,白雨在前,沈力、周文随后,最后边是小夏。白雨刚站到台阶上就听身后扑咚一声,扭回头一瞧,那小夏掉沟里了,几个人的钱都在小夏身上保管着呢,小夏腰直起来时钱包却掉到了水里,他顾不得许多赶紧捞钱包,周文和沈力看着小夏的狼狈样子就乐。小夏捞完了上得沟来没好气地冲他俩嘟嚷道:“你小子真他妈操蛋!不知道我眼睛不好吗?也不言语一声,看我这身水涝似的,象个落汤鸡!”周文看着小夏那样笑得前仰后合说,你小子眼睛不好,还不是在警院晚上不好好睡觉,躲在被窝里看黄书看的。周文和小夏是警院同学,两个人平时老打嘴仗,小夏抹擦着身上的泥汤子,撅着嘴生气,可周文也是个贱嘴子,继续追问小夏,你小子不好好在家里值班,跟我们受这份罪干嘛?瞧,刚到你姥姥家门口,就栽了吧!白雨说周文你个乌鸦嘴,少说两句行不行。白雨知道小夏请战的含义还有一层就是他虽然将接到的那个传真按程序下发了,但毕竟是在接到传真的当夜就发生了爆炸的惨案,“大鱼”也是在这期间跑的,责任虽不在小夏,可是小夏心里不好受……小夏又使劲拨浪拨浪脑袋上的水,然后一声不吭闷头走了,白雨白了周文一眼,周文知道自己语失,追上去对小夏说:你别生气,我特爱看你生气的样子,就像唐老鸭一样,明天我请你吃饭!
第二天,白雨先到刑警大队找到方大队长,把情况跟方大队长介绍了一下,希望方大队长给予帮助,方大队长是个豪爽的人,拍着胸脯说,天下警察是一家嘛!兄弟单位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尽管说,要人出人,要车出车。白雨特别问到有没有“线人”,方大队说有,白雨说,您帮着约一下那“线人”,咱们中午一块吃顿饭。
中午,酒至酣处,话自然就多。方大队典型的东北汉子,豪迈义气,反复说没问题,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儿。白雨脸儿喝得微红,拉住方大队的手说,“公主岭市公安局给我们拉了个单子,马老三舅舅家有十多个亲戚差不多都分布在你们牡丹江市和周围的县里,要查的工作挺繁重的,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哎,我说白大队长,你这不是见外了嘛,有啥客气的,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不定哪天我们就又去你们那儿办案子去了。来,咱们感情深一口闷!”吃着喝着的时候,白雨又对“线人”说,那马老三好赌,走到哪儿赌到哪儿,听说他舅舅家的一个儿子外号叫‘肘子’,就在这市里开了个游戏厅,也好赌,你把情况给摸一摸!”
“线人”说,我倒认识你们说的“肘子”,他在我姑家的东邻住。
白雨一听怎么这么巧,就跟“线人”喝了几杯,嘱咐“线人”务必帮忙,定有回报。吃完饭,他偷偷地塞给“线人”五百元钱,让“线人”尽心竭力把情况都摸透了,小夏说我送方大队长和“线人”一会回去。周文、沈力欲跟着白雨走,白雨不放心小夏让周文跟着小夏并嘱咐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白雨知道中午这场酒大家喝的都挺到位,但下午是万万不能去干活了,他想感情铺垫好了,局面打开了,不在乎这一半天的,他挺放心地回到招待所,倒了杯茶水,倒在床上看牡丹江地图,他的目光停在了地图上的紫河镇……,不一会,周文气喘嘘嘘地跑回来,脸色都变了,说白大队不好了,小夏和“线人”不听劝现在就去了!
白雨一听就火了,这个小夏立功心切,这样会捅漏子的!这一去凶多吉少,惊了对方就失去一次战机,白雨冲出屋迎面就与方大队长一行撞上了,几个当地的刑警搀着小夏在后面跟着……
原来小夏送方大队长回局里后,周文去值班室办手续的时候,小夏就和“线人”一起往回走,走着走着就又想起电传的事儿。其实,当时他要是往心里去,及时跟云城市局叮嘱一声,不就什么事都避免了吗,看来一个环节误一点就全盘皆乱皆输。他恨自己那时怎么那么肉呢,他想着想着就滋生了将功补过的念头,他捅了捅“线人”说:“哎,你不是知道‘肘子’家吗?咱去趟趟他的家么!”
“这,你们白大队好像不让擅自行动!”
“嗨,你听我的,我们白大队他老是不放心我们,什么事儿都要亲自弄,咱今天弄点漂亮活儿给他露一手瞧瞧,行不?”
“线人”犹豫着就被小夏强拉硬拽着走了。
到离“肘子”家不远的一个小商店里,“线人”说你在这守着,我进去探探风儿。“线人”上坡进了“肘子”家,“肘子”的媳妇看是二柱子来了,就让他进屋了。“肘子”和两个陌生男人在,二柱子笑说哟,你们三缺一我来的正好吧?“肘子”说我牙疼,要玩你再找把手。二柱子又扯了会闲篇,借口出来再找把手就溜了出来。在这边小店里小夏正望眼欲穿急不可待地等着。“线人”回来,一说有两个陌生人,小夏兴奋起来脑袋一热就忘了白雨的嘱咐,立功的时候到了,他让二柱子给方大队长打电话,他径直就奔那“肘子”家去了。他想我进去一堵,你们一个也别想跑了。
“肘子”媳妇透着纱门看见大门口外来了一个陌生人,感觉不好,就从后院放出两条大狗冲出来扑倒了小夏,等到方大队长的刑警队员赶到时,“肘子”家的人已全跑光了。
白雨又气又急,可是一看小夏被狗咬的那样儿又不忍心说他了,他和周文、沈力坐方大队长的车赶紧送小夏去防疫站打狂犬疫苗,“肘子”他们跑了就跑了,治病要紧,但当地的防疫站却没有了狂犬疫苗的针剂,白雨当即决定让周文陪小夏赶就近的一班列车往回返,沿途问好哪儿有此针剂就在哪儿下车!小夏说不,我不走,我就是死也死在这儿了。白雨说走吧,我和沈力留下,有方大队长他们在,你们放心治病治伤吧!
小夏心中懊悔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洒在白雨的手臂上。白雨、沈力、周文几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方大队跟白雨说这事全赖我没安排周到,去的晚了一步,也赖我没管好二柱子,私自行动不汇报,事儿已出了,小夏兄弟别往心里去,这事我们会帮忙帮到底的。白雨送走了小夏和周文,跟方大队说,这事儿给你们添了天大的麻烦,可谁让咱都是一家人呢。抓马老三他们的这事儿咱还得比划。方大队长点点头说,你说吧,不行咱明晚搞大清查,白雨想想说也行,只是行动时先远后近吧。白雨是想如果先近后远这么查恐怕干着干着就泄劲了。按照要搜查的十几处,白雨又划了重中之重必须要查的。第二日夜里白雨和沈力按约定的时间正要出发时,小夏和周文推门进来了,白雨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要命了!周文说我劝不了他,不过我们在前一站下车已打了第一针狂犬疫苗,四天后打第二针,医生说不许累着,不许做剧烈运动,可小夏非要坚持回来参加战斗不可,再说我也不放心你们两个在这儿……
白雨背过身眼圈红了,两滴泪水扑嗽嗽地滚落下来。
白雨和方大队他们开车到了紫河镇,那紫河镇背靠威虎山,解放战争时期,杨子荣等侦查员就在这一带捉住过土匪头子座山雕。夜里12点钟开始清查,荷枪实弹地闯了四、五家都扑空了。这一次要闯的是“肘子”媳妇的娘家表姐家,方大队亲自带领十几名刑警,其中有个弟兄自报奋勇专门对付各家的狗。翻栅栏子,呼呼噜噜一大帮挺气势的,那表姐和孩子在家,问及“肘子”来过吗,回答说没来过,不过晚饭时在他丈母娘家见了,白雨心里一阵暗喜,这证实了马老三仍在亲戚朋友群里扎着。白雨说您带我们去他丈母娘家看看吧。那表姐说那可不行,去了日后知道了“肘子”还不得跟我急。再说我男人也没在家,孩子也睡了。白雨说孩子我们找人给你看着,你带我们去吧,我们自己去怕找不到地方,你去后就站在远处给我指指不用进屋,我们会给你保密的。那表姐犹豫一下,又看看当地的几个警察,其中一个她似乎还见过,她再次看了他们的工作证,挺不情愿地跟着走了。到“肘子”的丈母娘家已是凌晨2点多了,一进村那表姐说这样吧,村口有个小卖部,一问店主就知道了。白雨想别太为难人家表姐就答应了。一敲小卖部的门,不大一会门就开了,一个干巴老大爷问啥事呀,白雨说是“肘子”的朋友,生意上的事找“肘子”,而“肘子”来他丈母娘家了。小老头挺热情地锁上门,一直把他们领到那家门口,指了指就回去了。侦查员迅速包围了那个小院。方大队敲门,里边没声音,再敲,并报了公安局的身份,半晌里边才把门打开,屋子里有“肘子”的丈母娘,小舅子、孩子和小舅子媳妇,白雨让把几个人分开分别问一下,问了几分钟,谁和谁说的都不一样,丈母娘说“肘子”根本没来过;小舅子说在表姐家里见过一面但“肘子”没回这个家;小舅子媳妇说吃晚饭时回来了,但吃完就走了,还有两个人一起走的。
白雨把情况全集到脑子里分析了一下,就选了小舅子媳妇对其施加压力,告知她如果知情隐瞒不报就会把全家都要交待给公安局的。那媳妇想了想说,“爱他娘的怎么着吧,俺反正也在和他打离婚呢,他们家的事不能牵扯着我!俺就告诉你们吧,“肘子”他们三个就住在后面山坡的那几间屋子里……”
山坡后面一溜五间房子。小夏从茅房的小矮墙上第一个跳进院,却踩了一脚软乎乎的东西,小夏知道是踩着雷了!也不敢声张,忙比划让后边的警察绕开这地方跳下来。小夏沮丧地想,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警力分散后显示了警力的稀少,可是大夜里的也不便再调人来,有人把住后山坡,有人把住窗户和门口,小夏扒着窗子刚要往里边张望,一只高压锅就从头顶抛出来,里边的人发现了外面的动静。
方大队喊话了:我们是公安局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吧!白雨听了心里就乐,心说这和电影里的镜头差不多。里边又踢里当啷往外砸了一些叉子、铲子、砖头、瓦罐什么的。黑灯瞎火的,外边的人对屋里的情况不摸底儿,不敢冒然挺进,里边的人又是骂又是嚷又是砸东西也不出来。白雨说总僵着对咱不利,万一这村子里的人都出来把咱围攻了,就咱这几个人真对付不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逃跑和拒捕咱就开枪。方大队说这得跟领导联系一声。说完用对讲机与局长通报了情况和将要采取的行动,局长同意白雨他们的意见。对于白雨他们来说如果真开枪打死了其中的人,当地检查院肯定得先把他们看起来,审查清了才会放他们,麻烦事也挺多。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为之的事儿。方大队又喊话了:我们已经请示领导了,你们再继续反抗我们就开枪了,打死你们也白打!
山里的风凉,方大队的嗓门大,那声音冷冷的顺风传出很远,屋里有好一阵不滋声了。这时那个主动要求对付狗的小伙子从山坡北边的矿上弄来许多矿灯,白雨他们在院子里将矿灯拧亮,立时屋里的一切便看得清清楚楚。那三个人光着膀子像狼一样走来走去,有的提着菜刀,有的拎着铁锨,其中一个在灯照过去的时候吱溜一下扎在炕角子里头了。白雨喊道你们投降吧,我们都看见你们了,你拎着那把刀没用,穿花裤衩的你那把铁锨能干嘛,再给你们五分钟,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开火了……白雨喊完心说妈的,我这不也跟演戏似的。
“肘子”、马老三和“烂头疮”你看着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外面贼亮贼亮的灯光,“烂头疮”赶紧穿上裤子,小夏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拿枪的手高举着挥了一挥想再大声喊他几嗓子,不想还没喊出声,枪就走火了,“嘭”地一声,把他自己吓了一哆嗦,话也没喊出来,歪打正着,里边真紧张了,连忙喊你们别开枪,我们出来。那时天快亮了,白雨让把刀哇铁锨的先从窗子里扔出来,又闪身到了门口处,一等他们几个出屋,就地摁那儿戴上了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