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位报界新星的诞生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埃勒里·奎因 本章:第十章 一位报界新星的诞生

    菲茨杰拉德溜溜达达,走进了马格纳电影公司的接待大厅,对前台的人说:“你好,鲍勃。埃勒里·奎因在吗?”

    “你找谁?”前台接待员问。

    “我找埃勒里·奎因。”

    “奎因,奎因。他在这里工作吗?”那人拿起了一份名单。

    “我觉得他应该在这个部门。”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哦,是的。是位作家。在作家办公区,二十五号房间。请你稍等一下。”接待员说着拿起了电话。

    菲茨杰拉德把一根雪茄,塞到了那个人的嘴里,笑着说:“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是谁,一个推销员吗?”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顺着水泥路面绕过了四方形的办公大楼,经过一个擦鞋的架子,然后转入一条标为“第—街”的通道,通道的一侧是一号录音棚,尽头是一个两层楼高的狭长建筑,墙壁上抹着泥灰,还盖了一个红色的三角形的屋顶。

    菲茨杰拉德走上台阶,开始顺着露台去搜寻,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扇标有数字二十五的房门。

    那是一个非常宽大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富丽堂皇的桌子,一块漂亮的地毯,一盏漂亮的吊灯,漂亮的窗帘,墙上还刮着迷人的图片装饰。房间里十分空矿,正对房门的桃花木工作台上,有一台打字机,桌子前面的地板上,翻倒着一把椅子,椅子的扶手闪闪发亮,椅背上还刻着花体的字迹。打字机上有一张的打字纸,上面打着一些字。

    菲茨杰拉德走了过去,读了起来:

    如果真有什么奇迹发生,有人走进了这个房间——这个被人遗忘的隐士的小牢房——噢,天哪,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朋友,请你等着我。我现在正在伟大的胡戈先生——影片公司著作部的活佛——的办公室里,把我脑子里仅剩的一点东西告诉他。

    菲茨杰拉德莞尔一笑,走出了房间。在走下露台的时候,他的眼睛扫过了一扇窗户,看到了一个双腿修长、穿着运动裤和黄色马球衫的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一份《时尚》杂志上的牙膏广告,不过,菲茨杰拉德很快意识到:其实那个男人是在打盹。

    菲茨杰拉德回到了行政办公楼,穿过一尘不染的走廊,终于找到了胡戈先生的办公室。推开房门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装潢舒适的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三张宽大的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此时她们都在修理指甲,房间里还有一位心神不宁的年轻人,他手上拿着一张标有“序幕八”的黄色纸张,正在焦躁地大声地朗读。

    “什么事情?”其中一个年轻女人没有抬头,随口问道。

    可是,菲茨杰拉德根本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直接推开了写着“私人房间”的房门,闯进了胡戈先生的私人领地。

    在一张富丽堂皇的、看起来好像宝座一样的椅子里,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头发稀疏,看起来和蔼可亲,面前是一张绷着牛皮的豪华桌子。

    这个房间里的地毯、桌子、窗帘、书架、收音机和艺术品,都让人眼花缭乱,比作者区二十五号房间里的摆设,更加奢华。更了不起的是,胡戈先生心情愉快,而且他的愉悦之情,就写在脸上。与胡戈先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里的另一个年轻人,他胡子拉碴,面色绛紫,像疯子一样挥舞着胳膊,好像星期天的游艇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埃勒里·奎因先生,请你冷静一下。”胡戈先生用慈爱的语气,对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我要是总这么等着,肯定会发疯的!……”埃勒里·奎因激动地怒吼着,“我想知道,为什么巴彻先生不能见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奎因先生。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说的是巴彻先生。你必须适应他的时间,请酎心一点。再多一点耐心。并没有人催促你……”

    “这正是问题之所在!……”埃勒里·奎因激动地大声说道,“我希望有人催促我,我希望夜以继日地工作,我希望听到声音,和人交谈。我甚至愿意和别人谈论天气。我说,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请原谅。”菲茨杰拉德插嘴道。

    “哦,你好。”埃勒里·奎因说。他陷进了一张足有十英尺长的沙发里,用手托着毛茸茸的下巴。

    “有什么事吗?”胡戈先生一本正经地问。

    “哦,”埃勒里·奎因烦躁地挥了挥手,“胡戈先生,这位是菲茨杰拉德先生,《洛杉肌独立报》的主编。”

    “一位新闻记者,”胡戈先生喜气洋洋地说,“来一只雪茄吧,菲茨杰拉德先生。你能在外边等一会儿吗?我和奎因先生?……”

    “谢谢,我就在这里等好了。”菲茨杰拉德和蔼可亲地说,他叼起了胡戈先生赠送的雪茄,“是什么事儿呢,我的大侦探?”

    “你来给我评评理。”埃勒里·奎因跳了起来,大声地说,“他们把我叫到这里,说是要我写电影的剧本。只给了我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间,让我在纽约收拾停当。到了洛杉矶,他们又迫不及待地把我拉下了火车——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洗个澡——立刻把我送到了制片厂!……于是,我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这里,一身臭汗,鼻子不通气,嗓子隐隐作痛。他们给了我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让我工作,给了我一大堆打印纸,一大把铅笔,还给我提供了一个漂亮的速记员——不过我拒绝了。你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想不出来。”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我受够了在那里等着,我每天不停地转来转去,等着那位大人——杰克·巴彻先生——来召见我,据说我要为这位制片人工作。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匆匆忙忙赶到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庙里,整整两个星期,那位大人居然没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埃勒里·奎因焦虑地说,“我给他打过电话,在他办公室外面埋伏过,还试着在半路上拦住他——噢,这些都不管用。我只能盘着腿,坐在那里祈祷,希望能有一个人影出现,不然我很快就会发疯的!……”

    “奎因先生不理解,好莱坞的办事风格。”胡戈先生立刻解释道,“巴彻先生绝对是一个天才,他有独特的方式……”

    “哦,是吗,他是一个天才?”埃勒里·奎因大声吼道,“算了吧,让我告诉你,我的大人。你的那位天才,白天在打高尔夫球,晚上和了不起的女明星邦尼·斯图尔特调情。整整两个星期!……你有什么好说的?”

    “咱们出去转一转吧。”菲茨杰拉德点燃了雪茄,“让我请你喝一杯酒!……”

    “好的,你去吧!……”胡戈先生热心地说,“你需要去喝儿东西,放松一下神经。巴彻先生很快就会跟你朕系的,我敢保证!……”

    “你,还有巴彻先生……”埃勒里·奎因恶狠狠地瞪了—眼胡戈先生说,“你们都是吃人的魔鬼。”

    埃勒里·奎因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菲茨杰拉德紧随在他的后面。他们走进了电影厂对面的赛拉酒吧。三杯苏打威士忌喝下去之后,菲茨杰拉德说:“我发现你的嗓子已经恢复了。”

    “因为这里的阳光,我的嗓子已经适应了!……”埃勒里·奎因抓起他的杯子,“上帝啊!……”他低声地嘟囔着,一饮而尽。

    “你已经厌倦了这里的花天酒地,是吗?”

    “如果不是已经签了合同,我肯定会坐第一班火车,离开这里了!……”埃勒里·奎因激动地说。

    “你是否有兴趣参与真正得惊心动魄的事情,而不是这里的闹剧?”

    “什么事情都行,任何事情!……”埃勒里·奎因不耐烦地说,一边向酒瓶伸出了手,“把那个酒瓶给我!……”

    “其实,我要提议的,正是你擅长的领域。”菲茨杰拉德低声说道,他正惬意地吸着胡戈先生提供的雪茄。

    “哦?……”埃勒里·奎因放下了那瓶苏格兰烕士忌,探寻地看着菲茨杰拉德,“是斯佩思和雅尔丹的案子?”

    菲茨杰拉德点了点头。埃勒里·奎因靠在了椅背上,然后说道:“有什么新的进展?”

    “你大概知道了吧,里斯·雅尔丹被关进了监狱,被指控谋杀了所罗门·斯佩思。”

    “我在报纸上读到了。”埃勒里·奎因抱怨着点了点头,“上帝啊,我在这里能干的、难一的事情,就是去读无聊地报纸了。”

    “你见过他的女儿吧——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个时尚的年轻人。”

    “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对经济毫无任何贡献的人,不过,她还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儿。”

    菲茨杰拉德用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严肃地说:“他们现在倒霉了,手头没有钱。今天早上,雅尔丹小姐来找了我,想要找一份工作,于是,我就给了她一份工作。”

    “你真他妈的是个好人。”埃勒里·奎因说。他暗中疑惑,沃尔特的钱都去哪儿了,但并没有直接问出口。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和里斯·雅尔丹是哈佛大学的校友,算是私下里有点儿交情,但是,让这些都见鬼去吧。我给瓦尔一份工作纯,粹是因为生意。她想卖一些东西,而我正好想买。”

    埃勒里·奎因突然问道:“你认为是里斯·雅尔丹先生杀了所罗门·斯佩思吗?”

    “我怎么知道?……不管怎么说,那个女孩儿说,她手上有一些热点题材——大概是一条线索。她不肯告诉我详情,但是,我感觉:那肯定是一条重要线索。她打算为我撰写署名专题文章,每天都写,同时她会追踪那条线索。”

    “这也正是,”埃勒里·奎因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抚弄着印有方格的桌布,“那么,你来找我的原因是……?”

    菲茨杰拉德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你最好听我说完再回答,奎因先生。我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主意……”

    “鉴于我目前的情绪焦虑,”埃勒里·奎因说,“这倒是很吸引我。”

    “我对她说,我会派一个有经验的人跟着她——给她提供指导和帮助。”菲茨杰拉德小心翼翼地,往他的杯子里加满了酒,“你就是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她会跟我合作?……你忘了么,星期一,你在桑苏斯揭露了我的身份。”

    “没有关系,她并不知道你是一个侦探。”菲茨杰拉德急促地说,“她当时紧张得要命,根本顾不上观察别人。”

    “哦!……”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说,“你打算让我监视她。”

    “听着,奎因先生,如果我想要那么做,我就会派我自己的人。她需要一个熟悉谋杀案的人,但是,我不想吓坏她,所以,我希望她认为,她的合作伙伴只是一个记者。”

    埃勒里·奎因皱起了眉头说;“可是,我并不是什么记者,而且,她还认得我。”

    “除非她曾经和,一个记者工作过,否则,她不可能知道,真正的记者是什么样子。再说,她对你熟悉么?”

    “她见过我两次!……”埃勒里·奎因说。

    “见鬼!……”菲茨杰拉德说,“我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埃勒里·奎因警惕地问。

    “只要化一化装就行了。我知道你很擅长于化装,这也是我想到你的原因。”菲茨杰拉德积极地建议着,“你说过,你平时并不蓄胡子,所以,如果你现在刮掉了胡子,瓦莱莉应该就认不出来你了。”

    “刮掉这么漂亮的胡子?”埃勒里·奎因沮丧地抚摸着他的胡子。

    “当然应该刮掉胡子!……这种样子太老套了。把你的脸蛋收拾干净,把发型改一改,改成偏分,再换一换衣服,她绝对认不出来。而且,你的声音也会骗过她——星期一的时候,她只听过你沙哑的声音。”

    “嗯!……”埃勒里·奎因说,“你想让我跟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去了解她所知道的信息,如果她父亲真的是无辜的,就叫我帮助他翻案?”

    “没错。”菲茨杰拉德点了点头。

    “如果他确实有罪呢?”

    “如果是那样,”菲茨杰拉德又拿起了一杯酒,“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埃勒里·奎因轻轻地敲着桌布,过了一会儿,他说:“还有一个问题。我不可能伪装成洛杉矶的记者,我以前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那你就说,你是刚从东部来的。”

    “而且,我不知道这里的方言,风俗和消费场所……”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哦,我的上帝啊!……”菲茨杰拉德说,“你以为真正的记者,都像你小说里面描绘的那样?也许你不相信,真正的记者跟普通人,简直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习惯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平常人更加体面。至于消费场所,济杉矶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城市。从面积上来说,洛杉矶市是美国最大的城市——整整覆盖了四百四十二平方英里的土地。我们的记者们,要在洛杉矶市的各处工作,想一想看,你需要开车六十英里,才能够赶回家和妻子团聚,你还有心思在外边消费么?”

    “我被你说服了。”埃勒里·奎因笑着点头说“那么,我用什么名字呢?”

    “糟糕,这是个问题,让我想一想。”菲茨杰拉德嘟囔着,“埃勒里……”

    “科勒瑞……”

    “皮勒瑞……”

    “希拉里!……就这个吧。希拉里什么呢?……奎因……”

    “姓肯因吧!……”埃勒里·奎因插了一句嘴。

    “希拉里·肯因。嘿,简直棒极了。”

    “就这么定了。”菲茨杰拉德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不关心报酬问题么?”

    “难道你也要敲诈我?”菲茨杰拉德痛苦地说。

    埃勒里·奎因笑着说道:“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你这个走运的恶棍!……”

    菲茨杰拉德疑惑地问:“噢,那为什么?”

    “因为我受够了那些大老爷们——巴彻和胡戈;因为像斯佩思这种案子,将会很吸引我;因为我喜欢和人打交道;还因为……”埃勒里·奎因扣上了帽子,“我有一笔账,要跟刑事案件局的人算!……”

    “一个理想主义者!……再见!……”菲茨杰拉德说,“下午两点钟,到我办公室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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