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又出现了。”当他们走上大街的时候,埃勒里·奎因愤愤地说。
“在哪儿?”
“就在我们后边的什么地方。我能够感受得到。你的车子停在哪儿了?”
“希尔街。”
“你去拿车子,我在后面跟着你。看看我们能不能抓住这个小跟班。”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下了马路路沿,急匆匆地穿过了街道。
刚刚走上了道路的另一侧的人行道,雅尔丹小姐就听到了身后一声惨叫。她立刻转过身。希拉里·肯因正在和一个中等身材、宽肩膀的人搏斗,那个人的惨叫声如此响亮,估计市政监狱里的人都听到了。
“住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喊着,一边跑回了街道的另一侧。跑上去拽住了埃勒里·奎因的胳膊,他正和那个人纠缠在一起——像是在进行一场柔术比赛。那个人挣脱了埃勒里的束缚,挥舞着满是雀斑的拳头,正好打中了埃勒里·奎因的鼻子。
“潘克?……”瓦莱莉惊叫起来,“肯因先生,住手!……噢,天哪,这是潘克!……”
“要我说,这次算是平局。”希拉里·肯因先生喘着粗气,用他的袖子擦着鼻子说,“如果他同意的话。”
“这个家伙是谁?”潘苋怒气冲冲地问,“我早就发现他有问题!……他是不是胁迫了你,瓦尔?我可以把他的肠子撕烂!……”
“你们都听着,都别再冒傻气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暴躁地说,“快走吧,再过一分钟,他们就会派防暴警察过来了。”
事实确实如此,身后那辆忠实的黑色轿车,突然停了下来,里面的两名乘客,正急急忙忙地钻了出来。
三个人看了一眼轿车,周围有正在聚拢的人群,和向这边跑来的侦探,于是,他们立刻匆匆地逃走了。
他们顺着希尔街跑了很远,甩开了追踪的人,钻进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车子里,然后一头冲进了下午拥挤的车流中。
“这次意外,至少有一个好处,”希拉里·肯因先生仍然在揉着他的鼻子,“我们甩开了‘保镖’!……”
潘克坐在后排座位上,试图在狭小的空间里,展开他的身子。
“你这个傻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开着车,一边怒气冲冲地说,“是你—直在跟踪我们吗?潘克,我不需要你给我当奶妈!……”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潘克满腹牢骚地说,“这个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骗子。再说,里斯·雅尔丹先生嘱咐我照顾你。”
“这个借口并不合适。这位是肯因先生,我的一位老同学,他在协助我的工作。”
“什么,工作?……”潘克的眼睛差点儿掉出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向他叙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后提到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新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潘克大声地说,“我知道为什么鲁伊希承认,在星期一下午五点十五分,他到过桑苏斯。”
“什么,你知道原因吗?”
“我自己也在进行调查,”潘克骄傲地说道,“我觉得这个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有问题,我猜他正在隐瞒着什么。所以,今天早上,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我和电话接线员小姐攀谈了起来,她很快就和盘托出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和他的两个手下,在星期一下午离开了办公室,时间是四点三十分之后,他们是坐着安纳托尔·鲁伊希的车子离开的。”
“潘克,很抱歉,我刚才使出了锁臂勾腿。”埃勒里·奎因热情地说,“干得不错。安纳托尔·鲁伊希发现,他的女职员已经泄露了信息,并猜测你已经告诉了瓦莱莉,所以,今天瓦莱莉询问的时候,他立刻就说出了真话。”
“我认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我们的方向找对了。”她皱了一下眉头,査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把车子开下了主干道,转向西北方向。
“你现在要去哪儿?”潘克好奇地问道。
“去桑苏斯。我想跟弗兰克谈一谈,而且,我必须采访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边说,一边狠狠地踩着油门,“那个……那个亲爱的、可爱的维尼——那个该死的花瓶!……”
一名警员正坐在岗亭里打盹儿,弗兰克凄惨地蜷缩在大门旁边,一个空的水果箱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按响了汽车喇叭,那个警员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
“你们不能进去!……”他摆着手,“这是上边的命令。”
“哦,亲爱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说,“您瞧,中尉,我们不是……”
“我不是中尉,而且,你们不能进去。”
埃勒里·奎因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你忘了么?你现在是强大的、代表民声的报界的一员哟。”
“噢,真的让你给说对了,没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说,“瞧,上尉,看看这个。我是媒体的记者,报界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向那名警员挥舞着记者证。警员透过铁栅栏,疑虑地检查了一遍。
“好吧,你可以进去。但是,这两位先生必须留在外边。”
“我是《时代周刊》的记者。”希拉里·肯因先生笑着说,“也是来采访的。”说着他也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抱歉,潘克,看来你进不去了。”
“为什么不行?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潘克强硬地说。
“不行,你不能进去!……”那个警员恶狠狠地说。
潘克只好再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紧紧地盯着大铁门——和星期一晚上的情形一样。
“弗兰克,过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热情地招呼着。
独臂警卫弗兰克似乎很吃惊,警员皱起了眉头。
“我要进行采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迷人地一笑,两个男人都被她的笑容迷惑了。
弗兰克跟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到了距离岗亭,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埃勒里·奎因懒洋洋地跟在后边。他的眼睛在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桑苏斯的别墅看起来空荡荡的,像是被人遗弃了。
“弗兰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严厉地说,“星期一晚上,你故意撒谎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得离大门足够远,那个警卫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守门人的脸变得煞白。
“我,雅尔丹小姐?我没有撒慌。”
“哦,你没有撒谎么?……你对格鲁克警官怎么说的,从拍卖结束到瓦莱夫斯基来换班,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只有摩恩小姐和一个穿着我父亲大衣的人,进入了桑苏斯,你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我对天发誓,这就是实情。”
“你这个不知廉耻,缺德的老家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说,“星期一下午的时候,你并没有时刻守在大门旁边,你自己很清楚!……”
一条胳膊的守门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我没有在门边?”他结结巴巴地说,似乎突然感觉到了恐惧。为了让怕自己不露馅儿,他大声地坚持说道,“不,我一直都待在这里!……”
“噢,算了吧,别装蒜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冷笑着说道,“五点一刻的时候,你在哪儿?”
独臂人吓了一跳。他畏缩地低下了头,紧张地瞥了一眼远处大门旁边的警员。
“求你别这么大声,雅尔丹小姐。我并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吧,”埃勒里·奎因用专横的语气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还是在撒谎?”
“我只是抽空下山,去杰姆的餐厅喝了一杯咖啡。我饿得不行了——下午的时候我总是很饿——我的肠胃有点儿问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弗兰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兴奋地问道。
“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吧?我在五点多一点儿的时候下了山。也许是五点过八分,或者是五点过十分。五点半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对,差不多那个时候。”
“你把大门锁好了么?”埃勒里·奎因问道。
“是的,先生,我锁了门,先生。我绝对不会不锁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
“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呼吸急促,两眼闪闪放光,“这就是说,任何人都可能……弗兰克,别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你明白了吗?”
“哦,我不会说的,小姐,我绝对不说。如果银行的人,知道了这些尴尬的事情,我会丢掉饭碗的。”弗兰克激动地说,“我刚刚在这儿干了几个月,我只是一个穷人,雅尔丹小姐……”
“我们走吧,宝贝儿!……”“采访专员”肯因先生,大胆地拉起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胳膊,领着她走向了所罗门·斯佩思家的大房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快步走着,试图跟上希拉里·肯因的大步子。
“那个安纳托尔·鲁伊希是个骗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喘着粗气说,“他说他在五点十五分到了这里,发现这里进不来,然后就离开了。过了一阵,在六点过几分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这完全说不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面疾步前行,一边激动地大声嚷嚷,“你大概不了解所罗门·斯佩思,他可不愿意等着。尤其是当斯佩思说,有紧急事务的时候。哦,安纳托尔·鲁伊希肯定没有走开!”
埃勒里·奎因仍然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问道。
“我当然知道。”埃勒里·奎因点燃了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吹着烟圈儿,“你认为,当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发现大门锁着,而且没有警卫的时候,他翻过了栅栏,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见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
“你猜对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说。
“我觉得你的说法不无道理。”埃勒里·奎因继续走着,狠狠地吸着香烟。
“他在房子里。在五点十五分到五点三十分之间,鲁伊希先生就在房子里!……”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埃勒里·奎因提醒道。
“我确信他在房子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肯定地做了断言,“他可以把车子停在桑苏斯的另外一边,这样他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即使弗兰克也不会注意到。他原路返回,翻过了栅栏……”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凝神地盯着埃勒里·奎因,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就是说……那就意味着……”
“我们还是先去采访那位迷人的淮新娘吧。”希拉里·肯因先生低声说道。
维尼·摩恩小姐亲自出来,绐他们打开了门。
“这么说,你也害怕请佣人?”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你们想干什么?”维尼·摩恩问道,她被气得脸色通红。
“我们想要分一杯羹,就像俗语所说的那样。”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得意地一笑,突然从维尼·摩恩小姐的身边钻了过去,迅速地奔向书房。摩恩小姐瞪了一眼希拉里·肯因先生,对方歉意地摊开了双手。
“你先请,摩恩小姐。”希拉里·肯因先生笑着说。维尼·摩恩小姐停顿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赶往书房。
“你们这是干什么?”维尼·摩恩激动地怒吼着,试图用具有杀伤性的眼光,一举彻底毁灭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一位淑女,就不能有点四人空间吗?
“这位是希拉里·肯因先生,这位是维尼·摩恩小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小声地相互做着介绍,她既没有被毁灭,也没有畏缩,“我们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我不想和谋杀嫌疑犯谈话!……”维尼·摩恩小姐激动地嚷嚷着。
“如果不是因为我需要拿薪水养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愤怒地说,“亲爱的,我会把你那双浓妆艳抹的眼睛,一手指头给生抠出来。我现在在为《洛杉肌独立报》工作,所以我想知道,关于你和安纳托尔·鲁伊希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维尼·摩恩小姐夸张地举起了她的胖胳膊。
“我简直要发疯了!……”她尖声喊了起来,“我告诉过那个小家伙——我告诉过阿纳托勒,闭上他的嘴巴——你们是第二拨了,《洛杉矶独立报》的记者已经来过一次了!……”
“你打算嫁给阿纳托勒吗?”
“我无可奉告……尤其是对你!”
“我真不明白,她如此受欢迎的原因,肯因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叹了口气,“你说是因为她的相貌,还是因为她的举止?”
“摩恩小姐,”“采访专员”希拉里·肯因掏出了铅笔和小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所罗门·斯佩思留下的五千万美元遗产?”
“我可以告诉你!……”维尼·摩恩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是,她瞬间又平静了下来,用手摆弄着她小麦色的头发,“我正在购物,买东西,不停地买东西。当你成了女继承人的时候,大商店就愿意赊账给你,噢,这真是太妙了!……”
维尼·摩恩小姐轻蔑地扫了一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整洁而朴素的衣着。
“你的婶婶是不是也在购物、消费,不停地消费?”希拉里·肯因先生在花里胡哨的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
维尼·摩恩小姐挺直了身子,大声地说:“我的森森已经离开了。她早就走了。”
“那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永远不会回来了!……”维尼·摩恩小姐恶狠狠地说,“在我万分北桑的时候,她抛弃了我,现在她终于得到报应了。”
“显然,她没有及时打听到,五千万美元的消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一旁评价道,“好吧,谢谢你,亲爱的维尼·摩恩小姐。我希望你新买的珍珠项链,能把你给噎死!……”
说完这些,她就大步地走出了房间,全不理会维尼·摩恩小姐射出的,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希拉里·肯因先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希拉里·肯因先生抓住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胳膊,诡异地把她拽进了一个房间。他偷偷地朝外张望着,观察着书房的方向。
“哦,你这是干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问道。
希拉里·肯因先生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继续观望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可奈何地站在他的身后,也向外张望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维尼·摩恩小姐从书房里出来了,她撩起了米色的舞女裙,用有失优雅的姿势,挠了挠赤裸的左腿,同时暴躁地低声嘟囔着。她笨拙地爬上了楼梯,屁股起起伏伏——就像是被狂风暴雨蹂躏着的地平线。
埃勒里·奎因拉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回了书房。
“好了!……”他关上了书房的门,“现在我们可以背着主人,做一点实地勘察。”
“这又何必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茫然地问。
“纯粹是好奇心。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生命中的最后一幕,就是在这里上演的,对吗?……”埃勒里·奎因激动地说,指着旁边对瓦莱莉·雅尔丹吩咐,“我的小美人儿,请你去坐在那张椅子里,我要勘查一下。”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记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了。”埃勒里·奎因冷笑着,“好了,闭嘴,我亲爱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话地闭上了嘴,坐在了那里,她看着希拉里·肯因四处搜寻。
肯因先生的做法,让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感到很困惑,但见他趴在墙角的地板上——就是星期天晚上,所罗门·斯佩思倒伏的地方。像米老鼠动画片里的布鲁托—样,四下闻着,雅尔丹小姐甚至能够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然后,希拉里·肯因先生站了起来,检查着墙角附近的墙壁。过了一会儿,他又挪到了壁炉旁边,开始查看壁炉上方的墙壁。
最后,希拉里·肯因先生摇了摇头,回到所罗门·斯佩思的桌子前面,坐在了所罗门的椅子里,陷入了沉思。其间他还看了一次手表。
“你的表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笑着说,“不过请原谅,我头脑愚钝,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才能接通守门人岗亭的电话?”希拉里·肯因先生没有理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问题。
“拨一四。”
希拉里·肯因拿起电话,拨了一四。
“我是刚才的那位记者,通常情况下,瓦莱夫斯基应该在,六点五分接班对吗?”
“那又怎么样?”警员的声音相当刺耳。
“我要跟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戴维·格林伯格。我说,听着,伙计,如果……”
“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戴维·格林伯格先生。我现在要和瓦莱夫斯鲇说话。”他在等看门人过来接电话时,低声说道,“这种事后的调查,简直糟糕透了,如果这个房间里,还留着什么线索,也都被警察毁掉了……”
埃勒里·奎因正说着,那个门卫瓦莱夫斯基过来接电话了。
“瓦莱夫斯基吗?我是一名记者。你是否记得在星期一下午,六点过几分的时候,鲁伊希先生开车来到了大门口?”
“是的,先生,是的。”电话里传来了瓦莱夫斯基颤悠悠的声音。
“他一个人在车里?还是有另外两个人,跟他在一起?”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到了这句话,马上跳了起来,跑到桌子旁边,倾听对方的回答。
“不是的,先生,”瓦莱夫斯基说,“他是独自一人!……”
“谢谢你了!……”埃勒里·奎因满意地挂上了电话,没有理会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目光。他站了起来,轻松地说:“外面是什么?……啊,一个露台。让我们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吧。”
面向露台的整面墙壁,都是玻璃落地窗。他们穿过玻璃门,来到了外面。露台上空无一人,色彩明快的遮阳篷,暖色的桌子、靠垫、藤椅、铁艺的椅子和彩色的石板,看起来都有一种遭到遗弃的感觉。
埃勒里·奎因先生彬彬有礼地,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安排到了休闲椅里面,自己则在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
“我认为,我勇敢的伙伴。”埃勒里·奎因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俯视着假山花园,和没有水的游泳池。
“我们已经看透了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的鬼把戏!……”埃勒里·奎因笑着说。
“他回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瓦莱夫斯基是这么说的。”
“没错。让我们来分析一下。潘克发现安纳托尔·鲁伊希,在星期一的下午的四点三十分的时候,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开着车子,带着两名助手——这种做法和一个星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一样——他带着助手去找了所罗门·斯佩思,签署新的遗嘱,剥夺了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继承权,一个星期之前,他也带着两名助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作为签署遗嘱的证人。”
“你怎么知道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起了眉头,“星期一晚上,他告诉警官这些事的时候,你当时并不在场。”
“我嘛……啊哈,我是在报纸上读到的。好了,从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办公室到桑苏斯的别墅,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尤其是在交通堵塞的情況下。安那托尔·鲁伊希大概说的是真话,他五点十五分左右到达这里——请注意,他当时带着两个助手。鲁伊希说他进不了大门,;就开车走了。然后,六点零五分他又回来了,他是这么说的,对吧。为什么?……很显然,五点十五分他没有进房子,但是,他必须处理所罗门·斯佩思先生的遗嘱问题。可是,当他在六点零五分回来的时候,如果仍然要处理斯佩思的遗嘱,为什么他的两个助手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皱紧了眉头,摇着头说:“我想不出来。”
“很显然,他不再需要两个证人了。他最初为什么要带上两个助手?显然是为了成为签署遗嘱时的证人。”希拉里·肯因先生冷静地分析着“六点零五分的时候,那两个助手不见了,我认为:很可能是,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因此,六点零五分的时候,就不再需要他们过来了。换句话说,他们已经目睹了签署遗嘱的过程——在五点十五分,也就是安纳托尔·鲁伊希第一次,来到桑苏斯的别墅的时候。然后,在五点三十二分的时候,所罗门·斯佩思先生就遭到了谋杀!……”
“一份新的遗嘱!……”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喊了起来,“哦,上帝啊。这就是说……”
“嘘,你给我小点儿声!……我可不想让维尼·摩恩知道这件事。至于遗嘱,我们还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希拉里·肯因先生笑着说,“但是,基本上能够肯定,斯佩思在死之前,签署了另一份遗嘱,就在谋杀发生之前,当时安纳托尔·鲁伊希和他的助手,都在这间书房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坐在那里,凝神思考着:希拉里·肯因的分析,听起来符合逻辑。这个新的发现,推翻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判断。如果当时真的有一份新的遗嘱,那就会影响到维尼·摩恩的巨额遗产。
那么,沃尔特·斯佩思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发现那份遗嘱了吗?还是说他……难道他在保护维尼·摩恩?老奸巨猾的安纳托尔·鲁伊希先生,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看,那是什么?”埃勒里·奎因坐直了身子,厉声问道。
“你说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茫然地问。
埃勒里·奎因指了一下。在距离他们五十码远的地方,就在游泳池的对面,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家的房子的后院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在落日的余晖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不过,那是我们以前房子的后院。我们把东西都搬走了,除了一些旧家具。”
埃勒里·奎因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看一看吧!……”
他们轻手轻脚地走下了石头台阶,无声无息地穿过假石花园,绕过游泳池,来到了雅尔丹家的后院。露台上的凉棚仍然撑开着,所以,露台的大部分,都隐藏在阴影里,阳光只能够照到露台几英尺的地方。在阳光照到之处,有一张旧的铁艺桌子。他们立刻就发现了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桌子上放着的一副,破旧的双筒望远镜的玻璃镜头在反光。
“哦,真没劲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失望地说,“只是一副旧望远镜。”
“等一等!……”埃勒里·奎因警惕地说,“别碰那张桌子。”
埃勒里·奎因先生弯下腰,凝神地査看着桌子的表面。
“你们搬走东西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留在这儿了么?”
“是的。这副望远镜一边的镜头碎了。”
“你把望远镜留在了桌子上?”
“什么?当然没有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讶地说,“我们没有把望远镋,留在这里,我们整理了很多东西——我爸爸喜欢赛马,所以,我们有好几副望远镜——所以,我们把这一副破的望远镜扔掉了。”
“那么,你把望远镜放在哪儿了?”埃勒里·奎因认真地问。
“放在健身房的一堆垃圾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辜地说。
“那么,这个望远镜,怎么到了这儿呢?”
“我不知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如实地回答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埃勒里·奎因没有回答。他指了指通向空荡荡的书房的门,那扇玻璃门正开着一条缝。
“这可奇怪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缓缓地说,“我们走的时候,明明锁上了这道门。除非房东让别人来……”
“请你仔细地看一看,门锁被撬开了。”埃勒里·奎因说,“证明有人闯入了,这块私人领地。”
“哦!……”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指着桌子,“瞧那些手指头印儿。”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俯身查看着,一旁的埃勒里·奎因微微一笑。
桌子的表面盖满了灰尘,而且,似乎是两层灰尘在不同的时间,分别落在了桌面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在查看两个椭圆形的印记——像是深色的污点——就在上面一层尘土的下面。在两个椭圆形印记当中,一个稍微大一些,两个印记相距几英寸的距离。
“讨厌的降雨,”埃勒里·奎因说,“因为有遮阳篷,雨水没有直接滴在桌面上,但是溅进来的水,也足以抹去上面的指纹了。”
“可是这些印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说,“它们看起来就是指纹。好像是一大拇指和小指的印记。”
“确实如此!……有人把大拇指和小指,印在了满是灰尘的桌面上。后来又有灰尘盖在了上面,然后又被雨水搞得一团糟。”埃勒里·奎因点着头说,“不过,我们还是能够看出形状,因为这里的尘土,比桌面上其他位置的尘土,都要薄一些。不管怎么说,我们很难从中得到指纹的图样,估计还是雨水的破坏。”
埃勒里·奎因掏出了一块手帕,轻轻地拿起了望远镜。在刚才放着望远镜的位置上,现在留下了—圈痕迹,比桌子上其他地方的尘土都要薄。
“望远镜和手指印,都是同一时间留下的。”
埃勒里·奎因小心地用手帕,把望远镜给包好,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望远镜,放进了他的运动衫口袋里。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没有注意到埃勒里·奎因的动作,她正在激动地走来走去。
“我明白了!……在发生谋杀的时候,还有足够的光线,这副望远镜证明,当时有人正站在这里,观察所罗门·斯佩思书房的动静!……他应该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因为书房的门是玻璃的,和这儿的一样。这桩谋杀案当中,有一位证人!……”
“你的推断很正确!……”埃勒里·奎因说,“我是说你完全说对了,我的宝贝儿!……”
不过,他仍旧弯着腰,疑惑地研究着桌子上的两个手指印。
“这么说,有人知道,是谁杀了所罗门·斯佩思。有人看到了那一幕。”
“很有可能!……”埃勒里·奎因看了看周围,“你刚才说在健身房里,留下了很多垃圾?健身房在哪儿?”
“往那边走几个门就是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边,我带你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前面带路,埃勒里·奎因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顺着露台,走到了空荡荡的健身房门口。
这扇门也被人撬开了。
“就是这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埃勒里·奎因走到了那一小堆垃圾前面,用脚把它们拨开。但是,垃圾堆里并没有,什么引起他兴趣的东西。正要转身回到露台的时候,他发现一侧的墙壁上,安有一个小壁橱,壁橱的门是关着的。他走了过去,打开了壁橱门。
壁橱里面有几个架子,上边摆着一个孤零零的体操棒。埃勒里·奎因拿起那根体操棒,皱着眉头仔细地查看,发现那根棒子上有裂痕。
“有趣,非常有趣!……”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掂着体操棒,斜眼瞅着那一堆垃圾。
“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吗?”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就是这根体操棒。”埃勒里·奎因挥舞着手里的东西说,“通常体操棒都是成双成对的,有同样的重量。如果这根棒子坏了,被扔掉了,你为什么还把另一根棒子带走?”
“什么,配对的另一根捧子?……”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额头上出现了皱纹,“可是。我们并没有拿走。另外的那根棒子,我们把两支捧子,都放在了壁橱里。”
“真的吗?……”埃勒里·奎因不动声色地追问说,“不管怎么说,这里少了—银棒子!……”
“一定被韩国佬偷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瞪了一下眼睛,然后耸了一下肩膀,“我听说韩国人喜欢棒子!他们总是拿着棒子……”
埃勒里·奎因把坏掉的棒子,再放回到架子上,他皱着眉头,关上了壁橱的门。
“还有一件事情,”当他们回到露台上的时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发生谋杀案的时候,是谁站在这里观察的?……是不是一个左手只有两根手指的人?那是左手的痕迹,对吗?”
“是的。”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
“有两根手指!……”
埃勒里·奎因再次微微一笑。
“对了,我想你现在最好,去给警察总部打个电话。”
“为什么要打电话?”
“你可以告诉他们,这张桌子的情况。”埃勒里·奎因得意地笑着,“格鲁克警官竟然忘了检查你们的房子——这一定是严重的失职!……”
“怎么回事?……望远镜不见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吃惊地喊了起来。
“别担心,在我的口袋里。要不是那张桌子太大了,我会把桌子也收起来的。”埃勒里·奎因安慰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去给格鲁克打电话吧。他肯定会立刻派一个指纹专家过来,也许还能在桌子上,找到什么指纹。”
他们再次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所罗门·斯佩思的房子里,埃勒里·奎因再次坐在了露台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钻进了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去给警察打电话。埃勒里·奎因能够听到瓦莱莉的声音,听到她找到了格鲁克警官,不过,他并没有留心去听他们的对话。
那些手指印……
背后的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把埃勒里·奎因吓了一跳。他跑进书房,发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盯着电话机。她的脸色苍白,近乎土色。
“好的,”雅尔丹小姐虚弱无力地说,“我马上就过去。”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猛地放下了电话听筒,就好像那个听简太重了,她的手拿不住似的。
“出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
“是沃尔特……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心里翻腾着,总是沃尔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沃尔特·斯佩思有关系,“你知道,我跟你提起过他。就是冲进安纳托尔·鲁伊希办公室的那个小子!……”
“是的,我知道。”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他怎么了?”
“格鲁克警官刚才告诉我……”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战栗了一下,裹紧了她的大衣,“格鲁克警官说,沃尔特已经为爸爸洗清了嫌疑,沃尔特·斯佩思先生,他竟然去解救了爸爸!……”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埃勒里·奎因使劲地晃着她的肩膀。
“别这样!……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洗清了你父亲的嫌疑?”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咯咯地笑着,不停地傻笑。她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几乎变成了哭嚎,最后,她有气无力地对埃勒里·奎因说:“他……刚刚……他向格鲁克警官自首了!……他就是……就是星期天下午,穿着我父亲的大衣的人……他供认说,他就是……就是弗兰克看到的那个人……哦,沃尔特·斯佩思先生!……”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手捂住了脸。埃勒里·奎因拉开她的手,“别担心。”埃勒里·奎因粗声粗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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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