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卷发女子与青年关上房门,走出病房。后来,老人依然不说一句话,一直面向墙壁,静坐在椅子上,双手和头部被白色绷带包扎,有如一颗大球。
绷带的隙缝间可窥见黑眼珠,但一样是动也不动。
经过了好几秒钟……
好几分钟……
好几十分钟……
好几个小时……
他的姿态完全没变。病房里的空气恰似古老的沼泽水沉淀般被固定,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他的身体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不知何时……
他的身体轻微摇晃了,摇晃幅度逐渐加大,最后是肩膀开始用力颤动,绷带中可以见到的眼眸凝聚着黄色光芒,是隐藏憎恨与诅咒的犀利眼神。绷带下方有横向隙缝,隙缝逐渐扩大,男人口中开始发出一些笑声,最初只是含蓄的笑,渐渐地,配合身体的动作变成哄笑。
“志摩沼征一朗呀!”男人以沙哑的声音叫着自己名字,“正如那个卷发女孩说的一样,这是复仇!现在已经年老、全身受重伤、精神状似异常的志摩沼征一朗呀,这是你的报应!”
男人又面对墙壁,身体微微上下摇晃,低笑声又转为爆笑,“恩格尔说过吧!不要招惹我,如果惹毛了我,我将会附身在你的家族身上。没错,你把我那具肉体丢人焚化炉里,那是痛苦,非常难耐的痛苦,肉体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消灭。无论什么时候,肉体受到的伤害都非常痛苦,但是,我的灵魂不会消灭,我的灵魂还是会逗留在你存在的世界!+”病房被诡异的嗡嗡声包覆,有如成千上万,甚至几亿只蜜蜂在盘旋飞舞,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不过,在强烈的嗡嗡声中,却回荡着男子的笑声。
“我的灵魂如恩格尔那天所说的,转生为你的血亲。”
男子的笑声逐渐阴森起来,病房里的气温突然降低,玻璃窗结霜,男子呼出的气息变白,空气呈雾状。看不见的嗡嗡声愈来愈响了,开始很难听清楚他的声音。
“我转生为谁,你知道吗?我忘不了肉体被你毁灭是在昭和十九年的八月二十五日,那天正好也是你同卵孪生孙女出生的日子。坦白说,我是可以转生为她们两人其中之一,但是我却没有那样做,相反地,我转生为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你。在我丧失生命的那一瞬间,灵魂却进入了明治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五日出生的你的肉体中,从那时候起,我就与你是一体同心了……”
男子再一次吼叫般地大笑,“哈哈哈哈!怎么样?征一朗,你明白其中的意义吗?现在如此凄惨的你之所以会在这儿,并不是来自你前世的宿命,而是来自你走过的人生本身的复仇!我就是你自己,也要危害你的肉体!”
全身包覆绷带的男子身体,也开始被笼罩整个房问的白色冷气所包覆,即使身在其中,也只有身体出现些微的持续颤抖。
“征一朗呀!你听好,所谓的轮回转生,绝非时空的单行道,有时飞越时间,有时逆行,有时则与时间平行。任何事物都不会是一样的,在灵魂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不过,对你的复仇已经结束了。真是漫长的七十三年啊!对我而言,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对你却是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的现实人生。你赌上了自己所有的人生,来救赎自己犯下的罪孽。我变成你,你杀害我,我附身在你体内……那也只是无数轮回的方式之一,时间并不是‘绝对’,而是相对性的空间转移,就算你选择稍微不同的道路,想要寻求相同的历史经过,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仍然会像旋绕的人类脑细胞纤维似地无限展开……”
病房里的空间转变成一种灵气,男子的身影被吞噬于白雾块状的中心,男于的身体晃动,此时逐渐减弱,经过很长的时间,直到最后的最后,恍如电池电力耗尽的玩具机器人一般停止了。
从死去的男子口中,垂落邪恶的灵魂与话语——“接下来应该转生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