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另一端的撞球室里,道生中校与温斯·詹姆士的乒乓球赛正在进行着。伊莲娜·史坦贺坐在边线外冷眼旁观。
绿色的木制乒乓球台横搭在撞球台上,网子也已架好。明亮的灯光透过倾斜的灯罩,照射在球桌上。穿过一长排紧密连接、饰有刻纹的彩色玻璃窗,你可以看到薄暮中的落雪。一件皮沙发安置在窗户下突出的高台上,伊莲娜整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炉火的黄色光焰照亮了撞球杆架。
“十九,二十。”温斯·詹姆士在计分。
“二十”的声音才落,他便对准小球狠狠一拍,小球有如一条白线直划过中网,接着以一个不可能接得到的角度飞起来,落在桌角咕噜弹跳了好一阵才渐次停息。
“赢了。”他宣布。“老兄,要不要再来一场?”
“不了,多谢。”中校缓缓回答。“这场球几乎还没开打就结束了。”
“喂,红仔!”伊莲娜发出警告。“注意哦,你可不能发脾气。”
道生中校此时此刻的脸色和发色正好与他的绰号相符。他兴味十足地打量着这间铺着暗红色花梨木的撞球室,再次缓缓说道:“这都是些无聊的游戏,”他抱怨道,“要是栽在什么重要的事情上面,那我还比较服气。可是像高尔夫球、乒乓球之类,甚至那种找得要死要活的拼图游戏之类,这种只要滚出一颗小丸子别人就得出局的东西,都会撩起我一些比较不漂亮的本能,就像匈奴王阿提拉①一样。”
①Attila the hun,在位期间西元四三四~四五三,曾入侵欧洲。
“你在说什么呀,老兄?”
“没什么,算了。”
“桌球,”温斯立刻接口:“可不是无聊的游戏。它是真正下场打网球之前很好的训练。就像英国网球名将佛莱德·裴利……”
“他刚才靠桌子太近了,”伊莲娜插嘴道。“温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大小姐,这不关我的事,赢球才关我的事。要是他那么笨,非要站那么近——”温斯的笑容取代了冒犯的言辞,“那是因为他在防守。”
道生中校十分好奇地打量他。
“告诉我,世界上有没有你不会玩的东西?”
温斯笑了,这句话令他开心。
“噢,这我可不敢当。当然,大部分的事情都该有一手才对。”
“长曲棍球?回力球?棒球?朝海里吐痰?”
“老兄,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朝海里吐痰的。”
“呃,无所谓,”中校说,一脸沮丧。“那是一种牌戏。”
温斯又拿起一颗乒乓球,在桌上弹玩起来。
“道生,你知道,我可没说我天文地理什么都懂。比如说,我对船只就一窍不通。”
“船舰,”中校嘟哝道。“皇天在上,是船舰!”
“好吧,你说船舰就船舰,虽然我不懂你们海军为什么那么敏感,不准别人把船舰叫成船只。再怎么说,它不就是船只吗?要不然你怎能用它来航行?”
“靠它来航行。”
“无论用它还是靠它,还不是都一样?如同我刚才说过的,我对船舰一窍不通。对了,我对绘画也不懂。”
一阵缄默,只听到温斯偶尔将小球弹在桌面上的咚咚声。道生中校将球拍放在桌上。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噢,我的意思是,”温斯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回道:“你是个艺术鉴赏家,至少伊莲娜是这么告诉我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谋生的专长,如是而已。天知道你做得如何。”
始终坐着的伊莲娜,一只脚缩在另一只脚的下面;脸上半笑不笑,雪白的贝齿衬出黝黑的肤色。显然她察觉到紧张的气氛,于是立刻从皮沙发上一跃而起,跳下高台朝道生跑去。
“红仔,真高兴又看到你那张丑脸,”她边说边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不过,你可不能为一点小事就发火。看看,你整个人都发热了呢。来!”
她从道生的衣袖中抽出手帕,并为他擦脸。但是,无论这种举措出于多大的善意,都不会让任何一位男人心头舒坦。再加上每当伊莲娜一靠近,中校就莫名其妙地大为局促,这会儿他全身肌肉紧张,僵硬得仿佛面对行刑队似的,就连温斯逗笑取悦也无济于事。道生中校突然将伊莲娜推向一旁——不过动作极轻,轻得有如碰触易碎的玻璃。
“那你从事哪一行?”他问。
“噢,老兄,我曾经想要读医科。可是我连第一年都没熬过,现在只记得一些古里古怪的小常识。”温斯答道。
“古里古怪的小常识,”伊莲娜说。“一点也不错。”
“要是哪个傻呼呼的小水兵,”道生说,“对航海或枪炮射击以外的东西有兴趣,那是叫古怪。可是要是一个人感兴趣的是绘画或——”他忽然住口。“老天!”他好似想起什么,又说:“我都忘了。礼物!”
“礼物?”伊莲娜问。
“我带了礼物给你。说得更清楚些,这是圣诞礼物。不过由于无法投递,所以我亲自送过来。呃——我想你不会想看这劳什子玩意儿吧,你想看吗?”
“红仔!你真好!我当然想看!礼物在哪里?”
中校想了想:“放在外头我那只袋子里,袋子我放在雪橇后头。”
“雪橇呢?”
“我想我把雪橇停在温室旁边。你好好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不对,红仔,”伊莲娜放下楼着他脖子的手臂,纠正他:“不是那边。你现在对这栋宅子应该够熟悉了才是。隔壁房间是图书室,它前面是佛拉薇亚的东方土耳其式闺房,紧接在布莱顿凉亭(苏格兰东南方风味的亭子)的后面。你可以从那里穿过温室走到屋外。”
“对的,谢谢你。我马上回来。”
他离开之后,温斯·詹姆士放声大笑,久久不已。伊莲娜则两颊青紫,事实上,她气得要命。
“喂,喂!”她说。“你想到什么了,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没有。对不起,就他那种人来说,他这家伙其实不坏。要不要玩一局撞球?”
“谢了,不要。”
“别这样,大小姐别发火。来,玩一局吧。”
温斯解开桌球网柱的小螺丝,将网子叠好,接着无声地将一大片桌球板由撞球台上移开,他双手猛然一举,便将板子提高起来。
伊莲娜细细看着他。
“当然,”她说。“在你看来,任何体贴周到的念头都是古怪的。我想你大概以为体贴和男子气概并不搭调。你一定是这么想的,错不了。你全都……你哪里痛吗?”
“亲爱的小姐,刺痛我的只有回忆,”温斯回答,一边将桌球板靠放在墙上。“只有回忆。”
他转过身子,一派从容地朝她走去,并伸出一只手。伊莲娜往后退,可是他拉住她,双手将她拥入怀里,接着将她的头向后轻轻压仰,吻了有二十秒钟之久。
伊莲娜挣脱开来。虽然他们站在离桌灯很远的暗处,伊莲娜的眼眸里却生起金黄色的火光,闪闪发亮。
“原来,是因为红仔道生回来了,”她说。
“所以呢,母老虎?”
“所以,就算是你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伊莲娜说,“你也不能忍受别人拥有。”
“得了吧,小东西,你别长篇大论的。这只是个道别之吻,满载着我对你的祝福。来,我们再来一次。”他顿了顿,又说:“这个姓道生的——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会不会这样吻你?”
“你这混蛋,放手。”
“现在是最后一吻,祝你好运。”
这一次伊莲娜主动伸出双臂,圈住他脖子,她得踮起脚跟才构得到他。金色火苗霹啪作响,摇出点点火星;饰有刻纹的长排彩色玻璃窗外,落雪固执而沉默地下个不停;伊莲娜发出呜咽声,花梨木的撞球室里暗影幢幢;两人姿势文风未动,直到贝蒂·史坦贺打开撞球室的门。
贝蒂立刻转身想离开,可是两眼一直睁着的温斯已经看到了她。他直起腰杆,双手落下,好似做错了什么,而且心知肚明。这是他数月以来头一次感到心虚。他走到房间另一头,装模作样地挑选架上的撞球杆。
“对不起,”贝蒂说,她已换下滑雪装,现在穿着一袭深色连身裙。“我没想到……”
“为什么要道歉?”伊莲娜说。“你又没有伤到人,对不对?温斯,有没有烟?”
“大小姐,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对,你是不抽烟,对空气不好,对不对?会减低什么有的没的。小妹,有烟没有?”
伊莲娜虽然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却仍然没喘过气来,还带着点歇斯底里。她依旧穿着黄色针织衫和长裤,胸部曲线毕露。贝蒂遵照她的手势,拿起茶几上的烟盒递了过去。温斯看看贝蒂。
“我希望你别把刚才那件事和私人感情混为一谈。”
温斯话才说完,脸上立刻现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两姊妹都在大笑。
“不会,当然不会,”伊莲娜向他保证道:“再怎么说,小妹心里清楚得很。她昨晚跟那个探险家在宅子里最浪漫的地方亲热,所以她自己对这种事清楚得很。”
“什么探险家?”
“你那位朋友,伍德先生。”
“你再说下去啊!”温斯的撞球杆一低,说道。
“我没骗你,是真的。”
贝蒂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喀嚓”一声点着火,凑到她姊姊的香烟前面。贝蒂和伊莲娜这对姊妹花彼此是真心喜欢,彼此(或许)都有对方所欠缺的特质。可是面具别墅眼前这般光景,让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错综复杂,使得日常举止都失了常。又过了一会儿工夫之后,道生中校经由图书室回来,整件事就更复杂了。
“我拿来了,”他说。
伊莲娜突然走向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挽着他的臂膀。他和其他人同感讶异。
“道生红仔,我爱死你了,恨不得杀了你!”
“那就拿刀来吧,”中校陶陶然地说:“可是为什么呢?”
“只因为你就是你!”
“是啊。我懂你的意思。噢,其实懂不懂有什么关系,管它的。只要这礼物能让你高兴,那就无所谓了。你不打开来看看吗?”
那是一枚戒指,白金的镶座,翡翠设计成一个扎紧的蝴蝶结。伊莲娜将戒指从一个以圣诞胶带黏贴、层层棉纸包裹、有软缎衬里的盒子里拿出来。
“红仔!好漂亮!”
“你喜欢吗?你真的喜欢吗?这个蝴蝶结打得漂亮。”他郑重其事地解释。“他们原先设计得像是老奶奶戴的,我硬要他们重做。”
“可是,亲爱的,你送我戒指!这枚戒指真像个订婚戒。”
“是吗?”
“当然是。”
“那就当作订婚戒吧。”中校高声说道。
一阵静默。温斯·詹姆士无声无息地走来走去,并将撞球台上的球排好。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些球上。
“红仔,当着这些人的面前,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他们给了我勇气,”中校说。“一个畏惧命运的人,或是深怕自己的表现不显眼的人,会——接下来是怎么说的?不管它了!是的,我向你求婚!”
他这些话简直是用吼出来的。
“有没有人要竞标?”伊莲娜问。
“伊莲娜!”贝蒂向前跨出一步,厉声说道。
全神贯注的温斯,正弯腰俯在绿色桌面上。他的左手往前伸,撞球杆在他手指撑成的小洞间前后来回,拿捏一两次后才真正出击。他毫不费力就得分了,低脆的“喀哩——喀哩——”声是室内唯一的声响。伊莲娜表情怪异,要是有人在旁观看,可能会以为她就快要哭出来了。
“其实,我求婚一事并不突然。”中校指出。
“罗伊·道生,”伊莲娜大叫,“我绝不会对你动情,也绝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她眨动眼眸。“而且现在这种情况——”
“我忘了,”道生中校轻声说道。接着是好一阵子的停顿。“你父亲的事。谋杀。”
这个字眼有如沉重的铅块,压上大家的心头。温斯绕过撞球台,眼睛始终盯着撞球。
“对不起,”温斯说。
他不失礼貌地以手肘请挡路的道生让开。然后弯腰俯在桌面上,球杆再度来回抽晃。
“事情没那么糟!”贝蒂紧张地想打个圆场,不禁插嘴道,“他会好起来的。家母甚至认为明天的娱乐表演可以照常举行,有魔术师,还有小丑呢。她说校长和柯莱特巴珂小姐整天打电话给她,要是让他们失望,他们可饶不了我们!”
“喀哩——喀哩——喀哩”。
“送戒指真是个蹩脚的伎俩,”中校碰碰伊莲娜臂膀。“就当我没提吧。换句话说,别忘了这回事,不过先将它打入冷宫,等到你老爸康复后再说吧。”
“噢,你这个白痴!”
“至于那枚戒指,你可以套在别的指头上,或是戴着的时候用衬衫盖住,你爱怎样都可以。反正我只是送个圣诞礼物罢了。”
“亲爱的,你听我说……”
“如果你接受我三十号这天送你的这枚戒指,而且觉得还算喜欢,我就会再送你一枚上面镶有大钻石的戒指。没错,”他双手比出闹钟般大小的手势,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镶有大钻石的。”
“喀哩——喀哩——喀哩”。
“罗伊·道生,你好好听我说行不行?”
“现在,”中校自顾自说下去。“我们得知道你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斯抬起眼睛向上望,微微一笑。
“老兄,你也是侦探吗?”
“我够资格当侦探了,我看得出来这整个事情都是骗局。”
“怎么说?”
“要是史坦贺先生想偷他自己的那幅委拉斯盖兹,那倒不打紧。要是他想偷的是穆律罗或戈耶,或是楼上挂的任何一幅画,也还不打紧。那些或许只能算是破布垃圾。可是,既然他想对葛雷柯下手——嗯,我敢说,其中一定别有一番用意。”
又是一阵静默。
三个一头雾水的人转头去看中校那张长鼻子、长下巴的脸。伊莲娜一手拿烟、一手拿着戒指,一副手足失措的无助模样。
“再说下去,”贝蒂说。
“嗯,你们想,那幅‘池塘’正好描绘出史坦贺先生被要求参与投资的事业,这是巧合吗?”
温斯放下撞球杆。
“老兄,你尽管自个儿去推理,不过,你少跟我们说教。”
“我尽量,”中校抹抹额头,回敬一句:“用浅显的字汇来解释这个并不怎么难懂的谜团。我先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听说过西班牙文的‘多拉多’①吗?”
①El Dorado。
“当然听过,”伊莲娜说。
“什么是‘多拉多’?”伊莲娜蹙起眉头。“就是‘黄金之城’,这是传说也是神话,古代的西班牙人不断寻找,但从未找到过。”
“那‘多拉多’是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黄金之城喽。”
“才不是,”中校说。“它的意思是‘镀金人’。而且,这项传说才不是神话。你去读读普莱斯科特①的著作就知道了。”
①illiam t,一七九五~一八五九,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精研西班牙和南美洲文明。
“镀金人,”贝蒂轻声重复了一遍,湛蓝的眼睛睁得老大,双手举起放在额头上。
“‘只要入池好好探测一次,’”她想起曾经听过的那些字句,脱口而出:“‘我们所有的麻烦就一了百了。’”
“原来你知道这回事?”道生中校问。
“不,我不知道!请继续说。”
“那个池塘名叫‘瓜特维塔’,意思是黄金之湖,我亲眼见过。它位于安地斯山脉,从波哥大开车可以抵达。当地奇布恰人①将黄金倒入湖内,一年倒两次。我是说,把真正的黄金倒进去。这么做是为了膜拜太阳,据说它化身为一个称为‘镀金人’的神祇,就住在湖里。十六世纪皮沙洛①入侵秘鲁时,照例颁行‘新秩序’,因而开启了争端。”
①Chibcha,南美印第安人,常以黄金和布匹作为宗教供品。
①Francisco Pizarro,一四七五~一五四一,西班牙探险家,曾征服秘鲁的印加王朝。
道生中校停了停。显然他对这个故事心驰神往,只是嘴上不肯承认。
“没错,”温斯还是嘴硬:“可是这和多明尼科那老头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餐厅里的那幅画!”
“怎么样呢?”
“这就是所谓的嘲讽。那些人就是寻宝者,瞧瞧他们的嘴脸。他们不顾一切,硬是要潜到池底。教会恳求,印加神祇大笑,因为那是痴人说梦。在葛雷柯那个年代,他们就曾试图打捞,甚至想抽干湖水,十九世纪初期也曾再度尝试。距今不远的一九〇〇年,就有人利用现代机器努力挖宝。他们确实捞出了好几万镑黄金。可是大部分的宝藏依然沉在湖底。”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贝蒂大声问。
道生中校脸红了。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你去问纳斯比先生。数字究竟是多少,他一清二楚。”
“布勒·纳斯比?”
“没错。他一直想劝你父亲投资在这上面。可是你父亲只是笑他。”
“原来,”眉头深蹙的贝蒂说,“那个心地善良、爱挖苦人、会剪折价券买东西的人竟然有——呃,这么浪漫的念头?”
“噢,这难说,”伊莲娜说。“这难说。不过,红仔道生,你倒真是口若悬河呢。”
这句话就够中校张口结舌的了。他想到伊莲娜,想到那只她放在桌角的戒指,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可是他似乎情不自禁,终于又补上最后一句。
“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指什么,亲爱的?”
“你老爸!如果向葛雷柯下手的是真正的小偷,那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别无意义。然而,既然亲自挑这幅画下手的是你父亲,我还是认为他一定别有用心。”
“前提是,”伊莲娜说,“如果他自己知道这幅画所代表的意义的话。就构图本身来看,它什么也没显露出来。”
“他本来也不知道,是后来我告诉他的。”中校承认。“不过也好几个月了。你们其他人呢?真该打;你们对那些老一辈画家难道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吗?”
“亲爱的,你别盯着温斯瞧,”伊莲娜柔声说道。“他对老画家根本毫不关心;他只关心年轻小姐。至于我,不,我不好奇。画里头有个僧侣,我还以为是幅宗教画呢。所以我没兴趣。”
“可是,问题在于……”贝蒂催她讲下去。
“没错,”伊莲娜一咧嘴,坏坏的笑容让她整个人活了起来。“在于布勒·纳斯比。”
“什么埋藏的宝藏?我认为这简直是鬼话连篇。”温斯一阵深思之后说道。
“温斯!你今天真是浪漫透了!不如这样吧,”伊莲娜建议道:“我们去找亲爱的纳斯比先生问个水落石出。他一直这么守口如瓶的,看了真叫人生气。我们看看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