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布穿着一套蓝色的外科手术服,拿着个装了他私人物品的包,看着病房窗口阳光灿烂的天空。包裹伤手的层层纱布让他很恼火,觉得自己像是戴了只拳击手套。
他正要开门上路,门却自己打开了,至少韦布觉得是它自己开的,直到门口出现一个人。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罗马诺?”韦布吃惊地问。
那人没马上搭理韦布。他比六英尺略矮一点儿,大约一百八十磅重,瘦长个儿,样子十分结实有力。他长着拳曲的深色头发,穿件旧皮夹克,头戴扬基队的棒球帽,下穿牛仔裤,美国联邦调查局盾章别在腰带上,手枪把从搭扣式枪套里突出来。
罗马诺从头到脚打量了韦布一番,视线落在包扎着的手上。他指了指。
“就这个?这就是你那该死的伤?”
韦布看看自己的手,重又看着罗马诺。
“这个洞要在我脑袋上你更高兴,是不是?”
保罗·罗马诺是个突击手,分配在h小队。即使在一帮样子吓人的伙计中他也得算是非常吓人的,跟这个人顶起来下场总是很清楚——一般来说不会很好。他和韦布从来不太亲近,韦布认为主要是因为自己挨枪的次数竟然比他还多,罗马诺对这种看法深恶痛绝,即韦布比他更英勇,更强悍。
“我只问你这一次,韦布,你给我直说。敢胡说一气我就亲手崩了你。”
韦布朝下看了这人一眼,朝他走近些,使自己的个头优势更明显。他知道这一手会惹火罗马诺。
“哎呀呀,你也给我带鲜花糖果来了吗?”
“只消说老实话,韦布,”他停了一下,接着问道,“你软蛋啦?”
“对呀,保利,那些机枪不知怎么搞的自己就爆炸了。”
“这个我知道,我说的是那之前。C小队冲过去时你没跟他们一块冲,为什么?”
韦布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为这个他真恨自己。
罗马诺平常占不了他的上风,可事实就是,韦布不知道该跟这个人说什么。
“出了些事,保利,在我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我不大清楚。不过我跟那次埋伏没任何牵连,万一你昏了头这么想的话。”
罗马诺摇摇头。
“我没想你成了奸细,韦布,我只想你当时成了胆小鬼。”
“你来一趟就为跟我说这些?要是这样,你可以开步走滚出去了。”
罗马诺又一次上下打量着他,韦布觉得每盯一眼自己就更不像个人样。罗马诺转身离开,一句话也没说。韦布宁愿他破口大骂一番,也不愿他这样一声不吭地走。
韦布又等了几分钟,打开房门。
“你出来干什么?”吃惊的警卫问道。
“大夫让我出院了,他们没告诉你?”
“没人跟我说过。”
韦布伸出裹了绷带的手。
“政府可不愿再付一晚的钱,就为一只擦伤的手。要让我自掏腰包多住一晚,没门儿。”韦布不认识这个警卫,不过他看上去像那种能被这样合情合理的理由打动的类型。韦布没等回话径直走开,他知道警卫无权阻止他,只能向上级报告这个新情况,这会儿他一定正这么做呢。
韦布躲躲闪闪地从一扇侧门溜出医院,找了部电话打给一个朋友,一小时后便已回到自己家里。这是一幢已有三十年的牧场式错层房子,位于宁静的弗吉尼亚伍德布里奇郊区。他换上牛仔裤,懒汉鞋,套上件海军蓝t恤,扯掉绷带换了块邦迪——这是个明确象征,他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现在,六位他最好的朋友正躺在停尸房里。
他查了查留言,没什么重要的,不过他知道以后就不一样了。他打开壁炉里的燃烧室,抽出藏在里面备用的九毫米手枪插进腰间枪套。上一次从技术上说他没朝任何人开过火,不过射击评估委员会还是要管,毕竟韦布确切无疑开过枪。他们没收了他的枪枝,这就跟剁了他的手差不多。接下来他们向他通报他的权利,他则向他们作了陈述。全是依照手册的标准手续,可还是弄得他觉得自己像个罪犯。哼,他才不会没有硬家伙就四下里走呢。韦布本来天性多疑,队友们被屠杀更让他疑神疑鬼,哪怕从小宝宝小兔兔身上都能发现真正的威胁。
他走进车库,发动他那辆1978年产黑色福特野马一型,朝门外开去。
韦布有两辆车:一部野马,另外还有一部年头很久锈迹斑斑的郊区居民。有多少次,韦布和他的C小队队友坐这辆郊区居民去看红人队的橄榄球赛,去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海滩,还有户外的啤酒聚会,整个东海岸各种男人热中的活动。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座位,按级别高低能力大小分配,韦布工作的地方事事都是这么分配的。他们在这辆大车里玩得多么痛快啊。可现在韦布正琢磨能把这辆郊区居民卖多少钱,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开这辆大家伙了。
他在95号州际公路上颠簸着朝北开,驶过14号公路桥,越过囊括了所有纪念碑与旅游者美元的西北城区,很快进入这个城市中不那么漂亮的一部分。
韦布是一名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可他自己不这么看。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他是局里应对危机的精锐部队——人质营救队的一名队员。他不穿套装,也不大跟营救队外的同僚特工消磨时间。他不是等子弹停止呼啸后才前往犯罪现场,而是一开始就在那儿,跑动,躲闪,开枪,伤人,偶尔杀人。营救队总共只有五十名成员——选拔过程太让人吃不消了。队员服役时间一般为五年,韦布超过了这个期限,现在已经是第八年服役了。
韦布从来没想过他会在什么事情里成为惟一一个幸存者,这跟他的天性不符。他们还开过玩笑,甚至集了一笔变态的赌金,赌谁会死在哪个月黑之夜。韦布几乎总是列在名单的第一位,因为他总是第一个冲上火线。这些事折磨着韦布,不知道是什么把他和那第七具棺材隔开的。惟一比负疚更糟糕的是羞愧。
他把野马开到路旁停下,在路障边下车。站岗的人见了他都大吃一惊,他冲他们亮了亮证件,没等记者组成的大军发现便溜进小路。从那场大屠杀后他们一直守在这儿,靠那些高高竖着卫星天线的转播车做现场报道。韦布在医院时看过一些,他们向观众反复灌输同样的事实,玩弄着小图表,深沉着小脸,说:“我们目前只了解这么多,请锁定频道,我相信我们不久就会有新发现,哪怕瞎掰一气。现在请你播报,休。”韦布慢步跑到小路上。
昨夜的暴风雨早已刮进了大西洋,留下的气流十分凉爽,这个城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了。华盛顿特区建在一块沼泽地上,应付高温潮湿比对付寒冷的雪天强点。下雪的时候,惟一一条清扫出来的街道恐怕只能出现在你梦里。
他在小径中途碰上贝茨。
“你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贝茨问道。
“你说过要我带你过一遍那个地方,现在我来了,带你去。”贝茨瞟了一眼韦布的手,“咱们动身吧,珀斯,每一分钟都很要紧。”
韦布从他们跳下雪佛兰那一点开始,一步一步重走他们小队走过的路。向目标每迈出一步,韦布便感到他的怒火和恐惧增加一分。尸体已经不见了,可血迹还在,显然昨天的暴雨也没能彻底洗刷干净。韦布在脑海里飞快地回想了一遍:他的每一个动作,感受到的每一种情绪。
一队人正在拆卸、检查被击毁的机枪巢,他们总能从显微镜下的碎片里找出可以定罪的证据。其他人检视着四四方方的院子。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血迹之间,好像走在墓地里。这里不正是块墓地吗?
“窗户被涂黑了,开火之前看不见枪。枪管上没有反光,什么都发现不了。”贝茨道。
“知道干掉我们的是行家,真好。”韦布答道。
“你敲掉了不少这些50口径。”贝茨指指一挺打坏的机枪。
“全靠SR75,它有这个威力。”
“都是速射机枪,军队制式,六管加特林式,架在三脚支撑架上,支撑架焊死在地板上,射击位置不会偏移。还有送弹盒、子弹传送带,子弹联成一列,每挺机枪四千发。它的最高射速是每分钟八千发,可只设定在一分钟四百发。”
“四百发足够了。这里共有八挺机枪,也就是说每六十秒钟就有三千二百发子弹朝你飞过来。当时除了一颗跳弹外其他所有子弹都只差几英寸没打中我,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射速设得低,这些机枪能打很长时间。”
“的确打了很长时间。”
“驱动动力用的是电,上的都是穿甲弹。”
韦布只能摇头。
“你发现机枪靠什么触发吗?”
贝茨领他走到一堵砖墙边,这堵墙距韦布他们过来的小巷最远,它是与目标建筑、即那幢废弃的房屋垂直的那幢房子的一部分,扫掉韦布之外的C小队的一半火力就来自这幢房子。晚上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在白天只是稍稍清楚一点。
韦布蹲下身看,他认出那是个激光装置。砖墙上钻了个小洞,激光头及其动力盒就塞在洞里。小洞除能容下动力盒外还更深些,这样一来,东西放进去后外面简直什么都看不见。狙击手从他们的战斗位置上根本发现不了,即使有意去找也找不到,何况就韦布所知,给他们的情报里完全没提及这个装置。激光线路只有膝盖高低,一旦启动,看不见的光束无疑会横贯整个院子。
“光束一遭隔断,射击马上开始,中间只会在每轮扫射结束时停顿几秒钟,直到弹药打光。”他困惑不解地四下望望,“万一我们到达之前跑来一只狗啊猫啊什么的,或者干脆其他什么人荡到这儿碰上激光,那怎么办?”
从贝茨的表情看,他显然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我在想,这儿的人是不是都受过劝戒,让他们离这个地方远点。动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我想激光靠的是遥控。”
韦布站起来。
“那他们就等在这儿,直到我们来之前才启动激光。这就是说,那个人当时就在相当近的地方。”
“嗯,他听到你们过来,或者有人通知他你们到了,等你们大约转过墙角,他就按下遥控器,逃跑。”
“当时院子里我们连他妈一个人也没见过,我的热成像器在哪儿都没发现有九十八点六度的人类体温。”
“可能躲在那幢房子里,妈的,任何一幢房子都行。把遥控器伸出窗口,摁下按钮,跑个无影无踪。”
“狙击手和h小队就什么都没发现?”
贝茨摇摇头。
“h小队的说法是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之后就是那个孩子带给他们你的便条。”
提起h小队韦布就想到保罗·罗马诺,他的心情更加沮丧了。罗马诺这会儿多半正在匡蒂科跟所有人讲韦布成了胆小鬼,让他的小队送了命,还推托说是精神上出了毛病。
“小队呢?X小队呢?他们总会发现点儿什么吧。”韦布道。他指的是屋顶上的狙击手。
“他们确实看见了些东西,这些我现在还不准备谈。”
韦布的直觉告诉他别再碰这个话题了。狙击手们会说什么?说他韦布僵住了,没跟小队冲上去,战友被消灭时却趴在了地上?“药物管制署的人呢?他们和h小队在一起,后备分队里也有几个。”
贝茨和韦布看着对方,贝茨摇了摇头。美国联邦调查局和药物管制署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友好。
韦布总觉得药物管制署像个小弟弟,老踢着大哥哥的腿,直到把大哥哥惹翻还手,小坏蛋马上逃走,打小报告告状。
“那,我猜现在咱们只能这样了,除非出了什么新情况。”韦布道。
“我想也是。当时你们中有人戴了夜视装备吗?”
韦布当即明白了这个问题背后的逻辑。夜视镜会发现激光,将它转为一道长长的、不会错认的光束。
“没有。射击开始后我用了热成像器,可突击队员不戴夜视镜。虽说戴上它能利用四周的一切光线,可开枪时你得摘下来,到那时你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狙击手战斗期间多半也不会用,它们把深度知觉全搞乱了。”
贝茨朝埋伏过机枪的破烂建筑点点头。
“技术人员检查了机枪,每挺都有一个信号接收盒。他们认为从C小队碰上激光到机枪开火之间有一段几秒钟的延迟,目的是确保小队刚好进入杀伤区。院子和火控区都够宽,有条件采取这种手段。”
韦布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忙伸手扶住墙壁,好像重又经历了一回那次失败的进攻中的瘫痪麻痹。
“你真该多花些时间好好歇歇。”贝茨一面说,一面伸手到韦布胳膊下扶住他。
“就这点伤,还没我从前被纸边划破皮伤得重呢。”
“我说的不是你的手。”
“我脑袋也很好,多谢关心,”韦布厉声说道,接着又把语气缓和下来,“我现在需要的是做,不是想。”
之后半个小时韦布四处指点方位,描述那晚他们遇见的所有人,回忆他能记起的所有细节,从C小队离开最后集结地到院子里最后一颗子弹射出为止。
“你觉得他们中有没有人可能与目标对象合作?”贝茨指的是韦布和战友在小巷里遇上的那伙人。
“现在看来一切都有可能,”韦布答道,“肯定有消息走露出去,可能出自链条上任何一个环节。”
“有可能的地方不少啊,”贝茨说,“我们理一理。”
韦布耸耸肩:“这一次不是三个八呼叫。”他说。
三个八指传呼机上出现的数字,意思是命令所有营救队队员立即赶回匡蒂科。
“事先早已确定昨晚为行动日期,大家在营救队集合,准备好装备和小队配备,然后乘郊区居民出发。预先集结区是秃鹰点,接着驶往最后集结地。还有一位政府检察官跟我们在一起,需要时可以多签发几份许可证。狙击手事先已经就位了,他们早些时候化装成通风采暖公司的修理工,维修攻击路线上的两幢房子的屋顶设备。突击队员干脏活儿时还有当地警察,跟往常一样。离开最后隐蔽地点后,因为周围情况不太友好,泰迪·赖纳请求批准行动,得到许可,我们希望必要时一有情况就能立即开火。正面攻打那个地方,在院子里把自己暴露在枪口下,我们也知道很危险,只是想打他个出其不意。加上那幢建筑的位置和布局,我们也没多少选择余地。中心给了我们绿灯,批准冲向关键点。下面就依着中心的倒数计时行动。我们事先选定了外面一处主要爆破点,袭击计划是一进去就散开,h小队和药物管制署从后面冲,我们从前面,两个点进攻,一个分队后备,狙击手火力支援、提供掩护。猛烈迅速,跟往常一样。”
两人坐在两只垃圾桶上。贝茨把他那包口香糖扔进垃圾桶,摸出香烟,给韦布一根。韦布没要。
“当地警察也知道目标,对吗?”贝茨问。
韦布点点头。
“大致方位,这样他们就可以到场,在外围设下隔离区,把人挡在外面,防止目标的同谋向他们通风报信,诸如此类的事。”
“你知道当地警察事先多长时问知道消息?万一是他们走露了风声呢?”
“一个小时。”
“嗯,没人能在一小时内设下那个死亡陷阱。”
“这次行动的卧底是谁?”
“不用说你也知道,这个名字只能藏在心里,一直带进坟墓里去。”贝茨停下来。大约为了强调,接着说道,“他叫兰德尔·科夫,真正的老手。在目标里埋得很深,真的很深,简直深得进了下水道。非洲裔美国人,壮得像辆卡车,能跟街头最横的家伙干仗。这种任务他干了足有上百万次了。”
“他怎么说?”
“我还没问过他。”
“为什么?”
“找不到他。”贝茨顿了顿,补充道,“科夫知道行动时间吗?你能不能确定?”
这个问题吓了韦布一跳。
“你那头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没向我们通报过那里会有卧底或是告密者。有的话行动前就会告诉我们,让我们知道他们是谁,长什么模样,到时候把他们铐上弄出去,和别人一样,这样真正的目标不会明白过来,于掉他们。”
“你对目标知道多少?”
“毒贩子的财务部,还有统计员,戒备森严。上头想要这帮管钱的潜在证人。我们得像人质一样待他们,在有谁明白过来我们的目的、崩了他们封嘴之前,把他们全部兜起来弄出去。批准了我们的攻击计划,行动命令也写下来了;我们弄来了目标建筑的蓝图,在匡蒂科造了个一模一样的,操练得屁股都快掉下来了,直到摸熟了每一英寸地方。领受交战守则,没什么特别的,披挂完毕爬进郊区居民。就这些,完了。”
“你们营救队的人自己搞监视,靠狙击手陈望。”贝茨说,他指的是狙击手通过望远镜和瞄准镜观察目标。
“发现了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有的话简报时就会告诉我们。不算潜在证人那方面的事,对我来说就只是一次辉煌的袭击毒品窝点。妈的,真长了见识。”
“只是毒品窝点的话,用不着你们动手,韦布。华盛顿外勤办公室用自己的别动队就行了。”
“这个嘛,告诉我们那儿的情况很棘手,结果真是这样。还有我们知道目标可能很难对付,军火充足,别动队觉得他们应付不下来。另外就是潜在证人的事儿。加在一块儿就成了我们的差事。可是我们没一个人想到会有那八挺遥控速射机枪。”
“显然这些话全是一派胡言,像妈妈的奶汁一样喂给我们。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机枪。整个就是个埋伏圈。根本没有统计员,没有账本,什么都没有。”
韦布伸手摸摸砖墙上的弹孔。很多弹孔很深,连底下的混凝土块都看得见。穿甲弹,没说的。他的队友一定立时就送了命,没受罪,这是惟一一件好事。
“狙击手总能看见点儿什么。”韦布希望他们看见了那个使自己僵住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可他们怎么会看见?
“我跟他们还没谈完。”这个问题贝茨只说了这一句,韦布也又一次选择了不多追问。
“那个孩子呢?”韦布犹豫了一刻,努力想着他的名字,“凯文。”
贝茨同样犹豫了一刻。
“失踪了。”
韦布僵住了。
“怎么会?他只是个孩子。”
“我没说他是自己跑掉的。”
“我们知道他是谁吗?”
“凯文·韦斯特布鲁克,年龄十岁。他的家里人有些就住在这附近,不过大多数在牢里吃国家饭。有个大哥,街上的绰号叫大F,这个F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他是街上一伙黑帮的头。个子大得像棵树,机灵得像个哈佛MBA。买卖麻黄碱、牙实加大麻这些好东西,可我们一直没办法给他立案。这个地区差不多是他的地盘。”
韦布舒展着他受伤的手,邦迪还没生效,这个伤口他连想一想都觉得惭愧。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管这块地皮的人的小弟弟正好在我们来的时候坐在巷子里。”就在他提到这个孩子时,韦布能觉察出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好像他自己的灵魂出窍滑走了似的,他真觉得会晕过去。韦布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需要位大夫呢,还是需要个驱魔师给他驱驱邪?
“这个,他的确住在附近。从我们发现的情况看,他的家庭生活不能说好得不得了。估计他多半躲着家里,只要办得到的话。”
“他那个大哥哥,也失踪了吗?”韦布问道,觉得精神开始恢复过来。
“他可没个什么正常住址,做他这一行生意就得不停换地方。我们连一点能证明他跟一桩轻微过失罪有关的直接证据都没有,不过现在我们正使劲查他。”他看着韦布,“你真的没事儿吗?”
韦布只摆了摆手作为回答。
“你们到底是怎么丢了那孩子的?”
“现在还不大清楚,等查完住在附近的人以后就能多知道些情况了。总会有人看见武器运进来、支起机枪,这些事儿就算在这个地方也称得上不同寻常了。”
“你当真以为这个地方的人会告诉你吗?”
“总得试试,韦布。我们仅仅需要一双眼睛。”
两人静了一会儿。贝茨终于抬起头,表情很不自在。
“韦布,出了什么事儿?真的。”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了。为什么没有七个人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我说的正是这个。”
韦布凝视着院子对面他摔倒在沥青地面上的那一点。
“我从巷子里出来晚了,我好像动弹不得,还当是中了风。后来,就在射击开始前,我倒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韦布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紧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好像他是一台电视,而附近正好打下一记雷击。
“一秒钟就过去了,珀斯。只花了一秒钟,世界历史上时间选得最糟糕的一次。”他看着贝茨,看他对自己的话有何反应,那一双收缩变窄的眼睛告诉了韦布他需要知道的一切。
“去他的,别觉得难受,连我自己都没法相信。”韦布道。贝茨仍旧默不作声。韦布决定谈谈他到这儿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旗在哪儿?”他问道,贝茨看上去有几分吃惊。
“营救队的队旗,我得把它带回匡蒂科。”
营救队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将队旗授予小队队长,队长将旗放在自己的装备里。任务完成后,再由小队队长交回营救队大队长。这件事现在是韦布的了。
“跟我来。”贝茨说。
路边停着一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面包车。贝茨拉开一扇后门,伸手进去拿出一面按军队式样叠好的旗。他将队旗交给韦布。
韦布双手捧着旗,低头盯着队旗看了一会儿。那场屠杀的每一个细节再一次浮现脑海。
“上面打穿了几个洞。”贝茨道。
“我们还不都一样。”韦布说。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