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后翌日,狄雷尼队长整个早上在书房工作,只穿衬衫没穿外套——天气暖得不合季节,屋里暖气过旺——试着估计接下来这星期需要多少人力和车辆。节庆假日使情况变得更复杂,弟兄们都想待在家团圆过节。这点无可厚非,但轮值表就必须重新安排,且结果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狄雷尼手下的三名指挥官——费南德兹、麦唐诺和布兰根席——为自己的小队排出初步轮值表,但也加上许多建议、问题和请求。可以值勤人手,度假或即将度假的人手,请病假的,有困难的,有特别请求的(费南德兹手下的一名探子跟足科医生约好修剪拇指囊肿)……在这纠结的一团乱中,狄雷尼试着为隆巴德行动整理出一份总轮值表,希望至少每个重要岗位二十四小时都有人顾,但仍留下足够的“扭身空间”,最后关头还来得及换人,且无线电室也总有几个人打扑克赌火柴棒,万一发生紧急状况可以随时出动。
到中午,他粗略拟定了一份时间表,需要的人数令他大吃一惊。纽约市政府现在花很多钱用来监视丹尼尔·G·布兰克的活动,这点狄雷尼并不觉得不妥:市政府在其他琐碎无聊的计划上花的钱更多,但队长担心的是,索森、强森等人能让他自由运用无限预算多久而不吵着要看到结果,不会太久,他阴沉想道,也许再一个星期吧。
他穿戴起外套、便服大衣和帽子,准备出门。一进屋门处设了张牌桌,有个制服警察在那里负责纪录人员进出,狄雷尼告诉警察自己要去哪、可以打哪支电话号码找到他,然后叫停在屋外的无标示警车之一送他去医院。这又违反了规定,但至少让车上两名警探能逃离坐着枯等的无聊工作几分钟。
芭芭拉似乎情绪消沉,只以几个字和微弱微笑回答他的话。他喂她吃完午餐,陪她坐了一小时。他问她要不要念书给她听,但她摇头,于是他只是默然坐着,希望自己在场能给她一点安慰,不敢去想她会病多久,或最后会怎样。
他搭出租车回家,按照规定出示自己的隆巴德行动通行证才进门,尽管守在门外的制服警察立刻认出他,向他敬礼。他饿了,想吃个三明治喝罐冰啤酒,但现在正值午餐休息时间,厨房挤了至少一打人,闹烘烘地喝咖啡、喝啤酒,或吃些奶酪和冷肉切盘,食物部分他们都有出钱,每人每天一元。
负责管厨房的制服老巡警看见队长径自走进书房。几分钟后,他敲敲书房的门,为狄雷尼送来一罐啤酒来一份全麦面包夹火腿奶酪。队长微笑道谢,这正中他下怀。
约一小时后,一名巡警敲门,传达一级警探布兰根席的请求:可以请队长来客厅一下吗?狄雷尼站起身,随警察走出。布兰根席正站在无线电操作员身后,弯腰研究丹尼尔·布兰克当天活动的时间-习惯纪录。听狄雷尼走来,他转过身。
“队长,你吩咐过,如果丹尼男孩的时间-习惯模式有任何不规则的改变,就向你报告。你看看这个。”狄狄雷尼倾身向前,看布兰根席手指指出的日志内容。“今天早上丹尼男孩九点十分走出白宫。斗牛犬一号看见了他。九点十分很正常,他每天大概都九点十五左右出门上班,早或晚个几分钟。但今天早上他没离开。斗牛犬一号说,他转个身立刻又走回白宫,几乎一小时之后才再出来。这表示他并非只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对吧?好……他叫了辆出租车,这里写有时间:将近上午十点。斗牛犬二号跟踪他。但他没有立刻去工厂,出租车绕着中央公园转了将近四十五分钟。车资跳表一定跳了一大笔钱!然后他终于进办公室,史崔克打电话通报他到时,已经快十一点,迟到了几乎两小时。队长,我明白这可能全是一堆没用的信息,毕竟圣诞节刚过,丹尼男孩可能只是想放松心情。但我想最好还是让你知道一下。”
“很高兴你这么做。”狄雷尼若有所思点点头。“很高兴你这么做了。这很有趣。”
“好,现在来听听这个。这是史崔克大约一小时前的录音。当时我不在,没法跟他讲电话,所以他叫操作员录下来给我听。麻烦你放一下吧,艾尔?”
电话桌旁的操作员之一按下录音机,房内众人都静下来听。
“朗尼,我是史崔克,在工厂。你好吗?朗尼,我刚跟我在这儿打得火热的那个小骚货吃完午饭回来,这妞有点瘦巴巴,但野得很。午餐时我设法谈到丹尼男孩。他今天迟到了将近两小时。我这个小骚货——她是丹尼男孩部门的外间接待员——告诉我,就在我跟她碰面吃午餐之前,她在女厕跟克里克太太聊了一下。克服的克,里程的里,她是丹尼男孩的私人秘书。寡妇一个。名叫马莎或玛格丽特。白人女性,三十五六岁,身高五呎三,体重一百一左右,深棕色头发,皮肤白,没有显而易见的疤痕,总是戴着眼镜。唔,总之,在厕所里,克里克太太告诉我的小骚货说丹尼男孩今天早上有够奇怪:不肯口述或签署任何信件,什么都不肯读,连重要电话都不肯接。八成只是没用的信息,朗尼——但我想还是报告一下比较好。如果你认为这事重要,我可以接近这个克里克太太,看看还能查出什么。没问题,我看得出她很饥渴。屁股不错。如果要我继续查这事,就告诉我。工厂的史崔克,完毕。”
录音带停止后,无线电室一片沉默。然后有人笑了,“那个史崔克哦,”有人轻声说,“脑袋里就只想着打炮。”
“也许,”狄雷尼队长冷冷说道,不特别对谁说话,却也是对全体说话。“但他把分内工作做得很好。”他转向布兰根席。“打给史崔克,叫他接近那个姓克里克的女人,有什么消息继续通知我们。”
“遵命,队长。”
狄雷尼慢慢走回书房,低着沉重的头,双手插在后裤袋。时间-习惯模式的改变和丹尼男孩在办公室的奇怪行为,是这一整天他听到最好的消息,也许生效了。也许真的生效了。
他寻找那张写着他那份九步骤计划的黄纸。不在上锁的书桌上层抽屉。不在档案里。在哪儿?他的记性真的愈来愈差了。他终于在书桌吸墨垫下找到那份计划,跟他用来给部属表现打成绩的加减清单放在一起。检视计划之前,他把史崔克的名字写进表现清单的加分栏。
戴上阅读用眼镜细看计划,他勾去前六项:车库服务员,“鹦鹉”酒保,立普斯基,“情欲”的莫顿夫妇,造访工厂,圣诞夜隆巴德致电布兰克。第七项是:“蒙妮卡致电布兰克”。他往后靠坐旋转椅,瞪着天花板,试着想出处理这一项前最佳方式。
他还在思索各种选择——他说什么,她又会说什么——这时屋外守卫敲敲他书房的门,直到听见狄雷尼喊:“进来!”那警察才进来,说人行道上有个名叫托马斯·韩德利的记者,宣称与队长有约。
“当然。”狄雷尼点头。“让他进来。叫门口桌旁值班的人记清楚他的进出。”
他去厨房拿些冰块,回来时韩德利已站在书桌前。
“谢谢你来。”狄雷尼和蔼微笑。“我已经记下来了:‘圣诞节翌日,韩德利采访布兰克’。”
韩德利坐进那张低背皮革安乐椅,又立刻起身,从胸前内袋取出两张折起的纸,扔在狄雷尼桌上。“那家伙的背景资料。”他说着倒回柔软的安乐椅。“他的工作,对计算机在业界的重要性的看法,小传,私生活。但我想这些你现在应该都有了。”
队长迅速看了看那两张打字的纸。“大部分都有了。”他承认。“但你这里有几样我们可以继续追查的东西——几条线索。”
“所以我采访他只是浪费时间?”
“哦,韩德利。”狄雷尼叹气。“当初请你这么做的时候,我还是单打独斗,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归队值勤,可以派大批警探查明这些东西。何况,这些背景狗屎没那么重要。我在餐厅就告诉过你,我要的是你对这人的个人印象。你敏感又聪明,既然我不能自己采访他,便请你去见他,告诉我你当时的反应如何。这一点确实重要。现在告诉我整个来龙去脉,情况如何,你说了什么,他又说了什么。”
托马斯·韩德利深吸一口气,呼出,然后开始讲。狄雷尼没有插过半句嘴,只倾身向前,一手放在耳后,以便更清楚听见韩德利的低声叙述。
记者的报告流畅又简明扼要。他于下午一点三十分准时抵达,这是先前由杰维斯-伯强公阙主任安排好的采访时间。但布兰克让他等了将近半小时,韩德利向布兰克的秘书要求了两次。才获准进入内间办公室。
丹尼尔·G·布兰克态度有礼,但冷淡而孤僻,此外也有些疑心。他要求看韩德利的记者证——公司主管接受自家公关负责人安排的采访,却做如此要求,十分奇怪。但布兰克对AMROK II在杰维斯-伯强事务中扮演的角色侃侃而谈,说理清晰。关于自己的个人背景,他态度谨慎,口风很紧,一再问韩德利这些间题跟他的采访有什么关系。就记者能问到的内容而言,布兰克离过婚,没有小孩,不计划再婚。他享受单身生活,除了为J-B竭诚效力之外别无所求。
“说得真好听。”狄雷尼点头。“你说他态度‘孤僻’。这是你用的形容词,指的是什么?”
“你有没有当过兵,队长?”
“有。五年美国陆军。”
“我在海军陆战队待了四年。你知道‘一千码瞪视’这个词吧?”
“当然知道,在靶场上。表示视线不对焦地看。”
“对。布兰克就是这样。至少几小时前接受采访时是如此。他看着我,看进我,看穿我,看到某个远在别处的地方。我不知道他的视线到底对焦在哪里。这类高压力的公司主管全都一嘴白牙,猛握你的手,诚恳微笑,视线集中在你两眼之间鼻梁上,看似与你坦白对视,眼睛眨也不眨,但这人已经飘到不知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很好,很好。”狄雷尼嘀咕着迅速做笔记。“还有没有?外貌的特异之处?习惯?咬指甲?”
“没有……但他戴的是假发。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队长显然大为惊愕。“假发?他才三十六岁而已,你确定?”
“确定。”韩德利说,乐见对方如此惊讶。“假发甚至没有戴正。而且他根本不在乎我知道他戴假发,一直把手指伸进假发下搔头皮。有什么苗头吗?”
“姆。也许。他穿着如何?”
“一句话:‘保守优雅’。剪裁高级的黑西装。白衬衫,衣领上浆。条纹领带。黑鞋一层暗暗光泽,不是闪闪发亮。”
“你当侦探一定很行。”
“你以前就告诉过我了。”
“他呼吸有没有酒味?”
“没有。但有很浓的古龙水或胡后水味道。”
“想象得到。有没有搔卵蛋?”
“什么?”
“他有没有玩自己?”
“老天爷,没有!队长,你真够疯的。”
“是的。他看起来是否憔悴、消瘦、形锁骨立?好像最近没吃好?”
“就我看来是没有。唔……”
“怎么了?”狄雷尼立刻质问。
“他有黑眼圈,眼袋肿肿的,好像最近都没睡好。但他脸上其他部分都绷得很紧。他真的长得很帅。而且握手有力,手心也不汗湿,看来健康状况很好。我离开前,我们两个都站起来的时候,他交给我一份杰维斯-伯强印的AMROK II推广小册,我手一滑没拿稳。是我失手弄掉的,但布兰克弯身立刻接住,小册子根本没落地。那人动作真快。”
“可不是,”狄雷尼阴沉点头,“他动作是快。好吧,这些都很有意思,很有价值。现在告诉我你对他的看法,对他的感觉。”
“来一杯?”
“当然。请自便。”
“唔……”托马斯·韩德利说着,倒了杯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块:“他是道谜题。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他是个两者之间的人,从A点到B点。或者也许从A到Z。我猜这样说听来没什么道理吧。”
“继续。”
“他根本不在状况内。他不在场。我的印象是一个飘浮的人,飘浮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天知道哪里。那种一千码的瞪视眼神。而且很明显,他完全不在乎杰维斯-伯强和AMROK II,只是照表操课,对受访上报完全没兴趣。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像我刚才说的,他迷失又飘浮。队长,这家伙像个气球!没有舵。他让我感觉困惑又有兴趣。我解不开他。”一段长长的暂停。“你昵?”
“快了,”狄雷尼队长慢慢说道。“就快了。”
一段长长沉默,韩德利啜酒,狄雷尼瞪着对面墙上一块潮斑。
“就是他,对不对?”韩德利终于说。“毫无疑问。”
狄雷尼叹气。“对。就是他。毫无疑问。”
“好。”记者说,语气出人意料的活泼。他饮尽杯中酒,起身,走向通往走道的门。手握上门把时,他转头盯着队长。“逮他时我要在场。”他直接了当地宣布。
“好吧。”
韩德利点头,转身,又转回来。“哦,”他随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弄到了他的笔迹。”
他走回狄雷尼书桌旁,把一张照片扔在吸墨垫上。狄雷尼慢慢拿起,盯着看。丹尼尔·G·布兰克:就是“工贼档案”里的那张,同一张照片加洗了几百份,隆巴德行动的成员如今人手一张。狄雷尼翻过来,背面用马克笔写着:“祝一切顺心。丹尼尔·G·布兰克”。
“你怎么弄到的?”
“逢迎他的自我。我告诉他我收集自己采访过的名人的照片和签名,他信了。”
“太美了。谢谢你帮忙。”
韩德利离开后,狄雷尼一直瞪着那句:“祝一切顺心,丹尼尔·G·布兰克”。他手指轻轻摸过签名,似乎离那人更近了。
他依然瞪着那笔迹、试着看穿其后的秘密时,托马斯·麦唐诺刑警巡佐侧身进来了,庞然身躯轻巧穿过韩德利走后半开半掩的门。
黑人朝书房挪进一步,然后停住。
“打扰到你了吗,队长?”
“没有,没有。进来吧。什么事?”
矮壮的警探走到狄雷尼书桌前。
“你吩咐要一张那个被杀的警察罗杰·寇普的照片。这张可以吗。”
他交给狄雷尼一张对折的全新白色硬纸卡,从侧边翻开,封面金字印着:“敬祝佳节愉快”,内面左侧同样的金字印着:“寇普合家仝贺”,右侧贴着一张彩色照片,是罗杰·寇普与太太和三个年幼小孩。
他们在一棵装饰好的圣诞树前摆姿势,笑容有点局促,死去的警探揽着太太的肩。照片照得不好:显然是去年由业余人士拍的,加洗效果也不佳,颜色都淡了,其中一个小孩还面目模糊。但他们全家都在。
“我们只弄得到这张。”麦唐诺没腔没调地说。“他们一个月前印了一百张左右,但我猜寇普太太今年不会寄了。这张可以吗?”
“可以。”狄雷尼点头。“很好。”当麦唐诺转身要走,他又说,“巡佐,还有两件事……谁是局里最好的笔迹专家?”
麦唐诺想了一会儿,雕塑般立体的五官平静:一副刚果面具,或一张毕加索素描。“笔迹。”他覆述。“应该是威廉·t·威娄刑警巡官。他在下城一个小不拉叽的办公室工作。”
“有没有跟他合作过?”
“差不多两年前,一个伪造乐透彩券集团的案子。他人不错。脾气有点怪,但还可以。专业方面确实行得很。”
“你可不可以请他过来?不急。他有空再过来就行。”
“我打个电话给他。”
“好。明天或后天都可以。”
“好的,队长。另一件事是什么?”
“什么?”
“你刚说有两件事。”
“哦。是了。监听丹尼男孩住家电话的人归谁管?”
“归我管,队长。监听是费南德兹安排的,技术上来说,那些弟兄是他的人。但他要我接手。他要忙的已经够多了。何况这些人只是坐在那儿呆等,目前什么结果也没有。丹尼男孩一星期只打一两通电话,通常是打到城堡找公主,偶尔打到莫顿家。打去给他的电话更少,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嗯哼。”狄雷尼点头。“听着,巡佐,下次丹尼男孩打电话或接电话时,我们可不可能制造出一些喀哒或滋滋声?”
麦唐诺立刻会意。“好让他认为或知道电话被窃听?”
“对。”
“当然。小事一件。办得到。喀哒、滋滋、嘶嘶或回音之类。他会知道的。”
“好。”
麦唐诺盯着他良久,在脑海里拼凑这一切,最后:“要吓吓他吗,队长?”他轻声问。
狄雷尼队长双手放在书桌吸墨垫上,掌心朝下,低下巨大的头盯着那双手。
“不只是吓吓他。”他温和说道,“我要让他四分五裂,让他崩溃。彻底崩溃。直到他碎成片片,血流不止。而且现在已经生效了。我知道。巡佐,你办案快有突破时是什么感觉?”
“我会嘴巴发干。”
狄雷尼点头。“我是腋下拚命出汗。现在我腋下像旧水龙头一直滴水。我要把这人推过边缘,推下去,看着他往下掉。”
麦唐诺平静的表情没变。“你认为他会自杀吗,队长?”
“他会不会自杀……”狄雷尼若有所思地说。突然间,那一刻,他一直期盼的事情发生了,他就是丹尼尔·G·布兰克,深深穿透那人,用芳香精油抹身体,洒上香味爽身粉,穿丝质比基尼内裤,戴时髦假发,住在无菌的寂寞中,肏一个体型像男孩的女人,鸡奸一个真正的男孩,夜里出外探险,寻找可以帮助他打破藩篱,帮助他有所感觉,帮助他发现自己是谁、发现意义的爱人。
“自杀?”狄雷尼覆述,声音轻得麦唐诺几乎听不见。“不。不会是开枪、吞药或跳楼。”说到这最后一个词,他浅浅一笑,知道巡佐能意味其中的淡淡幽默。跳楼:把自己抛出窗外,在底下的水泥地上摔成肉泥。“不,他不会自杀,不管压力多大。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喜欢冒险。他爬山。身处险境时他表现最好。就像香槟一样。”
“那他会怎么做,队长?”
“我要逃跑。”狄雷尼以奇怪的恳求声调说。“我非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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