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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带着对琳达暧昧的感情结束了训练。7月底,她被允许回佛山探望兰姨。回到佛山,她才知道兰姨因心脏病突发住院了。她赶到医院,见到经抢救刚度过危险期的兰姨。
“兰姨,我是阿娇,我回来看你了。”
阿娇轻轻呼唤着兰姨。
“阿娇,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在哪里?过得好吗?”见到阿娇,兰姨干枯蜡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一直在广州,过得很好。”
两年多不见,兰姨至少老了十岁,她才不过45岁,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看起来像个老妪。阿娇不由心酸,泪涌了上来。
“你和阿荣都走了,阿荣去年回来探过一次亲,你这个女仔没良心,一走就是两年多,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以为你不认我了。”
兰姨说。
因为组织纪律,又因为兰姨不识字,所以阿娇从来没有给兰姨写过一封信。此刻看着苍老的兰姨,想起兰姨对自己的养育之恩,阿娇心里十分愧疚,又无法向她多解释什么,只好低下头。阿娇想起自己带来的礼物,便一样样拿出来。回佛山前,阿娇特地去广州最大的百货商厦逛了一天,给兰姨买了四季衣服、鞋帽,还买了冰糖燕窝、中老年麦片等礼盒,又去范记饼屋挑了几盒点心,现在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床头。
“兰姨,这几年,我和阿荣哥都不在你身边,你生病了我们都无法照顾你,真是对不住。”阿娇说。
“阿娇,你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浪费钱。”兰姨说。
“兰姨,你从小把我养大,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妈妈,我和阿荣哥一样,都会孝顺你的。”
阿娇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对兰姨说:“这5000块钱,留给你用,你不用再出去做工了,以后我每个月都会寄钱给你。”
“阿娇,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兰姨吃了一惊,将信封推了回去。
“我这几年常常出去参加武术比赛,这些钱是奖金。我找到工作了,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工资。”
阿娇受训期间的津贴比普通公务员还高一些,这也是当年吸引她加入“黑蝙蝠”的原因之一。来佛山前,她将存折上的钱几乎全部取了出来。但她不能和兰姨多说什么,便编造了一个兰姨能接受的理由。兰姨放下心来。
“阿娇,我没有待错你,你果然是个有良心的女仔。你和阿荣都有出息,我就不枉做一世人,死了也值得了。”
兰姨枯瘦的脸上笑出了花。
“兰姨,孝顺你是应该的。过几年,等我安顿下来,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会接你出去。”
看见兰姨的笑脸,阿娇心里很欣慰,拉起兰姨的手动情地说。
兰姨拍着阿娇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
“兰姨,你怎么哭了?莫难过啊,我阿娇讲话算话的!”阿娇看见兰姨哭,不禁慌了。
“我不难过,我这是高兴的。”
兰姨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看着阿娇说:“我叫人拍了电报,阿荣这几天也要回来,你们也有三年没见面了吧?”兰姨说。
“真的?阿荣哥也要回来?太好了,我有差不多三年没有见到他了,好想好想他啊!”阿娇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第二天,阿娇坐在病床前与兰姨聊天,她一边说话一边给兰姨削苹果。
“阿娇,两年多不见,你变化好大,不仅懂事了,也靓了好多。”兰姨看着阿娇说。
“兰姨!”阿娇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生得这么靓,有没有男仔追你啊?”兰姨问。
“没有啊,我这两年都没有接触过男仔。”阿娇答。
“真的?”兰姨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啦,这两年我一个男仔都没识得。”
阿娇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兰姨,脑海里闪过王的身影,但阿娇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该不算是兰姨口里的“男仔”吧?“这就好,这就好。”
兰姨依靠在床头,吃了一口苹果。看着阿娇,若有所思。
“阿妈,阿娇!我回来了!”一个男声从门口传来。阿娇回头一看,一个穿武警士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阿荣哥!”阿娇跳起来,朝男子冲去,用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缩起,吊在他身上。阿荣比阿娇正好高一个头,从小,阿娇一高兴就喜欢这样吊在他身上。
“嗨,小心你的刀哟,陈娇同志!”阿荣举起提着行李的双手乐呵呵地说。
阿娇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水果刀,连忙跳下来,把水果刀藏到背后,站直。她歪着头仔细看了看阿荣,用拳头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黑,让你去演包公不用化妆了!”
“男仔黑点怕什么,便于黑夜潜伏嘛。让我看看你,长高了,变靓了,女大十八变,丑小鸭成了白天鹅了!”阿荣比三年前成熟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三年前那个腼腆黑瘦的少年已经成了英俊壮实的青年。
“乱讲!我什么时候当过丑小鸭?以前我也算是小靓妹好不好?”阿娇娇嗔地又打了阿荣一拳。
“好,好,好!以前的阿娇就是小靓妹,现在是大靓妹了,行了吧?”阿荣笑着改了口。
“咳,咳!”坐在床上的兰姨咳嗽了两声。兄妹俩立即停止打闹,阿荣快步走到母亲床前。
“阿妈,我回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你心脏有病啊。”
阿荣放下手里的行李,问候母亲。
“我身体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兰姨说。
“阿妈的病严重吗?医生怎么说的?”阿荣问阿娇。
“医生说是动脉性高血压导致左心室肥大,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了,以后除了按时吃药外,最重要的是需要静养,不能劳累。”阿娇答。
“阿妈,这些年我和阿娇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生活,太辛苦了。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久了,我明年就复员,可以回来照顾你了。”阿荣说。
“你和阿娇都回来成家立业,我也就可以安心了。”兰姨笑着说。
多年来一直紧锁眉头、一脸愁苦的兰姨现在虽然躺在病床上,但心情好了很多,笑容也多了。
送饭车的铃声响了,阿娇拿着饭盒给兰姨打来晚饭。兰姨示意阿娇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开始催他们回家。
“饭放在这里,我一会儿再吃。你们两个先回家吧。阿荣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也累了。”
“好的,我陪阿荣哥回家,晚上再来陪你。饭盒留着我回来再洗。”阿娇应道。
“我回家放下行李也过来,今晚我来守夜,让阿娇在家睡觉吧。”阿荣说。
“你刚下火车,今晚怎么能让你守夜,还是我来吧。明晚才轮到你。”阿娇说。
“你们两个不要争了,今晚谁都不用来。我的身体没什么事了,晚上不要人陪。你们兄妹俩三年不见了,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今晚好好聊聊吧。”兰姨说。
“这怎么行呢?万一你晚上有事怎么办?”阿娇说。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会有事的,过两天我跟医生说要出院了。”兰姨坚持道。
“阿妈,真的不用我们来陪吗?”阿荣问。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说了不用了,你们快回家吧。”兰姨不耐烦地答道。
“那,我们走了,晚上有事你打铃叫值班医生啊。”阿娇不放心地嘱咐道。
“行了,你们快走吧。我又不是三岁娃仔。”兰姨道。
<er h3">02
阿娇和阿荣在街上的小饭馆吃了晚饭,两人还喝了一瓶啤酒。饭后,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回英才武校。回到家,阿荣放下行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家里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是啊,我昨天回来也这么觉得,东西摆放的位置一点都没变。”
阿娇说。
“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什么了?”阿荣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毛绒公仔。
“阿童木!铁臂阿童木!”阿娇惊喜地接过,高兴得跳起来。《铁臂阿童木》是80年代初风靡一时的日本动漫连续剧,也是阿娇看的第一部动漫剧,当年只有七八岁的阿娇每天晚上一放下饭碗,就厚着脸皮到隔壁的何师傅家守着,等着电视剧开始,喜欢阿童木到了痴迷的地步。
“回家前,我去逛成都百货大楼,给妈妈买了礼物后,就想着给你也买点什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好想要一只毛绒公仔的,就去玩具柜看,没想到现在还有阿童木这个公仔卖,就买了一只。”
阿荣说。
阿娇小时候做梦都想像别家的女孩一样拥有一个毛绒玩具,没想到这个梦想到18岁时终于实现了。
“谢谢你,阿荣哥,你还能记得我小时候的梦想。”
阿娇幸福得都要化了。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小女孩。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和阿妈一起去上街,经过一个玩具摊,你看上一只毛绒小熊,怎么拉你都不肯走,被阿妈打了一巴掌,你哭着坐在地上,后来被阿妈强行拉走了,回来后你哭了一晚上。那时我就发誓,等我长大赚钱了一定给你买一个比那个还好的毛绒公仔。”
阿荣哥说。
“原来我小时候这么不懂事啊!”阿娇虽然对阿荣说的这一幕一点记忆也没有,但还是非常感动。
“不是你不懂事,是那时我们家太穷了。”
阿荣哥说。
“看来我的命是先苦后甜啊,18岁了还有哥哥给买玩具。今晚我就抱着阿童木睡觉了!”阿娇把手里的阿童木高高抛起,又接住,贴在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夜深了,两人洗完澡,到各自的小床上躺下,放下了蚊帐。皎洁的月亮透过纱窗照到屋里,可以看到窗外婆娑的树影。两人已经聊了好几个小时了,但此刻还是毫无睡意。虽然两人从小就同居一室,但分开时两人都是情窦未开的少年,三年后再见,两人都感到了对方的变化,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两小无猜的兄妹了。刚才阿荣洗完澡,不再像以前那样赤裸着上身就出来,而是穿上了背心。阿娇在行李袋拿换洗内衣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回避阿荣的眼光。这种微妙的变化让两人都觉得有些新奇,同时涌起了异样的感觉。
“阿娇。”
阿荣轻轻地叫她。
“嗯,干什么?”阿娇应道。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留在广州找工作。”
“哦。广州是个大城市,工作机会总是多些。明年复员后我也争取到广州吧。这几年都没有你的音讯,我还挺挂念你的,你怎么不给我写信呢?”阿荣问。
“我这个人最懒得写信了。”
阿娇搪塞道。
“就知道你偷懒。”
阿荣笑道。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懒得给我写信,心里想过我吗?”
“当然想过,常常想。你是我哥哥嘛。当年还不是你先去当兵,我一个留在家里无聊才想出去的?”
“阿妈说你走后就杳无音信,以为你不认她了呢。我一点都不相信。”
“怎么会呢,我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在我心里,一直把这里当成唯一的家。”
“这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好久谁也没有说话。良久,阿荣又问:“阿娇,你困了吗?”
“没有。奇怪了,平时我都是9点半就睡觉的,今天怎么到现在还不困。”
“是因为看见我回来兴奋的吧。”
“才不是,是因为抱着阿童木兴奋的。”
“嘿嘿。”
阿荣笑了两声,问:“你想听我讲故事吗?”
“好啊,你要讲什么故事?”
“你想听什么类型的,好笑的还是恐怖的?”
“这么晚了讲笑话笑大声了被邻居听见,还是讲恐怖的吧。”
“我的故事很恐怖哟,你害不害怕?”
“有多恐怖?有吸血鬼吃人吗?”
“比那个还要恐怖一百倍,我怕你吓得今晚上睡不着。”
“才不会呢,死人我都见过好多了。”
“是吗?在哪里见的?”
“在,在电影里。”
阿娇犹豫了一下,撒了谎。
“我要讲的是真实的故事哟,比电影里的还要恐怖。”
阿荣说。
“好了,别卖关子了,快讲吧!”阿娇催道。
“我怕吓坏你,还是别讲了。”
阿荣说。
“你这个坏蛋,大骗子!快讲!”
“你过来,我再讲。万一你吓得要尖叫的时候,我可以捂住你的嘴,不让你吓到邻居。”
“好,过来就过来。”
阿娇下了自己的床,掀开阿荣的蚊帐,钻了进去。一米二宽的小床只能让两人紧紧贴着。阿娇将头枕在阿荣的手臂上,阿荣侧身抱着阿娇。
“快讲。”
阿娇说。
“我们有一次进山去执行任务,晚上露营的时候,我睡到半夜,正在做梦,梦到自己正在和一个美女接吻,那个梦非常真实,我真的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舌头在舔我的脸,我激动得醒了,睁眼一看,你猜我看见什么?”
“是什么?”
“看见一只母狼在舔我的脸!”
“真的啊!”阿娇惊得差点叫起来。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是母狼,不是公狼?”阿娇奇怪地问。
“我长这么大了,连公母都分不出?一定是我这样的精纯男子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让母狼春心萌动了,趁我熟睡,忘情地前来示爱。”
“这故事是你编的吧,胡说!”
“我没胡说,这是绝对真实的故事。我还记得那个母狼的眼睛是向上吊的,像……对了,那母狼的眼睛像你的一样,是丹凤眼!”阿荣直起上半身,看着阿娇的眼睛说。
“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编故事来骗我,你才是母狼,你才是母狼!”阿娇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我怎么会是母狼呢,要是也是公狼啊。真的不骗你,那只母狼的眼睛真的是丹凤眼呀,真的有点像你。”
“你还说,你还说,你这个大灰狼,大坏蛋……”阿娇用力捶打着阿荣的胸部,阿荣笑着抵挡着,两人打成一团。
阿娇笑累了,平躺下来,手从下面抽上来的时候,碰到了阿荣的下身那硬邦邦的物什。她的脸唰地红了,连忙把手压在身下。阿荣伏在她身上,她感觉到那硬物正顶在她的小腹,心里像有一群小鹿在狂奔。
“阿荣哥……”她叫了一声。
“阿娇,阿娇,帮帮我好吗?”阿荣的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地说。
“帮你什么?”阿娇的声音都颤抖了。阿荣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往下移。当她第一次抓住那根男根的时候,轻轻地叫了一声。被阿荣紧紧压在身下的阿娇,脑子里浮现出琳达风情万种的形象。上次看完琳达拿来的那两本书后,琳达常带她去小影厅里看电影,看的多是未经剪辑的西方电影,每一部都有大量的性爱镜头,看得阿娇面红耳热,下身潮湿。此时,那些性爱画面一个个在眼前回放,体内好像有一股热泉在冲撞,让她意乱情迷起来。她情不自禁地配合着阿荣,完成了第一次性爱,告别了处女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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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佛山回来不久,米处长接见了陈娇,对她的训练成绩表示满意,接下来要安排她进入广州对外经贸大学学习。
“上大学?”陈娇惊喜地问。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在学校读书是陈娇心里最大的遗憾,现在突然听说可以上大学,怎不令她惊喜万分?眼前立即想象出自己身穿白衣蓝裙在大学校园行走的画面。
“你的训练已经基本结束,很快就要开始执行任务了。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和原来的养母一家切断联系。明天你父亲和你一起去佛山见兰姨。”
米处长道。
“我父亲?”陈娇大吃一惊。
“你父亲昨天已经到广州,现住在公安厅招待所里,等会儿你就可以见到他。”
米处长道。一个小时后,陈娇在公安厅招待所见到了六年未见的父亲陈大龙。陈大龙看见陈娇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他对大女儿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年前,保留着那个瘦弱腼腆的黄毛丫头的形象。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俏丽动人的气质美女。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陈娇,突然心生愧疚,为自己错过了女儿的成长。组织上已经做通陈大龙的工作。被选中为国家效力,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前程远大,况且还有不错的工资待遇和福利保障。任何一个父亲,面对代表国家的组织,都不会提出异议。
“阿娇,我只问你,你自己愿意吗?”陈大龙问。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陈娇答。
“好吧,我们去见你兰姨。”
陈大龙说。
看到刚走不久的阿娇又回来看自己,兰姨又惊又喜,再看到她身后的陈大龙,兰姨本能地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一米九零的陈大龙坐在兰姨家的小木凳上,比蹲着还难受。
兰姨见状又拿过两张凳子,摞在一起,让他坐。这张用三张凳子摞成的“专座”才勉强让他的大腿与臀部形成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
“兰姨,我这次来,是来接阿娇回吉林的。”
简单的寒暄过后,大龙坦率地说明了来意。
“回去多久?”兰姨问。
“阿娇今年满18岁了,该参加工作了。我们林场今年招工,优先照顾子弟就业。我打算让她到我们林场工作,工作以后有假期了,我会让她回来看你。”
陈大龙说。
事情来得太突然,兰姨没有思想准备,她呆了半晌,看了看阿娇,说道:“阿娇出世两个月就跟着我,一直在广东长大,都习惯我们这里的生活了,回北方可能不习惯了吧。阿娇在广东也可以找工作的,再说我们广东这里的工资比你们吉林要高得多。”
“阿娇的户口在我那里,在广东找不到正式工作的。女孩子,我还是希望她能进国营单位工作,以后各方面都有保障。我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如从前,阿娇是我的大女儿,我希望她能离我近点,将来有什么事能够互相照应。她爷爷去世前也嘱咐过我,希望我把阿娇接回去。”
陈大龙低着头说。
陈大龙把陈娇的爷爷搬出来,兰姨没有话说了。
原本就说是寄养,陈大龙每月都寄生活费来,现在他要接亲生女儿回去,自己没有理由阻拦。陈大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兰姨:“阿娇从小是你带大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我这么把她领回去,心里过意不去。这笔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兰姨没有接那个信封,她将凳子往阿娇身边挪了挪,拉住她的手。
“阿娇,你愿意回去吗?阿荣明年就复员了,你们两个这么要好,你舍得他吗?”阿娇低着头看着兰姨的手。这双手干瘦粗糙,上面爬满蚯蚓一样的青筋。小时候,自己和阿荣哥没少挨她的打。兰姨打儿子用的是竹条,又细又软的竹条打在身上能让人疼得跳起来,但保证不会打出毛病;而惩罚阿娇,兰姨是直接用手拧,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一点皮肉,用力一扭,阿娇的腮帮、胳膊、屁股都被这只手拧青过。阿娇对这双手一贯没有什么好感,以前看到这双手伸过来就躲,而此刻,阿娇却贪恋被这双手覆盖着的感觉。良久,阿娇缓缓开口:“我愿意和我爸回东北。阿荣哥回来,你告诉他,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他。”
兰姨眼里突然蒙上了泪花,她不甘心地问:“我以为你和阿荣已经……阿荣告诉我,他将来要娶你做老婆的。你在我们家住了15年,就没有一点感情?就算你舍得我,也不该狠心抛下阿荣啊。”
阿娇不敢看兰姨,她把头转向一边,低声说:“我也舍不得你和阿荣哥,但我还是要跟我爸走。对不起了,兰姨。我不会忘记你的养育之恩。”
阿娇和陈大龙觉得继续待在这里,气氛很尴尬。他们不知道还应该和兰姨说些什么,也不忍心让处于悲愤情绪之中的兰姨再为他们操劳食宿。于是,坐了一会儿,饭也没吃,就要走。兰姨没有挽留。也许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得有点蒙了,说话和行动都有些迟缓。她送他们到校门口,什么话都没说。
阿娇简单地和兰姨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就和父亲走了。她不敢回头,害怕看见兰姨那张刻着不舍和失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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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龙与陈娇坐在回广州的大巴上,一路上很少交谈。一对见面次数屈指可数,18年来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个月的父女,除了血缘,并不觉得是亲人。陈大龙在广州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坐火车回吉林了。陈娇送父亲去车站,陈大龙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后,看看离开车还有一刻钟,又下车和陈娇告别。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大女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冒出一句:“你长得有点像你妈了,但你没有她长得高。”
陈娇抬眼看着父亲。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母亲,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女人。
“或许是受南方气候的影响吧,还有与你开始练武的年龄太小有关。”
陈大龙自言自语地说。
陈娇没有接这个话题。
“火车就要开了,你还是上去吧。”
和父亲这样站在这里,让陈娇有些尴尬,她不习惯这样的场面。陈大龙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陈娇:“我们陈家祖传下来一对龙凤玉镯。爷爷去世前留下话,要把这只凤镯留给你。昨天太忙了,忘了给你。”
陈娇接过红布包,打开,看到一只灰白如凝脂的玉镯。玉镯式样古朴,内侧雕刻着一只凤凰,好似紧紧攀附在玉镯上,栩栩如生。
“这个镯子戴过陈家几代女人的手了,已经有了灵气,可驱灾辟邪。爷爷希望这只凤镯能保佑你。”
陈娇毫不费力地把玉镯套在左手腕上,大小刚刚好。
“你是我们陈家的长孙女,虽然从小寄养在别人家,但爷爷很看重你,他说你是我们家族的女人中最特别最有才能的一个。”
陈娇抬眼看着父亲。一米九零的身高,站在那里,非常醒目,让身旁经过的广东人都成了侏儒。他不时地干咳,喉咙里仿佛有吐不干净的痰。才年过四十,脸上就有了明显的皱纹。身上穿的蓝色中山装也许是为这次来广州才买的,穿在他身上不太自然。裤子是灰色的,松松垮垮地系着,脚上的皮鞋已经穿得变形,上面沾满了灰尘。
这个邋遢的,一点也不潇洒的男人是我的亲生父亲,陈娇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他实在是因为照顾不了我才把我托给兰姨。这样想,陈娇心里突然好受多了。火车开动时,陈大龙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突然大声地对车下的女儿喊道:“阿娇,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好好活着!”陈娇眼睛红了,不自觉地跟着火车跑了几步,挥手与父亲告别。火车消失在视野后,她才慢慢放下手,走出车站。一路上,她几次举起左手腕,看着手上的玉镯。带着先人精气的玉镯,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