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们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你的表情便暴露了你的内心世界:杜芬芳被害,你应该早就有预感;警方公布尸情资料后,你之所以没有报案,一是担心我们会怀疑到你头上,二是担心杜芬芳父母会找你麻烦,所以你选择了沉默。”老毕说,“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应该想到迟早有一天,我们总会上门来找你。”李亚萍瞪大眼睛,表情惊恐地看着老毕……
海云大酒楼是市内一家集餐饮、娱乐、住宿为一体的综合型酒楼,十六层高的大楼内,设置了餐厅、歌舞厅、健身房、会议厅、住宿部等。这里不但是市民聚会玩乐的地方,也是企业和公司洽谈生意、宴请宾客的绝佳之地。
老毕和小陈、小黎走进一楼大厅。一楼是接待区,整个大厅宽敞明亮,装修气派奢华,一个个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工作人员穿梭其中,不停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宿?”老毕他们刚在沙发上坐定,立马就有一位身材气质绝佳的女郎走过来接待。
“我们想找一个人。”小陈说,“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亚萍的人?”
“我们这里有三个李亚萍,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位?”女郎微笑着回答。
“我们找马山县来的李亚萍。”
“巧了,我们这里的三个李亚萍都是马山县人。”女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长而弯曲的睫毛像一扇门帘,忽闪忽闪的。
“这么巧啊?”小陈、小黎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只有老毕陷在沙发里,看上去气定神闲,不动声色。
“是呀,为了区分她们,我们平时都管她们叫大亚、二亚和三亚。”女郎笑着说,“大亚在餐饮部当领班,二亚在会议厅搞服务工作,三亚前几天刚调到住宿部去了。”
“好,请你帮我们联系一下餐饮部的大亚!”老毕说话了,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意识到这里不能吸烟,于是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烟卷。分钟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女子鹅蛋脸,大眼睛,腮边两个浅浅酒窝,身材凹凸有致,在工作装的包裹下,曲线毕现。
“你就是马山县云团镇云朵村的李亚萍?”小黎问道。
“是呀,请问你们是……”李亚萍一脸惊讶。
“我们是公安局的,想请你协助调查一起案子。”小陈把证件在李亚萍面前晃了一下,“希望你暂时把工作放一放,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李亚萍一下慌乱起来,她双唇紧抿,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这就去人事部请假。”
李亚萍走进大堂的一间工作室,当她再次出来时已经换下了工作装,穿了一身素洁的衣裙,看上去更显得亭亭玉立。
市公安局问讯室里,老毕示意让小黎先单独讯问。
“杜芬芳是你同学吧?”小黎稳定了一下情绪,单刀直入地问。
“是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和初中都是同学。”李亚萍目光闪烁不定,“不过我读到初二就辍学了,后来又到了城里打工,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几乎为零。”
“去年她到城里打工来了,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一点。”李亚萍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那她被害的事你知道吗?”小黎步步紧逼。
“不,不知道。”李亚萍低下头,神色局促不安。
“出租楼裸尸案轰动一时,可以说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小陈忍不住插话了,“杜芬芳既是你的同学,又是你儿时的伙伴,她被害的事情,你不可能不关注。”
“我是真的不知道。”李亚萍脸色绯红,“报纸和电视上的照片不太像她,所以我从没把那个尸体和她联系起来。”
“现在你终于知道遇害者是她了吧?”小陈说,“她到城里来打工,是你介绍的?”
“没错,是我介绍她到酒楼来工作的,不过,她只干了一个多月,便再也没来上班了。”李亚萍知道无法抵赖,只得承认了。
“她为什么没来上班?”
“不知道。”
“她生前租房的那个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
“李亚萍,杜芬芳是你的好朋友,她到城里后举目无亲,你们俩肯定会经常在一起,她住的地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小陈语气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
李亚萍不再回答,她紧紧咬着嘴唇,目光看着地面,一副无辜而又无助的表情。
问讯室里的氛围十分沉闷,小陈和小黎回头看了老毕一眼,只见老毕正不急不躁地吞云吐雾。
“我们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女孩。”半晌,老毕终于说话了,“你到城里打工,成为令人羡慕的酒楼中层管理人员后,并没有忘记家乡人,并时刻想着要帮助杜芬芳这样的儿时伙伴。你的初衷和愿望是美好的,你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改变杜芬芳的命运,至于她后来被人杀害,客死异乡,我想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从内心来说,你甚至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对吗?”
“嗯。”李亚萍脸色苍白,泪水从又大又圆的眼里滚了出来。
“不过,从我们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你的表情便暴露了你的内心世界:杜芬芳被害,你应该早就有预感;警方公布尸情资料后,你之所以没有报案,一是担心我们会怀疑到你头上,二是担心杜芬芳父母会找你麻烦,所以你选择了沉默。”老毕说,“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应该想到迟早有一天,我们总会上门来找你。”
李亚萍瞪大眼睛,表情惊恐地看着老毕。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昨天刚从马山县回来,经过杜芬芳父母确认和DNA鉴定,那具墙内裸尸正是杜芬芳,她四个月前便被人杀害了。”老毕吸了口烟说,“她的死可能与你无关,不过,你要把知道的情况全告诉我们,这样才能早日抓到凶手,为你的朋友报仇。”
“芳芳,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啊……”李亚萍突然双手掩面,放声大哭。
哭声悲恸,在场的人都不禁感到有些酸楚。
“我确实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尽情大哭之后,李亚萍哽咽着说,“就像这位老同志所说的那样,我一直不敢、也不愿相信芳芳被害的事实,几个月前她不告而别后,我心里也有些不祥预感,不过由于工作很忙,我无暇去过问她的事情。前段时间看到电视里播放的死尸照片时,我觉得那个死尸看上去有点像她,但也不完全像,我当时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那个死尸不是她,也希望这一切都和我毫无关系。”
李亚萍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你还是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讲吧。”小黎说,“这样无论对我们破案,还是对你自身都有好处。”
“我肯定会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们。”李亚萍擦干眼泪,一五一十地讲起了杜芬芳进城打工的详细经过。
半年前的一天,我回了一趟老家。这次回老家的目的,一是看望父母,二是休年假。进城打工几年了,我只回过两次老家,而且每次回去都匆匆忙忙。老家的山水依旧,田园依旧,但老家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在打工潮流的冲击下,我们那个山村的年轻人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在家里待了两天后,我便感到十分无聊,开始想念城市的生活了。母亲看我在家坐不住,便劝我去找同学杜芬芳玩,她告诉我杜芬芳离婚了,在家里过得很不如意。当天下午,我便去了杜家,当看到昔日好友变得憔悴不堪时,我心里不禁涌起几分酸楚。说真话,杜芬芳比我长得漂亮,我们一起读书时,她是全校瞩目的公主,而我不过是一只丑小鸭。我没想到短短五六年时间,城乡生活的差异和工作环境的不同,竟让我和她似乎有了天壤之别。作为好朋友,我不想她埋没在农村,所以我极力劝说她到城里打工。
“如果你要到城里打工,就赶紧去找我吧,我们酒楼最近要增设茶坊,正在招收服务员。”我把手机号码给了她,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便告辞回去了。
回到城里没几天,有一天我正在值班,听说有人找,到一楼大厅一看,原来是杜芬芳,她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一头的汗水和灰尘。我连忙把她领到员工休息室,洗漱一番后,又帮她化了一个淡妆,眼前的杜芬芳顿时变得光彩照人了。
“走吧,我这就带你到人事部去应聘。”我拉着局促不安的杜芬芳到了人事部,人事部经理一看,立即就喜笑颜开了:“大亚姐,你的同学外形条件这么好,录用完全没问题,她过两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杜芬芳显得也很高兴,这天晚上下班后,我把她带到了我的住处。那是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本来是我和男友准备结婚的新房,杜芬芳来了后,我让男友暂时搬回了集体宿舍去“打挤”。
“你不能重友轻色啊。”两天后,男友就表示不满了,“你让老公有家不能归,有老婆不能抱,这也太残酷了吧?”
“去去去,才两天就猴急了?”我安慰他说,“芳芳才出来打工,不熟悉城里的生活,等我帮她租到房子后,保证让你回家住。”
此后几天,我发动身边的一切力量,四处帮杜芬芳寻找廉价又实用的房子。找来找去,我们看中了西郊光明村的一套房子,首先是价格便宜,六十多平方米的套房,每月租金只要四百元,其次是光明村与海云大酒楼都在城市西面,从村口坐公交车可以直接到达上班的地方,唯一的缺点是光明村鱼龙混杂,听说治安情况不太好。
“你一个人住这么宽的房子,晚上会不会害怕?”我不好直接说出那里治安不好的情形,于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她。
“乡下那么差的条件我都不怕,这里好歹还是城市,我更不怕了。”她显然对房子很满意,“我就喜欢住宽的房子,以后如果条件允许,还能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一起住。”
“好吧,那你自己看着办。”我看她决心已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杜芬芳便与房东签了租房合同,因为她刚找到工作,身上带的钱也不多,马老三勉强同意收了她半个月租金。签订合同的当天,杜芬芳便高高兴兴地搬过去住了。
此后,我与杜芬芳很少见面,一则是我们虽然同在一座酒楼上班,但我在餐饮部,她在茶坊,平时大家都很忙,闲暇的时间不多;二则是不久后我便调到了城南的餐饮分店任店长,更是忙得天昏地暗,与杜芬芳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杜芬芳四个月前便已遇害,也就是说,她进城后不到一个月便出事了。这四个月来,你为何一直没有报案?”小黎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她被害后失踪,你一点都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道,在分店的那段时间太忙了,所以我一直没去找过她,直到两个月后我回到总部,茶坊经理说她很长时间没来上班,我这才有些着急,专门跑到她住的地方去找了一下,结果不但没找到人,还和房东大吵了一架。”
“房东为什么会和你吵架?”
“那是个变态的老男人。”李亚萍说,“我怀疑芳芳的死和他有关。”
几个月前的一个周末下午,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子一路摇铃,在光明村狭窄的街道上前行。她一身休闲白衣,发髻高绾,神情显得很着急。
这个年轻女子就是海云大酒楼餐饮部的领班李亚萍,几天前从城南分店调回总部后,听说同乡杜芬芳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没来上班了,于是趁周末调休,专门赶到光明村来找人。
李亚萍径直来到了马老三的出租楼前。院子里十分安静,虽然是周末,但楼里的住户大多还在工作,几乎没一个人在家。李亚萍站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直接走到了二楼201房门前。
“芳芳,你在屋里吗?”李亚萍先是推了推门,接着又用力敲了起来。
房门紧闭,回答她的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李亚萍仔细察看了一下楼道,当她发现楼梯上灰尘满布,很久没有打扫过时,心中立时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杜芬芳很爱干净,如果她还住在这里,绝对不会出现楼梯长期不打扫的情况,但她会到哪里去了呢?李亚萍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房东马老三打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马老三气势汹汹地赶到了。
“你朋友招呼都不打一个,悄无声息就跑了。”马老三气急败坏地说,“她只交了半个月的房租,还有水费、电费也没交,你看咋办?”
“先把人找到再说。”李亚萍不想和他啰唆,“请你把门打开,我看看她屋里有什么东西。”
“我手里哪还有钥匙?唯一的两把钥匙全给了她。”马老三说,“今天你来得正好,现在你就做个见证,我找工具把门撬开。”
“好吧。”李亚萍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马老三找来改锥和钳子,开始动手撬门。随着锁头一点一点被撬开,李亚萍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紧张起来,她不知道房门打开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可怕景象。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李亚萍跟在马老三身后走进了屋里。奇怪的是,屋内收拾得很齐整,除了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外,看不到丝毫凌乱的景象,就连卧室床上的破棉絮也码得整整齐齐。
不过,屋里也有一点异常,凡是属于杜芬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她的旅行包、衣服,以及她到城里后购置的被褥及生活用品——空荡荡的房屋似乎在向李亚萍说明一个事实:杜芬芳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早就离开了这里。
“看吧,她已经悄悄走了。”马老三喘着粗气说,“她欠下的房租和水电费,我只能找你要了。”
李亚萍还没回过神来,她不相信杜芬芳会不辞而别,在她的印象中,杜芬芳不是这种人,不过,想到一个人,她心里的自信便不禁动摇起来。
这个人就是杜芬芳的父亲!在李亚萍的印象中,那个小学时教过她和杜芬芳、永远板着一张黑脸的男人十分可怕,很多时候,杜芬芳只要一看到他,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从小到大,杜芬芳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即使是到城里打工了,李亚萍也觉得杜芬芳没有逃脱她父亲的掌控。
会不会是那个老头进城来找杜芬芳,逼着她回了老家呢?李亚萍决定给老家打个电话,证实一下事情的真伪。
“喂,这房租和水电费你到底交不交?”看李亚萍半天没有说话,马老三急了,“我全靠这些租金过日子,你们不能这样坑人吧?”
“谁坑你了?哪个租你的房子,你找哪个去要呀!”李亚萍的泼辣劲上来了,她脖子一扬,“我朋友无缘无故失踪,我没找你要人,你倒要起几个臭钱来了?告诉你吧,如果她人找不到,我这就到公安局去报案,说你有重大嫌疑。”
“天地良心,我可是什么也没干过,刚才你也看到了,锁头是才打开的……”马老三慌张了,他的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好啦好啦,算我自个倒霉,你也不要到处乱讲,否则我这屋子以后不好出租。”
虽然打击了马老三的嚣张气焰,李亚萍心里还是憋了一肚子气,走出马老三的出租楼后,她突然决定不给老家打电话了,如果杜芬芳是被她父亲逼回去的,那就由她自生自灭吧,反正自己已经尽力帮助过她了。
那天从光明村回来后,李亚萍很快回归了自己的生活轨道,她忘掉了杜芬芳不辞而别带来的不快,和男友一起投入到婚礼的筹备之中。一个月后,他们在同事们的祝福声中举行了简易婚礼。
直到马老三的出租楼发生裸体女尸,李亚萍才想了杜芬芳……
“这么说,在裸尸案发现前三个月,你一直都以为杜芬芳回了老家?”小黎问道。
“是的,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被人杀害……”李亚萍泣不成声,“我觉得凶手很可能就是马老三,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我怀疑是他图谋不轨,想对芳芳下手,芳芳不从,他于是杀害了她……”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他呢?”
“不瞒你们说,那次我去他出租楼,他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的敏感部位看,让我觉得很讨厌。你们想啊,芳芳那么俊的一个女人单独住在他的出租房里,他肯定会想入非非,我怀疑他当时并没有把钥匙全部交给芳芳,而是自己留了一把,趁夜深人静时开门进去……”
“可是经过我们的调查,马老三已经基本被排除了嫌疑。”老毕突然打断了李亚萍的话,“我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亚萍愣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在杜芬芳遇害的这几个月里,你有没有给她父母寄过钱?”老毕吸了口烟,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没有,我怎么可能给她父母寄钱呢?”李亚萍坚决否认。
“第二个问题,你男友,不,你老公知道杜芬芳住的地方吗?”
“知道,到光明村看房子的时候,就是他陪我们去的。”李亚萍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一下瞪大了眼睛,“你们怀疑是他?这怎么可能……”
在调查李亚萍的同时,专案组其他人员专程到杜芬芳工作过的清心茶坊进行了调查。
清心茶坊位于海云大酒楼的三楼,里面装修古朴典雅,茶香浓郁,琴音缭绕,置身其间,有一种忘却凡尘、清新脱俗之感。
“杜芬芳在茶楼前后只干了一个月零八天。”茶坊经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告诉专案人员,“因为她自身形象佳,服务态度好,深得客人喜欢,所以我们很多时候都安排她去负责贵宾间的服务工作。”
“杜芬芳的性格和为人如何?”江涛问道。
“她为人朴实、本分,可能是刚到城里工作的缘故吧,不太喜欢说话。”经理说,“平时上下班,她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性格有点内向。”
“那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呢?”
“还不错吧,她在这里上班一个多月,没和谁发生过争执,也没和谁吵过架,总体来说,我觉得她和同事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那她和客人之间,有没有发生过矛盾?”
“顾客就是上帝,从原则上说,我们这里不允许工作人员和客人发生矛盾,所以这种情况在我们茶坊不可能出现。”
“那如果客人骚扰工作人员呢?”
“这个——”经理沉吟了一下说,“我们一般也是采取息事宁人的原则,以劝说工作人员、不伤害客人为最大前提,因为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茶坊的声誉会受到很大影响。”
“你们只顾及茶坊声誉可能不好吧?”江涛说,“如果客人太过分了,直接威胁到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你们报不报警呢?”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这里没有发生过。”经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江涛又在茶坊询问了几位工作人员,大家对杜芬芳生前的印象普遍反映较好,对她被害一事也表示惋惜和愤慨。
“那么一个美丽温柔的人也被杀了,凶手真是没人性。”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说,“如果抓到凶手,我一定要去吐他一口唾沫。”
“是呀,真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江涛他们回到局里,走进会议室,只见老毕正和马山县局的大刘、西郊派出所的赵所长等人在一起讨论案情。
“经过DNA鉴定,周德阳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大刘手里拿着一份鉴定报告说,“另外,这两天我们县局出动了大量警力,终于在邻县找到了黄狗剩。”
“是吗,他如何说?”小黎迫切地问。
“老家伙承认自己骚扰过杜芬芳,但对杀害杜芬芳一事死活不肯承认。”大刘摇了摇头,“经过我们深入调查,他确实不具备作案的条件——从老家出来后,他一直在邻县的一个工地上打工,工头和工友们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那里。”
“这和我当时的分析差不多。”小陈脸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个案子应该是智商较高的人所为,黄狗剩一个农村小老头,我谅他也不可能干出这样高智商的疑案来。”
“黄狗剩智商是低,不过周德阳那样智商高的人也被排除在外了。”大刘哈哈一笑,“陈大所长,我看咱俩也就是半斤八两,两相扯平了吧?哈哈。”
“是啊,你我都输了。”小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周德阳确实给了我一个错觉,看来高智商的人有时也靠不住。”
“这么说,最大的赢家就是毕老了?”大刘看着老毕,心悦诚服地说,“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如果凶手在马山县,你怎么会连夜赶回来呢?唉,不怨我们县局的人脑子笨,只怪你毕老太老谋深算了。”
“只要凶手还逍遥法外,就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老毕吸了口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案子进展到目前,咱们只弄清了死者的身份,凶手是谁,那个房里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可以说还一无所获,所以大家都不要盲目乐观。我看今天大刘也在,干脆讨论一下案情如何?一旦明确了方向,顺坡下驴,案子就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我觉得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李亚萍的老公。杜芬芳住在他家里的时候,他可能便对杜起了打猫心肠,虽然李亚萍也长得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能排除他想多吃多占,将杜芬芳据为己有的念头。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杜芬芳的住处,并且可以利用熟人关系轻易敲开房门,在杜芬芳不从的情况下将其强奸并将其杀害。”小陈率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按照毕老之前的分析,现场应该有女性存在,那这个女性又会是谁呢?”江涛提出异议。
“很简单,这个女性就是李亚萍。”小陈一言既出,小黎和大刘、江涛他们都吃了一惊,只有老毕不动声色地继续吞云吐雾。
“你能讲得明白一点吗?”小黎说。
“作案的那天晚上,当老公(那时应该还是男友)出门后,李亚萍悄悄尾随在他身后来到了光明村,并亲眼看到他进了杜芬芳的门。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李亚萍心里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她肯定以为是杜芬芳勾引了她的老公。门一打开,她便扑进房内,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床上的杜芬芳一顿暴打,杜芬芳出于自卫进行反击,并渐渐占据上风,这时男友看情势不对,从后面紧紧扼住了杜芬芳的脖子,导致杜芬芳窒息而死。之后,两人冷静下来,想出了一个埋尸墙内的办法。”小陈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李亚萍的老公究竟是不是凶手,等他出差回来自然会见分晓。”老毕吐出一个烟圈说,“不过,案情可能不会如此简单,在这里我想提醒大家的是,目前有几个神秘人物一直隐藏在暗处:一是那个留下奇怪脚印的人,二是李落泪所说的那个瘦条脸,三是给杜芬芳父母汇钱的人,特别是这个汇钱的人,咱们要赶紧到邮局去查找他汇钱时的原始单据。”
“对,原始单据上一定有他留下的字迹!”大家齐声赞同。
“我也谈点自己的看法。”小黎清了清嗓子说,“自从和毕老、陈所一起到马山县去了一趟,回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说到这里,小黎停了下来,拿笔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你思考了什么问题?姑奶奶,拜托你快点说,不要制造悬念好不好?”小陈说。
“着什么急呀?”小黎翻开笔记本说,“我思考的问题是:杜芬芳到城里打工后,会不会遇到了她的前夫曹正明,换句话说,曹正明是否就在本市,他会不会就是杀害杜芬芳的凶手呢?”
“嗯,曹正明正是咱们下一个要摸排的嫌疑对象,既然你有深入思考,不妨给大家谈谈。”老毕看着小黎,轻轻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杜芬芳和曹正明婚后的感情很好,这点从杜芬芳父母及周德阳的讲述中已经得到证实,他们离婚并不是感情破裂,而是由于杜父的蛮横无理和强加干涉造成的。从内心来说,杜芬芳甚至觉得亏欠了前夫。我们可以大胆假设,杜芬芳到城里打工后,无意中遇到了前夫曹正明,两人的感情死灰复燃,有了重新结合的愿望,但由于这时曹已不再是自由之身,他已经重新结婚或有了新的女友,于是,一段畸形的三角恋形成了。某一天,曹的妻子(或女友)追踪到马老三的出租楼,与杜芬芳发生抓扯,曹在妻子(或女友)不敌的情况下,选择了帮助妻子(或女友),并在无意识中掐死了杜。”小黎说完,静静地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小黎的分析有几分道理。”赵所长赞许地说,“既然毕老大仁大义,把我也纳入了专案组名单,那我这个专案组的临时工也发表一下意见吧。我觉得小黎的这个说法,可以解释之前那个摘菜老妇和卖菜夫妻所描述的事实,即他们都曾看到杜芬芳伤感和哭泣。试想,杜芬芳刚到城里打工,和同事之间相处还算融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伤心落泪呢?所以,我也认为她一定是在城里遇到了前夫曹正明,后来她被害一事,曹正明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这样认为。”小陈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同意杜芬芳在城里遇见曹正明这一推测,不过,曹不应该是凶手。从很多大案要案的经验来看,凶手往往隐藏在深处,不可能让人一眼识破。小黎的分析有一个违背常理的地方:既然曹选择了与杜重新发展,他就不可能在杜与妻子(或女友)发生抓扯的情况下与杜为敌,并置杜于死命。”
“凶手如果不是曹正明,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呢?”江涛提出了另一个观点,“我们今天到杜芬芳曾经工作的茶坊调查时,发现茶坊女服务员有遭受性骚扰的嫌疑,据此我分析认为,杜芬芳在茶楼工作期间,肯定遭受过顾客的性骚扰,凶手有可能就是其中的骚扰者。摘菜老妇和卖菜夫妻那段时间看到杜芬芳伤感、哭泣,有可能便是杜受到骚扰后情绪波动所致。”
“小江的这一观点很新颖,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有调查才有发言权。”老毕眯缝着眼睛说,“当然,小陈和小黎的分析,也是基于前期摸排、调查基础上作出的判断。对专案组来说,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李亚萍的老公和杜芬芳的前夫曹正明,这两人是专案组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对象,现在曹正明还没有找到,所以咱们都不能有一丝松懈。”
老毕吸了口烟,继续说:“刚才听了大家的讨论,我之所以比较赞同小江的看法,是因为我最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这个凶手没有我们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之前我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但现在我的看法在慢慢改变,也许,凶手就隐藏在光明村。”
“是吗?”在座的人都大吃一惊。
“我只是说也许。”老毕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好了,下面我把专案组的工作重新分一下工……”
这天的案情讨论会快要结束时,专案组突然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苍老,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马老三的出租楼下住的那个唱歌男人,这两天又在搞鬼了。”说完之后,他便不管不顾地挂断了电话。
“李落泪又在搞什么名堂?”赵所长说,“这家伙神神道道,前两天他假装女声,半夜爬到楼上唱歌把周围居民吓得不轻,这次他又装神弄鬼,我看直接把他关起来得了。”
“什么,他竟然假装女声半夜唱歌?”大刘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说起来真好笑。”小陈说,“马老三疯了后,他的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找到李落泪讨要房租,李落泪被纠缠得不行,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半夜三更跑到二楼,假装女声唱张国荣的《倩女幽魂》,他的目的是制造闹鬼的恐怖氛围,让那个讨租的人不敢再上门,不料这一招把那对卖菜夫妻和那个小青年吓得不轻。”
“李落泪假装女声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大刘似乎不太相信,“如果有这水平,他完全可以上央视星光大道舞台去挑战李玉刚了。”
“他当然不如李玉刚,不过,这个家伙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至少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那确实是一个幽怨女子的歌声。”老毕吸了口烟说,“其实,我内心深处还蛮喜欢李落泪的,这个人有个性,也有艺术天赋,只是生不逢时,没有走上追求艺术的正确道路。”
“毕老,那这个电话反映的情况怎么处置,是搁置不理吗?”小陈问道。
“不,我觉得其中大有深意,”老毕摆摆手,“现在我和你到光明村去跑一趟,看看李落泪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那我呢?”赵所长不甘落后地说,“这事出在我的地盘上,再怎么我也不能拖后腿呀。”
“你就算了吧。”老毕微微一笑,“李落泪每次见了你,都像老鼠见了猫,你还是别去吓唬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