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第三幕的杀人,不论对警部来说,还是对恭介来说。绝对是完全出乎意表的事件。
先手的后手的先手——犯人一旦完全满足于后手,在恭介找不倒空隙的时候,再次夺回主导权,就能给予这个名侦探辉煌经历中一次最大的失败带来致命的一击。
死因马上就判明了。半空的注射器和空药瓶落在杉浦雅男的死尸旁。恐怕是青酸系毒物,一毫升左右的量就足以致人死命的剧毒溶液注射进他的手腕。
催促着恭介去了别室的高川警部,这次像被完全击倒一样,把身体深深沉入沙发中,似乎在激励对方:“神津先生,这次又是我们输了。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因为局部的落败而气馁,想着祸兮福所伏不就行了?”
“被打败了。现在要想也想不出什么……看到狮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我这人也……”
恭介可惜地咬咬牙:“想必此刻犯人心中正大声嘲笑着我们的失败吧。那个狮子,被刺的狮子像,我完全是在另外的意义上解释它——那个狮子和此前的两次杀人一样,是杀人预告。但是,跟刚才说过的一样,狮子是绫小路一家的象征,是他们的图腾……狮子、唐狮子,还有杉浦雅男,总让我觉得恰好有什么相似之处。杉浦先生是驼背,双手前垂的感觉,在犯人发狂的感觉中恰好被看作是唐狮子用后腿站立起来的样子。要不是完全的疯子和恶魔,也不会想出这样讽刺的玩笑吧。”
“我完全有同感。托他的福我也快成去松泽的一员了……”
警部握起大拳,在自己的脖子附近连续打了好几下。
“还是说,黑弥撒这个仪式,不管形式怎么变化,都会有根本不变的法则。恶魔必然会要求将人的生命供奉于祭坛吧。”
“确实,恶魔在仪式上现身是无法否定的。你记得当时声调突然变化的事吧?之后轻声细语的的确就是犯人……中谷先生从开始到此时的计划,开始进行那个黑弥撒,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样被犯人钻了空子,不能简单地断言。中谷先生碍于专业魔术师的面子,还真是顽固到底呢……”
“他承认自己是犯人了?”
“没那么简单。比如,假设他相信恶魔,现代的日本也承认信仰自由,也不能以这样的理由像宗教裁判一般斥以火刑。这种没有根据的脱离实际的空泛理论要缓行,试着分析实际的犯罪吧。这次的第三幕有三个问题。
“第一,中谷先生到底基于什么目的要做那个黑弥撒?
“第二,当时的声音到底是从谁的口中发出的?
“第三,毒药是从何处入手的?当时是谁,又是怎样注射到他身上?”
“这些问题看起来第三个比较好回答。我也有无法形容的奇妙预感,弥撒开始前,再确认了一次。虽然电灯关了,还有十三支蜡烛在,席上有人就必然会被发现……所以,只要没有恶魔或者透明人,坐在他右侧的小月玛丽……”
“我不认为是小月小姐干的。不管怎么因为集体催眠而发呆,别人要按住自己的手腕注射而不被发现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自己往自己的手腕注射呢?”
“不用说那是唯一的可能性吧。只是自杀的话,谁也说不清楚给了他装毒药的药瓶之事。无论如何,现在稍微看看杉浦先生的身体,明显地被注射过,是相当严重的兴奋剂中毒吧。因此,在正常人都会疯掉的气氛中,为了逃出那个压迫感而借助药力也是可能的,所以他才在仪式开始之前向泽村先生借了药瓶。所以,有谁说这是兴奋剂,却提供了有毒的药瓶,或者是一开始在杉浦先生的兴奋剂药瓶中掺入毒药,杉浦先生不知道,自己注射了吧。”
“这是发生在奇妙仪式上的偶然……切掉药瓶的口,重新放入毒药,再用瓦斯什么的把口封住,稍微灵巧的人都能办到。还有,杉浦先生的行李全部被扣住,装在维生素箱子里的药瓶共有二十五个,马上送去分析了,从泽村先生那里拿的药瓶也在其内。”
恭介轻轻点头。摆出这样定式的搜查次序绝对会败下阵来的脸色,说:“除此以外,行李中没有别的东西吗?”
“还发现了这个记事本,写着各种各样零碎的事情……如果要调查这个,也许会对什么有值得参考之处。”警部伸手将口袋日记大小的黑记事本递到恭介手中。
“小月小姐最后听到了奇妙的声音……这声音没进入我们的耳朵,是嘟哝般的细语,说着‘黑色邮件’。”
“黑色邮件?”恭介抬起可疑的眼睛。
“说起来也奇怪。不过,比起说体内有多少毒在流转,说这个并非不可思议……我从黑色邮件这个词语想到,那是黑暗的死亡通知书,当然也有说得不准确的地方吧。”
恭介略微沉思抬起眼:“高川先生,这个记事本可以借给我吗?一两个小时就行,我要研究一下其中内容。”
“请便,请随意研究。不管怎样,鱼全都进入网中,抓起来只需要两三小时就够了。我一点也不介意。”
“谢谢。”恭介说着站起来,脸上看不到平日的自信和光彩。
一步、两部,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高川先生,当时,最后的瞬间,犯人说了奇怪的话,以戏弄般的口吻向众人说:——狮子归座。那的确是歌谣‘石桥’中的话吧,其它的三弦曲中也有。暂且不探究这个,犯人究竟有什么深刻意图,才说出这样的话呢?还是说,像钢琴的装饰音一样,为自己演出的杀人增添奇妙的效果,不过是个恶作剧……”
感到无法形容的悲痛暗影紧随身后的这个白面高大的名侦探,用力踏出蹒跚的脚步,从房间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