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考试成绩是学年最高分,但这是当然,因为担任我家教的是大学教授。按照霍普金斯博士的说法,我的程度相当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学生群众在成绩布告栏前,他们很意外身为转学生的我拿到第一名,交头接耳着,还不时偷看我。我品尝着这份优越感时,班导司提反神父请我到教职员室,通知我顺利进到SC,并在制服领口别上用黑字写着SC的小红色徽章。
“每天放学后要前往SC专用的教室,你明日起就是菁英了,最好别请假,每天都来。”
我回答,“是的,我明白。”然后雀跃离开教职员室。我心跳加速地想:太好了,终于进到SC,亚伯一定会敬畏我,这样就能毫无顾忌地跟在玛利欧身边了。我太过得意,以致粗心忘记不要成为强出头的钉子。
那晚,我专心复习不够熟练的拉丁语,房门不知何时插进一封信。我过很久才发现信拿起来,背面写着玛利欧的名字,于是我连忙用拆信刀拆开信封。
亲爱的塞巴斯提安,欢迎加入SC。十点熄灯后,大家举办欢迎你的秘密欢迎会,请至讲堂。
我匆匆看着时钟,现在是九点二十分。我进到浴室仓促梳洗,然后擦上中意的古龙水。熄灯时间到来,学院灯火尽灭。避免被神父和警卫发现,我隐藏脚步迅速前往讲堂,接着穿过西边一楼教室,眼前就是讲堂。终于到达目的地了。我用身体推开沉重的大门。
黑漆漆的讲堂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红白蜡烛。似乎没有任何人影。我感到奇怪地走向眼前的亮处。地上插着蜡烛,还用粉笔画出大圆,圆中有倒五芒星。我发着抖看向四周。
“玛利欧,在吗?是我,我是塞巴斯提安。”
声音空荡荡回响在讲堂。没有任何人回答,状况有些诡异,我畏惧地后退一步远离地上的记号,此时几个人抓住我颈部和手脚牢牢困住我,“到底是谁!”我往旁边一看,见到一张戴着有色镜片眼镜、下巴很尖的脸孔。我看过这张脸,那是一个叫做亨德里克的家伙,他是传闻中不良少年的领导者,有着完全异于学院气氛的气质。
“哈哈哈哈,玛利欧的名字也太好用,你马上就上当跑来了。哦,好香,你擦了香水啊,真是好孩子……就照信上所说替你办欢迎会吧。欢迎来到我们的黑弥撒。”
我手脚被架着抬起,接着被强压在恐怖的记号上。亨德里克那帮人紧抓我的手不放,我虽然挣扎着,但对这些人而言就像蚊子的叮咬。亨德里克站在我的脚边,俯瞰我并从制服上衣拿出一把长刀,他的刀游走在我身上。
“今晚的猎物挺活蹦乱跳,我们的主——撒旦也会很满意吧?第一刀要刺在哪里?腹部?胸部?还是眼睛呢?”
我害怕得像个女孩般大声尖叫,“住手,救命啊!”克劳斯神父死去的身影掠过脑海,我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恐惧得牙齿打颤。
“我们不会马上杀死你,你就好好躺在这里。”接着,四周的人听到亨德里克的命令,让我趴伏在地面,“必须惩罚不小心受到恶魔诱惑的人。喂,给他吃几鞭。”
鞭子打在地上的声响逐步靠近我。啪的一声,背上感到火烧般的痛楚。
“好痛,住手!”
“不然这样好了,不想被打的话,你就说,‘我不相信耶稣,我要丢弃天主教这种伪善的信仰,成为撒旦的奴隶’。”
这种话很好出口。我原本就不是天主教徒,连受洗都很犹豫。妈妈做事又半调子,没让我受洗也不奇怪。但我死也不要屈服于暴力、听从亨德里克这种恶劣家伙的话,因此用力摇头。
“挺倔强的嘛,那就再被打吧。”啪的一声,背上一阵剧痛,但我依然摇头,“固执的家伙。再打一次。”
又是鞭打的声响。我会一直被打下去。
“竟然没效。我看打得也累了,差不多了,让他仰躺吧。”我像最初一样仰躺着,亨德里克的刀被烛火照射出血一般的红光。他摸着刀尖,在我面前亮刀,似乎打算将我的恐惧逼到极限,而他果然成功了。我的恐惧已经快压过自尊。眼见亨德里克挥落刀子大声说:
“撒旦啊,你就领受我们献上的活祭吧!”
“哇啊!”恐惧终于大获全胜,我害怕得放声尖叫,正当此时。
玛利欧·罗德厉声喝道,“亨德里克,停止愚蠢的行为!”他和几名侍从进到讲堂。他拿着油灯,宛如一道救赎的曙光。他笔直走来,抱着我颤抖不停的肩膀。
“好可怜,你一定很害怕。”亨德里克那些人立刻放开我手脚。
“是……是亨德里克将克劳斯神父当作供品……”我靠在玛利欧肩膀,指着对方。
“不是的,这只是他们恶劣的游戏。”
“可是他打算拿刀刺我……”
玛利欧身边的皮特尔帮我起身。亨德里克不怀好意地单手把玩刀子,玛利欧将刀抢过后刺往手臂——看起来像这样,但刀子却完全伤不了他分毫。
“这是演戏用的假刀,这种东西没办法杀人。亨德里克,你恶作剧太过头了,如果我以舍监的身分通告神父,足以让你退学。”玛利欧说,亨德里克啧一声从对方手里抢回刀子。亨德里克对自己的人打个信号,大家便一窝蜂离开讲堂。然后玛利欧看着我问,“塞巴斯提安,没事吧?抱歉我来晚了。我从房间刚好看到你去讲堂,觉得奇怪,就和大家一起过来。先到我房间吧,你的伤口必须治疗才行……”
玛利欧背着我,跟其他人一起到房间。
他的房间有暖炉,所以很温暖;我的卧室用空调控制温度,只有不同此地的无机质暖意。他的暖炉依然放着水壶,壶嘴咻咻地冒出水蒸气。
“好严重的伤。下手真狠……”玛利欧看见我脱掉上衣后、裸露出来的背。他接着从柜子取出医药箱及绷带,再将软膏涂在我背上,“吃颗止痛药会好一些。安迪,你能替他泡杯可可吗?”
点点头的安迪像在自己家一般径自从厨房拿出可可罐和杯子。玛利欧细心为由于恐惧和不甘而泪流不止的我缠上绷带。
“衣服也破了,你有衣服可以更换吗?”我哽咽着摇摇头,“借给你我一年级的上衣吧。”玛利欧像安慰小孩一般摸着我的头。安迪也将泡好的可可拿来。
皮特尔难过地看着我,“你不要太在意,塞巴斯提安。我之前也有相同经验。亨德里克他们只要一找到目标就会做出同样的事。”
我擦着泪水点头,然后啜饮一口甜的热可可,“如果是这样……玛利欧你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学校?”
“这里有形形色色的学生,有好的也有坏的,唯一共同点就是有家归不得。”
有家归不得。他的话打动我的心。
“塞巴斯提安,你想怎么做?你希望将今天的事报告主教吗?”
玛利欧询问我的意见,但我摇摇头。碰上这么难堪的事还任由别人处置成为供品,我的自尊不允许这些事传出去。况且亨德里克也是有家归不得的孩子,我可以理解这种宛如握着一把不知发泄何处的愤恨之刀,时而希望刺向任何一人的心情。我最后沙哑地回答:
“请不要说出去。”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大家也保密。”玛利欧说,其他少年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