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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马上将他的发现与担忧都告诉希。
“光是看到羽泽从由香住的大楼走出来,还不能因此就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吧。但是,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当然那个叫水口的,只不过是用来骗人的吧。”
“他们说不定是三角关系呢。”
“还要加上那个金主,所以搞不好是四角关系。但是目前必须锁定的,是由香跟羽泽之间的关系。关于这个你能不能帮我确认一下?”
“这个任务好难哦。”
“羽泽不是对你有意思吗。要是你用拐弯抹角的方式去问,搞不好他就会说溜嘴了。”
“他不是应该反过来瞒着我的吗?如果他一边在跟由香小姐交往,一边又对我放电的话,不就太花心了吗?”
“说不定他只是在骑驴找马罢了。”
“那我是马罗?”
“我的意思是说换一个更好的人。”
“就算有这个比喻好了,但是不管是驴还是马,我都讨厌。好歹你也说个羚羊还是长颈鹿之类的。”
“如果从马换成鹿的话,不就成了……”
“嗯?真是的!笨蛋!”
两人的对话不知不觉转到男女的话题了。
“也许羽泽知道由香的金主是谁。要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偷偷跟由香在一起的话,简直就是在虎穴里偷虎子呢。”
“对了。还有从羽泽那边去探听金主消息这一招哦。如果他在跟由香小姐交往的话,那他就很有可能会知道金主身份了。”
“由香虽然口风很紧,但她在面对男朋友的时候,也许会松口也不一定。这样一来才真的像在老虎嘴上拔毛呢。你对由香金主的身份感兴趣这件事,还是别说出来的好。”
“只对羽泽说应该还好吧。他总不可能把他跟我说金主身份的事情,透露给由香小姐或是其他人知道啊。”
“他不能跟由香小姐说的事,却会偷偷跟你讲啊。果然是从骑驴换成骑马,不、应该说是换成骑老虎了?”
“我刚不是说我要当羚羊吗?”
就羽泽所面临到的各方险境而言,说不定希对他来说还比较危险。芝田说的老虎指的是这个意思,但是希好像没听出其中的涵义。
然而,不知道羽泽是不是察觉苗头不对,从那之后好像都不上由香的住处去了。他在“弗洛依兰”里面,与由香的交谈也是能省则省。与希他会很不拘束地闲聊,但跟由香说话却都是尽量简单几句就打发掉。
而由香也对店里的其他男生,都表现出一副很熟的样子,只对羽泽十分拘谨的态度,看起来很不自然。
他们在店里面刻意保持距离,或许就刚好证明了俩人私下是过从共密的吧。
某天晚上,希趁着那天客人比较早走,邀羽泽说:
“羽泽,晚上回家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羽泽呆了一呆,但随即点点头。
“那,我在AVION等你哦。”
希在羽泽耳边说那家她常去的咖啡店店名。
希先出了店,在她说的那家咖啡店等羽泽。没多久羽泽就到了。他们这些男店员在打烊后因为还要收拾店里,所以会比小姐们晚下班。
“你来这边的时候,没被其他人看到吧。”
希小心地问。虽然店里的人不会来这间咖啡店,但无法保证不会有人跟踪。
他们店虽然没有明白禁止男女员工私下会面,但也不鼓励。虽然只是一起去喝茶聊天的话,店里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羽泽要避免被人怀疑是别有用心,而希呢,则是有话要问他,两人各怀鬼胎,都非得避人耳目不可。
点了杯咖啡,却只是沾沾嘴巴的希,又带着羽泽到里参道的一间小酒吧。那间店她跟芝田一起去过几次,还蛮喜欢的。
店主一早起来散发着光芒所做的特制餐点,可说是极尽味蕾享受之能事。但店主似乎刻意保持低调,不但谢绝所有的媒体采访,也不对上门的客人自吹自擂,所以这里俨然就像会员制的店。在这里的话,基本上不至于会撞见熟面孔。
那一晚端出来的,是打着中世纪法国贵族别墅料理口号的,店主的即兴料理,但那晚他们并非为了口腹之欲而去的。
羽泽是第一次正式与希约会吃饭,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他不可能已经察觉到希邀请他的真正用意。他的样子比在AVION的时候还要紧张。难道他已对希倾心至此吗?
一边享用甜点的巧克力冰淇淋,希一边对他说:
“羽泽,你在跟由香小姐交往吧?”
她出其不意地问他说。羽泽听了愕然看着希。
“怎么可能!?我如果真的做这种事,早就被炒鱿鱼了。”
羽泽好不容易恢复镇定地回答她。
“没关系的,你不用瞒我了。但是羽泽,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听说由香小姐的背后有金主在撑腰吗?你们的事如果被金主知道的话,可不是被店里开除就没事了。”
羽泽面露惧色。他的反应刚好证实他跟由香之间的关系。
“羽泽,你应该知道由香的金主是谁吧。”
希直直地看着羽泽的脸。
“我、我不晓得。”
羽泽像是承受不了希的注视一样,低着头。
“羽泽,你很害怕吧。”
“如果被她的金主知道我们在交往的事情,我搞不好会被杀掉。”
似乎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羽泽坦白地说。他的脸上也没了血色。
“既然这样的话,你怎么不跟由香小姐分手呢?”
“我也想要分手啊。但是她不让我走。”
“那你辞掉‘弗洛依兰’的工作不就好了。”
“现在已经不是辞职就能解决的情况了。如果我辞职的话,由香小姐就要跟金主告状说我强暴她。而且‘弗洛依兰’是由香小姐介绍的,事到如今也不能说辞就辞。”
“为什么你会到‘弗洛依兰’去工作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它的薪水是送报纸的三倍以上啊。如果加上小费的话就有五倍了。我想要存钱去留学。”
“那也可以利用奖学金啊。你没必要勉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的。我很替你担心。”
“你关心我吗?”
“当然了。”
“希小姐,拜托你救救我吧。”
羽泽急切地看着希。
“由香小姐背后的金主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是说真的。我只知道的确有人在包养她,可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店里大概也没人知道吧。大概就连妈妈桑都……”
“羽泽你在那天晚上,难道没有看到些什么吗?”
“那天晚上……哪天晚上啊?”
“就是片品先生跟电车相撞的那晚啊。你在那晚,有经过意外的现场对吧。”
“这件事你之前也有问过我,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呢?”
“因为片品先生是我认识的人啊。”
“原来是这样啊。其实,那一晚我只是碰巧经过附近罢了,什么都没看到。我是后来才知道那边发生意外的。”
“把你挖角到‘弗洛依兰’去,不是为了要封住你的嘴巴吗?”
“‘弗洛依兰’跟片品先生的意外有什么关系吗?”
羽泽一脸吃惊地反问她。他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你认识水口弘人这个人吗?”
“水口……?”
“他就住在你送报纸的那一区里面。他跟由香小姐一前一后搬家,现在在由香小姐住的那栋大楼当管理员。”
“啊、啊,你说的是那个水口先生啊。由香小姐养的猫好像常到他家玩的样子。”
“水口之前有跟羽泽你待的那间派报社订报纸吗?”
“我有送他家的报纸。不过他好像也有向其他家订的样子。”
“这种事我也知道啊。可是由香小姐跟水口先生之间,除了住户跟管理员的关系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别的。”
“别的是指什么呢?”
“我就是在问你啊。”
“这个嘛,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没听由香小姐提过水口这个人。”
“你去她家的时候,碰到水口他也什么都没说吗?”
“我去的时间都是半夜,管理员不在的时候。”
“但是,水口是由香小姐新家的大楼管理员,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他之前跟我说他要搬家了,我问他要搬去哪,他说他要当大楼管理员,会另外帮我们店介绍新订户。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要去由香小姐住的那栋大楼当管理员。等到我去找由香小姐,看到管理员名牌的时候,才注意这件事。”
“那水口知道你常在那里进出的事情吗?”
“只要由香小姐不说,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吧。”
“这样问可能很冒昧,不过你知不知道由香小姐去堕胎的事吗?”
“咦,怎么可能?”
羽泽听了,一脸错愕。
“你真的不知道吗?”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是真的。你真的完全都没发现吗?”
“这么说的话,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吧,她都说身体不太舒服。”
“她拿掉的孩子,有可能是羽泽你的小孩。”
“我的孩子……怎么会……由香小姐有金主在养,而且她好像还有跟其他人交往。她怀的不一定就是我的小孩。”
“但这也是有可能的。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我不过是跟她玩玩罢了。”
“就算玩玩也是会怀孕的啊。那你有带套子吗?”
“这、这个嘛……”
羽泽支吾其词。
“就算有避孕,也不能保证就万无一失。更何况还没避孕,会怀孕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由香小姐什么都没跟我说。”
“就算跟你说也无济于事吧。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她要动堕胎手术的时候,同意书上面的配偶栏,填的是水口的名字。”
“这么说来,孩子是水口先生的……”
“这倒也不一定。也许她只是借用水口的名字罢了。但是,也不可能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帮忙签堕胎同意书上的配偶栏吧。水口会当管理员可能就是由香小姐推荐的。”
“也许是由香小姐的金主推荐的吧。”
“这也有可能。所以水口才会被拜托当同意书上面的名义人。但是,我也听说堕胎不一定要得到配偶同意。”
“由香小姐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如果不是那位金主的话,她应该会想隐瞒孩子真正父亲的名字吧。”
“所以她才不用刻意隐瞒水口的名字。如果借用管理员的名字,就算被金主知道也不碍事。也有可能就是金主要水口去充当名义配偶的。配偶同意虽然不一定必要,但有总比没有好。”
“那我也是不必要的人吗?”
羽泽越来越不安。
“是啊。你对金主来说,铁定是不必要的。”
“我要跟由香小姐分手。”
“现在就算你跟她分手,问题也不能解决吧。”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把危险分散掉。”
“把危险分散掉?”
“是啊。如果你能够告诉我,由香小姐的金主是谁,你的危险就能减半了。”
“为什么我把金主的名字告诉希小姐,危险就会减半呢?”
“还用说吗?如果让越多人知道,就越不是秘密罗。”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的金主到底是谁。”
“如果那个金主一厢情愿地认为,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的话,你还是一样危险。说不定他会想封住你的嘴巴哦。”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羽泽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那就去把他找出来啊。越快越好,再这样拖拖拉拉的话,说不定会跟片品先生一样。”
“跟片品先生一样,你是说他也是因为跟由香小姐扯上关系,所以才死的吗?”
“很有可能。他有可能就是因为知道由香小姐背后金主的身份,才被灭口的。”
光说知道由香赞助者的名字这一点就已足够,杀人灭口的理由自然不必再赘述。
希已经充分恫吓羽泽了。而羽泽自己,应该已经察觉到片品的死因跟由香背后的人有关系。不过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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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希的报告之后,芝田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片品的死,真是单纯只与前桥由香,以及藏身在她背后的金主有关吗?就算由香真的是附带的贿赂品好了,对赠收贿的人也够不上致命的威胁。她的存在也可以用男女关系当藉口来开脱。
在片品的死因背后,会不会牵扯更重大的隐情呢。芝田接受片品的妻子的委托,企图将掉落在人生的缝隙里的碎片收集起来,现在却发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被卷进鬼祟的秘密里了。
希诱劝羽泽将危险给分散掉。虽然希实际上的用意要吓吓他,但是希跟芝田自己,一旦背负了这个危险,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这麻烦虽然是芝田自找的,但他不想将希一起拖下水。
不过,已经太迟了。现在就算要回头也来不及了。
“你也差不多该离开‘弗洛依兰’了吧。我想你再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芝田提出忠告。就算迟了一步,总比继续留在虎穴来得好。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羽泽这条线索的。现在辞职的话,那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
希不满地说。比起“弗洛依兰”的危险,她似乎越来越觉得这个工作还蛮好玩的。这一点更危险。
说不定她会就这么在夜生活的世界待下来。只有夜生活倒也无妨,但是女性在这个世界却是被物化的。换言之,她们在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面前,是被当作是一件件的商品公开亮相。芝田不想让希以这样的形式被公开展示。
几乎在同时,冈野带了小道消息来告诉他。
“在前桥由香住的大楼当管理员,那个叫水口的,我有发现关于他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芝田都忘记他曾经拜托冈野,帮忙调查水口这个人的事了。
“有趣的事情?发现些什么了吗?”
“为了预防万一,我去查了他的户籍。结果吓了一跳。水口同母异父的妹妹,真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物啊。”
“是我知道的人吗?”
“是你知道的人。水口的妹妹名叫山南里枝,也就是那个山南寿英的太太啊。”
“说到山南寿英,就是那个执政党的大人物,下任首相人选呼声很高的那个山南吗?”
“没有别的山南了。那个山南的夫人,她母亲前夫的儿子就是水口。前夫病死之后,她母亲又再婚,接着便生下了里枝。她母亲在那个时候改姓了,所以看不太出来他们的关系。”
芝田感觉到,一直以来挡在他眼前的一道墙,这时似乎崩解了,视野突然开拓。但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他却还不太能适应。
执政党主席也就等于是首相。换句话说,山南里枝就是最有可能会成为下届第一夫人的人了。
而她同母异父的哥哥竟然是水口。
“如何呢?是不是觉得这里面好像会有什么内幕。”
窥视着芝田的表情,冈野自己,好像也已经猜想到什么。
山南家跟帝塚家的祖先是同乡,而山南寿英跟帝塚宗五又念同一所大学。帝塚集团是维系山南政治生涯的重大资金来源,另一方面,帝塚也靠着山南寿英的庇荫,得以扩展商圈。
山南能够被提名为下届首相的候选人,也是多亏了帝塚的金援。
“听说山南曾经语出惊人地说:‘要是有帝塚的资金,就能将党整个给买下来了。’”
冈野嘀咕道。
在芝田的新视野中,有某种东西正逐渐成形。
前桥由香的金主会不会就是山南呢?帝塚提供出附带由香的豪宅,作为这么一笔贿赂的收受人,没有人比山南更合适的。况且山南的名字又可以读成SANNAN。在料亭“梅枝”跟帝塚宗五频频会面的S,也许就是山南。
水口在前桥住的那栋楼当管理员,芝田一直认为是因为由香推荐的关系,但现在又出现山南里枝关说的可能性。里枝也许是为了要派人监视前桥由香,所以才会把水口安插在那里。
山南好不容易才从帝塚那里,得到一个秀色可餐的馈赠,碍于媒体的注视却无法出手。不只是媒体,同时还有妻子安排的人在监视着,所以他才无法接近由香的吧。
片品会不会老早就嗅到山南跟帝塚之间,有金权挂勾的味道了呢?前桥由香被当成豪宅附赠品的事情,虽然是在片品死后,但也许在他生前这个附赠品就已经先送人了。如果这件官商勾结的桃色交易一旦曝光,山南不只是无望当选下届首相,还可能会连带葬送掉他的政治生涯。
但是光凭谣言并不足以构成报导。所以片品应该已经掌握到确切的证据了吧。
“山南夫人的确是续弦没错吧。”
芝田突然想起,他曾经听一个消息很灵通的人说过,山南夫妇的年龄差大了约二十岁,大概在十年前,山南在前妻病逝之后,才迎娶里枝当续弦的事情。听说里枝的老家,是福井一间老字号的旅馆,而山南是在旅程途中投宿那家旅馆时,对她一见钟情的。
芝田想起来,他曾经听片品典子提过,她先生的老家在福井。两者之间难道纯属巧合吗?芝田凝视着前方虚无的一点。
根据官方资料上关于里枝的记载,她与片品同龄。
“芝田先生,您有想到什么了吗?”
冈野注视着芝田。
“我想要调查看看片品跟山南夫人的关系。”
“片品跟山南夫人的……”
冈野一脸吃惊的样子。
“如果片品跟山南夫人有关联的话,或许就能了解关于这方面的内情了。”
“但是,山南有可能对太太透露,他被人以女人拉拢,进行利益输送的事吗?”
冈野一脸怀疑。
“也不一定要山南亲口说出来。她身为官夫人,应该也会有自己的情报网吧。也许是山南身边,某个效忠里枝的人所泄漏的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山南的妻子,与片品之间的这条线索的确很有趣。何况他们是一男一女。会产生交集也很正常。”
冈野认同地点点头。
芝田发现了新目标。他赶紧去见片品典子。芝田告诉他自己先的着眼点,问她在片品生前的人脉当中,有没有山南里枝这个人。
“片品虽然是跑社会线的记者,但是他也常到霞关去采访政治人物。我听他喃喃自语地说过:跟政治线比起来,社会线还比较能写他想写的东西。”
“那你有听过山南寿英这个人吗?”
“听你这么一说,他是有说过,山南这个人随便挖一定会抓到他的小辫子。只要是政治人物,大概随便挖,多少都可以挖出他们一些令人诟病的地方,但是山南的垢是有毒的污垢,那些写政治新闻的记者,每个都中了他的毒了,所以想写的、该写的,通通都不能写了。他很愤慨地说。”
“有毒的污垢啊……那他有说那是什么毒吗?”
“没有。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又一脸懊悔自己不应该说这种话的表情。”
“您先生的老家是在福井吧?”
“是的。不过他说在福井只住到高中,之后就因为他爸爸工作的关系,搬到静冈去了。”
“那您有跟您先生一起去过福井吗?”
“没有,我没跟他一起去过。我们结婚时,他说他在福井都没什么熟人了。”
“那个时候的相片还在吗?”
“好像还有旧的相簿吧。”
听说片品的父亲已经过世,而住静冈的母亲则还健在。但是,与其去询问他年迈的老母亲,倒不如先翻翻相簿比较快。
“麻烦您一定要找看看。”
芝田带着一丝希望地拜托她。
在其他房间翻找的典子,没多久就抱着一本老旧的相簿回来。
“在这本相簿里,好像有一些他在福井那时候的照片。”
相簿里保存了一些泛黄的黑白照片。
“这本相簿能不能暂时借我一下?”
“请拿去吧。我放在手边也只会越看越难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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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回到事务所后,马上就打开相簿来看。山南里枝现在的样子,跟当时拍照的模样可能相差很多,所以也许会很难认出来也不一定。而且若是独照,或单单几个人的合照倒还好,但假如要在一堆人的合照里找的话,就更难了。
更何况芝田并没有看过她本人。他只有在媒体或杂志上,看过几次她的模糊照片而已。
芝田仔细地检视旧照片,一一与从网路上列印下来,山南里枝的照片作比对。
“有了!”
就在芝田开始眼花的时候,他禁不住叫出声来。他在一张约十个人的合照里,发现他要找的人。那张照片,看起来似乎是大家去哪里健行时,为了留念所拍的。照片上,年轻的片品与山南里枝一同入镜。
在稚气未脱的片品身旁,是看起来有点像大人的里枝。虽然她的样子跟现在略微不同,但可以肯定那就是里枝。片品跟里枝之间有关联。
他之前完全没将片品跟里枝联想在一块,更别说去想到他们会在遥远的过往有所交集。
芝田的想像迅速地膨胀。青梅竹马的男女在长大之后重逢,发生不伦关系的例子并不罕见。
身为新闻记者的片品,跟身为政治人物妻子的里枝重逢,两人在一起自然要掩人耳目。耳鬓厮磨之际,女人一时嘴快,就对男人说出自己丈夫的重大秘密。
但这一切都还只是芝田的猜测而已。就算要杀人灭口,里枝也不一定非得要弄脏自己的手不可。
这时候登场的,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水口。对水口而言,里枝等于是他的衣食父母吧。守护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妹妹,自己的生活才有保障。
又或许里枝是受到片品的威胁也不一定。里枝跟片品之间的关系,如果被山南知道的话,就会丢掉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地位。更何况眼前还出现前桥由香这个劲敌。山南的注意力逐渐从里枝身上转移到前桥由香,这一点她或许出于女人的直觉而注意到了吧。
芝田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希。
“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光凭两人一起合照的旧照片,也不能就断定他们一定有交集。”
希指摘道。
“大概吧。要证明他们的关系,还需要更充分的证据。”
芝田坦承自己的推理有疏失。
“虽然有点大胆,但是我想到一招。”
希一脸灵光一闪的表情。
“你说大胆?是用什么方法?”
“把这张照片寄给里枝啊。如果里枝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那她看到照片一定会有反应。”
“那要怎么看她有没有反应呢?”
“用由香小姐的名义寄啊。如果里枝觉得好奇,一定会去问她说照片是打哪来的。”
“里枝会直接跑去问她吗?”
“当然是透过水口问她。水口是她的傀儡嘛。”
“他可能也是由香的傀儡吧。”
芝田回想起由香要堕胎的时候,还叫水口假装配偶,签署同意书的事情。
“如果他也是由香的傀儡的话,就更好了。”
“那要怎么确定他有没有去问由香呢?”
“叫羽泽拿同一张照片去给由香小姐看啊。”
“叫羽泽……”
“要是山南里枝问过由香小姐有关照片的事,那她看到同一张照片出现,一定会有一些反应的。”
“要利用羽泽吗?”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吧。而且羽泽说不定还是由香小姐肚里孩子的爸爸。在片品先生出事的那天晚上,羽泽可能就是去见由香小姐的吧。他跟片品先生的死不能说是毫无关联。所以他多少应该要提供一点协助吧。”
“那羽泽不就危险了。”
“他光是跟由香小姐扯上关系,就已经够危险了。羽泽就像是石蕊试纸。”
“石蕊试纸?”
“如果羽泽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就证明说他威胁到凶手了。也就是说,片品先生真的是被人杀害的。”
“这样一来,羽泽不就成了引诱凶手现身的诱饵了吗?不、不只是羽泽,连你都会变成诱饵的。”
“我?”
“是啊。还不能确定羽泽是跟我们站同一边的。说不定他有跟凶手串通。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的企图就会被凶手知道了。你寄照片的事情也会被拆穿。”
“我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啊?”
“我可是荒龙的女儿啊。敌人应该很清楚随便对我出手会有什么下场才对。而且羽泽他也没跟凶手串通。羽泽可是偷了凶手很珍贵的东西呢。怎么可能会跟凶手勾结在一起。”
听希这么说,她似乎很肯定,凶手就是前桥由香金主身边的人。
“就算羽泽没跟凶手串通,可是他如果被问到照片是哪里来的,你的身份还是会曝光啊。”
“我不会曝光的。”
希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你把照片拿给羽泽,叫他拿给由香看,这样羽泽就有可能会泄漏照片的来源啊。”
“你说要我把照片拿给羽泽?”
“咦?”
“是要叫我爸去拿给他啦。如果是我爸的话,别人会觉得他不管用什么管道,都能拿到这种照片。爸爸在这方面可是很在行的哦。”
“原来如此。我都忘记还有你爸了。”
“我爸他一定会很乐意协助我们的。不光是协助,如果他知道山南里枝跟片品先生之间有暧昧关系,大概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的确对荒龙、呃不、是对你爸来说,山南里枝是很好的猎物。”
“她可是我们的猎物。才不要让给我爸呢。”
“这猎物对我们来说太大了。”
“才没有这回事呢。‘夹缝’可是很有韧性的。虽然开口很小,不过就算是再大的碎片,一旦掉进缝里就有办法消化掉。”
芝田听了希的提议之后,就用由香的名义把照片寄给里枝。
而受委托的荒川,也对希的点子很感兴趣,十分乐意协助他们。
“这真是挖到宝了啊。不过干嘛这么大费周章的,我直接拿照片去给山南的老婆,看她有什么反应不是更快吗?”
就像希预料的一样,荒川果然是兴致勃勃。
“不行啦。爸你如果这样做的话,马上就变成恐吓了。”
希柳眉倒竖地纠正他。
“只是看看她的反应而已,为什么会变成恐吓啊。我可是正正当当的新闻记者耶。”
荒川咆哮说。
“没有人会认为爸爸是正正当当的记者啦,这样想的就只有爸爸一个人而已。所以说,很伤脑筋啊。”
“如果说有人不觉得老子是正当记者的话,就表示他们自己才不正当,所以作贼心虚。”
“伯父您这次就先听她的吧。万事拜托了。”
听了芝田的劝告后,荒川气消了。
荒川将照片托羽泽转交,羽泽看准时机,将照片拿给由香看。由香很明显地动摇了。
“你、是从哪里拿到这张照片的?”
由香一脸错愕地问他说。
“有人把这个放在我的信箱里。跟这张纸条一起。”
羽泽把荒川吩咐他的台词跟由香说,把跟照片一起,上面印着“请把这张照片拿给前桥由香小姐”的字条给她看。
“到底是谁做这种事呢。”
“不知道。由香小姐你猜得出来会有谁吗?”
“我怎么可能会晓得。”
“但是,你看了这照片,为什么会这么吃惊呢?”
“山……不、是有人用我的名字,将同一张照片寄给某个人。而那个人又把照片寄给你。这就表示说那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跟有人冒用由香小姐名字寄照片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感觉很不舒服。”
“那由香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有人擅自用你名字的事情呢?”
“这还用说吗。收到用我名字寄的照片的人,跑来问我了啊。”
“所以说,由香小姐你认识那个人罗。”
一瞬间,由香一脸写着“完了”的表情。
“认识啊。不过是透过别人认识的。”
“但是,那个寄照片的人怎么不干脆匿名呢。要是用由香小姐的名字寄,收到照片的人不管对照片有没有印象,都会跑来问说为什么会寄这张照片。实际上,那个人也真的跑来问了吧。”
“你说到重点了。这就是目的啊。”
“目的?”
“是啊。光寄照片,是看不到收到的人的反应的。为了要看到反应,所以才会用我的名字寄啊。”
“这么说的话,我就是被用来确认收照片的人,到底有什么反应的使者罗。”
“是啊。”
“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确认收件者的反应,可见这张照片跟那个收到的人一定有很大的关联。说不定,那个人会不会就在照片里啊。”
“羽泽,你不能再这样深入追问下去了。”
由香告诫他说。
“我早就深深牵涉在里头了。照片寄到我这里来,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对照片上的人有印象吗?”
“没有。难道由香小姐对照片上的人有印象吗?”
“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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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听了荒川转述羽泽的报告后很紧张。羽泽已经充分达到他身为使者的任务了。荒川的恐吓也收到效果,而躲在荒川背后的希,则对羽泽有很大的影响力。
山南里枝对片品的照片有显着的反应。现在他可以确定里枝跟片品之间的确有某种关联。那这个关联会是什么呢?
芝田在想,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是男女关系呢?片品会不会是从里枝的枕边细语里面,掌握山南寿英跟帝塚宗五之间金权关系的脉络。
他们之间牵扯到女人(前桥由香)的腐败关系一旦被公诸于世,后果不只会危害到山南的政治生涯,他身为执政党大老却跟企业界政商勾结,连带也会影响现今的政权。
而片品应该是想将他私下从情人的耳语里,所听到有关山南的秘密写成报导,才会遭人灭口的吧。
芝田的推理很快就成形了,但他还有一点不能释怀。
就算山南要将攸关他政治生涯的秘密封死好了,他会因为这样就铤而走险地动手杀人吗?
如果说山南根本就毫不知情的话……芝田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山南身边的人为了保护他,偷偷将人做掉……有很多人的生计跟未来全都是赌在山南身上的。
山南一旦失势,这些人也将跟着同归于尽。因此,若是有人为了自保,瞒着山南将片品的嘴给封住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山南失势的话,那山南里枝也会跟着完蛋。在此之前,她跟片品之间的关系如果被丈夫知道了,说不定会离婚。与其说她是为了丈夫,倒不如说是为了守住自己身为妻子的宝座,所以她也有杀害片品的动机。而她就算不弄脏双手也办得到,因为她还有水口在。如果里枝跟山南离婚的话,水口也会失去庇护了。
在芝田的意识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幅“集团自卫”的构图来。
但是,却没有证据。
芝田将自己的推理告诉希,她听了之后眼睛为之一亮。
“这很有可能哦。山南里枝跟年轻时的男友重逢,于是就很高兴地又跟他在一起,当中一个不小心说溜嘴,就把丈夫的秘密给说了出去了。她误以为对方还是昔日那个男朋友,完全忘记他是一个新闻记者了。我想里枝一定是铁青着脸拜托片品别报出来吧。但是,一个记者知道这种内幕,怎么可能会闷不吭声。走投无路的里枝,只好去找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商量了,于是他就让片品的嘴巴永远地闭上了……但是呢……”
希突然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会不会,山南寿英其实也知道里枝跟片品之间的关系呢……?”
“你说他知情?”
“片品从里枝那得到消息之后,应该不会马上就报导出来。我想他一定会先求证里枝说的话。如果片品在报导之前,去跟山南确认的话,想当然山南一定会想要知道他消息的来源。能够知道他重大秘密的人很有限,于是他就知道里枝跟片品的关系了。”
“有道理。要是他真的明明知情,却装作不知道的话。”
“山南自己对妻子也不是说就完全忠实。我想他既然接受由香小姐这个贿赂品,所以就算他知道里枝跟片品的关系好了,也没有立场去抨击她。”
“这么一来,片品的死因,就有可能跟山南本人扯上关系了。”
“有可能哦。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他本人亲自下令的吧。太冒险了。”
“就算山南没有指示,但也许他跟片品的死还是脱不了关系。”
“如果他知道泄密给片品的人是里枝的话。”
“里枝自己应该不至于会对山南坦白吧。”
“他们会互相试探对方。”
“我想要得到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山南里枝跟片品的确有暧昧。”
“我想这样就已经够了。剩下的交给我爸,他会帮我们写出来的。山南寿英跟里枝肯定都会吓一大跳。别的媒体也会跟进。”
“可是没有直接的证据,你爸真的会帮我们写吗?”
“我会拜托他的。反正爸爸他都已经帮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应该也有想写出来的企图吧。”
希自信满满地说道。
现在,能说明片品义人跟山南里枝关系的资料如下:
一、两人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藉由社团活动而熟识。
二、里枝对她跟片品的合照有所反应。
三、里枝跟水口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四、水口在前桥由香住的上亿豪宅里当管理员。
五、片品笔记中,跟帝塚宗五在“梅枝”这间料亭,频频会面的人物“S”,就是山南寿英。
但是,光凭这些资料,还不能确定附带着由香的上亿豪宅,就是提供给山南寿英的贿赂品。而山南里枝跟片品的关系虽然很可疑,但这些资料也不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确实有暧昧。光是这样,就算是宝贝女儿的请求,荒川还是无法动笔。
将山南的金权挂勾,跟他妻子里枝与片品的不伦牵扯在一起,然后再以此跟片品的死因做连结,未免过于牵强。因为山南的金脉跟里枝的不伦,其实本来就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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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