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纽比家。目前没有人在家,如要留言请在‘嘀’声后开始……”
该死,萨拉暗想。‘嘀’声响起。“拜托,艾米丽,如果在家就接电话吧。我打电话来看看你复习得怎么样了,艾米丽?你在吗……?”
没人应答。萨拉猛地挂断电话,可是马上就后悔这么做了。这里可不是萨拉发脾气的理想场所,因为她还头戴假发套,站在法庭外的石阶上,冲着手机大发雷霆。这恰恰被旁边的一名警察、一个偷车贼还有他的事务律师都喜滋滋地尽收眼底。萨拉一上午都没有收到艾米丽的音信。
这丫头跑到哪儿去了?早上还煞有介事地嚷嚷着要在家里复习功课,结果现在却不见人影。
萨拉拨了鲍勃的电话号码,说服了电话那头爱管闲事的学校秘书,请她跑一趟学校食堂,把鲍勃找回来。3分钟之后,萨拉听到了鲍勃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音,一听就是跑着来的。“萨拉?我在这儿——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艾米丽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刚往家打电话,没人接,只有自动答录机的声音。”
“那就留言呗。她也许出去买巧克力棒了,给大脑补充营养。”
“她本来是要复习功课的,鲍勃,哪有人在糖果店学习呢。你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看起来怎样?”
“哦,照我看,马马虎虎吧。我跟她说不要担心考试,但愿你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意思,但愿……鲍勃?是你今天早上让我去跟她聊聊的,我也照做了。我告诉她好好复习就肯定没问题。”
“她说你把她搞得更紧张了。不过你总是这样。可怜的孩子,她总是害怕自己不如妈妈那么优秀。要知道,你可没必要时时提醒她这一点。”
“鲍勃,我才没有那样!我也不会那么做的,你肯定清楚得很!”
“可是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你就是个成功过度的活典范。你……”
“好吧,真是谢谢你啊,鲍勃·纽比。”萨拉把电话拿得远远的,鲍勃喋喋不休的念叨声渐渐减弱,变成了自言自语。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对自己这样冷嘲热讽?萨拉百思不得其解,但觉得相当厌恶。多年以来,她的学术成就和她乖巧的女儿都是两人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鲍勃反咬她一口的武器。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论什么原因,这里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那名警员站在几码开外的地方,假装自己没在偷听。那个偷车贼更夸张,干脆懒洋洋地倚在最高一级的石阶上,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瞧着萨拉对着手机发火,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之情。
“听着鲍勃,我现在没空深究这些,今天一下午都要出庭。你找个时间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她,瞧瞧她怎么样了,行吗?再见。”
当萨拉转身返回法庭的时候,和一个往外走的男人撞在了一起。“哦,对不起。”
“萨拉!你这个故意唱反调的人,我找的就是你!”特里·贝特森抓着她的胳膊。“愿意赏光一起吃个饭吗?”
“现在……不是特别方便,特里。”
“胡说八道。我保证绝口不提案子的事。就是去‘红狮’酒吧吃个馅饼而已。”
萨拉叹息一声,特里肯定是为了案子才来的,也许是关于他下午出庭作证的事。如果他们两个不聊案子,吃个饭也未尝不可。要不然萨拉就只能郁闷地独自用餐了,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萨拉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督察如此兴高采烈,他下午要进行的举证可是漏洞百出,也许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吧。不管怎样,这样一来反而对自己有利。也许他不是全世界最机敏的督察,但他确实很英俊。
“好吧,等我脱掉袍子就出来。”
“我在这等你。”
究竟萨拉听没听到这几个字,特里并不清楚,但6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在小酒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面对面地坐下了。特里把刚买的两扎啤酒放在面前的小圆桌上,还撂下一张白色编码牌,叫到号的时候才能拿到大厨的私家秘制肉汁馅饼。空间太狭窄,他们被挤得膝盖碰膝盖。特里咧嘴一笑,挥手让萨拉收回刚从钱包里抽出来的纸币。
“我请客。”
“哦,不,我可不能让一个控方证人用午餐就把我‘贿赂’了。再说了,今天下午我对你的盘问一结束,你肯定就恨不得立马把钱要回去了。”
“听着怪不吉利的。”他举起酒杯。“我预祝哈克先生一个漫长痛苦的刑期。”
“特里!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就走。不谈工作的,记得吗?”
“记得。”女服务生端来了馅饼和一罐肉汁,同时也送来了雪白的餐巾和闪亮的刀叉。特里帮两人的馅饼都涂上肉汁,面带微笑。“来这地方吃饭是我们把坏人送上法庭的少数奖励之一。每次案件没有丝毫进展,我就只能去警局餐厅吃。”
“太丢人了。”萨拉小心地掖好餐巾。“你真该学学自己做饭。”
“我们家的保姆会做就行了。”
“哦,是的。”萨拉对特里的个人情况了解一些,但并不多。“挪威单片三明治,是吧?”
“有时候是,有机会你真得尝一尝。”
萨拉微笑着说:“你请我,我就去。”特里掂量着这句话的内涵,她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但我多么希望……“你女儿怎么样了,——艾米丽,对吧?”
萨拉啜了一口啤酒,皱起眉头。“别提了,都长成十几岁的青少年了,下个礼拜还要参加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她都快讨厌死我了……别笑我,你等着吧,特里,早晚有一天也会轮到你身上的。”
但特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正在约会的十几岁少年一样,注视着萨拉的一颦一笑。她轻啜啤酒、用餐巾轻拭双唇的时候,都不禁流露出女性的妩媚风情,这一切微不足道的小表情,让特里百看不厌,能陶醉一天。当年跟玛丽陷入热恋时,特里也是如此怦然心动,情难自禁,那感觉美妙得都令人心痛。
别痴心妄想了,特里暗骂自己,你都40岁了。尽管如此,人人都可以怀有……“有什么好笑的?”萨拉问道,用餐巾轻拭似笑非笑的嘴角,语带困惑。
“啊?哦——没什么,你的缘故。”
“我?我说了什么吗?”
当心啊,特里在心里警告自己,她是个有夫之妇,还是名大律师,而且即将在法庭上盘问你,她可不是你的梦中情人。
“就是——你脸上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从前的事,想起了过去认识的一个女孩。”
“你是说,你妻子?”萨拉脸上闪现出小心翼翼而又满怀同情的神色。
“不,不是。是结婚之前的事了,很久以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这就对了,高明的一招,兄弟,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你充满异域风情的往昔岁月中去。
“你在哪里读的书?”
“就在约克郡这儿。”
“是吗?”萨拉瞄了一眼门附近的一群学生。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一群小孩子,比艾米丽大不了多少。“好吧,我受宠若惊,能让你想起那么年轻的女孩子。你上学的时候什么样?留着长发,穿花里胡哨的牛仔裤?”
“不,我是个运动员……”
特里向萨拉说起了自己的短跑生涯,追忆了学生时代的往事。那时候他的志愿就是跟学校里所有的漂亮姑娘上床,然后当上奥运冠军,结果现在两个都没实现。特里对萨拉了解不多,聊了一会儿却发现,萨拉似乎并没有经历过同样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特里推测出萨拉在利兹大学读书的时候已经是个大人了,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某些神秘而不为人知的过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清楚,萨拉就瞄了一眼手表。
“还差10分钟就要开庭了,贝特森督察。待会要上刀山下火海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可不是在唬你。”萨拉那凌厉、嘲弄的笑容让特里感到不快。
“你这是何苦呢?就为把一个连环强奸犯送上法庭受审?作为女人,你该心怀感激才对。”
“感激你漏洞百出的起诉书吗?哦,我感激得很呢,督察大人,我非常感激!”
这一次她的玩世不恭可真的惹怒特里了。特里暗自忖度,萨拉的确很漂亮,又善于言辞,但如果她亲眼看到我目睹的场面……雪伦·吉尔伯特站在她孩子们面前,不停颤抖,浑身淤伤……卡伦·惠特克在树林中啜泣……玛利亚·克莱顿的尸体……“不,才不是。你应该感激我们把加里·哈克这类人渣抓进牢房,这样你们才能心安理得地走在街上。在法庭上玩你的游戏吧,萨拉,但他注定是要在铁窗下度日了,因为他一定有罪。对此,你跟我一样清楚。”
萨拉顿时血气上涌。她的午餐虽然吃得很愉快,但没心情听特里说教。“你也许觉得他有罪,特里,但你能证明吗?正如你所说的,法庭的游戏规则就是你必须向陪审团证明他有罪,而我的任务就是要为他辩护,以防止警方判断有误。恕我直言,你确实漏洞百出。”
“我判断有误吗?怎么会呢?”
“你马上就知道了,下午在法庭上见分晓。”
“我看,不见得。”特里被气得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要知道,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在这个案子上。”
“我也是。”萨拉耸耸肩,朝门口走去。“我们最好别一起回去,让人看见了不好。毕竟上了法庭,我们都该公事公办,形同路人。”
萨拉的话到底有几分正确,特里等会儿上了法庭就会明白的。
返回法庭以后,萨拉低头查看了手机短信,但没有任何新信息。也许她还在生闷气,或者在埋头复习。鲍勃要是记得,下午会给她打电话的。兴许艾米丽听到爸爸在留言,她就会接电话。
法官入庭后,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开始引导特里·贝特森说证词。特里讲述了他是如何在凌晨1点22分接到报警电话后,赶到雪伦的家。雪伦的朋友朱莉当时陪着她。随后一名女警员陪着朱莉和孩子们,而雪伦被带到性侵犯检查室由一名女医师做了例行检查。
体检期间和结束之后,雪伦都明确指认加里·哈克就是强奸犯。特里随之于当天早晨5点在加里的公寓将其逮捕。
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随后播放了特里审讯加里的录音片段。他向法官请求当庭播放录音的理由是,劳埃德—戴维斯相信一个人说话的语调和内容同等重要。但萨拉猜想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即使萨拉不让加里出庭作证,陪审团仍能听到他粗俗野蛮的讲话方式。萨拉虽然提出了抗议,但并未极力反对。当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获得法官的允许后,还朝他的助手自鸣得意地一笑;但萨拉内心一阵窃喜,因为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偷鸡不成蚀把米,犯下了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误。
从录音中可以听出,加里表现粗暴、好斗,不愿配合警方的工作。他说自己离开驿站酒店之后,跟朋友肖恩一起去了另一个酒吧。他们在那里碰上了两名妓女,靠着酒吧的墙和她们发生了性关系,每人还给了10英镑,不过他都想不起妓女们的名字。年纪稍大些的陪审员听了以后面露惊骇反感的神色,这反应正是劳埃德—戴维斯所期望的。
录音中,特里坚持说加里去过雪伦的房子,闯入之后当着她孩子的面强奸了雪伦,但加里予以否认。“她如果这么说,就是个撒谎的臭婊子。”
“但她的确是这么说的,加里。她认出了疑犯,就是你。”
“哼,那她就是在撒谎,她怎么可能认出是我,臭娘们!”
“她为什么不可能认出是你,加里?”
“因为我他妈的压根没去她家,这就是原因!”这声抗议之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许久之后加里紧张兮兮的声音才打破了这阵沉默。“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条子?她不可能认出我,因为我压根没去她家。”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你能证明我去了吗?接着说啊,我倒要听听你凭什么冤枉我。”
紧接着,萨拉听到了那句曾引起她注意的话。
“我们之所以知道是你干的,就是因为雪伦·吉尔伯特认出你了,加里,她看到你的脸了!”
萨拉仔细观察着陪审团的痛苦表情,接下来的沉默持续时间更长。录音中加里说话的口气产生的效果正符合劳埃德—戴维斯的期待:声音极大,透着蛮横和嘲弄。“蠢到家的臭婊子,全是扯淡,她胡扯!她还认出老子的屁股呢!”
当法庭书记员关掉录音的时候,劳埃德—戴维斯转向证人席上的特里·贝特森。“现在,警官先生,关于那段审问录音,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好的。”特里瞄了一眼萨拉,她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看着特里。萨拉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调情甚或友善的意思,那眼神冰冷得就好像是蜥蜴在对苍蝇虎视眈眈一样。
“你去找过这个肖恩吗?他姓墨菲、马利根、或者是莫里亚蒂什么的?”劳埃德—戴维斯惯用讽刺挖苦的伎俩,而现在他又在故技重施了。“就是哈克先生声称在事发当夜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
“是的,先生,我们找过了,但并未找到。”
“没找到,那你们找到他声称遇到过的两名妓女了吗?”
“也没有,先生,我们没有她们的姓名或住址,更没有具体的描述……”
“那你是怎么看待加里·哈克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呢?”
“我认为那全是谎话,先生。”
“谢谢。你在问讯中反复告诉被告,他被吉尔伯特女士认出来了,他对此作何反应?”
“嗯,你从录音当中也能听出来,先生。他当时非常吃惊和气恼。但当我告诉他受害者被强奸,甚至是当着她孩子的面被强奸的时候,加里·哈克并未显出一丝不快,似乎不是很担忧。真正惹恼他的是受害者声称认出了他。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色煞白,一时语塞。”
劳埃德—戴维斯在特里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佯装沉思,而真正目的是让特里最后一句话深深烙印在陪审团的脑海中。他继续沉默,直到格雷法官挑起眉毛,以示询问,劳埃德—戴维斯才不情愿地坐下。
“谢谢你,督察,请留在原位。”
萨拉站起身,她看向法庭对面的特里·贝特森。他们对峙着,没有闪现出一丝相互认识的眼神。一小时前轻松愉快的畅谈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们现在就像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当萨拉开口发问的时候,特里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贝特森督察,你欺骗了哈克先生,不是吗?”
特里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好了,你还记得这些话吗?‘我们之所以知道是你干的,就是因为她认出你了,加里。她看到你的脸了!’这是你说的,对吗?”
“是我说的。”
“这是真话吗?”
“吉尔伯特女士认出了加里·哈克,没错。这就是我们逮捕他的原因。”
“但她的确看到他的脸了吗?”
“没有。”
“所以你骗了哈克先生,对不对?”
特里稍稍恢复了镇定,然后按照警察训练要求的那样,面向法官回答问题。这是侮辱辩护律师的微妙技巧,让萨拉在陪审团眼中显得无足轻重。
“她确实没说自己看到了他的脸,法官大人,这倒是事实,但她非常清楚地表明,她认出性侵犯自己的人就是加里·哈克,而且我这样做的原因……”
“我并没有问你为什么骗人,督察先生,我问的是你究竟有没有说谎。而你的回答是肯定的,对吗?”
法官向前探了探身子,“不管怎样,我认为让督察先生解释一下原因,也许会有助于陪审团的判断。督察先生,请继续。”
感谢上帝还有法官在,特里暗想。“原因很简单,法官大人。我想知道如果加里以为自己被受害者认出了会作何反应,而他的反应相当明了,正如您在录音中听到的一样,他陷入了沉默,而且当时他脸色惨白,这一切都证明他的确有罪。”
萨拉瞄了一眼法官。看样子他回答完了,至少目前已经无话可说。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种触电般的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在这一刻,多数都是仇视的眼光。
“我明白了。督察先生,如果我告诉法庭的各位,今天午餐的时候你将手伸进我的短裙里,并且非礼了我,你会怎么辩解呢?”
整个法庭上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旁听席上甚至有人开始忍不住傻笑起来。特里张开嘴,想要辩解,但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在他恢复理智之前,萨拉平静地继续说道:“我想陪审团十分清楚地看到你描述的情景了。你脸色灰白,无言以对。好吧,请众位陪审员放心,这只是一个假设,督察先生从未非礼过我,众位陪审团成员,即使清楚这一假设并不成立,他仍然震惊得无法言语,你们已经看到了。”
陪审团里的一年轻女性忍不住笑了起来,而邻座的那位也咧嘴笑了。其他成员的表情从欣慰、失意到反感,各不相同,至少,萨拉吸引住了全体陪审团的注意力。
但这不是萨拉原定的进攻路线——接下来怎么办?阐述完一个观点后,就该乘胜追击。萨拉以一种沉静而充满说服力的语气问道:
“督察先生,你在加里·哈克的公寓里有没有找到蒙面头套?”
“没有,法官大人,我们没有找到。”特里的语气僵硬冷漠,但内心强压怒火。这女人也太贱了吧!在酒吧的时候,她是否就盘算这一招了?她的问题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势如破竹,尖刻无情。
“你们有没有找到雪伦·吉尔伯特所说的那块手表?”
“没有,法官大人。”
“既无蒙面头套,又无手表。你们确实搜查过加里·哈克的公寓,是吗?”
“是,我们搜查过了。”
“你们既没有找到蒙面头套,也没有找到手表。那请问你们有没有在那间公寓里面找到任何足以指正加里·哈克强奸了雪伦·吉尔伯特的罪证呢?”
“没有,法官大人。但是……”
“所以,你们当天凌晨5点逮捕哈克先生的唯一理由,就是基于雪伦·吉尔伯特的指认,而她并没有看到过罪犯的脸。以上陈述是否正确?”
“这……就是当时逮捕他的主要理由,没错。”
“还有其它理由吗?”
“没有。”
“这么说,那并不是你逮捕哈克先生的主要理由,而是唯一理由,不是吗?告诉我,督察先生,你当晚为吉尔伯特女士做笔录的时候,她意识清醒吗?”
“我……我知道她喝过酒,法官大人,但她看起来没怎么醉,她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她没怎么醉。吉尔伯特女士已经告诉本庭,她当晚在派对上喝了6杯伏特加,外加一杯双倍杜松子酒,更不要说在你抵达现场之前她还喝了一杯伏特加镇定情绪。为什么这在你看来,雪伦·吉尔伯特还没怎么醉?督察先生,女性饮用酒精在多少份限度之内才可以安全驾驶?”
特里迟疑了。“呃……我觉得,一两份吧。如果是与食物同服的话,也许是3份。”
“你觉得?你是一名督察,这你都不确定吗?”
“实际情况根据环境与个人体质的不同而变化,更何况我不是交警。”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好了。如果一名普通女性在3个小时之内饮用超过3份酒,就不适宜驾驶了。雪伦·吉尔伯特至少喝了8份。她饮酒的分量几乎是安全驾驶上限的3倍了,而你仍然说她没怎么醉。”
“我并没有说她适宜驾驶,而是说她能够认出是哪个男人强奸了她。”
“即使强奸犯当时戴着蒙面头套?”
“是的。因为罪犯是受害者熟识的人。”
“好吧,督察先生,在我看来,你想要陪审团相信两件不可能的事。你要么是认为一个喝了6杯伏特加以及一杯双倍杜松子酒的女人仍然完全清醒,要么清楚她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仍能准确无误地认清一个戴着蒙面头套的男人。你究竟坚持哪个观点呢?”
陪审席传来一声闷笑,听起来既像是为萨拉喝彩,又像是对特里的嘲讽,特里叹了口气。
“两者都不是。正如我说的,她并不是完全清醒,但她的意识清醒到足以认出强奸自己的罪犯。而且第二天,在完全酒醒之后,她仍然坚持当时的指控。对此指认她自始至终都坚定不移。”
“我明白了。然而,督察先生,哈克先生是不是也同样在被捕当天就否认强奸指控,而且每逢问讯时都坚定清楚地否认这些指控呢?”
“是的,法官大人。”
“很好,你们在他的房子里或衣服上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证据来支持这一指控,我的表述是客观准确的,是吧?”
“是的,法官大人。”
“很好,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萨拉提了提法袍,坐下身去。她脸上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目送特里向法庭后方走去。那微笑意味着什么呢?特里边走边暗自揣摩,讽刺?嘲弄?自满?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