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兹夫人在开始叙说以前请林格鲁斯把佣人斯赞叫到这儿来。
“让斯赞也来一起听吧,她可以在旁边提醒我,假如我说得不清楚,或者哪儿说错了的话。和我一样,斯赞对这件事情也一清二楚……”斯赞被叫来后,夫人打起精神,开始讲述起来。
“大约一年以前,旅馆里来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名叫鲁德比克·比兹。那是个瘦弱的、有点神经质的少年。父亲布尔库男爵在意大利去世后,留下少年和他的姐姐,他家的领地在布尔库·诺登。跟随少年到这里来的佣人叫皮特,五十岁上下。他照顾少年很尽心,待人也彬彬有礼,而且十分能干。”
“有些与众不同。”斯赞插言道。
“不,最初还看不出来。那个男人对鲁德比克关怀备至,和蔼可亲,只是这些都是有人在场时的印象。少年的大脑有些缺陷,据说随时有可能犯病以致丧命,医生每个星期都来这里,但是少年常常被幻影所困扰无法睡眠,换了一个环境,却一点也不见好。”
“一天晚上,我有些心绪不定,于是叫斯赞过来陪我,斯赞平日里睡在我隔壁的房间。就在斯赞跨进我卧室的瞬间,楼的东侧传来一阵喊叫声,‘那是鲁德比克的声音,’斯赞对我说。我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便让斯赞过去看看,斯赞是个急脾气的人,说话间早已出了房门。鲁德比克当时住的房间就是现在你住的那间,皮特住在他的隔壁,因为他们的房间离旅馆的正厅比较远,所以夜里无论鲁德比克怎么大声哭喊也不会有人听见。斯赞,当时那孩子说了些什么?”
斯赞好象早就等着开口似的,连忙接过话题:“快来呀,皮特!那个人又来了。正看着我呢,太可怕了!”
听到这儿,林格鲁斯感到自己已经怒容满面了,假如说他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对于欺负孩子的人怀有不可抑制的憎恨。
“斯赞在暗处一动不动地等了大约10分钟,只见灯亮了,皮特拿着蜡烛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进了少年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斯赞听到皮特用和以往一样的温和声安慰着少年,鲁德比克不停地抽泣,好象说了一句:‘带我回你的房间。’
“斯赞回来后,把看到的和听到的同我讲了一遍,我们一直商量到天亮。我本来想给孩子的叔叔写一封信,请他来一趟,和他谈谈,可是斯赞劝我再等等看。对吧,斯赞?”
“是的,我是这样建议夫人的。我们只听到了鲁德比克少年由于恐惧而发出的喊叫声,至于少年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还是他精神错乱了,在得到证实以前,一时还不能下结论,为此,我建议夫人趁少年不在的时候检查一下他的房间。”
夫人又接过话题:“我也赞成这个想法,并开始寻找机会。一天,皮特要回布尔库·诺登的主人家里办事,白天他托斯赞照顾一下鲁德比克少年,我们高兴答应了。
“那孩子十分神经质,常常发抖,虽然我们一个劲儿地鼓励他,但是他还是那样不太喜欢做游戏,看上去显得十分疲倦,并且总带有一种受惊吓的样子。玩了一会儿扑克,鲁德比克终于安静下来渐渐地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很不踏实,时常惊醒,醒后一脸恐惧的表情,我尽可能柔声地和他讲些话,他便会再次入睡。在这中间,斯赞开始了冒险计划,这以后的情景,还是斯赞你来说吧。”
“那—天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人去皮特的房间,我瞧准时机,走近皮特的房间。我原以为房门会上着锁。没想到他这么疏忽,房门、窗户都开着,也许他没有想到会被人怀疑吧。
“我仔细查看了房间的各个角落,一切都那么整齐,有条有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抽屉也好,箱子也好,全都没有上锁。对于这一点我反而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一个男人就没有一点自己的隐私?”
“你真是抓住了要害。”林格鲁斯微笑地说,“大多数男人都有自己该锁起来的东西。”
“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当我不解的时候,就在皮特西服背心的口袋里发现—把小小的钥匙。有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这把钥匙该往哪里插。终于,在衣柜的上面发现有一个皮特装帽子的小箱子,我试着把钥匙往里一插,正合适。在打开箱盖以前,我从踩着的椅子上下到地面。每当想到这儿,我都要感谢上帝。要如道,箱子里放着的东西是足以使我膝盖打颤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可怕之物。
“在那以前我从来没有休克过,但是,当我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我简直要昏过去了。箱子里有一顶帽子,此外,有一个红布包着的圆滚滚的东西,很硬,很圆,象椰果一样,就连恶魔的手都做不出比那更吓人的东西了。”
斯赞说到这儿,呼吸急促起来。
“安静点儿,慢慢往下说。”夫人鼓励斯赞。
“那是一颗人头!红色的毛发乱蓬蓬的,一张只有在地狱里才能看到的脸:大大的黄眼珠,只剩一个黑洞的鼻子,长着犬齿般长牙的嘴。别以为那是一副小丑的模样,不!那是一个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的家伙,眼珠子是玻璃做的,简直跟活着的人一样。第一眼看到它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当时的恐怖感到死我都不会忘记。”
“斯赞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不管谁见了都得吓个半死。”
“夫人也看到了?”
“看到了。斯赞,你接着往下说吧。”
“我定了一会儿神,再次低下头,这就是使鲁德比克少年深夜大叫的原因,对此我确信无疑。当我包好那颗人头,拿来给夫人看时,夫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从前,我们也见过不少丑陋的东西,但是象这样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抖的东西还是头一次看到。可怜的鲁德比克,他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这个坏蛋,杀了他也不解恨!”林格鲁斯气得脸都歪了。
“我们和您的心情一样。夫人平时喜欢画画,这时拿出了画具,开始仔细临摹那令人诅咒的形象,从颜色到眼神,分毫不差。”
贝拉兹夫人接着往下说:“自从听了少年夜间的惊叫,我们做了种种推测,使少年如此恐惧、渐渐耗尽生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是恶梦搅得他不能安睡,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这下总算清楚了。”
“我觉得这颗令人恐怖的人头是非常重要的证据,因此急着把他画了下来。为了不引起皮特的疑心,在他返回旅馆以前,我让斯赞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当晚,斯赞给鲁馆比克在布尔库·诺登的叔叔发了一封电报,请他立即赶到庄园旅馆来。非常不凑巧,比兹先生出门吃饭去了,当天夜里没有接到我们的电报。就在那天晚上,少年出事了。记得那一夜,我们两人都没有睡着,天快亮的时候,皮特把大家都叫醒了。
“我让斯赞过去看看。几个小时里,少年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旅馆已经派人请医生去了。事情过后,旅馆的主人布兰特向我讲了从皮特那里听到的情况。据说,少年一直睡得很好,可是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知觉。医生八点钟才到,鲁德比克的叔叔和姐姐也随后赶到旅馆。少年被诊断为脑膜炎,生命危在旦夕。少年的叔叔找到我,我便把自己画的恶魔图拿给他看,斯赞也过来作证。而比兹先生半信半疑。”
“夫人,您能形容一下比兹先生吗?”
林格鲁斯打断夫人的话。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面色红润的圆脸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岁,看上去快活、亲切而又彬彬有礼。听了我的话后反驳说:‘皮特在比兹家已经干了十几年,是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佣人’。因为他对皮特的赞赏十分肯定,连我们也不得怀疑自己了。难道是做了一场恶梦?”
“比兹先生当时没有表示愤慨,而是马上要去皮特的房间检查一下他的帽箱。皮特正跟着医生一起守护在少年的床边,比兹先生把他叫出来,命他把盛帽箱拿来,皮特看起来很吃惊,疑惑地睁大眼睛。
“‘您是说我的盛帽箱?’
“‘对,是说你的。’
“皮特把盛帽箱从衣柜顶上取下来,又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交给主人。也怪,盛帽箱除了帽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贝拉兹夫人结束了叙述,时钟刚好敲到12点,林格鲁斯站起身。
“谢谢您对我讲了这些,这真是一个奇怪而又恐怖的故事,明天我还想接着听下去,等到故事全部结束后,我要问您一些问题,有件事,您画的那幅画还在吗?”
“当然在。”
“明天请您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