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我的妹妹柚乃。”
“所以说,这个人是我的哥哥。”
三个人“唉!唉!唉!”的惊叹声在体育馆的天花板上回响。
“妹妹?你的妹妹?”
“唉?是妹妹么。姓氏一样还让我有点惊讶呢。”
“哥哥?这个人?假的吧,真是太偶然了。说起来,为什么柚乃的哥哥是刑警?”
“嗯……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你会与这次事件有关。”
这是谎言。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不愿意想到”。
“我才、才没有与件事有什么关系!”
小九岁的妹妹很不服气的强加了语气。
“只、只是在发现朝岛的时候刚好在场……”
“这就意味着你和事件有关系。”
随后必须把亲妹妹当作知情人加以调查,让袴田打从心底感到难过。
“呀,我是听说你有一个在上高中的妹妹,但没想到就在这所学校。啊,说起来你之前叹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好了,赶快开始吧。”
袴田含糊的躲过了能干的警部多余的推理。在私人方面,他不想继续被追问下去。仙堂“抱歉、抱歉”,重新看向两名少女,“那么暂且放下私情。首先是名字和年级?”
“一年级B班,野南早苗。”
“……同在一年级B班,袴田柚乃。”
被家人郑重其事的做自我介绍,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你们两人都是女子乒乓球部的部员吧?今天几点来这里的?”
“三点十分。我看了表,不会弄错。”
梳着马尾辫的野南早苗回答道。
“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你问我们在做什么……放学后我们马上去了社团活动室,换好衣服就来了这里。今天是我们值日准备器材,所以很着急。”
“这段时间里,你们两人一直在一起?”
“是的。这是在确认不在场证明吧?我们有证明。在去体育馆的路上遇到了其他的部员。”
在行家面前也毫无惧色的少女。这一位更像是刑警的妹妹,袴田不由得感叹道。
“不,只是作为参考姑且一问……那么你们进入体育馆时,里面有谁?”
“部长佐川和顾问增村老师。在那边做热身运动。”
早苗指的位置与之前佐川奈绪指的位置一样。
“当时体育馆里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没有,非说不太一样的地方的话,只有幕布拉下来了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这么认为。”
柚乃也点头附议。
后面的证词与之前一样。羽毛球部,咚的声音,戏剧部部员出场,发现尸体。
“当时真是吓死了。看到死人就足够让人害怕了,而且还是朝岛。”
“你们认识朝岛?”
“他是广播部的部长,很有名,在使用这里的广播室时也见过好几次。不算熟识,姑且算是认识。”
“他是个好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柚乃表情阴郁的抱怨了一句。袴田感到坐立难安。
“那么……后来呢?增村老师似乎把你们都聚在了一起。”
“是的。老师命令我们和佐川以及戏剧部的人不要乱动,让羽毛球部的两个人跑去办公室。然后学生会的正木、不认识的痞子气前辈听到了柚乃的尖叫,向体育馆里窥探,也被老师叫到了一起。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保护现场。”
“你居然大声尖叫了吗”,袴田看向柚乃。妹妹“吵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回以眼神。
“之前那个痞子气的人一直站在女厕所的窗户前。我进体育馆时看到了。外面下着雨为什么会站在那里,还让我有些纳闷。”
“哦……就是说,那个人就是针宫吧。”
“啊,部长是用这个名字称呼那个人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配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仙堂的头靠近两人,询问了最重要的事项。
“你们在体育馆期间,除了戏剧部的成员以外,还有人从后台出来吗?”
“我想没有。”两个人都老实的摇了摇头。这段对袴田宛如地狱般的时间意外顺利的结束了。
“你这个人真坏呢。”
柚乃二人离开体育馆后,仙堂有点可恨的笑了笑。
“这是你妹妹上的学校,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觉得不值得一提。”
“你觉得会被踢出搜查组?”
“没有……”只是想逃避现实,这句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不必担心,不会把你排除在外的。现在一课这么忙,找不到能替换你的人,而且你的妹妹还没有达到嫌疑人的程度。怎么看她都不可能犯罪。”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好了,要公私分明。”
“……我明白了。”
袴田心想自己一直很清楚。
但是,精神上的负担是无法估测的。
“接下来的两个人来了。”
唯一我行我素的白户催促起袴田二人。
第四组是羽毛球部的两名男生。两人分别报上姓名,浜冈,长濑。
两人是在三点十二分左右来到体育馆,没有提供什么值得一提的情报,但仙堂询问关于站在女厕所前的女生针宫时,他们提供了让人很感兴趣的证词。
“的确是站在厕所前,打着伞在玩手机。然后看到戏剧部的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戏剧部。有几个人?”
“我想想,……四个人吧。”
“所有人都拿着伞,推着用蓝色塑料布罩住的双轮车。大概是表演时要使用的道具吧。”
浜冈和长濑交替发言。仙堂向两人致谢后,让两人回去了。
“……差不多该叫戏剧部的学生们过来了。”
戏剧部。
如果无视佐川奈绪的证词,只有戏剧部的人知道后台里的状况。按照白户的说法后台似乎是个“密室”,必须弄清楚是否真的如此。
袴田很紧张,握着圆珠的右手加紧了力气。
“我是二年级A班的梶原和也,是戏剧部的部长。”
“我是二年级C班的三条爱美,是副部长。”
“我是一年级的志贺庆介。”
“一年级G班,松江椿。”
戏剧部的部员们按顺序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仙堂自己让出椅子也不够用,所以只有部长梶原笔直的站着。这样的四个人和身着西装的己方对峙时十分像是戏剧里的一个场景,袴田不禁有种奇妙的感觉。
仙堂询问放学后他们做了些什么,梶原作为代表发言。
“我们和往常一样,先在活动室里集合。下课后,大概在三点三分左右,我和松江一起进了活动室。志贺紧跟在后,大概是在三点五分吧。最后来的是三条,是在三点十分左右。往常大家聚齐后一般会在活动室里聊一会,但今天因为下雨,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大家就马上过去了。”
“去体育馆是为了排练戏剧的吧?”
“是的。公演的日子已经很近了。是叫做《今天也从天而降》的喜剧。”
“这个不必解释了。继续往下说。”
“哈……我们运着大道具去体育馆,到达时是几点来着。”
“三点十五分。”
名叫松江椿的女生从旁帮忙回答。
“部长开门锁时我看了眼手表,所以很确定。当时我还在想比往常来体育馆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哦,对,就是三点十五分。不愧是松江。”
“那扇门是舞台左侧的门吧?有厕所的那一侧。”
“是的,是的。大概只有我们会使用那扇门,已经快变成戏剧部的专用门了。”
“就是说,你有那扇门的钥匙?刚才松江说部长在开门锁。”
“嗯。因为我们会频繁使用,所以让老师复制了一把钥匙。”
梶原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上面挂着一个不知是哪里的本地角色钥匙扣,让人觉得恶心又有点可爱。
“只有你有这把钥匙吗?”
“只有我有,而且我也不会借给其他部员。复制的钥匙只有这一把,原本的钥匙在办公室里严密的保管着。顺带一提,我们没有舞台右侧的钥匙。那边的钥匙只有办公室里的一把。”
梶原痛快的说出了问都没问的情报。还有刚才的叫做野南早苗的学生,最近的孩子是不是警察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说到十五分,其他人说在这个时间听到了类似太鼓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太鼓吗?不……我没有印象。你们呢?”
梶原向部员们征求意见,他们也摇了摇头。
“可能是埋没在了雨声中,我也不太清楚。抱歉。……但是,我记得门旁站了一个人,好像是D班的针宫。”
他们也提供了目击到针宫的证词。看来她一直呆在原地没有动。
“你们进入体育馆后呢?”
“我想想,我们四个人推着装有大道具的双轮车,最初是三条想和运动社团的人打声招呼……”
“对了,咱们演示一次更方便说明吧?”
三条爱美提议道。梶原“不错的主意”打响手指表示赞成,刑警们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你们说要演示,难道……”
“在后台再现一次当时的状况。这样更容易理解吧?”
不、不、不,刑警还来不及阻止,戏剧部的部员们已经纷纷涌进入了左侧的后台。仙堂和袴田对视了一眼,只能去追他们。
高中生真的是。
“我们推来的双轮车就是那个。”
梶原透过嵌在门上的玻璃指向外面。在道具仓库前面有一个农村中常用的大型双轮车,从被风半掀开的蓝塑料布下面,可以看到用于戏剧中的布景道具和衣柜、桌椅等物堆积在上面,几乎没有留下空隙。
“我们四人推着那个来到这里。教学楼里楼梯太多无法通行,所以我们每次都是从外面过来,今天下着雨必须打伞,搬得很辛苦。”
“原来如此……然后呢?”
仙堂有点焦急。指纹已经采集完,虽然在体育馆里录口供是自己的主意,但是把现场弄乱还是让他不爽。
“我们先开锁,打开了门,为把双轮车推进来腾出空间。下雨天在外面掀开塑料布的话会把道具弄湿,所以我们没有在外面卸下道具,直接推了进来。”
“双轮车从这个门进来?真的能推进来吗?”
袴田交替看了看门和外面的双轮车。虽说是双扇门,但大概只有1.2米宽,并不宽敞,因为双轮车满载了货物,高度方面似乎也会撞到门的上沿。
“将将能推进来。下雨天我们一直是这么办的,请看。”
烫成天然卷的部长挺起了胸膛,带领着部员们敞开双扇门后来到外面。一年级的志贺和松江椿推动车把手,梶原和副部长三条爱美在对面拉扯,从梶原所在的方向把双轮车推向门口。
“你看。”
门框完美的与盖布擦过,双轮车通过了门。但是只有前半部分进来时,车突然停住了。
不知应该算是玄关还是土间,一小块放鞋的空间与前方的地面之间有大约10厘米的高度差,卡住了双轮车。
“然后我、志贺和松江想要拉动双轮车越过这个台阶,而三条先行一步去了舞台。”
“先行一步?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惯例,在使用体育馆时先派一个人从后台过去,向运动社团的人打声招呼‘我们要使用一下舞台’。因为奇怪的台词会打断运动社团的注意力,所以是理所当然的礼节。”
“嗯,嗯。”
“所以三条因为这例惯例,没有参与拉车的工作……”
这时戏剧部的部员们进入了角色,梶原露出拼了命的表情推动双轮车,三条爱美从袴田等人的身边跑过,打开了木制的门。
‘喂,三条,不要跑。’
‘三条太狡猾了。快过来帮忙。’
梶原含起台词,从盖布高高鼓起的双车轮对面传来了一年级的志贺庆介有抑有扬的声音。爱美还故意回了一句‘我先走了~’。
“此时我瞥了一眼舞台,幕布被拉下来了。”
三条爱美看向这边,用平常的声音提供了证词,然后‘咦,幕布拉下来了’又说了一句对白。
‘怎么了?为什么幕布会被拉下来。’
梶原回应道,从双轮车旁走向了远方的三条爱美。剩下的两人‘不要连部长也跑掉啊’、‘那么要让谁来拉车啊’开始抱怨。
真是闹剧。但的确更容易理解当时的情况。
“然后我露了头,向运动部的人打听是谁拉下了幕布。”
“这点我们知道了。乒乓球部的部长回答是‘朝岛拉下来的’,对吧?”
“是的,是的。我当时很纳闷,广播部的部长为什么要拉下幕布,但又觉得‘不管了’。对旁边的三条说‘把幕布拉上去’。”
“我打开了升幕布的机器。”
电动的升幕机在舞台左侧的后台里,紧挨着通往正舞台的门,她表演起按下开关的动作。梶原趁着这段时间登上了通往舞台的短楼梯,“幕布被拉开,响起了呜依依依的声音。我就这样来到了舞台上……从后台看去演讲台处是视线的死角,所以我没有注意到朝岛被刺杀了。”
“嗯,然后呢?”
仙堂似乎也对重现发现尸体时的现状有了兴趣,催促他继续。
“然后,乒乓球部的女生大声尖叫起来,因此我也慌张了。我大喊道‘糟糕了,朝岛被杀了’,三条也站到我的身边睁圆了眼睛。”
“你们呢?”
仙堂回头看向门旁的两人。两个一年级生把双轮车从门口拉到外面,然后人进入了屋内。
“因为部长走开了,所以我俩无事可做。只是从后面推的话,车轮难以跨上台阶,即使想派一个人去前面拉,又因为双轮车完全把门堵住过不去。”
“此时我们听到了尖叫声和部长的喊声,吓了一跳,想要去看看情况,于是像刚才那样把双轮车拉回外面,我们两人进到屋内。”
“门锁呢?”警部紧咬不放似的问道。脸上长着雀斑的男生志贺回答道。
“我锁上了。我不是想阻止杀人犯逃跑,也没什么特别重大的理由。冷静下来想想,从内侧是能开锁的。……只是不由自主的本能反应。”
“不,你做得很好。”
“是、是吗?……呀,被刑警表扬了,真高兴。”
“我们的一年级部员果然很出色。”
志贺害羞的笑了起来,梶原也自说自话的点头。戏剧部的部员们似乎都很幸福,但刑警们却没这份心情。
“志贺,我再问一个问题。在门敞开的期间,有人从你们的身边走到外面吗?”
“应该没这种事吧……”
“你确定吗?会不会有人从你身边走过却没注意?”
“我认为不可能。”
松江椿冷言冷话的回话道。
“在门敞开期间里,一直被双轮车堵住。物理上不可能有人通过,我们也绕不到前面。”
“……原来如此。”
的确,如果门像刚才一样被双轮车堵得死死的,不论是谁都没办法通过。车轮子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十厘米,也没有宽敞到一个人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通行。
“那么,梶原,你在开锁前,门的确是锁着的吗?”
“是的。百分之百的上着锁。在转动钥匙时我听到了咔嚓的响声。”
“这样啊。……那么,之后你们就被增村老师要求集合,没有乱动,对吧?”
“是的。尸体在舞台上,所以完全没有碰过。”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除你们以外,后台……”
“没有任何人,就我所见。”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不谢,他们像是闭幕时的致谢一般低下头。
“大家辛苦了。我是在风丘第二岗亭值勤的土屋巡查。”
戏剧部离开后,仙堂马上叫来的警官向他们的敬了一礼。这个男人和袴田同样的年轻,炽热的目光中传达出了他的热情和诚实。
“土屋,是你第一个来到这里,保护了现场吗?”
“是的。我确认了尸体,并保护了遗留物。”
“这样啊……那么我问你,后台的出入口是什么情况?”
“我确认了尸体后,马上调查了后台的出入口,两边都从内侧上了锁。”
两边都从内侧上了锁。
“窗户呢?厕所也调查了吗?”
“包括二层在内的所有窗户都调查了,全都关着并且上了锁。我觉得是因为外面在下雨。”
“……”
窗户全都上了锁。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是,那我先行告退了。”
巡查再次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后,回到了他原本的工作岗位——去面对接连涌来的围观群众。
袴田和仙堂愣愣的目送他离去,白户不快的清咳了一声。
“……咱们整理一下吧。”
短暂的沉默后,袴田翻开手册。
“没有人从后台和拉下的幕布内侧出现。戏剧部打开左侧的门前,门的确是锁住的,门敞开的时间内,在物理上不可能有人外出。再次关上门后,从内侧上了锁。”
每确认一项事实时,仙堂眉间的皱纹就深上一分。
“门的钥匙有两把,分别由戏剧部的部长和办公室保管。朝岛进入体育馆是在三点三分,部长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一直和部员们在一起,有不在场证明。白户,从办公室借出钥匙的记录……”
“要是有的话,我早就报告了。”
辖区的刑警草率的回答。
“顺带一提,舞台右侧的门钥匙,最近数月内都没有借出的记录。因为还有许多其他的出入口,不必特意走那扇门吧。”
“是吧……综合来说,这扇门也不可能从外面开关。在土屋巡查调查时,窗户和门都从内侧上着锁,而朝岛友树在舞台上被杀害了……”
“广播室呢?”
仙堂问白户。他摇了摇头,打碎了最后的希望。
“刚才我也说过了,广播室进行详细了的调查,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那么……”
“是的。”
袴田合上手册,今天第三次的叹气。
“最终,白户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个巨大的后台在事件发生时——是一个完全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