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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韦德的讲座下午一点准时开始,地点在二楼的一间小型会议室。有两个人跟韦德一起坐在长长的讲台上,这两人都是收藏家,也是《灵异故事》和惊悚小说方面的专家。整间屋子坐了一百五十多号人。吉姆·博安农、博特·普拉科萨斯、沃尔多·拉姆齐跟劳埃德·安德伍德一起坐在房间后面;弗兰克·科洛德尼一个人坐在旁边,心神不宁地摆弄着一根玉米芯烟斗,看起来跟昨晚一样心事重重,西比尔·韦德则坐在右边第一排,跟我和凯莉的座位间隔着一条过道,看起来跟科洛德尼一样心事重重。
我跟凯莉在咖啡馆吃了三明治,又聊了一会儿,但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假设她母亲带着一把点三八左轮手枪来参会不是为了做展示,而是另有原因,那这中间的原因凯莉不知道也猜不出;假设西比尔的手枪昨晚失窃的事是真的,与这起盗窃案相关的一系列问题我们俩也根本回答不了。是不是还丢了别的西比尔不愿提及的东西?那个闯入者是不是专门冲着手枪去的?如果手枪就是他的目标,他是怎么知道西比尔有枪的?他又想用这把枪干什么?
然后就引出了关键问题:他究竟是个局外人,还是跟这场大会相关的人员?
我试图说服凯莉不要担心,但这话听起来空洞无力。我有一种烦躁的感觉:水面之下,事实正冒着泡,积聚着压力,也许很快就会储存足够的力量,突然爆裂。这种感觉很难解释,但这些年来我经历了太多,当这种事情来临时一定会注意到。
不过,讲座开始之后,我就停止了对那把失踪手枪的胡思乱想,全心沉浸在通俗小说的世界里。韦德是个非常棒的公共演说家,机智诙谐的冷幽默牢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赢得笑声掌声不断。他还展示了一项我所不知道的才能:变戏法。仿佛为了证明他刚刚阐述的一个观点,他在说话间突然凭空变出一本《恐怖故事》。这一下非常随意,手法十分娴熟,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了如潮的掌声。
我凑近凯莉:“你父亲什么时候变成业余魔术师的?”
“哦,从我记事起就是。他很喜欢舞台魔术,就这个话题写过五六本书。很棒,不是吗?”
“非常棒。”
通俗小说掌故本身也非常精彩纷呈:历史事实、关于作者和编辑的趣闻逸事,以及点滴内部消息。我对《灵异故事》的了解增进了许多,对涉及性虐待的惊悚小说的了解也增进了不少,如《十分神秘》、《惊悚故事》、《惊悚神秘》等,这些三十年代的通俗小说杂志封面往往画着半裸的年轻女郎,被恶魔鞭打、棒击、浸在酸性液体或炼化的金属里,或是遭到其他各种工具的折磨。
讲座开了一个半小时。所有人都觉得这场讲座相当引人入胜,除了弗兰克·科洛德尼。讲座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他显得焦躁不安,浑身肌肉都在颤抖,随即便起身离开了。最终,韦德以另一个戏法结束了讲座:把一本通俗小说杂志变成了他自己的一本书。这个结尾干净利落,完美无缺,观众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们走出会议室,进到大堂。凯莉说:“我得给办公室打个电话。他们给我放了一天假,不过还是希望我能登记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参加吉姆·博安农的讲座吧?”
“几点?三点十五?我那时候应该回来了。”她冲我皱了皱眉,带着批评的神情,“你为什么不整理一下你的领带?”
我低头看去,“怎么了?”
“没有干洗店干不了的活。你的领带看起来就好像是什么蓝色的动物尸体趴在你的衬衫上。”
“非常感谢你指出来。”
“不客气。”她冲我一笑,转身离开。
我找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我的领带。有点皱,有点脏,但它的底色是深蓝色,因此看不太清上面的污渍——也许吧。我摘掉领带,塞进了外衣口袋里面,然后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
该死,但是她有本事让我觉得充满自信。
我顺着楼梯走进大堂,出了酒店,走进午后和煦的阳光中,一直走到我停车的地方。我把自己在书市买的书和那条领带放进了后备箱。回酒店的路上,阳光照在身上,我觉得很渴。来杯冰凉的啤酒是个不错的选择,离博安农的讲座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呢。
欧陆酒店的酒吧位于大堂旁边,但要穿过一道相当长的走廊才能到,走廊两边的玻璃匣中放着许多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董。我刚刚进入走廊,就听到里面爆发出一阵骚乱:椅子砰的一声被撞翻,好几个人同时大声嚷嚷起来。其中最响的那个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愤怒,正是罗斯·丹瑟尔。
天哪,怎么了?我一边想,一边小跑着进了酒吧。酒吧里很黑,深色木质嵌板家具,高高的天花板影影绰绰,灯光昏暗,几乎看不见。过了几秒钟我的眼睛才适应过来,然后我看到了丹瑟尔。他和弗兰克·科洛德尼站在一面墙边,拳头死死抵在科洛德尼的衬衫前领口,鼻子快凑到了对方的鼻子上,嚷嚷着一些不连贯的语句。沃尔多·拉姆齐也在那里,一边叫丹瑟尔放手,一边拽他的胳膊,不过没什么效果。屋子里包括吧台服务员在内还有五六个人,傻傻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做。
我急匆匆走上前去,拉住丹瑟尔的另一只胳膊,和拉姆齐一起劝他放手。科洛德尼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喉咙,咕噜了几声。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但这是出于跟丹瑟尔相同的怒气,而不是恐惧。
“放开我,他妈的去死!”丹瑟尔嚷道,“我要收拾这个婊子养的,我要收拾他!”
我对他说:“你谁也不用收拾。”他转过头,仿佛才看到我。一部分怒气从他脸上消失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无声地嘟嚷了几句,对科洛德尼怒目而视。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拉姆齐。
“该死,我不知道。他一分钟前来到这里,把弗兰克从椅子上揪了起来,骂他是个大骗子。”
“他就是大骗子,”丹瑟尔说道,“他妈的一点都不错。”
显而易见,科洛德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瞪着丹瑟尔:“你是个疯子醉鬼,你知道吗?你应该被关进监狱。”
“你也一样,混账。他妈的圣昆丁监狱。”
“别说了,罗斯。”我对他说,“如果你不想惹麻烦,就管好自己的脾气和自己那张嘴。这是公共场合。”
“他是那个惹麻烦的人,不是我。”
“怎么了?你怎么气成这样?”
“他是那起诈骗案的幕后黑手,就为这个。”
拉姆齐惊愕地瞪着他。科洛德尼说道:“你骗人。”
“我要骗人就去死。你把这张纸条偷偷塞进了我的口袋,就是这样。在楼上,就是几分钟之前,你在大厅里撞见我的时候。”
我问道:“什么纸条?”
“放开我的胳膊,我给你看。”
我稍稍松了松手上的力气,看他会不会还有什么莽撞的举动,确定他没有此类打算后才把手放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片,递了过来,一边仍死死盯着科洛德尼。纸上打印了三句话,跟之前那封信和手稿里面的字体都不一样,也没有签名。
“写的什么?”拉姆齐问我。
“现在错不了了,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我的价码涨了:一万美元,星期天半夜之前付款。否则星期一早上你的剽窃罪证将被公之于众。”
“不是我写的,”科洛德尼说道,“一派胡言。”
我看着丹瑟尔:“你确定是他把纸条放进你兜里的吗?”
“我当然确定。刚才还没有呢,除了他之外我再也没有接近过其他人。他妈的绝对就是他。”
“酒精中毒引发的精神错乱,”科洛德尼说,“这家伙疯了。”
“你知道有关这起敲诈的事情吗,科洛德尼先生?”我问他。
“不知道。”他的一腔怒火仿佛消失了,又开始显得坐立不安,“我没必要回答你们任何人的问题,也没必要忍受更多侮辱。”他撑住墙,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绕过丹瑟尔,向吧台走了过去。他到那里的时候周围别无他人,其他顾客都不见了。
丹瑟尔冲我说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我还能怎么办?没有证据证明他有问题,只有你说的那些话。”
他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尽管酒吧里灯光昏暗,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这点。“他下次就跑不掉了,我跟你说。不像这一次。”
我让他放松点,别犯傻,但他径自走开了。有一刻他仿佛还想去跟科洛德尼决一死战,不过他转了个方向,大踏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拉姆齐说道:“上帝啊,他真是喝多了。”边说边摇了摇头。
“你觉得他说的有关科洛德尼的话不是真的?”
“我表示怀疑。我看不出弗兰克会写什么之类的东西。那篇小说里面满是曲折含蓄的弦外之音,作者自己估计也是个半疯子。科洛德尼可能人不怎么样,但绝不是个疯子。”
“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接触了,对吗?”
“是的。不过他没变多少,我确定。这种题材不是他的风格。”
“那你觉得丹瑟尔在哪里弄到这张纸条的呢?”
“我不知道,”拉姆齐说,“喝多了的人往往注意力不怎么集中,你不能相信他们的记忆,还有他们的时间概念。我觉得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把那纸条塞给他。”
“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休息室里安妮女王风格的壁炉上放着一只古董自鸣钟,这时突然当当作响,敲了三声。三点了。这一番变故之后我觉得不再想喝啤酒了,于是我告别了拉姆齐,往外走去。科洛德尼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拨弄着头顶那寥寥几根头发,从吧台的镜子里注视着我。也许是灯光造成的错觉,但看上去,他坐在那里的样子显得十分害怕,甚至有些畏缩,仿佛想要缩到笼罩全屋的阴影当中。
走到大堂里,我又看到了丹瑟尔,他跟西比尔·韦德一起站在签到台附近。他向前探着头,跟西比尔说着什么,显得非常热情。从我站的地方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是能看到西比尔大致的身影。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就像那种有酒窝的塑料娃娃的面孔一样。
我朝他们走了过去。丹瑟尔处在眼下这个状态,什么都说得出,什么都做得出,我怕再出什么意外。可是我刚走了两步,他就抬起头,步履沉重地向电梯走去。这时我瞥到了他的面容:他在笑,不过那笑容中并没有多少欢愉,半是恶意的大笑,半是痛苦的解脱。一个男人这样笑的时候,内心深处往往有某些东西正被撕得七零八落。
西比尔还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我走到她身边,问道:“出什么事了吗,韦德夫人?”那双茶色眸子惊愕地眨了眨,看向我,脸上重新有了表情。
“哦,”她说,“你好。”
“还好吗?”
“是的,很好。失陪了。”
“好的,好的。”
她匆匆穿过大堂,消失在另一部电梯中。剩下我站在那里,瞪着空荡荡的房间,想着她,想着丹瑟尔,想着科洛德尼,想着第二封敲诈信,想着过去二十四小时里发生的一切。
现在只是周五下午,我闷闷不乐地想着:大会还要开整整两天,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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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我和凯莉一起去吃饭。
这之前的四个小时没出什么事。我跟她在会议室碰面,一起听了吉姆·博安农的讲座。我没给她看那张新纸条,也没告诉她酒吧里发生的事情。她已经非常焦虑了,没必要再往火里添把柴。而且,她冲我笑得正甜,我不希望这笑容消失。
弗兰克·科洛德尼没有出现,丹瑟尔和奥齐·米克也没来。不过西比尔在,跟她丈夫坐在一起,看起来不像刚才在楼下时那样心不在焉,显得沉着冷静。讲座开始后,会议室里的一百五十多人一起享受了一段美好时光。我也应该是其中一员,然而却并非如此。这不是博安农的错,也不关跟他一起坐在讲台上的那两位探险小说和西部小说收藏家的事。博安农讲起话来比较安静,也很有趣,虽然没有伊万·韦德那种戏剧表演才能,但经验同样丰富。对我来说,那些通俗小说界发生的故事非常引人入胜:关于、《大商船》、《蓝色书本》、《荒野西部周刊》、《西部故事》的历史性观点,有关利奥马古利斯、罗杰斯·特利尔,以及其他通俗小说编辑的趣闻逸事。但我始终不能完全投入。我一直在思考,思绪在昨晚直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当中飘来飘去。我觉得这些事好像一副牌,一副乱七八糟配错了的牌,看起来没法凑到一起。
讲座结束之后,我和凯莉去书市转了一圈。我又买了两本《十分侦探》,还买了一本她父亲写的关于舞台魔术的自传。这时,劳埃德·安德伍德出现了,提醒我们六点在M套房还有一场鸡尾酒会。
酒会准时举行。我拿了杯啤酒,凯莉拿了杯伏特加吉姆雷,我们把两杯酒调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丹瑟尔来了,他跟奥齐·米克在一起,看起来比之前醉得更厉害了。我不再调酒,转而留意着他。他精神很好,似乎已经忘记了跟科洛德尼之间发生的不愉快。科洛德尼没有出现,他是通俗小说帮中唯一不在场的人。丹瑟尔跟往常一样吵吵闹闹,但他没去招惹西比尔,也没找其他人的麻烦。
越来越多的人陆续走了进来,最后,屋里挤成一团,人满为患。我觉得今天不必再监视着众人了,于是提醒凯莉别忘了那顿推迟的晚饭。她说:“嗯,好主意。我饿了。”我们找到她的父母,告诉他们我们先走了。伊万·韦德满怀疑虑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怀疑我对他的女儿有什么企图。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跟我说。
我们选了一家名为“马车夫”的英式酒馆,因为这家店离得不太远,就在诺布山的另一边,而且凯莉说这是她最喜欢的餐厅之一。我们走过两个街区,穿过联合广场,搭乘包威尔-梅森线有轨电车,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钟。又过了二十分钟,我们已经坐在餐桌旁,叫了几品脱巴斯啤酒,点了牛排腰子馅饼。
我们谈论饮料,谈论晚餐,谈论饭后的咖啡——非常舒服、悠闲、放松的谈话,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两年,而不是两天。不过,时不时会有一段短暂的安静,每当这时她似乎都在用那双直率的绿眼睛研究着我,让我留意起自己的样子,自己的姿势,还有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少数几个女性让我觉得与之相处非常惬意,她们中从未有人让我觉得这么难为情。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似乎觉得很有趣,不带恶意的趣味,仿佛这也是我对她的吸引力的一部分。
她告诉我,她三十八岁,离婚已经四年。最初她嫁给了一个——按照她的原话说——“名叫雷·丹斯顿的浑蛋”。那人在洛杉矶,是个刑事律师,两人结婚十一年。关于这段婚姻,她十分坦诚:开始挺不错,但一年比一年差,最后变得冰冷无趣。她怀疑从一开始他就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约会,冲这一点拜便把他归类为浑蛋。后来她确定了这件事,随即离开他,起诉离婚,向贝茨和卡彭特公司申请工作——她之前在洛杉矶的一家广告公司干了五年。于是现在她就待在了这里。没有孩子。当初如果那个笨蛋愿意的话应该会有孩子。没有牵绊,没有责任。她很喜欢旧金山,重新开始享受自由、享受生活。我呢?我的人生故事是什么样的?
我告诉她我是伴着通俗小说长大的,一直希望效仿那些陪我度过无数时光的侦探。我告诉她我曾作为军事警察在南太平洋上执勤,战后通过了公务员考试,上了警官学院。我告诉她我在旧金山警察局的那些日子,还有发生在日落区的那起凶残的斧头杀人案。这件事给了我一个理由离开警察队伍,开办了自己的事务所。我跟她讲了埃丽卡·科茨,还有另外一个我曾经爱过,或者说我以为自己爱过的女人,谢丽尔·罗斯蒙德。我告诉她我的肺有问题,以及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癌症而经历的挣扎。
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残酷,于是我把话题转回了大会,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俩默契地认同接下来的话题应该是中性的——书籍、电影、体育。我们一直聊到该付账为止。
站在屋外,我说:“今天晚上天气不错。为什么我们不走回去呢?”
“好。”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哪里停一下,喝杯酒。”
“你家怎样?”
我怔住了,然后大吃一惊:“你说真的?”
“当然。我对你的通俗小说很感兴趣。”
“不是对我的版画感兴趣,嗯?”
她笑了:“我打赌你没有六千五百本书。”
“是啊。我只有一套乱七八糟的公寓。我最好现在就跟你说一声,以防等会儿吓着你。”
“不会的。此外,我猜你的公寓肯定乱七八糟。”
“为什么?”
“从你的穿衣打扮就看得出。”她说着,冲我笑了笑,“好。来吧,带我去看你的通俗小说。”
我们走回酒店,上了我的车,带她去看我的通俗小说。我打开门,拉亮灯,家具上散落的一层灰尘飘舞起来。她的眼睛瞪大了几分,不过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说道:“你可以申请赈灾款了,知道吗?”说完她径直走向窗户旁边的书柜,上面按年代和标题字母顺序摆放着一排排的侦探小说。
她不时发出惊叹。我拉开了窗帘。太平洋高地社区之所以价格昂贵,主要是因为这里的景色。在今天这样的夜晚,所有美景一览无余:雄伟的金门大桥、马连郡的璀璨灯光、恶魔岛上不断旋转的灯塔,以及东湾连成串的点点灯火。非常浪漫的景致——我也许不该想到浪漫二字,但我的确在想。如果伊万·韦德知道此刻我脑中的念头,肯定会把我的鼻子打歪,而我不会过分责怪他。
我在厨房里找到白兰地,给她倒了一小杯,给自己也倒了一点。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聊着通俗小说。过了一会儿,我们停下讨论,喝干了白兰地。然后,我们坐在那里,看着对方。
“嗯?”她说。
“怎么?”
“你不准备把我的衣服脱掉吗?”
“什么?”
“脱掉我的衣服。私家侦探和一个女人独自在家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这个私家侦探不是。”
“不是?那你干什么?”
“常规事项,就这些。”
“不要局限于常规吧,我希望。”
“那么……”
“那么,”她说,“先做点常规的事情。”
于是我吻了她。“唔,你的味道不错。”她说。我答道:“你也是。”随即又吻了她,这次是一个长长的热吻。这个吻结束之后她往后靠了靠,看着我,我觉得更热了。
“嗯?”她说。
“怎么?”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问我是否想上床。”
“你想上床吗?”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了。”她一边说,一边拉起这个硬汉侦探,这个最后的独行侠,这个诱惑美女的温柔情圣,像牵着孩子一般拉着他的手,把他领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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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