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峡谷中太阳落山早,易士奇抬头望了望天空,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当所有东西,沿着溪流向谷口走去。
穿过一大片的灌木林,惊起了一群鹧鸪,它们一边咕咕叫着远去了。峡谷里没有小路,因此时不时的需要趟水,接近峡谷口时,溪水深了许多。
谷口外是另一条宽阔的大峡谷,在峡谷中间奔流着一条大河,方才的溪水只是这条河小小的支流。湘西山区的河水十分清澈,但水流却也湍急,耳边俱是激流撞击石滩的哗哗声。易士奇抬头望,对面高耸孤兀的石峰上挺立着几棵苍松,有两只苍鹰盘旋其上,峰下是一大片的原始次生林遮天蔽日,其中不泛生长有水杉、银杏和珙桐。此时,青幽幽的山谷中生出了淡淡云烟,慢慢升腾为云雾飘缈于峰峦叠翠间,如同一幅淡墨山水画。
易士奇不由得一阵感叹,这湘西原始之地竟有如此的美景,看来越是无人烟的地方,景色越是奇秀。
远处传来长长的苍凉的号子声,易士奇举目遥望,那是上游漂流下来的竹排,有船工立于上撑筏。于是他走到了浅滩处挥手示意。
湘人率直乐于助人,他们把易士奇拽上了竹排。
易士奇告诉他们,自己是徒步探险者,迷了路,装备也弄掉了,十分狼狈,请船工将他带出谷去。
放排的船工告诉他,这是沅水。沅水从贵州发源进入湘西,一路上巫水、舞水、辰水、酉水不断汇入沅水,最后入洞庭湖。
“我见此地奇峰异石,突兀耸立,溪绕云谷,绝壁生烟,端的是景色古朴奇秀,真想不到如此深山之中竟藏有这样的去处。”易士奇感慨道。
那船工笑将起来,说道:“一看您就是文人,讲话文绉绉的,可惜竟然不识武陵源。”
“这就是武陵源?当年大画家吴冠中偶然行至武陵源,为其山水所倾倒,发出‘明珠遗落深山’之感叹,莫非就是此处?”易士奇惊讶道。
易士奇立于竹排之上,见那两岸块块梯田、一间间房舍星星点点的点缀于青山绿水间,绿树四合,青砖灰瓦,炊烟袅袅,数只长着储水囊,羽毛艳丽的雉鸡正在溪边痛饮,一幅原始苍茫,自然平和之色,一切烦恼抛诸脑后。想不到一番落难,竟然误入武陵源,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执小华之手,隐居此山水之间偕老,岂不快哉?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前方右岸似是一个大墟镇,船工告诉说,此镇名叫太平镇,有公路通往云贵等地。
易士奇告别热心的船工,登上岸来,镇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沿江岸是一溜儿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饭馆,他信步走了过去。已经一天多粒米未进腹中甚感饥饿,于是随便走入一家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老板,要不要尝尝本地特有的直口鲮和银鱼,很好吃呢。”湖南妹子服务员笑容满面。
易士奇点了沅江特产的这两种鱼,同时询问长途客运站和班次的情况。
“先生去哪儿?这儿没有夜班车。”邻座的一位学者模样的老先生操着一口标准京腔接茬道。
易士奇说准备西去贵州,那老者告诉他每日只有一班,上午九时发车,今天是走不成了,只有住下了。
边吃边聊,原来那老先生姓兰,是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在武陵源一带原始森林中进行国家863生物多样性保护课题研究,至今已经年余。
“武陵源最多的是猕猴,山涧溪流里也有数量可观的大鲵,就是娃娃鱼,森林深处可能还存在一些至今我们可能还不知道的昆虫物种,真是个动植物宝库啊。”兰教授充满激情的说道。
“兰教授,您知道有一种昆虫叫做五毒蛭的吗?”易士奇问道。
“五毒蛭?你说的是环节动物门下的蛭纲里的一种蚂蟥吧?这一纲动物大多栖息在淡水中,也有生活在潮湿的草地和森林里的旱蚂蟥。目前已知的蛭纲动物大致有500多种,头部有吸盘,大部分都是口吸血或吸体液的外寄生者。”兰教授说道。
“是产于云南哀牢山中的‘哀牢五毒蛭’。”易士奇补充道。
兰教授想了想,道:“据我所知,云南南部一直到印度支那的某些地方,山间小路旁的那些灌草丛中埋伏着无数危险的旱蚂蟥,它们嗜血成性,专门袭击过往行人和牲畜。这些蚂璜像2~3厘米长的铁钉那样细长,隐藏在灌草枝叶中,不易发觉,每当有人畜靠近时,它们就会沾附在身上,钻入衣内吸吮肌肤下的鲜血,由于它能分泌一种特殊的溶血物质,不仅使受害者毫无痛感,而且伤口流血不止,十分可怕。哀牢山正是位于这一区域。”
“它们吸食人脑吗?”易士奇接着问。
“它们的躯体是不能够穿透人体皮肤的。但我知道,牛如果吃进了沾有旱蚂蟥的青草,数月后就会发疯死亡,临床解剖可以发现牛的大脑中繁殖有大量的小蚂蟥,这些蚂蟥的后代疯狂的吞噬牛的脑组织,最终导致牛的死亡,当今医学也是束手无策的。”兰教授解释道。
“如果人吃进了旱蚂蟥,那或许也会同样的跑到脑子里去吧?”易士奇提出假设道。
“也许。”兰教授犹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