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浩一家也正在吃饭。
他听到推土机的轰响,放下了筷子,走上阁楼,推开了窗,透过雨帘,看到王秃子家被很多人团团围住,推土机就停在房子旁边,没有熄火,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王秃子的房子就像一个堡垒,岌岌可危的堡垒。有几个人抬着一段木头,在不停地撞门,叫唤声敲打着郑文浩的耳鼓。他看到李飞跃站在游缺佬剃头店门口,用对讲机说着什么。
郑文浩愤怒了,牙咬得嘎嘎作响。
他回到厅堂里,对老婆钟华华说:“他们开始拆王秃子的房子了,我去看看。”
钟华华说:“啊,会不会也来拆我们的房子?”
郑文浩说:“不晓得。”
郑佳敏说:“爹,他们要拆我们家房子,我用炸药炸死他们。”
郑文浩看了看儿子,异常吃惊:“你哪来的炸药。”
郑佳敏不说了,闷头吃饭。
郑文浩说:“华华,你看好儿子,千万不要让他乱跑,我出去后,你把门关好,等我回来。”
钟华华担忧地说:“你出去要小心哪,不要和他们硬着来,他们人多势众,会吃亏的。”
郑文浩说:“放心吧。”
郑文浩一手操着一把剔骨尖刀,走出了大门。他一走出去,钟琴琴马上就把大门关上了,生怕有人会趁机冲进来。
十多个保安手持一米多长的钢筋堵住了郑文浩。
领头的是李效能。
李效能扯着鸭公嗓子说:“郑文浩,滚回屋里去,别多管闲事,还没有轮到拆你的屋。”
郑文浩对李效能充满了鄙视。李效能原来是唐镇的一个泼皮,干着小偷小摸的营生,经常被人抓住,打得屁滚尿流。有次,他的手伸到了郑文浩猪肉铺装钱的铁皮匣子里,被捉住。郑文浩把他打得半死,还要用杀猪刀剁下他的手指,李效能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郑文浩就放过了他。张洪飞出狱后,李效能就做了他的狗,跟在他身后人五人六,为虎作伥。平常他单独碰到郑文浩,心里还是害怕的,今天有十多个人一起,他的狗胆才壮了些,敢大声对郑文浩说话。
郑文浩蔑视他:“看你那怂样,你过来,我一刀捅死你,保证不用捅第二刀。”
李效能浑身颤抖了一下,说:“别以为我怕你,臭杀猪的,让你滚回家去你就滚回去,别吓唬老子,老子不是当初的李效能了,睁大你的狗眼瞅瞅。”
郑文浩冷笑道:“有种放马过来,别废话。”
李效能叫喊道:“兄弟们,上!”
那些人手持钢筋朝郑文浩逼了过去,李效能自己却躲在后面。面对杀气腾腾的郑文浩,那些保安心里也发怵,并不敢像欺负其他唐镇弱者那样如狼似虎,他们在离郑文浩两米多远处站住了,不敢往上冲,他们知道,郑文浩手中的剔骨尖刀不是吃素的。
李效能继续喊叫:“兄弟们,冲上去,把他拿下。”
保安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郑文浩说:“李效能,你躲在后面干甚?放马过来,别做缩头乌龟。”
李效能说:“郑屠户,不要嚣张,你嚣张不了几天了。有你哭不出来的日子,今天我们不是来收拾你的,只是看住你,让你别多管闲事。兄弟们,看着他,他要敢往外走半步,大家就朝他往死里打。别怕他手上的刀,我们的钢筋也不是闹着玩的。”
郑文浩想冲出去,结果还是被那些钢筋逼了回来。
他们就那样僵持着。
郑文浩进退两难。
想起自己答应王秃子的话,郑文浩心急如焚,如果阻止不了他们拆王秃子的房,他会负疚一生,以后无法面对他。况且,王秃子的房被拆后,唇寒齿亡,他的房子也很难保住了,可以这么说,保卫王秃子的房子就是保卫他自己的房子。他没料到,他们行动如此迅速,刚刚拆完游武强的房,就对王秃子下手。
郑文浩无法脱身,就是脱身了,跑到王秃子那边去,又能怎么样?他只是一个人在和一群人对抗,其实他就是个不自量力的鸡蛋,面对的是一堆强硬的石头。有种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他的心头,他朝着灰暗的落雨的天空,长长地怒吼了一声,犹如困兽。
天色渐渐暗了。
他不清楚王秃子此时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