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麦克库拉斯表情平静地听着斯黛芬妮讲述斯嘉莱特·希金斯的故事。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自己的判断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我一会儿就回来。”薇薇安说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阿伯特。”刚走出审讯室她就对着听筒说道,“谢谢你再次联系我。”
她低凋地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两位同事。按照级别,两位同事是她的上级,但薇薇安不允许任何人动摇自己在这次调查中的主导地位。一方面,她雄心勃勃地希望两位同事不会打电话回来通报相关情况,另一方面她又十分清楚,她需要有人协助。在两名驻国际机场的特工人员之中,她希望是戴维,阿伯特打电话回来,告知她被绑架男孩的相关情况。此人聪明勤奋,但最重要的是,他以对待自己身边男同事的方式对待薇薇安。“你需要知道什么?”阿伯特问道,“我知道,你已经启动了安珀警戒。还有哪条线索需要跟进吗?”
“没有直接的线索。”承认这一点并不容易,不过阿伯特不会向其他同事透露这一缺陷。“他们是英国人。我已经问过看护那个孩子的女人了——她是法院批准的监护人。到目前为止,她还不能提供任何有关绑匪动机的信息。”
阿伯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气恼的咕哝声,“真该死。你的留言上说,这孩子的生母是一个真人秀演员。有没有可能是为了钱而绑票?”
“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只能干等着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勒索电话。”
“听起来你还得回到审讯室里,从那女人的嘴里得到些更实在的口供。另外,你是否需要我再检查一下闭路电视的录像,看能不能找到绑匪和那孩子是如何离开航站楼的?”
“那最好了。控制室的人已经在帮我们拼接录像了,不过,假如能让你的法眼过目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还有一件事需要进一步确认,那个绑匪一定是一路跟踪而来的。他逃跑的最快路径是乘坐今天的飞机离境。不过很显然,他没有登机,航空公司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此人的信息。”
“我明白了。那个人通过了安检,却没有登机。机场里每天都能碰上这样的人。交给我吧,薇薇安。”
“谢谢。”
“不客气。既然事情牵涉到了孩子,那我们就得加倍努力。”
薇薇安想起戴维自己就有孩子。一个女孩,只比吉米·希金斯大了两岁。她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刺激。“不惜一切代价破案。”薇薇安说,“我们稍后再见,看看有何发现。”
“好的,问讯完毕后给我打电话。”
天知道什么时候能问完啊,薇薇安想着。斯黛芬妮·哈克尔嘴里的故事情节曲折,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个女人不愿忽略任何一处细节。也许回顾一下她和孩子相处的快乐时光能给她以安慰,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对破案很有帮助。遇上这种情况,薇薇安没法指责对方,但问题是,她还有相关工作要完成,而时间又是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于是刚一落座,薇薇安立即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那么斯嘉莱特的家人怎么样?”
“稍等一下。”斯黛芬妮不甘示弱地回答,“怎么了,刚才的电话是什么情况?和吉米有关吗?有新情况吗?”焦虑的情绪再次袭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斯黛芬妮此刻又坐立不安起来。
薇薇安抑制不住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新情况。我只是在听一名同事就另一条线索的调查情况汇报。”
“哪条线索?有嫌疑人吗?有人见到吉米了吗?”斯黛芬妮的眼中闪着泪花,她一边问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
“不是这样。我的同事要再查看一遍闭路电视的录像,看看是否能观察到绑匪在绑票之前的活动情况,以及他和吉米是如何离开机场航站楼的。还有很多基础性的调查要进行呢。比如,绑匪一定有一张有效的身份证,或者他伪造了一份以获取登机牌,混在人群中通过了安检。”
斯黛芬妮皱起了眉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一定。”她说。
薇薇安颇为吃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儿的安检工作可以算得上是密不透风了。如果没有齐备的证件,不可能过得了运输安保局的那道关口。”
“如果绑匪了解我们的行程,就不需要跟踪我们。在这座航站楼里,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厅的方法可不只一个啊。”斯黛芬妮坚定地说道,“去年我从麦迪逊访友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当时,我就觉得很惊讶,因为在英国,我们把降落和起飞的航班严格区分开。可是在这儿,国内航班的乘客下了飞机就同大厅里的人群混在了一起,这样一来,降落的和等待起飞的人也就混合起来了。那名绑匪可能来自任何一个降落的航班,然后在厕所里换了衣服。”
她说的没错,薇薇安暗自嘀咕。为什么自己如此匆忙地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呢?为什么她和阿伯特两人对如此熟知的事物竟然没有起任何疑心呢?显然,他们俩人都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担心安检系统被来自外部的力量突破。通过了安检就说明你的身份经过了核实、确认,这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然而,斯黛芬妮·哈克尔却以一个局外人的目光审视着这一系统,发现了当局者所忽视的问题。也许审讯室就是填补这一漏洞的地方。“我要打个电话。”薇薇安起身按下阿伯特的号码,随即走出审讯室,再次来到走廊里。
“我们一直认为有人跟踪了那个孩子,调查的方向走偏了!我们忘了还有抵达本地航班上的旅客!”对方一接听,薇薇安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些旅客来自美国全国各地,直接同大厅里的人群混合在了一起。你根本分不清楚谁是刚下飞机的,谁又是准备起飞的。绑匪可能来自任何一个地方。”
“该死!”阿伯特骂道。
“我们现在得把录像带倒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家伙是从哪里出现的。”薇薇安说,“如果他是刚下飞机的,那他的衣服就可能穿得很随意。但是他一定得找个地方换衣服,对吧?”
阿伯特叹着气说道,“我们的人手不够。”
“叫上监控室的保安们。这是紧急优先任务。眼下,一个孩子正生死不明呢。我现在还要回到审讯室,继续问话。”
“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重新坐到斯黛芬妮对面的薇薇安充满敬意地看着对方。“搞定了。”她说,“谢谢你提的意见。现在,我们回过头再聊聊斯嘉莱特·希金斯的家庭吧。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就是绑架案的主使者,孩子由你监管着是否让那一家子生气了,也许这事儿还和遗产有关。我猜斯嘉莱特把遗产都留给你了吧,因为这些都是吉米需要的。”
“哈。”斯黛芬妮说道,“我倒是巴不得如此呢。一开始他们那一家子是有些不乐意,因为他们也以为我得到了大笔的钱财。可是当他们发现斯嘉莱特在得知自己患上癌症,并把所有的遗产都捐献给了一家慈善基金后,他们也就真的无所谓了。我只得到了那个孩子,一分钱都不归我。”
“吉米没有继承遗产吗?斯嘉莱特肯定会留给你些什么,让你能把孩子抚养成人。至少有抚养金吧。”
斯黛芬妮摇着头说:“一个子儿都没有。”脸上带着苦笑。
“这太奇怪了。”
“你来评评理。她的理由是,自己曾经一无所有,正因为如此,她才拼了命地争取到今天的成就。她觉得把钱都交给自己的孩子,对他的成长没什么好处。”
听了这种解释,薇薇安不知道是惊讶好呢,还是觉得深受启发。“那么,斯嘉莱特的家人对这男孩一点都不关心吗?”
斯黛芬妮叹气说:“斯嘉莱特的母亲是个酒鬼,姐姐又是个游手好闲之徒,而且自己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即便她们知道有吉米这么个孩子——事实上她们也不知道——身处那种境地的人根本不会想着要把一个孩子带在身边。”
薇薇安摇摇头,“这并不表示她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毕竟,血浓于水啊。”
“姓希金斯的那一家子只觉得普天之下,唯有金钱最亲。如果管这事得不到一分钱,她们是不会关心吉米的死活的。”
“那你是怎么得到这孩子的监护权的呢?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斯嘉莱特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是替她写自传的代笔作家吗?”薇薇安掩饰不了语气和表情上的难以置信。很难想象,在一个感情生活如此贫乏的人的世界里,最知心的伙伴居然是一个花钱雇来替自己涂脂抹粉的人。
斯黛芬妮耸耸肩,“这么说也不错。不过,按照我的理解,你可以把这事看成是五年前我在写她自传的日子里,和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一点当初我俩谁都没有料到。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而且还维系了下来。我了解了她不为人知的方方面面。我的传主并非是我向世人展示的那种女人,这一点我并不感到自豪,因为,这种事情对于我们俩来说都是出于为了获取金钱而做的。可是当她得知自己不久便会离开人世时,我的确是她心里可以托付孤儿的人选。”说到这儿,斯黛芬妮的眼中又流出了儿滴泪珠。“现在看起来,她信错人了。”
“这不能怪你。”薇薇安说。
斯黛芬妮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当然要怪我!他是在我眼皮底下被拐走的!斯嘉莱特那么相信我,吉米也那么相信我。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所有人。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她的脸开始扭曲。
“我们会把他救出来的。”薇薇安虽然这样安慰对方,可心里觉得那也只是一种安慰罢了,她根本不忍心把以往此类案件的结局告诉斯黛芬妮。“我相信你们之间的那份友谊。尽管,在我的立场来看,这种事情极不寻常。那么,你是怎样取得她的信任,让她把照顾吉米的重任托付于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