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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福尔摩斯先生娓娓讲来,我和瑞恩不禁都出了一身冷汗,福尔摩斯先生这趟杭州之旅,确实够惊险、刺激的。
现在这年头,子弹在头上飞过的体验,一般人还真没机会撞到。我忙问:“老哥儿,哪儿伤了?处理好了没?会不会落残疾?”
“没什么大碍,”福尔摩斯先生轻松地摆了摆手,但我仍看见他左眼角的老伤疤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接着说:“显然那些劫匪并不是想劫走那3名死囚,而是想杀人灭口——亲眼目睹手下弟兄被人枪杀的阎同君,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鉴于死囚必然知道其中的一些信息,所以几名死刑犯的刑期被押后了。
“没成想这伙胆大包天的劫匪还帮了我的忙,帮我撬开了阎同君的嘴巴。差点稀里糊涂送了命的阎同君这会儿老实了,同意坦白,虽然他已经不可能会被宽大处理——你们知道的,黑道上的人物最痛恨的就是被同伙出卖,更遑论这次出卖他的,是他的亲弟弟。
“从阎同君嘴里得知,那些劫囚车欲杀人灭口的人,果然是他弟弟阎志君的人马。早先他弟弟就和他约定好了,让阎同君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要泄露了秘密,在押赴刑场的路上他们会安排人营救。直到这会儿哥哥阎同君才发现他们不是营救,而是灭口。”
听到这里我插嘴道:“阎同君不是马上要被枪决了么?借政府的力量灭口多干脆,还劳神费力半路截杀个什么玩意儿?”
“如果阎同君被押至刑场还没有见到约定的人来救他的话,他必定会以为那些人出卖了他,嘴巴自然会漏风的,难道那些劫匪会不明白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真以为劫囚车会像香港电影里面那么容易啊?会像古代劫法场那么轻松啊?所以,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有点无奈地给我解释道。
我哑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这会儿一直在一边专注听着的瑞恩则接着我的话问了下去:“那个阎同君究竟招供了些什么内容?和我们的案子有关么?”
“关系大了。”福尔摩斯先生说道,“据阎同君透露,在没被捕之前,他一直是老老实实做毒品生意的。后来,他们接洽到了一伙英国人。这伙英国人有一条不错的毒品渠道,成色好、数量大,并且愿意给他们比市面上优惠许多的价格。但是午餐不定免费的,要求他们协作办一些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福尔摩斯先生指着还被我们摊开在桌子上的那半张羊皮卷说,“呐,就和那东西有关。”
我看了一眼羊皮卷,便又把目光收回来对着福尔摩斯先生,迫不及待地说:“快具体一点说说。”
福尔摩斯先生又续上一根东南亚棕烟,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那伙英国人里带头的,居然是他们里面身材最瘦弱的一个——这也应了潘长江那句台词:一切浓缩都是精华——此人叫做威尔莫茨,据说还是英国一所大学里面的神学教授。”
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先生把目光转向瑞恩,问道:“对了,瑞恩,在你们国家通过官方网络系统,能不能具体查到这个叫做威尔莫茨的教授的资料?”
瑞恩摇了摇头,说:“我们国家同名的太多了,而且仅仅有一个不知道是姓还是名的‘威尔莫茨’,更不好查了。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名字也不是英国人常用的,比利时人用得比较多。”
“哦。”福尔摩斯先生收回了目光,顺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讲了下去:
“这个威尔莫茨教授以低廉的价格给他们提供优质的毒品,代价是要阎氏兄弟帮他找一张羊皮卷。可惜在那之后不久,这个爱玩画着骷髅的健身球的阎同君被我抓了,后来的事情他都没机会参与了,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在监狱里的时候,通过特殊的渠道,从他弟弟嘴里得知,羊皮卷已经找到了半卷,另外半卷还不知道下落。但是关于羊皮卷上记载了什么,有什么用——那个威尔莫茨教授一概没有说,只承诺帮他拿到东西,他给货。”
说完这些,福尔摩斯先生喝了一口咖啡,最后缓缓说道:“就是这样了,这对这个案子我越来越感兴趣了。解决它,不仅是我的乐趣,也更是我的职责。
“生活本来就是很枯燥的,去查那些鸡毛蒜皮、琐碎的小案子确实很容易让人颓废,你知道当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一个案子,却又必须要装模作样地去查的时候,我有多么的沮丧。
“我的一生就是力求不要在平庸中虚度光阴,我希望能见证并解决这个世界上最离奇、最匪夷所思的一些事。只是可惜世上所有的事都是前人做过的,没什么新鲜的。但是至少,这个案件可以让我遂了一部分的心愿。”
在这个世界上,人是渺小的,生命不长,一生短短几十年,作为有限体,试图去理解无限,那是不可能的。但这种倾向和努力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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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沉默了许久。这案子牵涉的范围之广,隐藏的秘密之多,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悬尸索魂、湘西赶尸、毒贩、灭门惨案、外国犯罪集团、家族恩怨、兄弟相残,再加上这个悍匪劫囚,一个个劲爆的元素都出现了。
目前似乎有露出真相之势,似乎那个威尔莫茨教授就是幕后推手了,外加阎家老二和他的人做打手。可是他们显露出了超强杀伤力:严密的作案步骤,强大的武器装备,还有那个无比庞大的、似乎无所不能的共济会;前面一个或许福尔摩斯先生能给他一一瓦解,后面两个呢?就凭着我们三个人,能有机会击倒他么?甚至是找到他、靠近他?
静默许久之后,我率先张口打破了这氛围:“那你已经见过费所长了吧?”
“嗯,见过了。”福尔摩斯先生干脆地答道。
“你看到那个徽章了没?”一边的瑞恩问道。
“你是说那个共济会徽章?”福尔摩斯先生反问道。
“嗯。”我和瑞恩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上回让瑞恩那么一说,那个名词、那个组织,到现在还对我还保持着一些震慑感。
“共济会嘛,我早就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和瑞恩又是一阵骇然。
他从风衣里面的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相片,我凑过去一看,还是那张我们在双桂山买下的照片。福尔摩斯先生指着齐万福右边那个老外说:“看他的右手臂,短袖下面,露出的部分纹身。”
我把脸凑近过去,仔细一看,还真的有露出一部分纹身,就是那天费所长给我们看的那个徽章上图案的下部:角尺的转角部分和两根圆规的脚尖。
“对这个组织我略有了解,在离开重庆的那天,我还特意去图书馆找资料查了查。不要被它庞大的结构和超大的影响力所吓倒,如果它真的想要得到某些东西,以其如此大的影响力,断然无须费如此周折,从朴茨茅斯辗转到酆都,再到张家界。况且,共济会也并不是一个犯罪组织——现在的这个时代,怎么还会允许一个比纳粹还庞大的邪恶组织存在呢?除非他已经称霸了整个世界。”福尔摩斯先生缓缓说道。
“可是,如此庞大的一个社团,怎么会有这么迷信、愚昧的人存在呢?居然相信能通过一些法术获得超能力。”我问道。
一向笃信唯物主义的福尔摩斯先生说:“这些社团、组织,其实和宗教差不多,他们统治的本身就是愚昧落后的社会模式,它向单纯的信徒脑海里灌输那些超自然现象,以达到震慑心灵、方便管理的效果,使其为之卖命。——事实上,就是一群魔术师的把戏。”
福尔摩斯先生抿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了一句:“笨蛋虽然笨,但还有更笨的人为他们鼓掌、卖命。”
“你是说,”我接过话头道,“和我们斡旋的人,是共济会里面的一小部分处心积虑的会员?”
“嗯,”福尔摩斯先生点点头答道,“他们只是一部分而已。我想,我们的对手远不止一个,可能是几个,现在协同作战了。这个案子越来越有趣了。”
“对了,差点忘记了,”我一拍脑袋说道,“我们在村子里和齐千禧那里查到一些消息,或许有用。”
“哦?”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笑了一下,略带轻蔑,似乎是不相信我们离开了他还能查到什么东西。
我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忿忿地说:“那天我们去了张村,从村里几个老村民那里了解到,齐万福的地主老爸当年接待过两个外国人。还有今天在齐千禧那里也得到了她的证实,还看到了那地主老爷和那俩老外的合影,据说最后还闹得不欢而散。”
“就这?”福尔摩斯先生说,“那天让你们俩抓紧时间休息,我去村里办点事的时候,我就实地询问过了,确实有其事。不过地主老爷和两个老外闹了矛盾这一环,倒确实是不知道。”
“对于这些,你能联想到什么?”我问道。
“我只会在用我的手段证明了我的猜想之后,我才会说出来。”福尔摩斯先生又在故作高深。
后来,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放下了他一直以来的俯瞰一圈儿的姿态,他有点自责地自我检讨,说当初破获那个跨省贩毒案抓获阎同君的时候,遗留下了历史问题,没有在那个时候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末了,福尔摩斯先生又恢复了他的高深和自信,他说道:
“在平淡无奇的生活纠葛里,这些案件就是突起的波澜,就像是一条红线一样,贯穿在中间。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去揭露它,把它从生活中清理出来,彻底地加以暴露,让其曝晒在阳光底下。
“从目前我掌握的资料看来,这条红线打了几个结,还分了岔。但我相信到最后,我能够把他们眉毛胡子一把抓起来,拎在手中,递上法庭,送往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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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去吃了点东西,闲聊了一会儿,就回旅馆躺下了,福尔摩斯先生依然是独自占据了沙发。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家起来后,用过早点,我和瑞恩收拾东西等待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指令,整装待发。不料此时福尔摩斯先生却颇有闲情逸致地捧着咖啡在沙发上看报纸,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我有点纳闷地问:“福尔摩斯先生,你干吗?”
他这才抬起头来,阴阳怪气地反问道:“你们要干吗?”
“不出去查案么,今天?”我问。
“去哪?”他放下报纸看着我们说道。
“我们哪知道去哪?不是等着你调遣么?”我有点无奈了。
“哦,那今天安排休息,我看看报纸,”福尔摩斯先生又拿起了刚放下的报纸说道:“你们想放松一下的话也可以出去到处玩玩。”
我和瑞恩又返身坐回了他的身边,我有点疑惑地说:“怎么回事?案子还悬着呢,放假休息?”
“放心吧。”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道,“还记得在江上来回两回合,那个冒充的夏福佑么?”
“嗯?”我和瑞恩忙不迭地点头,等着他赶快说下去。
“那个冒充我的人,就是阎志君,或者是他的人。”福尔摩斯先生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能拿着阎同君不离手的骷髅健身球,来向我宣战的,也只能是他想找我报仇的弟弟了。”福尔摩斯先生说。
“找你报仇?那为何阎志君在劫囚车的时候,还想要杀他哥哥阎同君呢?”我更迷糊了。
福尔摩斯先生娓娓说道:“犯罪集团里面的利益关系和感情关系,我们一般人是猜不透的。风云变幻,一切都有可能,他们可能有感情,但是没有理性,部分未泯的人性也隐藏得太深,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可能被激发起来。
“他既然已经明目张胆地给我下战书了,那么,他自然会来找我的。或许,如果那个威尔莫茨教授找到了齐千禧的话,自然也会上门来找我的,因为他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那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坐着喝茶、喝咖啡,等着?”我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抿了口咖啡,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把视线移到报纸上了。我也丧气地捡起来一份杂志翻起来,瑞恩则把头转向另外一侧,顺手按开了电视机。
虽然我和瑞恩的眼睛看在杂志彩插上和电视荧屏上,可是心思却完全不在那儿,还被这案子死死地勾着不放。我想福尔摩斯先生也肯定是在故作轻松,没可能这么有兴致地在这儿静等的。就算人家真的来找你报仇,难道端着礼品盒客客气气地敲门而来啊,没准就是挂着重型火器破门而入了。
“哎呀,失算了。”一边的福尔摩斯先生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就双眼死死地盯着报纸。
我和瑞恩立马抛开各自手头的东西,把头凑了过去,只见报纸上几个大字:“钱塘江退潮浮出男尸,死者系全国通缉毒贩。”
我们赶紧地往下面内文看去:“……根据现场死者身上的身份证显示,他名叫阎志君,系全国A级通缉犯,警方初步认为是犯罪团伙内部争斗引起的凶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