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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又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两根他的那东南亚棕烟,递给了威尔莫茨一根,先帮他上火,然后自己也点上了。
福尔摩斯先生先是深吸了一口,呼出一缕烟雾,才说道:“你的父亲肯定来过中国,还在中国的酆都遗失了一份东西——一张羊皮卷。”
“是的,我的父亲德尔惠普爵士是一个探险家,也是英国共济会内德高望重的人士。三十多年前他和好朋友兼搭档费利佩·索亚雷斯来到中国探险,得到了一份羊皮卷,后来被一个中国的地主给骗走了。这是我在他的日记里看到的。”威尔莫茨也不避讳,坦诚地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来,拿住说:“那个地主,就是齐万福的父亲,想必这个你已经知道了。然后在三十多年后,你回到了中国酆都,想找回你父亲遗失的东西,甚至还拉拢了当年骗你父亲东西的那个地主的儿子,齐万福。”
“是的,那是属于我的家族的东西,我只不过是来寻回它,物归原主罢了。”威尔莫茨教授答得倒轻巧。
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分析道:“就是为了方便你们进行挖掘搜寻,你们杀害了张老头,并让齐万福用湘西赶尸之术,利用张老头的尸体,吓死了从英国回来送葬的张顺英夫妇,还用同样的手段吓死了紧跟着回国的郭淑芳。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他们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恰当的地点。”这个时候,威尔莫茨露出了他杀人不眨眼的本来面貌。
福尔摩斯先生说:“至于两具无名童尸——分别悬挂在张顺英在英国和中国的两处房子门前的槐树上的童尸,这一点我一度很费解,刚开始从你们的动机和预谋上推测,都没有合适的结果。最后我想,可能你们这么做,仅仅是在故弄玄虚而已——你们的实验在哪做都是一样的做,放在张家两处房子处,刚好可以转移警方和我们的注意力。”
“你很聪明,确实如此。”威尔莫茨微微一笑答道,我感觉这句赞叹更像是嘲笑。
“至于我们两次在长江的船上,遭人算计,我想这个人是毒枭阎志君吧。不知道是否和你有关系。”
“我保证,这个和我没关系,我才不会玩这么低级的示威游戏呢。不过因为你抓了他的哥哥,他确实很想找你报仇,如果不是我不准过早地取你性命,或许你们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不过他想警告警告你,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我没理由不成人之美吧?”威尔莫茨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倒要感谢你咯!”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
“不用,我的宗旨是,只要不侵犯我的利益、不阻碍我的脚步,得饶人处且饶人。”威尔莫茨也是一笑。
“好,接下来就是你的帮凶和刽子手齐万福,遭到你们下毒灭口。”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又把那张被林朝晖用碎纸屑拼起来的豆腐块拿了出来,说:“我想,你肯定不是因为他没有找到你要的四柱纯阴的孩子而决定杀害他吧?他的死因,应该是因为他知道太多你的罪恶事情了。”
“嗯。”威尔莫茨点点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他必须要死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年他父亲讹诈了我父亲的东西,现在就让他以死抵消这笔家族恩怨吧。你们中国人有两句话叫‘父债子偿’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福尔摩斯先生对他的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口气已有些按捺不住了,但还是强忍住了没有发火。而是喝了口红酒润润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两次在路上拦截押送毒枭阎同君的囚车,不是想救他们,而是想灭口。而你要杀他们的原因,同样的是因为他们知道太多你的事情,你怕他们松口。”
“是的,确实如此。阎同君也确实不是一个能够视死如归却守口如瓶的汉子。”威尔莫茨教授的语气依然轻佻。
福尔摩斯先生强压住怒火,接着说道:“还有……”
“好了,好了。你很聪明,也很绅士,夏先生。”威尔莫茨在这个时候打断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话,他说道:“不过现在我该看到我的礼物了——噢!不,是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了。否则,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福尔摩斯先生朝林朝晖一努嘴,说:“给他!”
林朝晖有些迟疑,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来,加大了声码说道:“给他!”
林朝晖这才极不情愿地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纸筒,“啪”的一声,扔到了威尔莫茨面前的桌子上。
威尔莫茨笑着拿起,打开一端看了看,然后就放下扔回桌子上说:“很好,夏先生你有很好的信誉和修养,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坐了下来,掏出一根棕烟续上,接着说:“还有阎志君的死,是你们把他打晕推下了钱塘二桥。而你们杀死他的原因,肯定不会是因为他的嘴巴不紧而灭口,毕竟,他对于你来说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我想,你是答应过他去营救其哥哥阎同君的,但是你们没有这么做,而是杀了阎同君灭口。这件事被他知道了,他跟你反目了,所以你要干掉他,对吗?”
“非常正确!”威尔莫茨笑着向福尔摩斯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说,“阎志君其实是个白痴,作为一个成功的毒枭,他居然丝毫分不清楚利害关系。纵使我有很先进的军火,但是从官方营救一个死刑犯,这谈何容易?这可不是美国大片!为了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和我反目,不仅断送了我给他那么好的毒品渠道,还枉送了自己的性命,确实愚蠢。”
“你是个禽兽,你根本就不明白就算是毒枭、罪犯也有兄弟之情!不像你一样,你是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制造了张顺英家的灭门惨案,杀了你自己的手下齐万福、阎氏兄弟和斯科特!还有我的朋友瑞恩!”我终于按捺不住了,拍着桌子叫了起来。
威尔莫茨冷笑着看着我,说:“人性?如果他们没有贪念就不会同意帮我办事。既然他们选择了跟随我,就要一切都听我的,包括我要他们的性命,他们都必须给我。”
“你先坐下!”福尔摩斯先生用威严的语气对我说。
这会儿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变得激烈了起来,房间的空气里,一股仇恨的味道慢慢地弥漫了开来。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说完你就可以拿着属于你的东西离开了。”福尔摩斯先生又把脸转向了威尔莫茨,一脸冷峻地说道。
“好,今天我心情不错,刚好我还有5分钟的耐心。”威尔莫茨的脸上依然带着那股阴邪的笑容。
福尔摩斯先生把身体舒展开靠在椅子背上,说:“其实你来中国找这张羊皮卷,并不是为了什么你的家族使命,而是你想拥有那种所谓的超自然的能力。——这些,你父亲德尔惠普爵士的日记本里肯定有提到。他一定还写了要先找到四柱纯阴的孩子,提取他们的精魄,然后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咒语、巫术将其炼制成丹,服用之后就可以获取那种超能力。”
威尔莫茨这回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
“你的畸形手下威尔金斯的存在,以及他曾经确实吃过这种丹药,所以你笃信确实存在这种法术和这种药物。”福尔摩斯先生接着说道。
“是的,没错。”威尔莫茨没有否认。
“而至于这件案子的导火索——那张羊皮卷,我想,上面记载的,就是如何利用提取来的四柱纯阴小孩的精魄,来炼制成丹药的步骤和咒语、符文。我说得对吗?”福尔摩斯先生问道。
“是的,你说得很对。”威尔莫茨干脆地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引用福尔摩斯的名言说道:“有些树木长到一定的高度的时候,就会突然分岔变成难看的模样。这种现象在人身上也常会见到。我有个理论是:一个人在发展中再现了他祖辈发展的全过程。而这种突然变好或变坏,意味着受了家族世系中某种强大的影响——他似乎成了他的家史的缩影。”
他顿了顿,接着说:“威尔莫茨教授,在已知的毒素里,最毒的毒素就是你,你,将是你自己的地狱。”
威尔莫茨不在乎福尔摩斯先生的说辞,说:“我从来没有爱过这世界,因为它对我也一样。”说罢,他就站起身来说,“好了,夏先生,我现在可以带着我的东西走了吗?”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也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装着半张羊皮卷的纸筒,递给了威尔莫茨,接着又从大衣里摸出一个档案袋,说:“如你所说,那半张羊皮卷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所以这个就不能算做是礼物了。那么,我承诺过要送你一份礼物的,这个才是,你收下吧。”
威尔莫茨有点好奇,但还是接下了。他收好东西,说:“夏先生,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教养和信誉的人,我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的晚餐以及礼物,今晚和你聊得很愉快。那么,晚安,再见。”
说完他再次向福尔摩斯先生伸出了右手,福尔摩斯先生依然友好地和他握了握手,说:“我送你出去。”
“不行!不能放他走!”这个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刚拆下石膏的右手提着椅子就冲了上去,拦住了他。
我气愤地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走,是他害死了瑞恩,我一定要为瑞恩报仇!”
威尔莫茨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会儿,马上又扬了起来,把脸转向福尔摩斯先生说:“夏先生,我钦佩你的为人,我希望你给你的朋友们讲清楚,我可是来中国大陆投资的正当商人。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大使馆会插手的,我可不想我们两国因为此事闹出什么不愉快。”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把双手抱在胸前,笑看着我说:“石华,他是正经的英国公民,我们是不能抓的,否则大使馆会找我们麻烦的。但是没有说不能做其他的,比如打断他一条腿,他最多能够告你一个酒后打人。”
听福尔摩斯先生这么一说,我也冷笑一声,举起椅子就向刚才还笑得那么灿烂的威尔莫茨砸了过去。这老家伙躲过,就赶忙抓起自己的东西飞快地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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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追,福尔摩斯先生在身后淡淡地说道:“别追了,你现在可以打电话报警了?”
我一愣,说:“报警?报什么警?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有大使馆庇护么?我们没有实际证据不能抓他么?”
“是的,但是我们现在有实际证据了啊。”福尔摩斯先生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说道。
“好哇你个福尔摩斯先生,原来你真的藏了窃听器了啊?”我一笑,指着福尔摩斯先生说。
福尔摩斯先生说:“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给人保证的人吗?我才没心思去装窃听器呢,不能告他谋杀,我们可以告他藏毒——刚才给他的那个装着羊皮卷的纸筒里面,装着毒品。”
我和林朝晖又是一愣,然后才齐齐对他竖起大拇指,说:“有一套,你真够阴险的。”
我正掏出手机准备摁“1·1·0”,福尔摩斯先生又开口说道:“其实报警也没什么用,只是吓吓他,那么点毒品他很好处理的,往厕所下水道一冲不就完了。”
“……”我拨号的手指僵住了,你这不是玩我们吗?
这时候福尔摩斯先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该结案了,我们出去走走,吹吹风放松放松心情吧。”
我和林朝晖又是一阵云里雾里,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番,赶忙跟上了已经走出门外的福尔摩斯先生。
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在风中又点了一根棕烟,我和林朝晖在把手揣在口袋里,在他身后跟着。
在半夜的街道上,晚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路灯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大家都不说话,周围没有声音,一片寂静。灯光下只有我们摇曳的影子和我们作伴。
良久,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慢慢地说道:“真的,这件案子这次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了结了,不会再生枝端、又起波澜了。”
我和林朝晖没有接话,只是在后面跟着默默地听他讲。
感觉福尔摩斯先生像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说:“其实刚才我们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英国人,吉斯特尔警官,英联邦派来代替瑞恩的人。他藏在我们的柜子里,虽然我们没有装窃听装备,但是潜伏着一个听觉还算好的警官。关于这件案子,该听见的他都听见了。这件事,剩下的就交给英国方面了。现在就让它告一段落吧,明天早晨,我去给它收个尾,画个句号。”
听福尔摩斯先生这么说,我和林朝晖还一直挂着问号的心里,这会儿才舒展了开来,我也破天荒地向福尔摩斯先生讨了一根他的呛烟,点上了。
后来,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不无忧郁地喃喃说道:“一个人,只要他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那些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地靠着某种捷径去获取其他的力量来弥补,从而达到自慰的效果和目的。孰知,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不属于你的就永远不应该属于你。物竞天择,变异也没有用,终究是要靠着循序渐进的进化,才能得以长久的生存。”
他还说:“在某些人的生活里,他们只剩下愿望,却看不到一丝希望。”末了,我们就在深夜的街道上这么走着、走着。任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散烟雾、吹起头发、吹起思绪、吹来脑海里关于我们的朋友瑞恩的笑容的画面,吹落那一滴滴缅怀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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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后的第一觉,离开了病床睡在酒店的床上,我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福尔摩斯先生推门进来。他进来的时候手上除了那把讨厌的黑色雨伞外,两手空空,进门的时候还难得地哼着小曲儿。我有点纳闷,问:“你划的句号呢?威尔莫茨人呢?”
“跑了。”福尔摩斯先生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拿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自然该跑了,或许昨晚就连夜跑了。”
“跑了?”我先是大吃了一惊,一想不对,福尔摩斯先生这人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他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对策了。我也装作平静,说:“看你这么惬意,都哼哼上了,指不定你让人家钻到你哪个五指山里去了呢。”
“难得你不糊涂一回。”福尔摩斯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我网都张好了,现在就等着他们往里面钻。”
听他这么一说,我脸上剩下的疑云这个时候才散开了,就知道是这样,事情不搞定他的眉结是打不开的,这老小子办事总是让人琢磨不透。我好奇地追问道:“说说,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福尔摩斯先生这才从口袋里摸出根棕烟自顾着点上,慵懒地吸上一口,然后说:“根据我前期调查的资料,这个威尔莫茨教授是以投资者的身份来大陆的,他的携带资产,有一架私人飞机。我刚刚打电话去海关处查了一下,那些家伙的背景也确实够强大,都打通了上下,拿到了在中国领空的准飞证了。半个小时前,他们驾驶了一架K·106,从首都国际机场起飞了。”
“飞了?”我赶忙问道:“那怎么办?出了国境我们就没辙了啊,那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上了飞机他还能去哪?”福尔摩斯先生反问说。
“能去哪,英国呗。”我飞快地答道。
福尔摩斯先生又深吸了一大口棕烟卷,悠然地接着说道,“我昨晚不是说了吗,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英联邦的警方了。我刚才已经打过国际电话了,让英联邦警署在那边张网以待。吉斯特尔警官这会儿也该登上返回英伦三岛的班机了。”
“……”又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不挖个坑让人钻进去问,然后借机显摆下自己的探案能力就不舒服。仿佛收集别人的疑惑、惊异、怅然和敬佩等目光和表情是他的爱好。
“对了,你昨晚送给威尔莫茨的那份礼物到底是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最后福尔摩斯先生那画蛇添足的一笔。
“昨天接你出院的时候,林朝晖进去拿的那份检查报告——威尔金斯的全身检查报告。”福尔摩斯先生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我又犯迷糊了。
“威尔莫茨不是因为听信了他父亲的日记,又有威尔金斯这个乱吃药的怪胎作实证,所以他才相信真的可以靠那种愚昧、邪恶的方法可以获得超能力么?我们上回抓了威尔金斯,查了他的老底,还让林朝晖医生给他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福尔摩斯先生问我说。
“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答道:“查威尔金斯的底子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以前是在英国的一个核电厂工作的,后来因为一次核泄漏事故,弄残了一只眼睛。有一次他到东南亚去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寨子里就吃两颗所谓的悬尸取魂炼制的丹药,之后就身体变异成那样的了。”
“难道威尔莫茨他们的种种邪恶、迷信的做法,真的可以炼成这样的获取超能力的药物?”我不解地问道。
“笑话,怎么可能。”福尔摩斯先生不屑地说道,“经过林朝晖对威尔莫茨详细的身体检查,我们发现,他体内很多基因发生了变异,一些组织细胞都发生了畸形的裂变——这些变异和裂变不是因为那些药丸,而是因为核泄漏的时候,他在那种存有数量众多的放射性物质的空间中呆过,导致了变异。”
“这……”我被这个大大我超乎意外的结果惊得目瞪口呆。
“哎!”过了良久,我才叹了口气说道,“愚昧的人们啊,他们都爱崇拜邪教,居然相信这种虚幻的力量。”
“因为邪教的教义就是宣扬人不受约束的自由和力量。”福尔摩斯先生分析说,“这正好迎合了那些愚昧、想要强大却身无所长、无能的人。”
“幼稚至极。”我轻蔑地说,“真要等变异怪胎用手扭断他们的脖子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再崇拜它了。”
福尔摩斯先生笑了起来,说:“这很难说,狂热的信仰可以让你盲目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你置身于那种狂热的群体气氛中。”
“哦?”我再次表示不解。
“所以这个世界上到处是国家,到处是宗教,到处是组织,到处是社团,到处是企业,到处是粉丝团,到处是体育场,到处是小集体……”
“那……为什么呢?”我很好奇地问。
“为什么?——孤独呗,需要寻找存在感。”他解释道,“平庸大众的生活总是以其周围集体为参照的。人们害怕孤独,因为孤独逼迫他们面对真实的世界——一片无声而无限的虚空。而在群体中你可以得到一个庞大气场的支撑与保护,被社会认同,作为个体你不再无依无靠,你被灌注了某种活力、编进了某个秩序队列。一旦你有组织了,胆子也就大了。你不再用自己的头脑独立判断并选择。你让信仰指引你。信仰!——是的,就是这玩意儿——信仰就像一枚双面硬币,可以让你成为天使,也可以让你沦为恶魔……”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早就说过,愈是稀奇古怪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内情就愈是平常。而那些非常普通的案件才令人迷惑。我们再回头看这个困扰了我们许久的案子,起因却是如此的愚蠢可笑:一群迷信的共济会会员,一个愚蠢的地主儿子,和一个复仇心切的毒枭。他们凑到一起然后把各自推向死亡。”
说完,他舒展地从嘴里呼出一团烟雾,然后渐渐地散开,直至不见。就像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困扰着我们、笼罩在我们头顶的疑雾一样,终于拔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消散了,留下一个通透的天空。
完事了,福尔摩斯先生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回去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又要开始忙活了。”
“这事刚处理完,这一趟你也累得够呛的,给自己放几天假吧,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好好休整休整。有时间咱再去一趟英国,祭拜一下瑞恩吧。”我见他还不得闲,劝道。
“我也想啊,哎,可是天不遂人愿啊,这不,今天又一个鬼佬找上我了。”福尔摩斯先生一摊手说。
“索命呢,这谁也不是铁打的,你自己就不能消停消停啊,别接就是了呗。”我替他鸣不平道。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站起了身,拄着雨伞说道:“没办法,这案子我瞧着有点吸引力,我得去看看。”
“你就这德行,见过人好烟、好酒、好女人的,你就偏偏好一些千奇百怪的案子。”我笑着挤兑他道,却也没忘了好奇地问一句,“什么案子,在哪?”
福尔摩斯先生弯腰把放在边上的外套拿起来搭在了手臂上,边往门口走边说:“自由女神碎尸阵案——一个比开膛手杰克还变态的凶手出现了,他把杀掉的人全部剁成碎片,然后摆成自由女神的形状……”
“这……”我语塞了。
“地点是‘天使之城’洛杉矶,有没有兴趣?”抛下这一句话,福尔摩斯先生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赶上前去贴在他身后说:“算我一个,记得预定两张机票啊。”
福尔摩斯先生笑着拉开了门,转出去的时候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早点睡,明早8点,我派车来接你。”
我扶着门笑道:“不会又是人力三轮车吧?你老小子就不能给我多安排一个轮子的啊。”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回答我,只是背对着我挥了挥右手,紧接着,身影就消失在了楼道的转角处。
当晚我睡得格外香,好梦不断。我梦到瑞恩约我去安菲尔德看利物浦的比赛,我和他举着红军的围巾,站在人堆里和无数的KOP们一起高唱着:“You'll Never alk Alone!”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我窝在沙发上啃面包喝牛奶,顺手按下了遥控器。电视里正在播早间新闻:
一架型号为K·106的英国私人客运机,在飞越哈萨克斯坦领空的时候,被军方发现。在要求其着落未果的情况下,哈方出动了4架歼击机进行包围迫降。对方慌乱中出了事故坠毁,机上包括驾驶员在内的5名人员全部死亡,目前死者身份尚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