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麻耶雄嵩 本章:第三章

    客厅里的灯光呈昏黄色,夫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端着红酒杯。她一只手臂搁在桌子上,眼窝深陷,空洞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墙壁,将半透明的液体倒入喉咙。玻璃杯的边缘与牙齿接触,发出细微的声音。昨天就没梳理的头发非常干燥,散乱着。淡灰色的连衣裙上有许多倾斜着的纵向条纹。瘦削的脸庞上没有化妆,嘴唇干裂,也没有涂口红。刚看到她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她会如此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装扮得再精细也无济于事。夫人的装扮,表达出她内心的想法。

    尚美把杯子从嘴边拿开,让昏黄的灯光倒映在粉红色的液体表面。她把玩起酒杯来,将它转来转去。红酒表面漾起细微的波纹,将夫人的素颜揉碎在其中。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爆笑起来,嘴角向左上翘起,开始痉挛。就是因为这种荒诞的行为,让人觉得她完全不像四十岁的女人,美得摄人心魄。

    她继续赏玩了一阵酒杯与光影,再次把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吞咽液体的声响,脸上现出红晕。终于,夫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乌有。

    乌有默不做声,想着该走还是该留。突然,他像被尚美的眼神所蛊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沙发边,静静坐下。

    “喝吗?”

    不等乌有回答,她就拿出另一只酒杯,开始倒酒。乌有拿起酒杯,一口喝下。红酒入口香甜,没有一丝酸涩。

    刚放下酒杯,夫人就倒了第二杯。无奈,乌有只好端起第二杯。他酒量不大,第二杯只不过做出要喝样子。

    夫人望着乌有(也许只是望着乌有身后),说道:“这都是一场梦。”

    声音很小,乌有没有完全听清。也许是喝多了,若是平时知道,她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噩梦……来到这里,是想回顾二十年前的自己。不是对过去毫不留恋吗?不来就好了。结城也不在了。真的。到现在,连那个人也……”

    夫人的眼睛湿润了,望着乌有:“您喜欢结城先生吗?”

    “我啊……可是,他喜欢的是和音……”

    这句话与乌有之前无意中偷听到的一样,当时,她也是这么拒绝了结城。前天,乌有在眺望台上以及和音的房间里与结城谈过,看来尚美是误会他了。结城是如此深爱着她。

    “和音还在这座岛上呢。我们二十年前的今天杀了她,她还在……”

    “在哪儿呢?”乌有谨慎地问道。

    “真正的和音,就在你那里。”

    “您是说桐璃吗?”

    “她是和音。”尚美笑着继续说道,“她现身了……”

    “桐璃并不是和音,虽然长得很像,可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乌有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接下来还要再重复多少次呢?为了解除他们蒙昧的信仰,他像去到异国他乡的传教士一样迷茫、疲惫、苦恼、忍耐,不得不反复重申这个道理。

    “你这么肯定?”尚美半带醉意,用挑衅的眼神盯着乌有。“我都看到啦。前天晚上,和音从结城先生的房间里出来。”

    “说什么傻话呢,不可能。”

    那天晚上,乌有一直守着在桐璃门前,清晨才入睡,根本没看到她去结城的房间。

    “桐璃没有去过结城先生的房间。”

    “是吗?”夫人哼了一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可我亲眼所见,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她去是为了杀他。”

    “不可能。”乌有非常自信,坚定地否定了尚美的话。这个女人到底想说什么,想煽动什么呢?她是不是想把桐璃与和音混同起来,从而得出桐璃是杀人凶手的结论,将所有的罪行强加到她身上,从而解脱自我?太过分了!乌有非常愤慨,一改平时畏首畏尾的风格,直接切入正题。

    “第一个被杀的人,真的是水镜先生吗?”

    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乌有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夫人注意,可她表情大变,盯着乌有。

    “什么意思?”乌有觉得这个问题射中了她的要害。

    和音肖像被毁时,水镜并不在现场,这点只有乌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并不具备作案的条件——结城与神父去远足,村泽夫妇一直坐在客厅。接下来就只有水镜了,但和音的肖像画挂在离地两米高的地方,要想划破画像的脸,坐着轮椅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现在想来,除非水镜先生的腿脚并没有毛病。也就是说,我所见到的水镜先生,是假的。”

    乌有非常简单地作出解释,等着尚美的回答。

    “有道理……”

    “那个人并非水镜先生,而是您的哥哥——武藤,对不对?”

    听到“哥哥”这词,夫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嗤笑起来。

    “哥哥……”

    酒从杯子中泼洒了出来,粉红色的液体倾倒在桌面上。灰色的连衣裙下摆被浸湿,酒顺着腿流下去,濡湿了丝袜。夫人全身发抖,并没有将杯子放回去,只是盯着桌面上不断扩散开来的粉红色椭圆状液体。<dfn>p://www?99lib?net</dfn>

    乌有也克制住了想要收拾的冲动。也许是情境太过恐怖,不敢靠近;或者,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触碰到尚美。液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散开,静候着接下来的话。

    “哥哥……”她再度笑起来,重复念叨着那个词。她好像陷入无限的悲哀,双手也开始颤抖。

    “三天前,您看到哥哥的尸骸之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乌有不知她是否听到自己的话,尚美仍然在自言自语。

    “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是我生活的重心,无论内心有多么痛苦或者哀伤,都对他言听计从。一直期望着时隔二十年后与他再次相逢,就像以前一样……”

    “水镜先生到底被他怎么样了?”

    尚美彻底沉默了,凝望着虚空。乌有耐不住沉默与紧张,以及自己的莽撞与草率,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他不喜欢责问别人,这次破例是为了桐璃以及重生的自我,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久,夫人机械地放下玻璃杯。

    “哥哥……在和音死后两天,杀了他。那个人死有余辜。他太坏了,利欲熏心,俗不可耐,一心只知道赚钱。”

    夫人紧紧捏着拳头,咚咚咚地在桌子上捶了两三下,让人感觉到她内心一直压抑着的强烈杀气。

    “尚美!”回头一看,发现村泽一脸沉痛的表情站在门边。那张刻有皱纹、曾经写满理性的脸,现在全是疲惫,皱纹越发深了。

    “够了……”他沉闷地叫嚣着,走到喃喃自语的夫人面前,猛地一把抱住她,再次在她耳边说道:“够了,别再说了。”

    “够了……”声音温和许多。

    “够了……”这次是安慰的声音,比前几次都要轻微、纤细、柔和。

    接下来,他帮助喝多了酒、神志不清的夫人在沙发上躺下。

    “你给我出来。”村泽瞪着乌有,蛮横地抓住乌有的肩膀,把他拉出了客厅。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

    乌有也叫了起来,挑衅般直视着村泽灰色的眼睛。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可在这个时候谢罪,肯定会前功尽弃,败下阵来。不管是对村泽,还是对自己以及那位青年,乌有都不想后退。

    客厅里传来夫人的笑声。这也许是最可怕的一种结果,她也许会神经错乱。是乌有的错吗?不,若要追究责任,应该找种下恶果却隐瞒真相的那群人。乌有不过是探寻和指出真相罢了。

    “我不过是拜托你查出杀害水镜先生的凶手。”

    “我也不是出于本意接受你的请求。现在只求能够平安离开这里,出去之后,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乌有本来就不想探知别人的秘密。只不过,在得知自己已经被卷入本案之中时,觉得自己有义务,不,是有使命感促使他不得不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接下来还有两天。”

    “这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事端。你知道吗,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被困在这座孤岛上,根本就无处可逃。”

    村泽伸出来抓乌有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颤抖着,抓了一把空气。

    “现在不是跟你争吵的时候,不过……”他泄气之后,声音里满是疲惫,“你要是已经知道了,那也没办法。让我来代替尚美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所以,请你,不要再打搅她。”

    乌有静静地点头,真相从任何人嘴里说出都没有关系。质问尚美,本来也是迫不得已。

    “去我房间里说吧。”

    村泽发出这样的邀请,乌有顺从地跟在后面。

    村泽房间里放着安乐椅以及黑檀木的桌子。桌上放着一件黄色的丝质衣服和一只灰色的空陶瓷杯。乌有在桌前缓缓坐下,等着村泽开口。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部分事实,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村泽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根七星香烟,点燃,吸一口,吐出烟圈。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开始掌控整个局面。他弯了下腰,开口说话,声音并不强势。

    “咱们先从武藤、水镜以及尚美的事说起吧……”

    村泽真的会说出全部实情吗?乌有很担心。有许多人,从来不说真话的人,向来只是用一个谎言来掩盖另一个谎言。村泽也许是在考虑,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述才能既不涉及重点,又能让对方信以为真。乌有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管怎样,先听听他会说什么。

    “武藤……那就先说武藤吧。他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从小就认识,我非常了解他。那家伙既有狂热艺术家的气质,又有理论家的冷静,跟尚美一样……他们兄妹俩还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后来寄居在叔叔家。武藤家在当地很有威望,拥有印染厂以及大量土地。父母死后,叔叔以照顾他们的名义,霸占了绝大多数的财产。老宅卖掉后,他们搬去刻薄的叔叔家住,生活得很不好。尤其是尚美,她才十岁,凡事只能依靠哥哥。对她来说,兄长既是父亲,也是母亲,是唯一的亲人……”

    村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尤其是涉及到尚美的部分,怀有许多感慨、遗憾以及心疼。他是想取代武藤,担负起武藤没有完成的任务?

    村泽的话题再次回到武藤身上,打断了乌有的思绪。

    “武藤高中毕业后,叔叔就强迫他去工厂劳动——并不是以前任社长之子、武藤家的遗孤之名,而是作为普通的工人。对于三年前还‘出身名门’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屈辱,他经常向我倾诉愤懑之情。他想继续读书,叔叔当然不会答应。他害怕侄子一旦有了出头之日,就会夺回家产并实施报复。最后,他离开了叔叔家,前往京都。他在那里工作了一年,积攒下上大学的费用,开始继续完成学业。为了维持兄妹俩的生活,他白天上学,晚上打工……”

    村泽停顿下来,把抽掉一半的烟重新递回嘴边——也许是为了平复心情。他想通过这种自我麻痹的办法,尽量减轻一些自我剖析之苦。

    “那种艰难的境遇,造就了他异于常人的性格。父母双亡,被亲戚夺去财产,曾经优裕美满的幸福生活一去不复返,他不得不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从此以后,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对周围的一切充满猜疑。他天真聪颖,除了体育方面,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遥遥领先。正因为才华横溢,苦于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他便愈发怨恨起埋没自己才能的叔叔,时常陷入绝望的旋涡。他经常对我说,总有一天要从最底层爬出来,功成名就,扬眉吐气。那种急于成功的野心,终于将他逼入绝境……”

    谈到昔日好友,村泽不仅有责备,还有一些同情。

    “大二那年春天,他遇到了和音。具体情况,他并没有告诉我。此后,他又遇到了水镜。因为水镜双腿严重残疾,导致他的精神方面也出了问题,急切需要寻求一个精神支柱。他听信武藤的游说,成了和音的赞助商。当然,他与和音之间并没有肉体方面的关系。因为和音是‘神’,超越一切凡夫俗子的‘神’。”

    神父早就承认过和音是“神”,从村泽口中听到,倒是第一次。看来“和音”对他们来说,并非简单的偶像,而是伟大的“神”。

    “可是,水镜这人太过低俗,并且精于算计,思想甚至有些肮脏。二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我们也已经步入中年。相比以前,现在的我们更加了解他,知道了原来所谓成年人,就是这么回事。可年轻时不一样,容不得任何不完美的东西,以为只要有理想,不依靠任何物质条件,也能生活下去。水镜答应来这里生活,前提是要求武藤把妹妹尚美给他,满足他变态的性欲——你可以想象,他双腿残疾,根本没有性能力。”

    “那……”村泽静静地点头,无法说出口。对于乌有来说,世界原本是浅色调,现在被涂上了浓重的阴影。

    “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情,结城和小柳也不知道。那一年,这座小岛是我们的乐园,但却是尚美的地狱。如果她不是对哥哥有着深重的依赖,虔诚地信奉着和音,肯定早就无法忍受,逃跑或者自杀了。”

    村泽的语气很平淡。

    “但是,那种伪善的、太过表面化的微笑,在和音死后,一切都结束了。水镜打算解散我们。他认为,既然‘和音’已经不在了,这座岛屿以及和音馆都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也许他已经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可武藤难以接受,这意味着自己的失败。武藤想说服水镜,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争吵起来,最终他杀死了水镜。”

    正如乌有所料,武藤忌日那天死掉的人果然是水镜。原来,整件事情是个肮脏的交易。尽管是形势所逼,不得不查明真相,但知道真相后的乌有,心情很复杂。他非常后悔自己提出的问题。现在的他,有一种错觉(也许是事实),好像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们知道真相是在第二天。他们二人发生争执,水镜被杀,尸体被埋在山上。接下来,我听到了武藤的计划。他要化身为水镜,永远待在岛上,守护这座和音馆。我当时太过惶恐,犹豫不决。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只好这样。让和音岛继续存在下去,对于我们这些失去了和音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将这里作为时间胶囊和伤痕,继续保存下去。我们都不喜欢水镜,武藤杀死他,就我个人而言,虽然谈不上拍手称快,内心还是非常欢喜。他虽然是赞助商,可态度太过蛮横,我们都受不了他。”

    如果武藤不下手,最有可能杀害水镜的就是村泽。他的表情是如此阴郁,让人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接下来,武藤要我去说服结城和小柳。要做成这件事,我是最佳人选。于是,我终于知道了那家伙的真正目的。”

    “目的?”

    “武藤一开始就想谋害水镜,从他安排水镜与和音见面时就决定了。一直深陷不幸的武藤,要获得水镜拥有的资产与权力,就只有杀掉他。这家伙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把尚美当成诱饵,把水镜当做垫脚石。”

    看来,武藤算是成功了,他现在关西很有名气,人尽皆知。那么神父热切称道的“和音”,难道只不过是武藤的道具吗?

    “接着,我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条件?”

    “对,要他提供创业的资金,还有,尚美……”

    村泽像看到触目惊心的污秽一般,转过脸去。所谓污秽,也许就是他自己吧。

    “仔细想想,不,根本不用想,事情明摆着,我们做出的事情与自己厌恶的水镜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尚美爱着结城,那位乐观开朗、感情丰富却毫不知情的结城。我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我也需要尚美。于是我采取卑劣的手段,将她据为己有。”

    村泽已经相当狂乱,不停地抓着头发,还用双手捂住脸。乌有静静地望着他。不久,村泽抬起头来,眼里流露出倾诉之意,好像对乌有有所祈求。他是在祈求什么呢?救赎、安慰,还是中伤?乌有不知道。

    “武藤答应了吗?”乌有只得问下去。

    “武藤?他马上就答应了。他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妹妹,这次是把她卖给我。”

    “结城先生与你发生打斗,是为了……”

    “对,就是因为这件事。结城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他。尚美被当成物品送给水镜和我的事,他一无所知。作为我们几个人里面最虔诚的人,他以为尚美跟我在一起,是发自内心的选择。”

    “是神父告诉了他真相?”

    “二十年前,小柳就知道这一切。不过,这与他无关,所以当时他选择了沉默。”

    神父当时为什么不告诉结城呢?难道真的如神父自己所说,是为了他好?尚美等人的悲惨结局,神父作为局外人,岂不是早就看透了?或者,他是为了不破坏“和音仍然存在”的剧本,才选择了默不做声?再或者……乌有想起墓碑旁的深紫色乌头花。莫非是预料到这一切的神父对背叛和抛弃和音的人的复仇与惩罚……

    “那武藤为什么不离开这座岛,二十年来一直待在这里呢?当然,他在这里也可以通过计算机完成他的宏大计划。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吗?”

    “也许有这方面的考虑吧。”村泽说得并不肯定。看来他也只是推测,并不知情。

    “听了这么多之后,你也许认为,武藤不过是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才利用了和音。当然,这点不可否认。可他也虔诚地信仰过和音,曾是我们之中最诚挚的和音信徒。这也是他二十年来不出和音岛的原因之一。”

    “但是,”乌有插话道,“我仍然不敢相信。那位利用和音、杀死水镜、利欲熏心的武藤,与在岛上守护和音、写下‘启示录’的武藤是同一个人。”

    虽然是事实,可乌有无法接受——也许是不想接受。狂热的宗教信徒怎么能做出如此毫无人性的事?乌有想起昨晚与桐璃的对话——一个人有两个人格。难道武藤也是所谓的“人格分裂”?

    “为什么二十年之后要安排重聚呢?”

    时隔二十年,重新召集他们来岛的武藤,到底是哪一个武藤?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意图,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杀死了和音。”

    “为什么要杀她呢?”

    “这座岛并非真正的乐园,至少在最后一个月算不上。我们与水镜的想法差距太大,大家都感到非常沉重的压力,知道这个集体不久将要崩塌。就在这种状况下,发生了那件事情。就是那本书,让我们苦心经营的堡垒瞬间坍塌。于是,我们杀死了和音。大家一齐动手,用自己的双手,为这个封闭的世界打上了句号。就在那个露台。”

    村泽的房间刚好正对着露台。它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静静地矗立着。

    “我们希望能在海底重新铸就曾经的成就……这也许跟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和音之死,与耶稣之死太过相似。结果,还是无法与神秘性割裂开来。我们最终无能为力,不过是重新实践了一遍过去的传说——希望通过死来净化和音,拯救自我。”

    “所以,你们期待着复活?”乌有在心里默默说道。

    “最终,这不过是一场年轻人的理想主义之梦。只有小柳不甘于此,也许是看出了某些相似性。”

    若不问神父,好多谜团还是无法解开。不过,村泽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早就不是在诉说了,而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您喜欢,请把《夏与冬的奏鸣曲》,方便以后阅读夏与冬的奏鸣曲第三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夏与冬的奏鸣曲第三章并对夏与冬的奏鸣曲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