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里姐上次说,念那所学校的都是太妹或艺人,不过,也有太妹出身的艺人。”
“你是说向井康子吗?”
“没错,我现在想起来了,天野物产那栋大楼也有演艺经纪公司。我向她同学打听过了,康子长相甜美,却是很强势的大姐头,在唱歌方面的才华出类拔萃。”
“这么说,上次关照你的那些人跟鹤见老头的遗产无关啰?”
我点点头,舔了舔拳头上的伤口。老爸把脚搁在卷门书桌上,这是他听取报告的惯有动作。
“反正你已经报仇了,虽然不甘心,但这件事就算了吧!”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康子的下落。”
“有线索吗?”
“听说她从两、三天前开始下落不明,她打电话给朋友,说被奇怪的人盯上了,现在跟她妈妈躲在不同的地方。”
“不愧是太妹,直觉很敏锐。”
“会不会是那个死老头的某个金主派人去跟踪的?”
“我看应该不止一个,有好几个金主组成了被害人联盟,这个联盟超越了政商界和各派系。”
“他们雇用了绑走三木的黑道兄弟?”
“对,一旦掌握了鹤见的资料,他们即可从被害人转为握权者。”
老爸似乎在这两天调查到这些情况。
“不过,并不是只有他们在找康子。”
“还有其他人?”
老爸点点头。他背后是夜幕低垂的广尾街头,我伸长脖子说:
“其中一组人马上门了。”
“咦?”
圣特雷沙公寓前停了一辆银灰色的President,几名身穿深色西装的男子下了车,感觉像便衣警察,不过便衣的装扮和用车不可能这么高级。
老爸放下原本跷在书桌上的双腿,看到他们后皱了皱眉。
“你认识他们吗?”
这些人应该又是属于社会阴暗面,但从他们的举手投足和态度感受得到智慧。
“隆,进房间,不要出来。”
老爸的语气很严肃,可见得来者不善。我耸耸肩,乖乖遵命,在关上房门之前说:
“关于康子的下落,再给我两、三天,我应该找得到她经常出没的地方。”
老爸点点头,似乎在说“知道了”。他很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瞪着门口方向。
有人敲门。我赶紧躲进房间,拿起室内对讲机放在耳边。
“唉哟,唉哟,真是好久不见啊!”
老爸一开门,就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一个很有精神的声音回答:
“冴木,你留胡子啦?”
“别再故弄玄虚了,你应该拿到我的监视报告了吧。”
我交抱着双臂。老爸什么时候去蹲了苦窑,假释后需要保护观察?
“你的意思是,废话少说吗?”
“我已经是普通市民了,不再受规则、暗号的限制。”
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好吧。水岛,去看一下有没有其他人。”
那个声音命令道,随即听到“是”的回答。老爸严厉地说:
“站住!这是我家,不许乱来。”
他们似乎怒目相视,但气氛很快就放松下来。
“听说你有个儿子。”
“出去玩了,一点都不长进。”
胡说八道!
“你儿子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你好友留下的——”
“别说了!刚才不是讲好,废话少说吗?”
“好吧……,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如果你拿到鹤见的资料就交给我。”
“太好笑了,难道你们还需要靠私家侦探?”
“你可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
那倒是,这种坏胚子难得一见。
“有什么好处吗?”
“你难道没有爱国心吗?如果落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手上怎么办?”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
“那钱呢?”
“不错啊!”
“副室长,别听这个叛徒的话,不如好好教训他一顿。”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水岛,别乱来,你不是他的对手。冴木是真正的高手,如果一对一较量,你根本赢不了。”
喂,真的假的?!
“很难说,我已经退休很久了。”
“你的本事并没有退步,我可不想扛着手下的尸体回去。刚才的事怎么样?如果要钱,我会准备,你肯不肯把鹤见的资料交给我们?”
“交给你们之后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日本会变得更和平。”
“是吗三反正我只是这场游戏的棋子。”
“情报战就是这么一回事。正因为是玩游戏,才能避免真正的战争。就好像发生多次小地震,可避免大地震。”
“大家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命运。”
“冴木,你以前也是其中之一。”
那个声音变得尖锐。
“所以我才离开,因为我发现自己不是神,只是普通人。”
“好友的死,让你害怕了吗?”
“也许吧,但这件事与那个无关。”
“到底怎么样?给还是不给?”
“如果我拿到以后不交给你们——”
“就表示与我们为敌,虽然组织里已经没有像你这种高手,但你如果跟所有人为敌,还活得下去吗?”
“……好吧。等我拿到再跟你联络,但不要监视我。如果我发现你们在跟踪,这个约定就算无效。”
“副室长,这种人说的话怎么能信?”
“水岛,不管我怎么说,都没有你插嘴的分。对你来说,冴木是你的老前辈。”
“但是……”
“水岛,你不想干了吗?”
“不……,遵命。”
我对那个叫副室长的男人产生了好感。
老爸发出低沉的笑声,副室长也跟着笑了。笑过之后他说:
“冴木,那就这样啰!我的电话号码没改,跟以前一样,二十四小时待命。”
“好!”
两个男人离开了。不一会儿,老爸叫我:
“隆,可以出来了。”
凉介老爸像往常一样,把双脚跷在卷门书桌上抽烟。我一屁股坐在他前面。
“他们是谁?”
“该怎么说,嗯,以前的旧识。”
我点点头说:
“老爸,我饿死了。”
“你的伤没问题了吗?”
“我又不是老头,复原很快啦。”
“是吗?”
老爸看着我笑了,我也对他笑了笑。
“那我们去大吃牛排吧?”
“你请客?”
“真拿你没办法……”
晚餐一如预期,真的很丰盛。在六本木的牛排馆吃完十四盎司的沙朗牛排,喝着餐后咖啡时,我对老爸说:
“去喝一杯吧!”
“你还未成年,说什么大话?”
“是工作,那里是康子出没的地方。”
“喝酒的地方吗?”
“算是吧——”
我从J学园的玩伴那里打听到康子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康子遇到困难时可能会投靠其中一人。
“谁?”
“鳄鱼小姐。”
“就是那个人妖艺人?”
“对,康子对男人恨之入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都跟人妖、同志玩在一起,是鳄鱼小姐带她进入那个圈子的,对方也是天野经纪公司的艺人。”
“这么说,三木可能招了。”
“听说康子和鳄鱼小姐关系很好,却很讨厌三木。”
“你说的酒店在哪里?”
“鳄鱼开的同志酒吧就在六本木,店名叫‘鳄鱼之口’。”
“好可怕的店名,生意好吗?”
“生意还不错,很多艺人和运动选手经常去光顾,一般民众也会去那里看明星。”
“你这个高中生,知道得还真详细,难道我的教育出了问题?”
“什么教育出了问题?你从来就没有教育过我。”
“隆,你看,有人在监视了。”
老爸开着休旅车经过“星条旗”前面时说道。这家名叫“星条旗”的报社属于美军机构,位于六本木防卫厅前面往西麻布方向的途中,“鳄鱼之口”就在斜前方那栋大楼的地下室。
马路两旁停满了违规车辆,其中一辆贴着隔热纸的宾士车上坐着两名道上兄弟。
“会不会是三木招的?”
“可能吧。但他们既然在监视,表示还没找到康子。”
“那我们就光明正大走进去看看啰?”
“只要不喝酒,未成年进入同性恋酒吧也不犯法。”
因为我之前戴了安全帽,他们认不出我。老爸把休旅车停妥,和我一起走进“鳄鱼之口”。
刺眼的灯光和森巴舞的节奏震撼了视觉与听觉,巨大空间的正面有一座舞台。舞台上,奇装异服的同志在灯光下狂舞。有些人一看就是男人,有些人身上裸露的部位和脸蛋看起来像女人。
这些人似乎明确地分为两大类型。“男人”露出腿毛,以粗犷的嗓音说话;“女人”穿着漂亮洋装,妆容一丝不苟。
店内座无虚席,挤了将近一百个人。“公关小姐”也有三十几个。
我们在好不容易挪出的空位坐了下来,老爸点了白兰地和香槟王。
“啊哟,太棒了,真的吗?”
身旁响起粗犷的撒娇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挨近我们。
“我也想请妈妈桑喝一杯。”
凉介老爸说道。
“好啊,嗨,妈妈桑,妈妈桑。”
那两人叫了起来,外表虽然是一男一女,叫声却是男中音二重唱。
“什么——事——啦?”
穿着浴衣、头戴草帽,嘴巴周围画了一圈胡子的鳄鱼小姐现身了。他以粗犷的声音说:
“啊哟,新客人?好帅啊。啊哟哟!这弟弟也是个小帅哥。”
“啊,妈妈桑!”我们忍不住叫了起来。脸上蓄胡又有女妆的鳄鱼小姐居然把双手伸向我们胯下。
“你是冴木先生?这位是你儿子!我也想要小弟弟!哪一个都好。你这个小弟弟也好,这个小帅哥也很棒!”
“以后请多多关照。”大家喧哗着,举起香槟干杯。
“我听我儿子说,这家店很好玩。”
“啊哟,真是人小鬼大!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我是听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说的。”
“谁?”
我对偏着头的鳄鱼小姐晈耳朵说:“康子。”
鳄鱼的眼神顿时认真了起来。
“你是她朋友?”
“不是,其实我没见过她,不过我是来帮她的。”
我小声说道。
鳄鱼的目光迅速在我和老爸脸上扫来扫去。
“这家店被监视了,三木已经招了,说你和她的关系很密切。”
鳄鱼听到老爸这么说,舔了舔涂满厚重唇膏的嘴唇。
“你们几个,先回避一下。”
剩下我们三人时,鳄鱼小姐以男人的嗓音问:
“你们是什么人?”
“名不见经传的侦探,他是工读生,本业和康子一样,都是高中生。”
“到底是谁在找康子?”
“我先问你,你知道康子和她母亲的藏身地点吗?”
鳄鱼眨眨眼。他显然知道。
“我不知道是哪家经纪公司,听说打算在康子出道前毁了她,太卑鄙了。康子是个很有才华的歌手。”
“演艺界与此事无关,说来话长,要找她的是跟她父亲有关的人。”
“父亲?”
“对,现在出面的都是黑道兄弟,但背后是议员和大企业老板。”
鳄鱼摊开双手,似乎很伤脑筋。
“遇到这种人,根本就插翅难飞嘛!”
“总之,请你安排我们和康子见面。如果不相信我们,你也可以在旁边。”
鳄鱼沉思片刻,随即抬起头。
“没关系,你是帅哥,看起来不像坏人。别看我这样,我也吃了不少苦头。”
接着,他叫住了刚好路过的少爷。
“叫明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