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姬顺臣独自一人回到了占家老宅,透了前院,拐过影壁,他就发现上房的堂屋里透出了微弱的烛光。
见鬼了,这么快!是谁走在了我前面?姬顺臣没有停下一瘸一拐的脚步,他毫不犹豫地朝上房走去。
裁老板派出的几个前探死得其所,估计是毒蝎做的手脚,难道他们还有接替的第二梯队?解密密牍可是政府和国家的绝密行动,昊局长和他背后的主谋就是有这贼心,他也不敢打着中统和警署的旗号,明日张胆地跑来抢夺。
西北风最后的行动计划还没有开始,除过徐道长,小组里其它人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知道这次回周原,主要是为毕先生举行葬礼。
毒蝎不是一个愚蠢的斥候,她太狡猾了,父亲大祭之日,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占家老宅里,那又会是谁呢?
姬顺臣轻轻地推开了上房客堂的门扉,毫不犹豫地抬脚跨造了门槛,一股烛香之气扑面而来,一下子熏闷了他的视线,意识也随之产生了瞬间空白。
这里他已经来过多次了,占家的客堂的摆设和环境,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客堂正墙下的八仙桌案和它旁边的两把客主太师座椅,隐隐约约笼罩在一大团飘渺的香雾之中,姬顺臣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眨巴着双眼努力了几下,还是有些看不清楚。
门外丝丝的微风嗖嗖地掠过他的肩膀和脖颈,吹过去,逐渐地揭开了那团香雾,桌上青铜蜡台的烛光终于突破了缭绕的雾气,散了开去,客堂突然一下子鲜亮了起来。
姬顺臣眼睛一眨,大惊失色,他站立不稳,几乎跌倒,猛地后退了一步,迅速地把手伸进腰里掏枪。
他看见一个穿着清式马褂的清瘦老者,背对着他,手里摇着一把发黄的羽扇,直挺挺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老者雪白的长辫子顺着脖颈垂下来,拖到了地上,一只胆大的大灰老鼠,提着老者的辨稍在举足眺望,还唧唧喳喳地发着声响。
我的妈呀!这是人是鬼?
姬顺臣万分惊愕,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啊!占先生!你,你,你!”
“正是老朽,嘿嘿,我等你30年了,姬公子,把你的手拿出来,你那铁坨坨机关太差,连我的徒儿都打不死。啊咔——咔咔咔——啊咔!”占先生肩膀抖动,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鼠儿,风有点冷,去给师傅把门关上吧!”
那只大灰鼠嗖地跳起来,从姬顺臣两腿之间刷地窜了过去,随之嘎滋一声,他听到身后的客堂的门扉哗啦一下合了起来,姬顺臣用拇指使劲地想打开手枪的保险机头,却怎么也拔不动,就像在梦魇之中的努力一样无济于事。
见鬼了,难道是被这老鬼占先生施了什么魔法?
“请坐,姬公子,你的腿不方便,就别站着了!”那鬼占先生说着,兜手挥起羽扇,桌案一旁的那把空太师椅,突然像长了腿似地飘了过来,停在了姬顺臣的屁股后面。
“您老,您老不是说话不能,您怎么还活着?请原谅顺臣不敬,您不露面,顺臣不知如何面朝跪拜?”
此刻,姬顺臣有些天旋地转,说话吞吞吐吐,但他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清醒,把该说的话顺嘴吐了出来,占先生后身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鬼。阿,他为何要背对着我?他儿子占举一直在说自打自己记事起,他父亲就失语了吗?怎么他吐字会如此清楚?
姬顺臣半信半疑,慢慢松开了捉枪的手,摸索着屁股下的椅子,他猫着腰,试了几次,实实在在的一把椅子,就是不敢轻易落座,这椅子不会也是鬼椅吧?他怎幺感觉大腿下鬼风荡漾,凉飕飕的阴森。
下了几次老墓,他历经的怪事多了去了,并不怕鬼,他怕的是占先生的脸,没有那个鬼会藏者掖着不面对人,除非他不是鬼,或者他是鬼里面的另类。
“免礼,免礼,请坐,请坐!姬公子乃当朝命官,又是咱周原的新贵富商,老朽岂敢造次受拜,实话说,不是老朽不敢面对你,而是老朽不幸破了祖先的天机,哎!命该如此,老朽实在是无颜子孙后代啊!啊咔——咔咔咔——咔咔——啊咔!”占先生叹息一声,又把持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尽管占先生推脱得有板有眼,后脑的辫子上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的心知肚明,姬顺臣还是大惑不解,一个死人,怎么会对他了解得如此清晰?
“顺臣听说您老去了一趟四川,不是不会说话了么?去年清明,我还到您坟上拜望过一回,我是烧了香磕了头心里请教过的,顺臣糊涂,先师为何不早早托梦给我?”
“荒唐。荒唐啊!谁说老朽是哑巴?谁说老朽死了?老朽只是睡了一个天地不醒的觉而已!啊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占先生闻听此言,咳嗽得更厉害了,他挥起手中的羽扇,在半仙桌上‘啪!啪!啪!’地拍了好几下,似乎提起死字,非常生气。
姬顺臣咬了咬牙。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在自己受伤的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他想感觉一下内体的反应意识,占先生当真还活着?这绝对不可能!自己是否阴阳差错,跌入了不可预知的鬼蜮?抑或是进了占家老宅,就开始走火入魔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