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苹开始提问,她尽量不去看宁宁。“宁宁,注意事项你已经熟悉了。我开始提问。你希望宁全福被害案件早日破获吗?”
“是。”
“你希望早日抓着杀害宁全福的凶手吗?”
“是。”
“你是杀害宁全福的凶手吗?”
“不。”
监视屏上的红色曲线跳了几下,又回落。
“作案人是不是一个爱护家庭荣誉的人?”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自家人后,才生了杀机的?”
“不知道。”
红色曲线又跳了,蓝、绿曲线也活跃起来。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妻子后,才生了杀机的?”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儿子后,才生杀机的?”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伤害了他的女儿后,才生杀机的?”
“不知道。”
红色曲线蹿上去老高。
“作案人是不是不得已才杀死宁全福的?”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妻子的声誉?”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儿子的声誉?”
“不知道。”
“作案人杀死宁全福,是不是为了保护宁全福女儿的声誉?”
“不知道。”
红色曲线再次上蹿。
宁宁的外表看上去是麻木的,眼珠好像都懒得转一转,他把自己牢牢地封闭起来了,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抵抗,他的悲伤。但是,他本能的反应却背叛了他,被那三根细若游丝的曲线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监视屏上,他的汗毛孔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张开了。
“作案人是不是主观上并没想杀死宁全福?”
“不知道。”
“作案人是不是发现了宁全福不可告人的事?”
“不知道。”
宁宁的脑子飞离了测谎室,飞回了自己的家。
那是发现妹妹房里异常的第二天的晚上,他早早回了家,准备作画。
通常,他总是白天忙画室的业务,晚上作画。晚上画室安宁,心情也安宁,地方又宽敞,容易进入创作状态。但是,昨天夜里的事,让他不安心在画室工作了,他要回家保护妹妹。
宁宁把宣纸摊在桌子上,准备作画。几天前,一个客人刚向他定了一幅关于莲花的画,期限到了,要交活儿了。
画荷花本是宁宁的拿手活儿,原以为,不过两小时就能完成。谁知四个小时了还没完成。他十分沮丧,坐下来,闭上双眼思忖。
突然,爸爸房间传来声音,宁宁跑出房间,大咳一声,吓了爸爸一大跳。
宁全福往客厅走去。宁宁跟了过去。
宁全福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你怎么还不睡?”
宁宁理也不理,也接了一杯水。
宁全福喝完水,斜了一眼宁宁,转身想回房,却被宁宁叫住:“爸爸,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深更半夜的。”
“就谈咱家昨天深更半夜里发生的事!”
宁全福歪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儿子:“咱家深更半夜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你夜里不准再到妹妹的房里去!”宁宁强压怒火,尽量压低声音说。
宁全福想了想,搪塞道:“噢,我昨天晚上是上你妹妹屋去了,因为乔纳纳的事,她总想不开。”
“乔纳纳的事?乔纳纳的事和妹妹有什么关系?”宁宁很吃惊。
宁全福说:“那天乔纳纳和静静去看流星雨,康铁柱半路上要劫静静……”
宁宁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们知道乔纳纳让康铁柱给劫走了?当时为什么不报案?”
宁宁听说过乔纳纳失踪的事,但因为那些日子忙于画室的事,没细打听。想不到,乔纳纳失踪和妹妹有关系。
宁全福转身又要走,被宁宁拦住:“你们知道是康铁柱劫的乔纳纳?”
宁全福说:“康铁柱是想劫静静,报复我。乔纳纳冒充静静,才被康铁柱劫走的。”
“乔纳纳冒充静静才被康铁柱劫走的?这么大的事,你说起来这么轻松!乔纳纳救了静静的命,而你们却不报案!”宁宁只感到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我们是想报案来着,不是怕康铁柱报复吗?再说,康铁柱劫乔纳纳是犯罪,应该归警察管。”
“因为你们不报案,乔纳纳就让康铁柱给杀了,是不是?”
“后来警察不是又找静静和你妈妈了吗?他们都告诉警察了。”
“后来?后来乔纳纳已经死了!乔纳纳死了!”宁宁愤怒地大喊,“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啊!”
“神经病!深更半夜的,你吵什么!”宁全福推开宁宁回了房,“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卑鄙!你们间接杀了乔纳纳!”宁宁把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你们都卑鄙!你们都是凶手!”宁宁手指着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房间,“你!还有你!都是凶手!”
爸爸、妈妈和妹妹的房门关得紧紧的。
莫小苹知道宁宁又走神了,她用手敲打着桌子说:
“宁宁,我再问一遍,作案人是发现了宁全福不可告人的事吗?”
“不知道。”
“作案人是发现了宁全福家里不可告人的事吗?”莫小苹提问。
宁宁的灵魂像踏上了山顶的雪橇,瞬间就滑入了山底。
深夜,他听见爸爸房门响了,立即蹿了出去,“啪”地按开关,房灯大亮。穿着睡衣的宁全福一愣。
“爸爸,你又想干什么?”宁宁问。
“没想干什么。”
“你又想去妹妹的房间!”
宁全福眼珠子转了转:“白天,你妹妹不是不舒服吗?我去看看怎么了?”
“别哄我了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是犯法!”宁宁的眼珠子红红的。
“我犯什么法了?”宁全福恼羞成怒。
“我妹妹还不到14岁!”
“那怎么了?我怎么她了?要不,你问问你妹妹!”宁全福说着,一歪肩膀,撞开了宁静的房门,一把将宁静从床上提起来,扔到宁宁身边:“你问问她!我怎么她了?你问呀!”
宁宁抱住妹妹,牙齿咬得咯咯响:“你再敢欺负妹妹,我就去告你!”
“你去呀!现在就去!不敢吧?你还得靠我!”
“我不是不敢,我是怕脏了咱们这个家!”宁宁说。
“这个家还没你说话的份儿呢!别忘了,你是我儿子。”
宁宁说:“对,我是你的儿子,可妹妹是你的女儿!”
“她不是!你问问她!问问她!”宁全福手指的方向是屈丽茹的房间。
宁宁回头看,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屈丽茹手扶门框,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宁宁问:“妈妈,怎么回事?”屈丽茹悲伤地哭起来。
“哭!哭什么!你告诉他,静静是谁的野种!”宁全福说。
宁宁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屈丽茹哭着跑过来,惶恐地从宁宁怀里拉过宁静,把宁静送回房,关上门。然后,逃跑似的朝自己房间躲去。
“妈妈!妈妈你别走!你告诉我……”
屈丽茹进了自己的房,关上门。
“哼!”宁全福要走。
宁宁说:“你别走!你刚才说,妹妹不是你的女儿?”
“不是!都是你妈妈干的好事!生了个野种让我养着!”
宁宁的脑子乱了:“妹妹不是你的女儿,我也不是你的儿子!你……你……你不是人!你……”
宁宁跑回自己房间,望着四周,天啊,这个家是怎么了?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妹妹不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