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斯卡佩塔还在佛罗里达的家中。
她又一次在准备出门时被拦住,这回是联邦快递送来的两个包裹,一个来自波朗斯基监狱公共信息办公室,另一个是厚厚一摞夏洛特·达尔德案档案,主要是验尸和化验室报告复印件和组织玻片。
斯卡佩塔将一块左心室切片玻片放在复式显微镜台座上。如果将她职业生涯中看玻片的时间相加,恐怕已达数万个小时。尽管她一向佩服将全部心力投注在组织细胞上的组织学专家,却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夜以继日地坐在一间小实验室,被心、肺、肝、大脑等器官的切片以及泡在福尔马林里,硬如橡皮的病理切片包围。切片玻片是将用石蜡或塑料树脂定形的组织切成可以透光的薄片固定在玻片上,再加入从十九世纪纺织工业染剂发展而来的几种颜色。
斯卡佩塔遇到的大部分切片是蓝色和粉红色,也有些不常见的颜色,依组织和细胞结构的特性或缺陷而定。这些染剂和疾病一样,通常以发现或发明者的名字命名。这也使得组织学莫名复杂起来,甚至麻烦异常。一种染剂或染色法叫作蓝色或紫罗兰色还不够,非得叫甲酚蓝、甲酚紫或者柏氏普铮士蓝不可,或者海登海因氏苏木紫(紫红)、马森三重染色法(蓝和绿),或者比尔朔夫斯基染色法(中性红),还有令她记忆深刻的约翰乌洛托品银。而最夸张的则是用于检测神经鞘瘤中施旺氏鞘膜细胞的Van-Gieson染色法。令斯卡佩塔不解的是,现代细胞学创始人施旺先生为何能接受以他的姓来命名肿瘤呢?
她透过显微镜看着染成粉红色的心脏组织切片中的收缩带。那是夏洛特·达尔德的解剖切片。有些纤维没有细胞核,表示细胞或组织已经坏死。而另一些染成粉红和粉蓝的玻片则显示死者心脏多处发炎、有旧疤和冠状动脉阻塞现象。这个路易斯安那州的女人在巴吞鲁日市一家汽车旅馆的房间门口暴毙,身穿外出服,手握钥匙。年仅三十二岁。
警力怀疑在她死亡前不久,她的家庭医生曾非法让她服用强力止痛药奥斯康定。她口袋里装有这种药物,而她并没有处方笺。拉尼尔医生在写给斯卡佩塔的信中说,家庭医生后来逃往加州棕榈沙漠市。他并没有解释这种怀疑有何进一步的根据,也没有说明他为何要重新调查这起案子。
这起案件的棘手之处在于:时过境迁,已没有明确证据显示药物是家庭医生给的,就算是,除非能证明他预谋用奥斯康定谋杀她,否则也不足以构成一级谋杀罪。夏洛特·达尔德死亡时,他拒绝和警方直接接触,而是通过律师发表声明,称奥斯康定是某个患有腰椎间盘破裂的友人给她的,而她意外地过量服用。
八年前拉尼尔医生收到一些信件复印件,寄信人是那个家庭医生的律师,罗科·卡加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