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拉了把椅子坐下,凝神望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出现两道声纹,或称光谱图,即从一段人声录音带转换成电子频率的二点五秒数字短片。显现出的影像是许多水平、垂直交错的黑白色带,可因人而异激起各种影像联想,就像罗复墨迹测验。眼前的这个在露西看来宛如一幅黑色龙卷风抽象画。
在向博格介绍了录音后,她补充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或者说电脑要做的,就是找出另一段尚多内的录音带。那段他在里士满被捕后与你进行质询的录音可以派上用场。电脑会找出相符的声纹。”
“当然了,这家伙很聪明,他使用了许多新字眼。他在接受你质询时可没说过巴吞鲁日市,”露西继续说,“也没提过我的姓名。这么一来我们只剩下‘时’、‘回’、‘告诉’这几个字可以作比对。一般来说,需要至少二十个相符的声纹才能确认比对成功,不过我们目前掌握的相符声纹可说相当确凿。这是已知的和待确认的两段录音带的声纹,色带颜色的深浅表示频率的强弱。”她指着屏幕声纹上的黑色区域。
“是这样,”博格说,“错不了,就这几个宇的声纹来说,我同意你的说法。”
“嗬,真厉害。”曼罕说,“可这在法庭上很难站住脚。就像露西说的,我们没有是够多的相符声纹说服陪审团。”
“先别考虑出庭的事。”纽约最具声望的检察官说。
露西敲下几个键,打开另一个文件夹。
“我开始抚摸她的乳房,解开她的胸罩。”让-巴蒂斯特的声音。温柔有礼。
露西说:“这是另外三段访谈录音,有字眼可供比对。”
“起初我有点困惑,因为我触摸她时,却无法脱掉她的胸罩。”
下一段,“但是我告诉你,你很美。”让-巴蒂斯特·尚多内说。
“第三段。”露西说。
“是回程票,经济舱,回纽约的。”
露西解释:“这四个字的声纹已经够接近了,博格。我说过,这些片段是从你和他的质询录音中撷取出来的。那时你刚被指派为特别检察官,而他还未正式受审。”
露西非常不忍听那些录音带。其实她对博格强迫斯卡佩塔到录像现场相当不满,虽说斯卡佩塔有必要观看,因为那是在他谋杀她未遂之后录制的。让-巴蒂斯特满口谎言且沉浸其中。毫无疑问,他的受害者和关键证人斯卡佩塔就在现场令他兴奋无比。在几小时里,她冷眼看他捏造各种事实,不只关于他在里士满的所作所为,还包括一九九七年和苏珊·普雷斯所谓的浪漫邂逅。她是CNBC气象播报员,被发现陈尸于她那间位于纽约上东区的公寓里。
这个二十八岁的非裔美女遭到殴击、噬咬的惨状和尚多内的所有受害者并无二致。可只有她身上残留了精液。让-巴蒂斯特犯下的几桩最新案件中,受害者都只是腰部以上赤裸,没有精液残留,只有唾液。根据这些事实及DNA析得出的结论,在苏珊·普雷斯案中,让-巴蒂斯特和杰伊·塔利这对兄弟连手出击,温和有礼的杰伊诱拐强暴了苏珊,然后将她交给他那丑恶、阳瘘的孪生哥哥。
露西、博格和曼罕望着电腕屏幕上的声纹图形。尽管声纹分析还不是一门成熟的科学,但三人都确信,这段电话录音里的声音来自让-巴蒂斯特·尚多内。
“根本不需要看这些,”博格的手指划过屏幕时留下淡淡的痕迹,“我认得这浑蛋的声音。没错,你逮到了大蜘蛛,就是他。这个残虐不仁的家伙,显然又耐不住寂寞了。”
露西告诉她,卫星追踪到的呼叫方就在她办公大楼附近,但系统显示电话来自得州波朗斯基监狱。“这该怎么解释?”
博格摇头。“除非是机器出了故障,不然这真令人费解。”
“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让-巴蒂斯特·尚多内是否还待在得州的死牢里,而且会在预定刑期五月七日受刑。”露西说。
“你在开玩笑吗?”曼罕不停敲着笔。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紧张时就这样。
“扎克。”博格眉毛一挑,盯着他手上的笔。
“抱歉。”他把笔放回挺括的白色衬衫口袋,“如果你们不需要我在这儿,我就去打电话了。”他望着两人说。
“没问题,有事再叫你。”露西说,“要是有我的电话,就说不知道我在哪里。”
“还不打算出去透透气?”曼罕微笑着说。
“不想。”
曼罕走开,厚重的隔音门无声地关闭。
“鲁迪呢?”博格问,“他大概回家洗澡或休息了吧?你好像也该回家了。”
“没有,他在走廊那头的办公室搜寻网络。鲁迪很迷网络,也好,他电脑里的搜寻引擎比英格兰的隧道还要多。”
“如果要我申请要求尚多内接受DNA化验的法院命令,必须提出充分的理由,露西。”博格说,“光是电话录音还不够,但我想你恐怕也不乐意让任何情报流出办公室。尤其,我们还不确定这通电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行,”露西打断她,“你也知道,绝不能让这间办公室里的任何情报外流。绝对不行。”
“那将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博格笑道,略带忧伤地望着露西严肃冷峻的脸,那张年轻光洁、红唇丰润的脸。
她怕天妒英才。她怕不锈钢验尸台上会有露西那年轻叛逆的面孔和健美的躯体,脑袋被子弹射穿。但这影像在她脑中百般纠缠,挥之不去。
“不忠,懦弱,是无可饶恕的罪过。”露西赞同地说,然而博格凝视她的眼神令她有些困惑不安。“怎么了,杰米?你认为我们的情报外泄了吗?老天,这是我最害怕的噩梦,每天都做的噩梦,比死更可怕。”她激动起来,“若有我非逮到他不可……这公司只要有一个犹大,就都完了,我不得不严防。”
“哦,你够警惕了,露西。”博格站起身,视线避开屏幕上尚多内的声纹图形。“我们在纽约还有一个未侦破的悬案:苏珊·普雷斯案。”
露西跟着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博格,早已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尚多内被控谋杀苏珊,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打退堂鼓,决定不起诉他,而把他交给得州。”
“因为得州的死刑制度。”露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