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差几分时,我走进罗丝的办公室,看见她正在系大衣纽扣,围上一条丝质长围巾。像往常一样,她一直加班到现在,有时甚至是在我的强制下才下班回家。过去我常常为此感动,此刻却颇感不安。
“我陪你到停车场。”我对她说。
“哦,你不必这么做。”她说,表情随之凝重起来,一边用手指拨弄着羔羊皮手套。她知道我有事要谈,而内容未必是她乐于听到的,甚至完全清楚我会说些什么。我们穿过长廊走向大厅,几乎没有交谈,脚步在地毯上寂静无声,一股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
我心情沉重,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挫败,百般纷乱的猜测涌上心头。罗丝究竟对我隐瞒了多少?这情形持续多久了?她毫无保留的忠诚是否出自我未曾察觉的占有欲?她是否认为我专属她所有?
“露西大概没有打来电话吧?”来到空荡荡的大理石前厅时,我说。
“没有,”罗丝回答,“我试着联系了好几次她的办公室。”
“她收到花了吗?”
“收到了。”
值夜班的警卫朝我们挥手。
“外面冷得很!你的外套呢?”他对我说。
“没关系。”我微笑着答道,然后回头继续询问关于露西的事,“她会亲眼看到吧?”
罗丝显得有些困惑。
“花,”我说,“能确定她会亲眼看到吗?”
“哦,当然,”她答道,“她的同事说她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大家都在揶揄她,问她到底是谁送的。”
“你大概不知道她是否把花带回家了吧?”
罗丝望了我一眼。我们出了办公楼,走向黑暗空旷的停车场。她看起来苍老而哀伤,眼里泛着泪光,不知是因为受了我的话还是寒风的刺激。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回答。
“一盘散沙。”我喃喃道。
她竖起衣领遮住耳朵,紧缩着下巴。
“嘉莉·格雷滕杀害本顿时,”我说,“就发生过这种情况。她把我们每个人都牵扯进去各个击破。不是吗,罗丝?”
“那件事造成的影响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我尽力了。”她回头瞥我一眼。我们并肩而行,在风中瑟缩着身体。“尽我所能地帮你,现在也是一样。”她继续说。
“所有人都在彼此疏离,”我喃喃道,“露西在生我的气,一遇到这种情况她就对我不理不睬;马里诺不再是警探了;你又没征询我的意见就把我的电话转给杰克,罗丝,而我直到现在才发现。那些饱受磨难的家属联系不上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们走近她那辆蓝色本田雅阁。她伸手到大口袋里翻找着,钥匙一阵铿锵作响。
“这就怪了,”她说,“我还担心你会问我日程的事。你在学院的课排得满满的,我在排下个月的日程时才发现这点。我本该早点发现并加以避免的。”
“这不是我目前关心的,”我尽量温和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在说课程,“为什么要挡我的电话?这对我本人和工作都造成了伤害。”
罗丝打开车门,发动引擎,开了空调取暖。
“我这么做完全是依照你的指示,斯卡佩塔医生。”她终于答道,嘴里呵出白气。
“我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指示你这么做,”我难以置信地说,“你很清楚这一点。你知道我多么在乎那些找我的受害者家属。”
对此她当然十分清楚。过去五年中,我开除了两名法医病理医生,原因就是他们对那些哀痛的家属漠不关心且经常不予理会。
“又不是我自作主张。”罗丝说,态度很贴近她的本性。
“我什么时候对你这么说过?”
“你没说,但是发了电子邮件,在八月底。”
“我从来没给你发过这种电子邮件,”我对她说,“你存档了吗?”
“没有,”她懊恼地说,“我通常不会保存电子邮件,没理由这么做,事实上我对使用电子邮箱深恶痛绝。”
“那封电子邮件是怎么说的?”
“我要你替我尽量挡掉受害者家属打来的电话,目前这实在让我难以承受。我相信你理解我的心情。诸如此类的话。”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诧异地说。
“当然觉得,”她回答,“我马上回复了,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并且表达关切,而你回信说,照做就是了,别再多问。”
“可我从没收到你这封邮件。”我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边说边系上安全带,“会不会是你忘了?有时我也忘记邮件内容,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不,不可能。”
“那么就是一直有人在冒充你。”
“一直?包括最近?”
“不多,”她答道,“偶尔会有一两封,感谢我的支持之类的,很贴心。还有……”她苦苦回想着。在停车场的灯光下,她蓝色的汽车仿佛变成了深绿色。浓重的阴影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用手套轻敲着方向盘。我凝视着她,动也不动。
“想起来了,”她忽然说,“瓦格纳部长约你见面,你要我告诉他你没空。”
“什么?”我惊叫。
“上周一或周二的事。”她补充说。
“也是用电子邮件?”
“有时这可能是唯一找得到你的方式吧。他的助理把电子邮件发给我,我又转发给你,当时你好像在法院。不久你就给了回复,就在当天晚上,我想大概是从家里发的邮件吧。”
“太荒谬了!”我迅速在脑中搜寻着各种可能,但毫无头绪。
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有我的邮箱地址,但除了我不可能有人知道密码,当然也只有我能够登录。罗丝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我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说,然后惊叫道,“我想到了!办公室所有电脑的美国在线网都是露丝帮忙设定的。”
露丝·威尔逊是我的电脑分析师。
“的确。她必须知道我的密码才能完成设定,”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罗丝,她不可能这么做啊。”
“是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罗丝赞同道,“但她一定把密码写在某个地方了。她不可能记得所有人的密码。”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上车吧,免得冻僵了。”她说。
“你回家休息吧,”我说,“我也该下班了。”
“你不会下班回家的,”她回了句,“你会回到办公室绞尽脑汁地想个不停。”
她说得没错。她开车离去后我又返回办公楼,一边懊悔自己为何会蠢得不穿外套就跑出去。我冻得全身麻木,夜班警卫见状摇头。
“斯卡佩塔医生,你应该穿暖和点!”
“你说得没错。”我说。
我用门卡刷过门禁,第一道玻璃门咔啦开启,我又打开另一道门走向办公室。楼里一片死寂。我转入露丝的办公室,停了片刻,望着那一台台微机、打印机,以及一台显示器上显示办公室之间联机是否正常的线路图。
她办公桌后方的地板上放着一大卷电缆线,一叠叠我完全看不懂的软件程序图表凌乱地四处堆着。我浏览着拥挤的书架,然后走向档案柜试图打开抽屉,但都上了锁。
干得好,露丝,我暗自赞叹道。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我拨了她家的电话。
“喂?”接听的正是她,似乎正忙作一团。电话里传来婴儿的哭叫,她的丈夫似乎在说炒锅什么的。
“很抱歉打扰你。”我说。
“斯卡佩塔医生!”她非常惊讶,“你没有打扰我。法兰克,带她去别的房间好吗?”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说,“你是不是把我们登录美国在线网站的密码放在什么地方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轻声问道。
“似乎有人知道我的密码,并冒充我登录美国在线。”我坦白地说,“我想知道为何会有人知道我的密码。你有什么看法吗?”
“哦,糟糕,”她忐忑地说,“你确定吗?”
“是的。”
“你没有把密码告诉任何人吧?”
我想了想。连露西都不知道我的密码,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知道。”
“你知道我不可能告诉别人!”
“我相信你。”我说。我非常确定,露丝绝不会玩忽职守。
“我把所有人的邮箱地址和密码都加密存盘了,没有人能够开启。”她说。
“磁盘备份呢?”
“存在档案柜里,锁着。”
“从没打开过?”
她犹豫片刻,然后说:“没那么绝对。当然下班后一定是上锁的,白天大部分时间也都锁着,除非我要找什么档案。可除了去泡咖啡或者去休息室吃午餐,其余时间我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文件名称是什么?”我问,一时间各种臆测如乌云般层层堆积。
“电子邮件。”她知道我听了会有什么感受,“斯卡佩塔医生,我有数千个文件,密码、升级软件、补丁、程序缺陷和各种不断涌入的新文件。如果不用简单明了的文件名,我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理解,”我说,“我也有同样的问题。”
“明天一早我就更改你的密码。”
“好主意。还有,露丝,别把它存在任何人可能找到的地方。别放在那个文件里了,好吗?”
“希望我没惹出什么麻烦。”她不安地说。婴儿在继续尖叫。
“别担心,惹出麻烦的另有他人,”我对她说,“也许你能帮我找出此人是谁。”
我立刻想到了拉芬,甚至不需太多直觉。他很聪明,而且明显不喜欢我。露丝专注于工作时通常会关上办公室的门,但拉芬若想趁她去休息室时潜入,我相信也并非难事。
“我们这次谈话得绝对保密,”我对露丝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亲人朋友。”
“我保证,绝对不会。”
“查克的密码是什么?”
“R-0-0-S-t-R。我有印象,因为他要求使用这个密码时我觉得很怪,好像他是母鸡窝里的公鸡似的,”她说,“至于他的邮箱,也许你已经知道了,C-h-U-K-O-C-M-E,似乎是‘首席法医办公室查克’的缩写。”
“如果我登录后又有人用我的账号登录呢?”
“那个人会被踢出去,系统会提示他已经有人登录,屏幕上会出现错误信息和警示窗口。反过来也一样。如果那个浑蛋比你先登录,那么尽管你登录时会接到错误信息和警示窗口,他那边则没有任何提示。”
“这么说,即使我已经登录,别人还是可以用我的账号登录,而我根本不会察觉。”
“正是。”
“查克家里有电脑吗?”
“有一次他问我去哪里买电脑比较便宜,我建议他试试寄售店,并给了他一家店的名字。”
“店名是什么?”
“茂碟商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
“你能设法打电话问问这位朋友吗?看查克是否在他店里购物了。”
“我可以试试。”
“我还会在办公室里待一会儿。”我说。
我打开电脑,看着菜单里的美国在线网图标。登录十分顺利,这表示没有人先于我登录。我很想用拉芬的账号登录,看看他通信的对象有谁,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入侵他人电子邮箱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呼叫马里诺。取得联系后,我向他解释了情况,想听听他的意见。
“管他呢,”他毫不犹豫地说,“反正我会这么做。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一点都不信任那个浑蛋。而且你知道吗,医生,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进入你的邮箱删除邮件,甚至给罗丝或者其他人发信?”
“你说得对,”他的话让我又是一阵懊恼,“一有发现我就立刻告诉你。”
几分钟后露丝打来了电话,语气很兴奋。
“上个月他买了一台电脑和打印机,”她说,“一共花了大约六百美元。电脑附有调制解调器。”
“办公室里有美国在线的软件。”
“一大堆。他自己不必买就可以轻易得到。”
“情况可能相当麻烦,你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再次提醒她。
“我向来不喜欢查克。”
“这点也不能对任何人说。”我说。
我挂掉电话,穿上外套,心中萌生对罗丝的愧疚。毫无疑问,她一定难过极了,就算她一路哭着回家我也不会奇怪。她一向处事冷静,喜怒不形于色。但我清楚,若是她认为自己伤害了我,一定会百般自责。我走出大楼去开车,决定先好好安慰罗丝一番,况且我也需要她的帮助。至于查克的邮箱,可以稍后再作打算。
前段时间,罗丝厌烦了对郊区大房子的维护,搬到了格洛福大道西区,距我偶尔会在周日吃早午餐的“今日餐厅”只有几个街区。罗丝住在一栋暗红色的三层砖造旧建筑里,周围环绕着高大的橡树。相较而言,这一带称得上治安良好,但我还是习惯在下车前仔细观察周围。把车停在罗丝的雅阁旁边后,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辆深色的福特金牛座。
车里坐着一个人,引擎熄火,没开车灯。我知道最近里士满多数无标志的警车都是这款车型,不禁暗忖警方为何会在大冷天里守在这个地方。难道只是在等人下楼一起前往别处?但若是这种情况,通常不会关掉引擎和车灯。
我忽然察觉到自己受到了监视,于是从皮包里取出史密斯-韦森七发左轮手枪,藏进外套口袋。我一边沿人行道走着,一边将那辆车前保险杠上的牌照号码暗暗记在脑中,脊背似能感到一双目光的寒意。
罗丝住在三楼,到达她的公寓必得爬过一段阴暗的楼梯,每层楼都只有头顶一小盖灯泡发出惨白的光亮。我十分紧张,不时停步张望是否有人跟踪。没人。罗丝门上挂着崭新的圣诞花环,散发出的香气让我生出许多感触。亨德尔的音乐从屋里流淌出来。我从皮包里摸出笔和便笺,迅速记下楼下那辆车的车牌号码,然后按了门铃。
“老天!”罗丝叫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真是稀客。”
“你开门前不先看看门镜吗?”我质问她,“至少也该问问是谁。”
她大笑起来。她经常取笑我对安全的过度忧虑,或许大多数人也有同感,只因他们过的不是像我这样的生活。
“你是特地跑来测试我的吗?”她又揶揄道。
“也许我确实该这么做。”
罗丝的家具温馨而整洁,但品位并不保守。地板是如今已非常稀有的美丽的硬木材质,上面铺着色彩斑斓的小块东方地毯。煤气炉暖烘烘的,窗口的灯泡蜡烛莹莹照亮屋外的绿地——若在和煦的晴日,人们经常聚在那里烤肉。
罗丝坐在摇椅里,我坐了沙发。至今我只到过她家两次。没有了她心爱的动物,这屋里显得空寂哀伤。她将最后两只收养的灵缇给了女儿,猫则不幸死去了,如今只有寥寥几尾孔雀鱼、金鱼和帆鳍鲈在鱼缸里游弋着——这栋公寓不允许养宠物。
“你一定很想念那些狗,”我说,没有提她的猫,因为我一向和猫相处不来,“总有一天我也要收养一只灵缇。可问题是那些灵堤我哪一只都舍不得。”
我记得她那些灵缇。可怜的动物不肯让人抚摸耳朵,因为它们曾被训练师狠心拉扯过,这只是赛狗场上各种残酷的对待之一。罗丝泪光盈盈,转过头去,揉着膝盖。
“在这种大冷天,我的关节可受苦了,”她清了清嗓子,“它们老了,让罗拉照顾也好。我无法再忍受哪天又有一只死掉。真希望你也收养一只,要是每个好心人都能收养一只该多好。”
每年都有好几百只灵缇因无法再跑出好成绩而被杀死。我在沙发里不安地动了动。生命中总是有太多的不公和无奈。
“来杯热参茶吗?西蒙送我的。”她是指她很喜欢的一位美发师,“还是来点刺激的?我在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些酥饼。”
“我不能待太久,”我说,“只是想过来确认一下你没事。”
“怎么了?当然没事。”她答道,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令她烦忧。
我迟疑片刻。罗丝望着我,等我解释前来探望她的真正原因。
“我和露丝谈过了,”我说,“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目前怀疑是……”
“这些线索必定指向查克了,”她点头说道,“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人渣。他也像躲瘟疫似的躲着我,因为他知道早就被我看透了。要是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吸引我,那我宁可下地狱。”
“没人能够吸引你。”我说。亨德尔的《弥赛亚》响起,沉重的忧伤漫过我的心。
她打量着我,深知去年的圣诞对我来说多么难熬。当时我回到了迈阿密,想要尽量逃避这个节日。可那些节日音乐和灯光又岂是逃得开的,哪伯逃到古巴也一样。
“今年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也许会去西部吧,”我答道,“要是下雪可能会好过得多,不过我真的很讨厌灰蒙蒙的天空。不是下雨就是暴风雪,里士满的天气就是这个样。你知道,我刚搬到这里时,每年冬天都会下一两场大雪。”
我想象白雪覆盖树枝、扑打着我的挡风玻璃,世界一片雪白。在整个州的办公室全都关闭时我依然开车上班,对我来说,皑皑白雪和明媚阳光同样具有抗忧郁的功效。
“真感谢你来探望我,”我的秘书说着从深蓝色的摇椅中起身,“但你经常对我过分关切了。”
她走进厨房,我听见一阵在冰箱里翻找的细碎声响。回到客厅时她拿着一个冰冻过的保鲜盒。
“我做的蔬菜汤,”她说,“今晚喝正适合。”
“正是我需要的,”我发自内心地感激道,“我回家就把它加热。”
“你打算拿查克怎么办?”她严肃地问。
我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提出自己的要求。
“罗丝,他说你是我安插在办公室里的眼线。”
“我的确是啊。”
“现在我的确需要你扮演这种角色,”我继续说,“我希望你尽一切可能查出他的真正目的。”
“这小杂种只想怠工、搞破坏。”罗丝说。我还从未听她说过粗话。
“我们得找到证据,”我说,“你也知道州政府的做法,开除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但他不会得逞的。”
她思索片刻才说:“首先我们绝不能低估他。也许他没有自以为的那么聪明,但还算机灵,况且可以暗中捣鬼的机会太多了。尤其是,他比任何人,包括我在内,更熟悉你的行为模式,因为在停尸间里协助你的不是我——这一点我倒十分庆幸。那里是你的舞台,也是可以将你彻底毁灭的地方。”
尽管我不愿承认,但她说得没错。他可以偷换标签、挂牌或者蓄意污染器官样本。他可以向记者提供各种不实的信息,而永远不必担心身份被揭穿。我很难想象他究竟神通广大到何种程度。
“对了,”我说着起身,“我肯定他有一台家用电脑,显然他撒了谎。”
罗丝陪我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停在楼下的那辆车。
“你知道这楼里有谁开深色的金牛座汽车吗?”我问。
她皱着眉头,困惑地说:“这种车随处可见。但我想不出这附近有谁开这一款车。”
“有可能是某个住在这栋楼里的警察偶尔把警车开回家吗?”
“我也不知道。别总为那些琐碎的事紧张兮兮了,你越是担忧它们就越是无孔不入。你知道,我坚决认为人不能被俗务绊住,有句关于自我实现的老话就是这么说的。”
“也许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当时我看见有个人坐在车里,没开车灯也没开引擎,就觉得有些奇怪,”我说,“所以记下了车牌。”
“好极了,”罗丝拍拍我的背,“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