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电车后,我又换了辆出租车,一直开到这家S汽车餐馆的门前。一路上,我在脑子里,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仔细地整理了一遍。
一位美女,突然来到著名声乐家秦野大造的音乐工作室,提出想从头开始,跟他学声乐。但是只学了两天之后,她在第三天打了个电话来,说是从横滨车站的台阶上摔下来、受了伤,不能继续到那里参加学习了。而秦野大造经过了解,认为根本就没发生过这件事。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在说谎。
其后不久,她又给秦野的工作室打来电话,说有个神秘男子在跟踪她,希望秦野前往相救。她说自己正在太平洋饭店的酒吧里等着。当秦野大造急忙驱车,赶到那里的时候,那位女人又像烟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酒保还证实,根本就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另外,就是这家S餐馆的厕所便池,屡次遭人破坏的事件。这两起事件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尽管我绞尽脑汁,仍旧无法发现,它们之间存在丝毫的关联。
S餐馆的中岛店长,是位戴眼镜的瘦瘦的男子,头发精心地梳理成三七开,身穿一套干净的黑色西服。很难看出他的年龄到底有多大,但是从他的笑容,和脸上的皮肤来推测,可能还很年轻。
中岛店长说话十分客气,行动中透出一副干练的样子。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和往常一样,我每天只见到御手洗洁忙忙碌碌地做这做那,对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却一点也不了解。比如他对这次发生的事件作何判断,我几乎完全一无所知。我像一个月之前,刚到日本的外国人一样,结结巴巴地,把御手洗洁让我转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店长,但是看得出,中岛店长还是没有完全听懂我在说什么,他一脸茫然,半天也插不上一句话,最后,总算捺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了。
“那么,就是说,户部警署要来五名警察对吗?”
“对。”对于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是五点半到吗?”
“是的。”
“那用不用给他们留几个座位?不过五点半的时候,客人还不多,空位子总会有的……今天晚上,这里真要发生什么大事?”
“御手洗洁是这么说的。”我也只能这么如实地告诉他。
“他说的话是真的吗?……我想不大可能吧。我来这间店里,已经有六年了,可能引发犯罪的事情,一次也没出过。偶尔也有骑摩托的暴走族来这里,那只在星斯五、六两天的半夜,今天虽然也是星期五,但是五、六点钟这个时候,他们还不会来。我们的顾客以学生和白领家庭,以及公司的年轻小姐居多,只是家普普通通的餐饮店而已。”
“哦,是吗?”
“刚才,御手洗洁先生电话里也这么说。但是我放下电话后,又想了很久,实在记不起来有哪天,来过什么暴徒恶棍,或者黑社会那帮人。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数都是带着家人一起来的。那些惹不起的人,爱去的好像是别的地方吧。”
“哦,是吗?”
“是的。来我们这里用餐的,大多是全家一起来的。要是赶上星期天,这里热闹得就像个儿童游乐场,我们都忙不过来。从没见过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上这里来,而且,像他说的,一来就是四、五个,成帮结伙的,我就更没见过了。御手洗洁先生本事虽然大,我看他这次,是不是看走眼了……”
说实话,本来我心里多少就有点儿嘀咕,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自信起来。我往店里扫了一眼,看见的净是学生打扮的年轻情侣,还有像是家住附近的家庭主妇,就连坐在那儿的几位中年男子,看起来也像是哪家公司的正经干部。
正在边吃饭、边聊着有趣的事情。旁边零零星星坐着的几个人,也在优哉游哉地读报纸。这哪像过一会儿就有大事发生?而且也没觉得有必要大惊小怪地叫警察来。
我想,再过一会儿,那五位警察要是来了,让他们坐上几个钟头冷板凳,到时候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知道那几位先生的驴脸,得拉得多长。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紧张,估计今天的结局,可能不大好看。
“那,你看我该帮你干点什么?”
“现在你什么也别干。御手洗洁说过,他会打电话来,教你该怎么办。等他的电话打来了,我们再商量。他说要是打电话来了,就让我接,所以,来电话以后,请马上叫我。你看我坐这儿合适吗?”
我的位置正好在大厅中央,离厨房也比较近。我坐的桌子和厨房之间,有一块不太髙的屏风拦着。屏风上面有几个凹槽,里面放着几盆塑料做成的常青藤盆景。虽然我坐下来时,看不见厨房里面,但要是站起来的话,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行,你坐这合适,我们厨房里装的是无绳电话,要是有石冈先生的电话,可以把话机拿来让你接。”
“那太好了。”
我坐下来后,要了几个菜,吃饱喝足后,便坐着喝茶。正在这时电话来了。我把话机贴在耳朵上,往墙上的挂钟瞧了一眼,已经快五点钟了。
“石冈君,下面请你照我说的办。”我刚把话筒拿好,电话里就传来御手洗洁的声音。
“谁来的电话?是御手洗洁先生吗?……”店长问我。
“店长在你身边吗?”
“在。”
“那好,请他赶紧把店里的窗帘全部拉上。”
“店长,御手洗洁先生请你,把店里的窗帘全拉上。”
我把御手洗洁说的话转告了店长,他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叫上两位女服务员,迅速地分头,把三个大玻璃窗的窗帘给拉上了。这时店里的顾客还不多,拉上窗帘,倒没显得太费劲。
“石冈先生,你现在正坐在屏风前面吧。电话里现在有一些杂音,你拿的大概是无绳移动电话吧?”
“对啊。”
“那太好了。你马上站起来,走到屏风前面去,把向你这一边垂下来的常青藤,都拨到厨房方向去。那样一来,屏风自然就会向南倾斜,也就是说,会向和大门相反的方向倒。马上去办。”
“行。”我把电话放在桌上,转身照他说的做完了。
“做好了。”我拿起电话向他报告。
“你回头向大门那边看。”
“我看着呢。”
“能看见收银台,还有卖小礼品的柜台了吧?”
“嗯。”
“右上方墙壁上,挂着一个米老鼠图案的挂钟,看见了吧?”
“啊,看见了。”
“你往那个方向走。”
“明白了。”
“走到厨房这边了吧?……”御手洗洁在电话里指挥道,“从那儿往右拐。看见那儿有两张贴着木纹纸的桌子了吗?”
“哦,有。”
“再往里就是厕所,前面右手边,有部磁卡式的公用电话,对吗?”
“御手洗洁,别拿我闹着玩了。你到底躲在哪儿看着?”
“石冈君,你回头看看,窗帘全挂得严严实实,我哪能看得见?”
我转头看了看窗户,真像他说的那样,几个窗户都拉上了窗帘,经过门口的第一京滨高速公路,和路边的楼房,全都看不见,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一看就知道,御手洗洁并不在里头。如果说能看见的,就只有正面的玻璃门了。透过玻璃,虽然能看见S餐馆的部分外墙,和刚拉上窗帘的一部分窗户,但是,根本看不见任何外边的建筑物。
我又回到店长身边向他询问:“御手洗洁对你说过,他今天来过这儿吗?”
店长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说道:“我根本就没和他见过面。”
这时,电话里又传来御手洗洁那不耐烦的声音:“石冈先生,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告诉店长,靠近厕所的那两张桌子得先空着,其中的一张,也就是离厕所较远的那张桌子,给丹下警官留着。一会儿他们几个要坐那儿。”
“哦,知道了。那么,最里头的那张桌子,是给什么人留的呢?”
“今晚有一伙人,会乘一辆乳白色的奔驰车,到餐馆里去。我想他们一定想坐在那儿。刚才对你说的这些,你都记下来没有?”
“等等!……”我一边让店长帮我拿着电话,一边掏出了记事本。
“奔驰车的车号是品川33,后面数字是91XX。会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跟着一位八十岁的白发老人到那儿去。人数大约三、四个吧。老人不坐椅子,我看他会坐在带软垫的沙发上,面朝厕所方向。他刚坐下不久,就会站起来,到那部绿色电话机那儿打电话。”
“喂……喂喂!……御手洗洁,你怎么连他们会干什么都知道?”
“这些事情,以后慢慢再跟你说!……你通知店里:老人他们如果来了,还按普通顾客那样接待,叫一个服务生过去,请他点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人也许会要一碗不放盐的糙米粥。总之,我说的这些事,今晚肯定会出现,我连他们的剧本都拿到手了。一会儿那辆奔驰车,在停车场停好后,你和几位警官,得给我打起点精神来。刚才向你说过的那些情节,就像写好的剧本一样,一定会上演,但是,另外再出点什么意外的事情,我可就猜不着了。这些话请你尽快转告丹下警官,在一旁的店长,你也要告诉他一下。通知完了以后,你还坐回厨房旁边的座位上等着。你旁边的屏风,刚才动过了以后,应该能看得见丹下警官他们的位置,你要时刻注意他们那边的动静。”
“那你现在在哪儿?”
“你问我?……我在惠比寿。”
“惠比寿?……你这时候还跑到那儿去干什么?而且你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对这儿的一切,都了解这么清楚……”
“你这个习惯可不好,关键时候,老喜欢问这问那的,没个完,同一件事问几遍,就没意思了。我这边儿正忙着呢!”
“你现在在忙什么?难道你不来这儿了?”
“我想,或许也会过去,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好戏开演的时间。我这边还有好多事要办。”
“今天,这里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我还得接着搞些调査,但基本上已经清楚了;没把握的事情,我还不能说,因为弄不好可能事关人命。”
“你说的是真的?”
“再给我点时间,我就全清楚了。待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一定得记住,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十分重大,但是你也不能慌,好戏开场时,我会给你发暗号,所以没开始以前,你尽可以放松些。”
“会给我什么暗号?……总不会真的跟演戏一样,开场前先响铃吧?”
“没错,会响铃的。”
“铃在哪儿?真的?……”我想,我这位朋友肯定又在拿我开心。
“不就是你现在手里拿的那玩意儿吗?”
“我拿着什么玩意儿了?……手里拿着的?……哦,你是说电话机?”……
“正是它了。过一会儿,秦野大造先生会给你们那儿打电话。他会告诉你,那位谜一样神秘的女人,给他打过电话了。那就是好戏开场的铃声。”
“咦?他会给这儿打电话?”
“喂喂喂,小声点儿,石冈先生!刚才你在家里,没听见我打电话的时候,对他说过什么?你把事情都记清楚点儿。只要秦野不给你那儿去电话,下面的好戏就开不了场。一切都是从那位美女,给秦野去电话后开始的,知道了吗?……”
“我还是满头雾水,不过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倒是记住了。”
“现在你知道这么多就行了,在你动手记述这桩事件以前,会全都知道的。其余的话待会儿再说了。”
只听“咔嚓”一声,御手洗洁竟然把电话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