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竹史离开代泽的木托雕金工作室,再一次回到了涩谷。夕阳几乎隐没,霓虹灯开始闪耀。
接近晚饭时间,吉敷竹史感到腹中饥饿,便走人了街道。行人还在逐渐增多,令人感到内心十分燥热。信号灯转绿,人潮穿过交叉路口,密集得丝毫看不见脚下的柏油路面。
吉敷竹史朝着NhK电视台的方向爬坡,左边的液晶大屏幕上,还放着“将将”的现场直播。以前吉敷竹史也和通子来过这里,前方不远处,就是通子被车撞到的地方,现在这条路上,堵满了一排排小型轿车,这样倒,是不会再有人被撞到了。
吉敷竹史和通子的交往,就是从这条路上开始的。
吉敷竹史沿着马路边走边想。他几乎确信“羽衣传说”的作者就是通子了。她在“Adjust”打工期间,认识了老板牟东里美。现在想起来,十八年前,吉敷竹史和通子去过几次“Adjust”,那时候,牟东里美似乎就坐在柜台后面。因为事情太久远,吉敷竹史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了。通子一个人去过不少次“Adjust”,在她带吉敷竹史去之前,通子就一直是那里的常客。
所以,她才把这件得意之作,寄给了之前结缘的店主,这像是通子的行事风格。应该就是加纳通子,那是通子的作品。
通子已经离开了钏路的“丹顶”。其实吉敷竹史从六年前,那桩“夕鹤九号”的事件之后,就开始秘密査访通子的消息。法庭判决下来的同时,她立刻卖掉了店铺,不知道去了哪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吉敷竹史问过左右邻居,但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通子现在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吉敷竹史一直很想知道。
按照牟东里美所说,和“羽衣传说”一起寄来的那封信,是从关西一带寄来的。
“关西啊!……”
吉敷竹史在公园路上的一处,忽然停住了脚步。这里就是十八年前,通子被车撞到的地方。他望向车道,仿佛珠串一般的车辆,停在路上一动不动,从排气管里冒出淡淡的白烟。太阳已经完全西沉,空气变得越发清寒。
关西这个限定范围,再加上“羽衣传说”的提示。
六年前,通子在钏路开了“丹顶”——一家糅合夕鹤传说的雕金工艺品商店,并在丹顶鹤盛聚的钏路湿原附近定居。
而这次的“羽衣传说”,故事的发源地,应该是在三保之松原,通子会不会住在那附近呢?
这解释看似非常单纯,但其实,通子就是有这种孩子气的地方。因此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吉敷竹史再次迈出步子。他在瞬间起了想去看看的念头,从二十五岁到三十一岁,这六年的婚姻生活中,通子就是他的一切。吉敷竹史把二十来岁——不如说是年轻时代的全部青春,都献给了加纳通子。
不,虽然很想这样,但事实并非如此……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结婚之后,吉敷竹史的工作量猛然增多了。他常把通子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公寓,也没有孩子。一点儿都不夸张,他们连做那种事的时间都没有。可以说,他的心灵,全部寄托在通子身上,但身体却完全属于警视厅。那时候,虽然没有特别重大的事件,却依旧忙得团团转。所以,他连通子一个人怎么生活,交了些什么朋友都不知道。
是因为那时候太过年轻了吧。经常听到婚姻失败者们说:“当时太过年轻了啊!”之类的话。但吉敷竹史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结婚时吉敷竹史二十五岁,通子则未满二十一岁。
二十岁和二十五岁,其实并不算特别早婚,这样的夫妻,世上不知有多少对。只是这么年轻的夫妇里,丈夫忙碌到那个地步的,可的确是不多见。刚新婚不久,吉敷竹史就有好几次,忙到一周都没有回家。
那个时候,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急着想要结婚呢?女朋友只有二十岁,一般来说,应该好好交往几年之后再考虑吧?
有不少男同学单恋加纳通子,这恐怕是一个原因。但抛开外部因素,吉敷竹史本身的问题才是关键。
二十四、五岁时的吉敷竹史,每日孤独寂寞得无法忍受。他的工作,虽然充满了惊险,有其价值,但总让人觉得不值得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或许吉敷竹史当时考虑到,如果多出一份对妻子的责任,日常生活可能就会多些动力。
不单是这些,其实除此之外,吉敷竹史还有更直接的理由……
认识通子后不久,吉敷竹史遇到了一件,令他的自信完全崩溃的事。为了填补内心的空洞,他逃向了婚姻生活。
所以才失败了吧。为逃避孤单而仓促结成的婚姻,若能成功,岂不是很奇怪?
和通子的婚姻生活持续了六年。回想起来,是极其苦涩的六年。
通子在离开吉敷竹史身边后的第五年,记得应该是昭和五十九年(一九八四年)腊月忙碌的时候,忽然打电话到办公室,说她现在在东京。吉敷竹史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通子早就回了岩手县。继而,他就遇到了钏路那件令他痛苦的事件。
那之后距今又过了六年。时间真是稍纵即逝,恍如白狗过隙。这样看来,吉敷竹史和通子的婚姻生活,还真是相当短暂。
如今又是腊月。
等一下,吉敷竹史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六年前,通子忽然打电话来的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刚好是圣诞节后的几天,吉敷竹史记得非常清楚。那今天……
吉敷竹史看看手表上的日期,显示的数字是二十八。
今天也是一十二月二十八日,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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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该作为加纳通子登场作。</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