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阿东警察署的清水和佐藤两位刑警,向刑事科的石毛刑事股长、三国刑事科长,做了出差汇报。署长正参如在广岛市召开的地区警察署长联席会议,只能等到署长回来以后,再向他汇报。
两个人都能看出,上司对这次出差的态度很平静,没表现出来感到意外或者遗憾的表情。一开始就倾向于事故说,并非认为,这是一起经过长期周密谋划的案件,所以对清水和佐藤两个人的调査,并没有抱什么幻想。
即便如此,在警察署长还没有回来的这一段时间,进行一些补充调查,还是有必要性的。
清水和佐藤两位刑警没有来得及坐下体息片刻,又奔向津和野,找到车站附近的冈田自行车出租店。正好要找的老板,这时正给租自行车的四、五位年轻人分发导游图。
清水和佐藤两位刑警请对方看过多田雄一的照片后,回答得稍微有些含糊:“嗯,大概是他。”
“再好好想想,能不能回答的肯定些。”清水和佐藤两位刑警又追问了一句。
“农服一点也不一样,脸倒是很像。”
“衣服没有关系,您再仔细辨认一下相貌。”
“那么,就是他了!……”老板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
“都么,您知道他是从哪一站上车的吗?”
“这我可不太清楚。不过,他挪到我们的座位的时候,是从德佐车站发车以后了。”
“什么?……挪到?……”清水和佐藤两位刑警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是的,他是从别的车厢挪过来的。说是从车窗拍摄机车转弯时的镜头,这儿的位置最好,请我们允许他,坐到车窗边的座位上。当时他送给我们同座位上三人,每人一枚蒸汽机车的纪念章,那纪念章一枚值500日圆呢,所以,大家便把座位让给他了。”
“不过,蒸汽机车全车,不都是按号入座的吗?”
“按号入座不假。但是,那趟列车空了许多座位。列车长告诉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座位。”
“你们三位当中,其余两位是山口大学的学生吧?”
“对,我们一块从山口上的车。”
“当时您对那人说过,自己的职业是干什么的吗?”
“说过。他很健谈,挪过来以后,他就与我们一直聊,打听我的职业,还问两位学生,都是什么系的,还不时拍摄窗外景色。”
“他没有对你们谈关于自己的事。”
“您这么一说,当时他还真是一个字都没提啊。”
“那个人是从哪一站上的车?”
“从山口上车的吧,说是想坐到靠左侧的窗口边,所以才挪到我们那儿的。”
山口大学的学生,幸亏有一位在宿舍里,找到一问,他是经济系的学生,名叫水町宗介。另外一位因在防府市的父亲生病,所以就回家了。
水町只看了照片一眼,就口气肯定地说:“没错,是他!……”对方的态度很明朗,一点也没有犹豫,“他是从过了德佐车站后,才移动过来的。当时他送给我们纪念章,想换个临窗的位置,不住地聊天。”这些说法与自行车出租店的老板讲得一模一样。
并且,他还出示了一件物证。四个人下车去出事现场时,水町发现那人座席上边,忘下了一本书,就拿上了。
“这是您的书。”说着他便递给他。
“啊,我已经看完了。要不嫌弃的话,你就拿去看吧。”他笑着说。
水町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两位刑警看。
“就是这本。”
书名是《曼哈顿在黑暗中颤栗》。翻译的侦探小说,最后一页上,用圆珠笔撩草地写着:
1980年11月13日,购于东京车站书店……
清水刑警一回到警察署里,就往东京八重州的多田建筑公司挂了电话。与多田常务通上话后,自己先报了姓名,随后打招呼说:“上次打搅您了。”之后问道:“您当时从列车下去去事发现场的时候,忘没忘了什么东西在座席上?”
“忘东西到座位上?”对方略微想了一下,“啊,是那本书啊。”接着很快想了起来,“那本书是位大学生发现的,我就送给他了,反正我也看完了。”
“是什么书?”
“《曼哈顿在黑暗中颤栗》,翻译小说。”
“作者是谁?”
“嗯,作者是……对了,是托马斯·查斯梯迪。”
“你在哪里买的?”
“出发时在东京车站买的。”
故下话筒,清水刑警不禁长叹了一声。
至此,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多田雄一不是那天的出租车乘客,因此,他不应该成为被怀疑对象。他仅仅是与小田切死亡事件,完全无涉的、从蒸汽机车窗口,看到事发的一名目击者而已。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所干的一切,都是无效的劳动;他所进行的一切,完完全全是辛辛苦苦的徒劳无益的奔波,是空挥球棒打不中球的高尔夫球运动员。
“没关系,部长先生,谁还不犯点判断失误的错误。况且调查还是有益的。”佐藤安慰地说,“不管怎么说,现在总可以消除,你怀疑他在事发现场的疑问了。”
“消除我怀疑他在事发现场的疑问?……”清水刑事部长感到自己上当了。确实,回想一下,自己是干了一件做茧自缚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存有先入之见吧。
但是,会不会是多田雄一伪造了自己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不会。不可能的!……面对这犹如铁壁铜墙般的“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简直让人无可挑剔。
“喂,潸水先生!……”三国警部在叫他,“署长回来了,你赶快汇报去吧。”
“是!……”清水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三国警部叩响了署长室的门。“进来!……”里面说。
拉开门进去时,署长刚打完电话,放下听筒,拾头看着他们时,表情相当严竣。
“发生了什么事吗?”三国警部觉得异常,于是向警察署长问道。
“嗯,先坐下吧!……”大家拉过椅子,各自坐下。
“是来报告东京之行?”
“是的!……”清水刑警部长惭愧地点了点头。
“好,先听听你们的。”
清水刑警部长报告一番。报告完毕后说:“这次由于我坚持己见,造成这次出差东京,一无所获。看来还是定事故死亡的意见是正确的。即便有出租车乘客,也是由于害怕受牵连,而逃走这一解释正确。实在对不起。”
可是,署长的反应却太出人意料了:“不,那事件看来并不是单纯的事故。”警察署长忽然如此说道。
“啊?!……”三人同时大吃一惊。
“我刚刚接到一个匿名电话。”
“匿名电话?”
“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的声音,山口口音,他向我提供了这么一个情况。他说:‘我在那出租汽车司机坠死的前一天晚上,下班路过铁路附近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子,从隧道山坡上的树林中,吭哧吭哧地顺着山坡,拉拽下一根绳子。我好奇地想看一看,他到底在干什么,看到他把那根绳子,紧紧地捆在了铁路边上的电线杆根部后,手持长出来的绳子,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沟底。当时我很纳闷,他这是想要干什么?……但是由于害怕,我就回家了。可是第二天,就听说有个拍摄蒸汽机车的人,离奇地坠落而死在那里。等星期一晚上下班,我又到那里一看,那条绳子也无影无踪了。我左思右想,总觉得那根绳子,与坠死者之间有某种联系,所以才下定决心,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警察。从报纸上报道来看,像是定为事故死亡,能不能再派人去现场,重新仔细搜查一番呢?’”
“那个人?……”清水激动地想站起来,旋即又坐下来,压低了兴奋的声音,“他没有说明自己的姓名?”
“没有。我问过了,他不肯说。他说我已经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况,但不想以后做为证人,被警察经常寻问。想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警察是只向别人索取、而不给予提供情报者报酬的。”
“说是晚上恰巧路过那里,那么是附近的居民了?”三国警部问道。
“也许吧!……对方说是下班路过,大概是农协的职员什么的。”
“难道就不会是虚假情报?”
“不,我不认为是虚假情报!……”清水刑警部长还是站了起来,“首先,他没有必要撒这个谎。我们最好还是再去现场査看一下。”
“好。马上去现场。”警部兴奋地一跃而起,同时带动他的座椅,“啪”地朝后倒去。
一个小时以后……
就在臼井隧道入口处的事发现场。刑警、警员和监职人员几人,一个个就像警犬般地,伏在地面仔细搜索着。
“匿名电话里说的点线杆,应该就是这根了。”清水刑警用手叩着,涂过木馏油的细电线杆说。
“对,就是这一根,这里就这么一根电线杆。”佐藤接口说道。
“但是,这里与小田切站的位置方向相反呀。”
当然,现在那电线杆的底部,并没有绳子缠绕。两个人蹲下来仔细地察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痕迹;这是很自然的。只要缠上的不是铁丝之类坚硬的东西,像细绳什么的,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说是把绳子从树林中,拉出来的吗?”
“是的,对方说拉拽绳子时,还发出吭吭哧哧的声音,那力量想来不会小了。”
“是呀,到底拉拽着什么,需要费那么大的劲?……走,到上面看看去。”
从对面竖着的、沾满木馏油的梯子爬上去,绕过隧道口,站到了山嵐边上。狭窄的立脚处,与杂树林的斜坡,紧紧地连在一起。
“啊,这里有了。”佐藤忽然惊叫了起来。
“有什么?……”清水刑警部长扭头问道,并走向前去。
“这里好像是缠绕过绳子的痕迹。”佐藤指着一处报告。
水泥侧壁与上面杂树林之同,有一条不足30公分的狭窄的立脚地面。在这立脚处的枯草上,隐隐约约地有一条绳子强拉硬拽后,留下的模糊痕迹。地面上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在枯草处,因草已丧央恢复力而残留下来。
“对,这确实是绳子磨擦过的痕迹。这里与下面的电线杆连接着,大致方向是……”清水说着,沿痕迹朝树林里走去。
紧盯着脚下走着,却不见了地面上绳拽的痕迹。这时,在另一棵树干上发现有痕迹。
“佐藤先生,快过来!……”清水喊了起来,“看,这里有绳子擦伤的痕迹,并且力量还相当大。”他用手指着那里。
在一棵树干离地面大约一米高处,有一条绳子磨擦后的道痕。与刚刚发现的枯草上的痕迹一样,都是细细的一道,并且只在树于的半边留下了痕迹。
“没错,是绳子擦伤的痕迹!……”佐藤盯着树干说,“这样只半边有伤痕的话,绳子是只在这棵树上绕过,而不是绑上的。”
“对,仅仅是绕过它的。”
“并且力量确实非常大。若不然,绳子不会在树干上,留下这么深的伤痕!……”
“也许是这棵树的树皮太嫩了,但拉拽绳子的力量肯定不会小。”
“那绳头上到底会绑着什么呢。”
“再仔细地四处找一找看。电线杆与山崖边沿,还有这棵树干,已经找到三处了,这已经使我们知道了绳子的走向。现在绳子的延伸方向……”
“从树干上来看,绳子的延伸方向,应该是与铁路平行、朝隧道的方向延伸过去。”
两个人朝前面继续搜索而去,到了隊道口附近,佐藤又发现了一处:“有了,这里又有一处。”
那处痕迹仍然在树干离地约一公尺处,残留有半周圆圈的绳痕。可这次的方向,几乎折了一个直角,指向隧道入口处的杂树林中。
到此之后,在周围不管再怎么找,也没有发现树干上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究竟把绳子系到哪儿了?……”清水刑警部长仔细地搜索着,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只好走过隊道口,来到小田切坠落处的杂树林边上。
“再也没有什么痕迹了。究竟绳子与小田切的坠落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佐藤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里的腐叶真多,每年要给树施不少绿肥呢,从这里带些肥土回去养花,倒是不错……”
“佐藤先生,只管在那里说什么废话。过来,看这里。”清水招呼道。
“是。有了吗?……”佐藤脚踏腐叶走了过来。
“你看,这里的落叶里,夹杂有青树叶吧?虽然不多……”
“是呀,是从这棵树上落下的,还有青果子。”佐藤说着,便蹲到一棵稍大的树下,捡起一个没有熟透的椭圆形果实,“这样的自然现象,可真是罕见啊,还有树上落下的常青藤。”佐藤警官不大在意地说道。
这时,下面铁路上喊了起来:“清水先生。这里有所发现!……”
“啊,发现了什么?”清水喊着问。
“发现一段绳头。”
“呃,绳头?……”清水刑警部长立即中止了杂树林中的搜索,返回崖边,顺梯子走了下去。佐藤紧随而去。
大家都集中在了电线杆附近的铁轨上。从上面下来的他们两人,也一齐加入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铁路路轨枕木下的石子被创开个坑,在铁轨下面,半隐半裸着绑在枕木上的一段绳头。
绳子绑在铁轨下面的枕木上,在绕了一周之后,打了一个死结。系绳者当时是把路轨下的石子全都刨开,把绳子系到枕木上面后,又把石子铺平掩埋的。因此,第一次现场勘查的时候,这里没有被发现。
绑绳结的绳头长约15公分,绳头断处呈现被重物轧断的薄纸状。明显与用刀切或剪刀剪断的不一样。大家看着这些,一阵沉默。
“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终于,三国警部开口说道,“这根绳子到底能说明什么?……确实,像提供情况者所说,似乎与这次事件有某种关系。可是,这根绳子却在死者坠落的对面呀。”
“我也正在纳闷呢!……”清水刑警部长摇头说,“为什么这根绳子,要从路轨上面过去,绑到枕木上呢?”
“对了。正是因为绑到了路轨里面的枕木上,绳子才能被车轮轧断。”
“我也这么想。”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
“意义大着呢。”清水突然抬起头,看着杂树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