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普通调查程序,此案在能够完全证明,多田雄一即便不在案发现场的情况下,也可以杀掉铁路边的小田切,这就可以结案了。
现在形势急转直下,能够拨开迷雾、搞清楚案情真相的根本原因,完全是那个匿名者,用电话向警方奏了一本的功劳。
但是,目前还不能够逮捕多田雄一,这是侦察办案的常识。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抓住他做案的决定性证据。如果他矢口否认,目前还拿不出来确凿的、迫使其认罪伏法的杀手锏。
当然,现在手中是掌握着那截断了的绳头,可是,从上面检查不出指纹来。从摔坏的照相机上,也只采集到小田切的指纹。如今的智能犯,不戴手套是不会触动做案工具的。
这样一来,在确定多田雄一为犯人之前,恐怕首先要证明,这根绳索确实是用来杀害小田切的。无论在理论上、推理上如何认定,这绳子不可能做为它用,但法庭是不会接受的。除非拿出绳子与死者之间的直接物征,或者是目击者的指认证词。可惜,槭树枝是不可能出面作证的。
调查、寻找有力量来作证的证人——那个打匿名电话的目击者,这就成为阿东警察署的主要任务。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点线索也没有寻到。
不得已,清水刑警部长与搭档佐藤刑警,只好转向清查、寻找租用汽车这条线索。由于有津和野旅馆女服务员的证词,说确实看到过多田雄一开着租用汽车来的。
另外还有一组人,在追查卖出绳索的店铺。因为估计多田雄一大概不会从东京,特意带着绳索来,应该是在这附近买的。这是一件艰苦的捜索,似乎没有多大希望。再者,即便能够査出出处,但若他买时化了装、或者不开租用的汽车,警方仍旧得不出结果。
另外还有一组人员,再次去事发现场,进行过筛子式地搜查,期望能在那里,发现多田雄一留下的痕迹、或是遗忘的物品。如果能够找到将多田雄一,与犯罪现场连在一起的坚实的物证,那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在德佐车站附近的餐厅,再做一番调查;还有寻找从船平山车站附近,至事发现场的狹窄山路上的目击者。
所有这些,只有一个目的——逮捕嫌疑犯多田雄一!……
可是,凶杀案件搜查总部,还没有公开打出搜捕多田雄一的招牌;所有捜査还处于秘密状态。这在阿东警察署,是近十几年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侦破搜査。因此,署内气氛不同寻常,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郡车站前,出租日产小汽车事务所,警察向职员了解情况。
“是11月14日吗?……嗯……”那位职员拿出登记本翻寻着说,“11月14日租出四辆车。主顾有冈山一人,爱媛一人,东京一人,还有广岛一人。”
“这是驾驶证上记载的,持证人的住址吧?”佐藤刑警问道。偶尔俩人交换一下角色,今天轮到佐藤主问。再说这些调查也并不复杂。
“是的!……”职员点头回答道。
“这四个人各租了几天车?”
“冈山那位当天就退车了。广岛的那一位,第二天即11月15日退的车。至于东京和爱媛的两位,都是次日11月16日退的车。”
“那么,当11月16日那天退车时,两辆车都退到这里了吗?”
“爱媛人是退到这里的。东京那位在山口退的车。17日对方将车送回这里的。”
“请问那位东京主顾,是14日几点来租车的?”
“早上。是9点50分左右租的车。”
“也就是说,是从九点半到站的卧铺特快列车上下来的。”
“可能吧。当时我们可没有问得那么详细。”
“是预订的车吗?”
“对。11月13日,由电话预订的。”
“你还记得那位东京人的相貌、服饰吗?”
“记不太清楚了。如果是近两三天的客人,也许还有些印象。”
“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嗯……对了。想起来了。14日早上正下着雨,有位客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卖雨伞的商店,我就把事务所的备用雨伞借给他了。是东京的那位。”
“那把伞,让他带走了?”
“没有。收回车时,好好地放在车里。”
“那么,借我看一下驾駛证登记本。”
“好吧!……”出租车行的职员回头去找。
“东京都世谷区奥泽5-2-x,板户信一郎,37岁……”警察一边念着,将信息记了下来。
“这人年龄与驾驶证上,登记的似乎有差距,你说是不?是不是看上去很年轻?”
“这个吗……我倒看不出来。”
“是吗?……最后再问一个问题。这很重要,你要好好回忆一下。车子收回来以后,你仔细检查过吗?”
“当然要检查了,因为有时候光凭外观来看,是看不出毛病来的。”
“轮胎和底盘也要检查吗?”
“当然都要检查。”
“轮胎上有没有泥巴?”
“泥巴?……这几乎哪辆汽车都会有,因为车不仅限于在柏油路上行驶嘛。”
“不,我说的不是所有的车。是说东京人租过的车轮、车底是不是有泥巴。”
“嗯,那辆车吗……在排气管的消声器底部,有在石子路上行驶时,不小心擦伤过的痕迹。不过,很轻,还算不上是伤,所以我们也没有追究。”
“是吗!……”佐藤看看清水,清水会意地点点头。这是到这里调查的唯一有价值的收获。
如果只在9号髙速公路上行驶,是不会擦伤车底的。但是,从船平山车站到臼井隧道口附近的道路,是凸凹不平的石子山路,所以,有可能擦伤汽车底盘部位。
在小郡日产汽车出租部租车,14日租出,16日在山口退车,这些与多田雄一住过的律和野K旅馆,提供的情况一模一样。加上汽牢在山路上行驶过这一点,都可以作为证据。可是,遗憾的是:租汽车的人的外貌不符合条件,是37岁的板户信一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多田雄一对租汽车的事情,一点也不加隐饰,对女服务员说这些意义何在?如果他是犯人,是在案发现场布置绳索的人,难道竞会丝毫不掩饰租了汽车的事情吗?
两位刑警怀着复杂的心情,结束了提问。一齐上了佐藤的汽车以后,俩人又继续砑究起来。
“是多田雄一伪造了驾驶证?还是租车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会是伪造的吧,一般人是没有那样的本事的。”
“那么,难道会是另外的一个人吗?”
“嗯……很难说。还是通过警视厅,细致地调查一下比较好。如果那个持驾驶证的人,确实来过这里,才能肯定不是多田雄一。”
“这倒是个办法……部长的第六感觉如何?”佐藤巡警忽然问道。
“如果让我说,实话说罢,我对这租车者的调査,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只不过是奉署长之命来的。”
“噢?这又如何解释?”
“多田雄一对租车的事实,一点也没有隐瞒,这是因为即便你查明此事,他也可以自信地辩解。我是这样认为的:就算顺这条线索,能够査到他,也达不到预期效果。‘是啊,我确实租借了三天车,在山口县退了车。这又能说明什么?’他准会如此反驳你。结果,这些与犯罪事实是联系不上的。”
“那也不见得。要是有人看到,他驾驶租用来的汽车,前去买绳索呢?”
“这种可能性,恐怕只有万分之一。他大概不会那么疏忽大意的。”
“那么,他何必要用假名呢?……不,即便不是假名,也是用别人的驾驶证。”
“别人的驾驶证?……啊,对,对了。”清水突然醒悟地大喊,“他肯定是用了这一招。”
“如果是这样,可真让人费解。他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使用自己的驾驶证呢?”
“这个嘛……恐怕是事出有因的。没有驾驶证的人,是不会驾驶汽车的。”
“那是什么原因?”
“警如在交通部门,暂停驾车的处分期间,难道就不会借别人的驾驶证?”
这是清水刑警部长随便猜测的话,后来被证实,他这一猜测完全正确。
“总之,要请警视厅调查板户这个人,这是先决条件。这件事委托地方处的井出先生去办,马上就会清楚的。”
“索性直接打电话,去问多田雄一吧。问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租的车,如果是以自己的名义租用的,在登记本上是可以查到的。”
“不。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他现在已经以为:我们完全相信了他那套不在现场的证明,不再来找他麻烦了。如果又猛地冒出个出租汽车的事情来,那么就稳不住他了。”
“有道理。还是不惊动他为好。”两位警察热烈地讨论着。
绳索搜查组的人,正在沿着9号高速公路,一家商店一家商店地在过筛子,这是一件很无聊、乏味的工作。
只不过是坐车、而不是步行,这也还算凑合。但是,调查者几乎没有丝毫收获。偶尔有点情况,也不过是卖过一些农用塑料薄膜温室里用的绳子,或者是用来围圈停车场的,用途都很明确。虽然明知劳而无功,但还得耐着性子查下去。
现场搜查组赶到铁路边,这里同样一无所获。第一现场全都被枯草,严严实实地覆盖着。这样的处所,是留不下脚印的;树林里落叶厚度可及脚面,更无情况可说。
另一方面,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车辙。树林后面狭窄的山路上,几乎全是青黑色石子,偶尔几处没有石子的地方,也长满了杂草,很难留下车轮的痕迹。加上刚刚下了几天雨,即便留有些许车辙,也被雨水冲刷得荡然无存。
在水泥侧壁与杂树林斜坡之间,有一条窄窄的地面裸露着。只不过有一点点小田切站过的痕迹,这已经记录在案。别的再无他人的脚印。
连日以来,搜查人员在案发现场嗅来查去,期望着能够找到点滴有价值的东西,譬如烟头,火柴棍(这些东西是不会丢到枯草树林中的),扔掉的擦鼻涕的卫生纸,或者脱落的头发……可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在船平山车站边上,有一处人烟聚集的地方。那里有家酒店兼出售火车票。
警员在这里挨家调查,希望有人看到过,在案发当天上午,有人驾驶着小汽车,驶入通往臼井隧道的石子路。但回答都是:“不。没看到。”
在冬季到来时,在山道上难得有人的小地方,这也是很自然的。
德佐车站周围调査组在这里的战果却很辉煌!
这是一家车站旁边的大众食堂。胖乎乎的老板娘,用近乎吵架的大嗓门说:“对,他来过!……那个司机吃的是咖喱面条。我们这儿的咖喱面条,已经够辣的了,可他还往面上撒胡椒粉。你说,我可头一遭见这么爱吃辣的人。”
“他们是几点钟到这儿的?”老板娘只顾热心地夸她的饭食,调查的警察忍不住打断问道。
“这个吗……是几点了?”胖老板娘想了一想说,“反正是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我对准确的时间倒不爰注意。”
“这没什么。那么,吃完饭后,他们干什么去了。”
“那年轻的好像有事似的,先站起来了。他把饭钱和咖啡钱都付了,然后,他对另一个说:‘你还有时间,请在这里慢慢地喝吧。’说完他就出去了。”
“这就对了!于是,那个司机就在这几慢慢地品咖啡?”
“哪里呀。他只喝了一口,就愁眉苦脸地埋怨咖啡不香,嚷着要退钱。当时我挺恼火的,我这儿是大众食堂,当然只供应速溶咖啡,要是不爱喝就不要要嘛。还想要回咖啡钱?”
“原来如此!那然后呢?”警察点了点头问道。
“后来他看看表,自言自语地说,还可以拉个客人。就急匆匆地走了。”
“噢,在等顾主的时间,还要拉客人挣钱?”
“可不是嘛,就那样的人。”
“当时是几点钟?”
“我不是说了,我对时间可不注意。”
“没关系,只要大概时间就行。”警察好心地提醒着。
“大概?……那么,好像是快到中午的11点半左右。按我的生物钟点算的。”
“是吗?……那好,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年轻人长得什么模样?”
“戴一顶便帽,戴眼镜。进来的时候,还戴个白口罩,取下以后看到留着短胡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穿什么衣服?……穿西装、打领带吗?”
“不,他穿件风衣。是短一些的那种,大口袋里面还鼓鼓囊囊的。”
“大口袋?哦……”清水刑警部长他们得到的回答,与已经掌握的乘客的情况完全一致。只是大口袋的事是第一次听说,大概树里庵的女老板,没有注意到吧。
“他没有拿照相机吗?”
“照相机是司机挎在肩上的。”
这时,凶手应该是已经把照相机,交给小田切了。另一部照相机装在口袋里,也是合乎逻辑的。
“是个头不高、胖乎乎的吗?”清水刑警故意反着问。
“不。个头挺高,长得也很帅。就是脸色稍微有些不太好。”
“是吗?……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看见他们俩了吗?”
“在店里?”
“对。在这里。”
“那恐怕是没有了。当时又没有别人,我家里的男人不巧也出去办事了,店里只有我一人招呼着。本来我们也雇过一个短工,可是现在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