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波吗,你好象很忙,电话一直没闲着。”那男中音居然有些抱怨似的,“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侯小波赶忙应道:“你,你怎么……”
对方嘿嘿地笑了几声,突然不笑了:“侯小波,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许你一个人知道,绝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侯小波哦哦地应着,突然反应过来:“嗨,你有什么权力支配我!什么见鬼的事情,我不想听!”
被李小路搞得挺兴奋的心情渐渐不见了,他心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其它什么其它情绪,反正挺烦的。
“侯小波,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透露一点身份什么的。不行。不是我不想透露,是不能透露懂不懂。我不能露。喂,你在听么?”
“在听。”侯小波应了一声,“可是我不明白,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你的身份,是你在缠着我不放。你到底干什么?”
那人迟疑了一下:“这些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听着侯小波,现在你马上出门,坐331车到终点,从那里乘坐小巴到香山。你知道香山吧,那就好。对了,你有车钱吗?”
一股巨大的恐惧蓦然间笼罩了侯小波,他险些大喊“不,我不去”!还好,他没喊,如果那样,自己也太不行了。无论如何,真的,无论如何,眼前面对的好象是件验人的事。
“钱我还有一些。不过……你什么意思?”
男中音小小地犹豫了一下,道:“不,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你必须按照我的意思行动,到香山后,上卧佛寺,在卧佛寺的东墙外,听清,卧佛寺东墙外,你沿着墙根找,很快你就能找到一张条子,然后按那张条子进行下一步。记住了么?”
侯小波懵了。
如果说前两天这人那咒语般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使侯小波不解的话,那么现在所说的内容差不多使他恐惧了。但是还好,他最终没有说不。
“你的车费我会补偿你的,请放心。”那人最后说,“按我说的办,马上开始吧!”
没容他再说话,那电话像前两次一样,咔地挂了。丢下一串盲音。
侯小波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电话,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搁好话筒,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壁钟。说实话,他真的被一种可怕的好奇心控制了。
……香山卧佛寺东墙下边,纸条……
他又看了看壁钟,无法抑制地奔进屋里换了双鞋。临出门时他犹豫了一下,琢磨是不是给朋友打个电话,这样的事情有个伴应该更好些。但最终他没打电话,要说原因的话,还是那个理由——事情没弄清之前,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很快就坐上了车,一切顺利。
他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很小心地观察了车上的每个人。问号在脑海里翻滚着,三天来的一切如过电影似地细细地过了一遍。
一个奇怪的人,三个奇怪的电话……那人到底要干吗呢?根据事情的前后,包括自己的心理反应,侯小波认为前两天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在诱发他的好奇心,而今天这个电话才是对方的实际目的——对,他的目的是把自己引到香山去。
然后呢,引到香山去干什么?
他刷地出了一脑门儿汗,大热天的竟然打了个哆嗦。莫非……莫非要干掉自己?
他说不清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不管怎么说,他找不到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一个匿名电话,把自己引到香山那种人少的地方,而且不透露一丁点身份线索,这能是好事么!
车上的人不算多,大多懒洋洋的。男的共有七个。在行进途中下去四个,剩下那三个中还有一个是老外。那么,其余两个是否有一个是那个男中音呢。
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把疑问否定了,因为那两个男的一个老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另一个则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中学生。
不是不是,男中音不在车上。
果然,在331路公共汽车的终点,那些人便买票去了圆明园——也就是被八国联军火烧过的皇家园林。侯小波已经没有了其它选择,便在这里上了去香山的小巴。余下的路他已经不存在别的念头了。
抵达香山的时候大约是上午10点半。
眼下正是个蓊郁碧绿的季节,满山的树木还看不见所谓的层林尽染的红色——谁都知道,香山的红叶是很有名气的。
侯小波随着三两个游人往山上走,别人停下喘气他也停下喘气。为的是不出现单独行走的局面,这样作会安全一些。
他记起了目睹神探桑楚出现场的那次,也就是去年初冬的那个下午。他是随舅舅的车子到现场的,当然,那个现场不是这个旅游区,而是后山的一条山沟里。那里有个年轻女人被杀了,挺可怕的。侯小波记得自己那是第一次面对一个失去了生命的人。
其它细节他记不住了,脑海中不能磨灭的是老桑楚那神情若定的举止。他时而围着死者徘徊,时而蹲下细看,时而捏着下巴沉思,时而又果断利索地一一叙述。他说凶手绝不像人们以为那样是个青年男子,而是一个至少五十岁的女人。作案手断也并非是表面所反映的用石头砸中头颅所致,而是缘于一根细细的针。后来的破案结果几乎令侯小波晕了过去,因为那个案子的凶手竟然是一个五十二岁的女大夫,用藏在手包里的一支注射器作的案——和桑楚伯伯的推理完全一致!
从此桑楚在侯小波心里便成了与福尔摩斯齐名的智慧的化身,近乎于神。
他现在还能记起老头子跟他开玩笑说的话:“小猴子,你摸着我的手心,别动。噢,我断定你不可能长得太高了,也就跟我这么高到头儿啦。不过小猴子,一个人的体积大小不说明问题,一个人的价值在于他的智慧。记住我的话,你朝这方面发展吧。”
爱动脑筋的习惯恐怕就是那以后形成的。他不得其解的是,桑伯伯为什么让他摸着他的手心。问他的时候,老头子滑稽地歪歪头:“天机不可泄露,你猜去吧!”
侯小波若干次把猜测的结果讲给桑伯伯,统统不对。于是,老桑楚在他心目中除了智慧以外,又多出一层神秘兮兮的感觉。
此刻,面对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怪事,侯小波知道硬碰硬的时刻到了。没有谁帮忙,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面对,他记住了上山的地方有一个管委会什么的,需要帮助可以去那里。
再就是身上的一把折叠小刀。
随行的游人往琉璃塔方向去了,侯小波聪明地跟那些人走出一截,才拐上了去卧佛寺的石板路。前边传来了得得的声音,一个拄着单拐的人默默地往前走着。他经过那人身边时,聪明地问了一句:“喂,要不要帮忙!”
他的目的是想听听对方的口音。结果那人呜呜呀呀地比划着,竟是个哑巴。
那个瘸腿人有着一双粗野而且深不可测的眼睛,脸上青苔般地生着一全胡茬,感觉上很恐怖。他没走几步就支着拐杖点烟抽,侯小波加快步子把他甩了。
不好,感觉非常不好,似乎周围有一股气氛在弥漫。侯小波又出汗了。
冷冷的一层汗。
卧佛寺的碧瓦飞檐很快就看见了,四周是苍劲的老树。有几个游客在照相,还有些往大殿里进出,比手划脚地说着什么。
侯小波没有马上过去,他机巧地闪在一棵树后,把四周的环境和人观察了一会儿。男人是有的,中年男人也看见好几个。无法断定其中是否有那个男中音。
他不知道桑伯伯有没有本事从这些人身上找到可疑者,至少他不行。对他来说,这些男人如果不开口说话,他是没有别的本事进行其它分析的。是的,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那是个男中音,喉咙那个像塞着东西——就这些。假如能依靠这些把人找出来,哈,那就出道了。
他这时还不能冒然出现,不管那些人中有没有打电话的那家伙,侯小波都不想过早暴露自己。毕竟自己是个中学生,而且不像警察似的有把手枪壮胆。就这么躲了一会儿,那些游客陆陆续续往山上走了。侯小波扫视着左右,闪身出来。这时候太阳已经很热了。
他没有耐性再磨下去,嗖嗖几步就上了通往大殿的台阶,那里正好没什么人,于是他便沿着大殿往东边溜过去。东墙外——
这里么?他看着、找着。
先是看见了一个软包装饮料盒,接着是半张报纸,报纸上糊着一团草梅酱。呸,真恶心!再走几步他便看见了一个折叠的纸片儿,心脏便突突地激跳起来,完全无法克制了。
是这个么?
这是一种很普遍的叠纸方式,有些女生递条子就是叠成这样。妈妈给老师递病假条也是叠成这样。对了,张凡给苏晓晓的东西也是这么叠的。
那条子张凡托自己送给苏晓晓,不知道上边写的什么。侯小波的确有过打开看看的念头,但是他最终没那样。他认为张凡正因为把自己当朋友看待,才让自己作这件事的。自己要是看了人家的秘密就太不地道了。
噢,想远了。现在是马上拿到这张条子。他快步走了过去。
“呀呀哦,咦——”
背后突然传来一串怪音,险些把他吓死。一屁股坐在青石上,回头看时竟是那个拄着单拐的哑巴。他发现那家伙十分激动的样子,比划着一只手,指指四周,又威胁似地用拐杖头点着侯小波的鼻子,两只阴森的眼睛有灼灼的光射了出来。
侯小波朝后缩着,终于摸到了那片叠着的纸。随即噢地一声跳起来,鼠窜而去。
“咦,呀呀呀——”
背后传来那哑巴的怪叫声,感觉上十分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