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光慈点了支烟抽上,半天不说话。小郝很懂事地给他泡了杯茶水端过去。欧光慈吹吹茶叶末说:“你们应该明白了,凶手就是古风。他掐死了陆小雅,然后给弄到2号包间里去的。这一点是河南小老板启发了我们——是的,很简单的过程。”
三个年轻人同时哑然,他们没话可说。也许每个人脑海里都曾出现过同样的念头或者想法,但是,谁都没敢说。只有队长,这个瘦猴子似的老队长敢于把念头或想法说将出来,这就是自信心方面的天壤之别呀。他们看着欧光慈的瘦脸,像看着一个不动声色的老怪物。是的,他老是出其不意地告诉你:案子破了!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2号包间的柜橱里有烟和酒,没有饮料,所以小老板才让人去拿荔枝。而3号包间的柜橱里却不一样,有酒和饮料,没有烟。可是古风怎么说的呢,他说柜橱里有酒、饮料,还有烟。这说明什么,想想看……说明他两个包间都进去过,我们问的时候,他脑海里的印象已经乱了。那么他进2号干吗?只能是转移死人!恰好当时2号包间出现了无人的一个间隙,也就是小老板第三次去厕所的这个空隙!”
范小美大叫道:“老队长,我同意你的分析!我甚至怀疑古风穿了件长领羊毛衫的用意很深,他……他的脖子是不是也被抓伤了!”
“非常有可能。看来我们要在陆小雅的指甲里搞一点提取物了。大马,这个事情你来办。”
“行,我来。”大马点头,“队长,也就是说,古风原本就是要向陆小雅行不轨的?”
“绝对,不然去那种地方干吗。有趣的是,因为某种尚不可知的原因,他没有作出越轨的行为,实践证明陆小雅并未被强暴。是不是这样?”
“是的,队长。”范小美说
小郝道:“可是队长,既然如此,古风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不知道,这我可真不知道了。”欧光慈道,“我不是万能的。不过咱们今晚上去问问他本人好了,我也很想闹懂这一点?”
接下来的半天,大家的情绪处在了少有的兴奋与不安当中,他们不认为队长一无所知,因为队长很少说“不知道”三个字,真得很少说。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天说话就黑了,他们开车来到了古风住的那个小区,敲门,古风马上就来开门了。范小美一眼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几道指痕——因为他没穿羊毛衫。果然是他!大家的眼睛转向了欧光慈。
欧光慈什么都不说,进屋落坐。古风做出很平静的样子给大家泡茶,直到欧光慈让他不要忙了,说:“我们都知道了,古风。现在想听你讲讲实际情况。坐吧!”
古风的颜色这才略略有些变,喝了口水抬起脸来——
这是古风平生头一次嫖,当时的动作连他自己都觉得笨得像只没有受过训练的猩猩。他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在女孩子的身上揉搓着、摆弄着,搞得这个缩在沙发角的小姐吃吃地笑个不住。她的眼神中已经很放肆地透出了轻蔑——极度的轻蔑。那神情除了笑他的笨手笨脚以外,更是在笑他那没有几张票子的破钱包。是呀妈的,真正的有钱的人决不会这么猴急猴急的恨不得马上把事儿办了。弄清楚了这一点,古风的自尊心马上刀割般地疼痛起来。
他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傻事,很恶心的傻事。他甚至觉得应该算了,悬崖勒马,打道回府……不过,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相反却更急了。是呀,他清楚“这一次”自己扔进去多少钱,更清楚那些钱在自己月薪中所占的百分比是多么的可观……不,不能就这么完了,否则来这儿干吗?
过去骑车经过这类地方时,他总会充分地展开一个46岁男人所具有的想象力,自惭形秽地完成一个画饼充饥的过程。他发誓一定要“来”这么一回,哪怕不吃不喝也要“来”这么一回,不然这辈子活的岂不太冤了!去年揭出国资局陆局长的事,其中一项使他深受刺激——陆局长花公家的钱在深圳嫖娼多达20多次!妈妈的,20多次呀。一个胖得连床都爬不上去的老家伙,居然!
古风觉的世道太不公平了,自己苦巴巴地干,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小小的副处,谨小慎微地活得像一只蚂蚁,憋屈得有时连自杀的心都有。可曾尝过一口荤腥,可曾想过尝尝荤腥……就这样还不知道哪天就被精简掉了——于是有了今天,有了这头一次。
他仔细地侦察了附近的每一辆车和进出的每一张面孔,最终确信没有危险才敢进来。在去往“后边”的弯弯曲曲的途中,他始终用手半捂着鼻子,面孔在昏暗中尽可能埋得很深。总之,他做到了万无一失。毕竟是头一次呀……
小姐在扭动身子并且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他被反抗刺激得口有些渴,便使劲咽了口唾沫。昏暗而暧昧的灯光中,他看着女孩子那张和女儿年龄相仿的脸。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女孩儿被他折腾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始有意无意地对他进行一些抵挡。他于是越发“绷不住了”,浑身像着了火,欲望像一头被点着了尾巴的野牛般疯扑而来。当他的手终于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时,女孩子不动了:“快把手拿开,我们不卖身!”
古风没听懂,他觉得自己给的钱应该是全程服务。怎么可能不包括这个。女孩子不作解释,用一种非常看不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向旁边移开一些。古风于是他急红了眼,豹子似地扑上去,粗暴地把女孩子按翻在沙发里。
女孩子不作反抗,只是小声说:“我一喊人你就惨了,松开!”
“不。”古风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完全坍塌了,“投入”和“产出”的巨大不对称使他的心理完全失衡了。他粗野地开始撕扯女孩子的衣裳和裤子,喉咙里发出一串野兽般的怪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生理的和心理的双重挤压搞得必须发泄出去,直到那女孩尖叫一声抓了他一把。
抓是没抓得太厉害,只是脖颈处挨了一下。使古风蓦然惊住的是,女孩子竟然叫了他一声:“……古叔叔!”
古叔叔?!
古风觉得脑袋嗡了一下,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当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看时,那女孩子已经坐了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统统没有发生。她拢着头发不看他,嘴上叼着一枚发卡。
古风向后缩了缩,突然有一种瞬间血液凝固了的感觉。他蓦然认出了眼前的女孩子,女儿初中的同学……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他的声音在发抖。
女孩子翻翻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哇,我叫你什么了?”
“不不,你叫了。”
“嗯,我是叫了,因为你把我弄疼了。”
古风有些犯懵,他觉得自己可能真听岔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借着灯光他看着女孩子那张脸,这么一看他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不对,我的确看着你眼熟。你是不是叫……”
女孩子把头发别好,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刚刚见面时的那种样子:“坐呀你,今晚的时间是你的。我们唱歌吧。”她用遥控把卡拉OK打开了,弄了一支曲子。
“噢噢,你唱吧,我唱歌不行。”古风从侧面看着女孩的脸。
女孩子于是便唱了起来,声音满不错的。她摆动着屁股,两根手指轻轻地顶在古风的肩上。但是古风的感觉已经彻底毁了。不管是不是错觉,那“古叔叔”三个字一瞬间完全把他从疯狂的漩涡中揪了回来。他预感到一种很不吉祥的东西再渐渐凸现而出。是的——这女孩子的脸的确有些眼熟,的确。
“陆……你好像姓陆?”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女孩子扭脸朝他笑了一下,屁股依然在扭动:“对不起先生,不兴打听小姐的名字的。再说了,我根本不姓陆。”
否认是愚蠢的,刚刚那回眸一笑赫然间使古风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镜头”——五年前女儿做手术那次,一群女同学来看她。当他从外边倒了便盆回来的时候,同学们纷纷离去。在向女儿挥手的同学中,就有这张脸,就有这张回眸一笑的脸……
“陆……陆小雅。”
歌声戛然而止,女孩子快速转过头来,恼怒地叫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哇,太扫兴了……不过随你便吧,你如果想聊些别的我可以奉陪,你花的钱里包括这些。”
古风哪里还有心聊别的,女孩子的恼怒使他彻底确认了一点:她,正是女儿的同学陆小雅!五年了,天知道对方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故一至走到这步田地。不过这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了,眼下确凿无疑的是,刚才她的的确确喊了一声古叔叔。
咕咚,古风绝对没想到自己会跪在地上,当他明白了的时候,那个动作已经变生了现实:“陆小雅,古叔叔求你了,千万不要……千万……”
“古……”陆小雅朝后跳开去,“你、你不要这样。快站起来好么!我……我不认识你,我从来没见过你,从我们这里出去的客人谁也不认识谁!求求你,你快站起来吧。”
陆小雅上来把古风拉了起来。古风坐回原处的时候陆小雅的身子也被带倒了,她看到了古风那张被复杂的情绪扭曲了的脸。她想坐正身子,却没有成功,因为古风的手已经急速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她尽不住咳嗽起来,一定是被呛了一下。卡拉OK的音乐还在响着,咳嗽声夹在其中,出现了很奇怪的一种效果。古风的脸的确被扭曲了,在暗暗的、暧昧的灯光里显得极其狰狞……
“欧队长,就这样。我把陆小雅的尸体抬到了2号包间,因为当时那个包间空无一人,随后我就走了。”古风平静地看着人们。
欧光慈道:“但是你没走出华美楼,你不能出去,你必须留下来吃饭,而且必须喝酒并把自己灌醉。只有这样你才能把你的谎话说圆。让人以为你仅仅是个目击者。”
“对,大凡杀了人的人都会跑掉的,我不能那样。”
“你很聪明古风,这一点做得非常精彩。但是我不得不说句泄气的话,古风,你太可怜了!”
“是的。我活得像条虫子。”古风毫不避讳这个,反而笑了笑,“可栽在你欧队长手里我认了!我今天早上一看见你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们来了,我知道知道你迟早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