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坐在了刑警队的小办公室里。磁盘插进电脑插口,很快便显示出了藏在里边的内容。感觉上像是一篇科研论文,标题是:《南方湿地微生物调查之三》作者沈方。欧光慈捏着下巴一言不发,大马草草地把文章看了一遍,由于太过于专业,根本看不懂。他等着欧光慈说话,可是欧光慈仿佛变成了哑巴,只剩下眼缝中的目光深不可测。
“喂,队长,你是不是出现灵感了。”大马熟悉这目光。
欧光慈把身子瘫在沙发里,眼睛看着天花板,夹在手指间的烟已经熄灭了。是的,他觉得那种触动他的东西越发明显了,你说那是破案的灵感也行。但是那东西仿佛藏在晨雾里,即看不清,也抓不着,朦朦胧胧的一团。大马帮他把烟点上,依然看着他。欧光慈深吸了一口,说:“不行,我无法形容脑子里的这个感觉。大马,你想想,这分明是沈方的研究成果,方婉为什么要得到它呢?而且为此丢了性命,这里面似乎有一个不好解释的地方。我相信,凶手之所以抢走这个东西,确实因为它很重要。”
大马能接受欧光慈的分析,这东西一定很重要,但是有一点不好理解,那就是沈方的态度,感觉上沈方并不认为自己电脑里有重要的东西,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二人看着屏幕上那个标题——《南方湿地微生物调查之三》,双双无话。这时外边有人喊欧光慈,说有人找。欧光慈和大马站了起来。
来人说他叫鲁晓涛,是严教授让他来见欧光慈的。关于方婉之死严教授已经告诉给了鲁晓涛,所以多余的话也就免了。鲁晓涛对方婉的死挺痛心的,但是他很认真地强调,他和方婉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发展到谈恋爱的程度,相互之间充其量有些好感而已。欧光慈让他尽可能多地谈谈他所了解的方婉,甚至包括方婉的业务。鲁晓涛说这很难,方婉在和他不多的接触中从不谈业务,而且即便谈了他也不懂。欧光慈说:“那你究竟能向我们提供什么情况?”
鲁晓涛说:“我确实谈不出什么新鲜情况,是我舅舅让我来一趟的。我也觉得死人的事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就来了。我和方婉之间的关系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不远不近的。其实我昨天晚上还从研究所门前路过呢,我给方婉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大马有些警觉:“你什么时候路过那里。”
“晚上八点半过一点吧,天已经黑彻底了。我骑着摩托从朋友那儿出来,路过了研究所。我隔着铁栅栏往试验楼上看,发现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所以我给方婉打了个手机。”
“慢!”欧光慈抬起一只手,他想起守门的老头说过,巡视中试验楼的灯是黑的,沈方也证实了这一点,“你说楼上的灯亮着?你肯定那是方婉的实验室么,你会不会看错。”
鲁晓涛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拿不准:“这……这不好说,我只去过方婉的实验室一次,难道是我看错了么?可能真是我看错了,方婉如果真在实验室里的话,不会不接电话。”
欧光慈相信鲁晓涛确实是看错了,因为方婉的实验室和沈方的实验室是挨着的,出现视觉上的误差很正常。他看了大马一眼,换了一个话题:“你说你在铁栅栏外边,是坐在摩托上么?”
“是。”鲁晓涛点点头,“我坐在摩托上,没有熄火。我本打算问问方婉有没有时间,有的话我约她一起去喝咖啡。”
“那么后来呢?”欧光慈问。
“后来。”鲁晓涛想了想,“后来楼上的灯灭了,我以为方婉结束了她的工作下来了。于是就在栅栏外等着,可是方婉没出来,只有一个身影出现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感觉上那个身影似乎是个男的。”
“一个男人的身影。”欧光慈喃喃自语,“你说你当时在栅栏的外面,是么?”
“对。”鲁晓涛看看表,“基本上就是这些情况。”
鲁晓涛走后,欧光慈看着大马,道:“你认为那个男人的身影有没有意思?”
大马说:“恐怕那就是凶手。队长,我觉得应该再去见见沈方,询问一下电脑中那篇论文的事,凶手盯住了那篇论文。”
欧光慈抬起一只手:“不忙,你先让我一个人想想。”
整整一个中午和半个下午,欧光慈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没有出来。大家一致感觉队长怕是被什么思绪缠住了。三点半钟的时候欧光慈走了出来:“大马,跟我走。”
“去哪儿?”
“沈方家。”
沈方急匆匆地冲上楼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站在自己家门前的欧光慈和大马。他很明显地怔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个不易察觉的慌乱。欧光慈笑了,笑得很有内涵。沈方开门把两个人让进了屋里,问道:“欧队长,你们为什么要在家里见我。我以为……”
“你以为我们会去研究所找你么?”欧光慈瞟了他一眼,“不,你不是那么以为的。你如果以为我们要去研究所的话,应该在那里等着啊。看,你一头都是汗。是不是心里很不安?”欧光慈慢馒地环视着眼前这个乱嘈嘈的房间,目光显得很深邃。沈方要给他们泡茶,欧光慈摆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过来沈方,你问我们为什么要在家里见你,现在我告诉你,只有在这个地方谈话,感觉上才方便。大马,你是不是看见那个床脚下藏着一件外衣?”
大马循着欧光慈的目光向沈方的床头下边看去,果然看见一块褐色的一角,他走过去把那东西拉了出来,确实是一件外衣,土灰土灰的。欧光慈接过那件外衣抖了抖,深不可测的目光停在沈方的脸上:“告诉我沈方,这衣服上的土是从哪儿蹭的。看着我,此问题对你来说很好回答。”
立刻,沈方的表情被一种极度的恐惧充满了。
欧光慈道:“啊,是的是的,我知道你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错,我这个问题来得很突然。但是这个问题是有意义的,根据你所从事的工作分析,衣服绝不应该这么脏。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好了,咱们直来直去吧,这衣服上的土是从墙上蹭的!”
“不,不是!”沈方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不是。”
欧光慈轻声笑了:“不承认是没有意义的,沈方。你干的是科研,应该知道我们能毫不费力的确认这衣服上的土和墙上的土是一样的,这不是很复杂的技术。”
沈方的嘴唇颤抖着,说:“可是……可是衣服上的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欧光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大马,随即收回目光:“说实话,你恐怕已经猜出我们来干什么了吧。告诉你,之所以赶在你前边来到你家,就是为了不让你把这件衣服处理掉。懂了吧?”
沈方闭了闭眼睛:“我说了,一件衣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欧光慈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色的磁盘,小声说:“这个能说明问题么?嗯?注意看沈方,这磁盘上有血,被蹭掉的血。要知道,这上边的血是方婉的,她右手虎口上的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方的喘息变得粗重了。
“马上就和你有关系了。”欧光慈道,“大马,把他衣服的口袋翻出来,我敢肯定,某一只口袋里绝对有蹭上的血迹。啊,看看,看看,这不是找到了!”他的目光停在一只蹭了血迹的口袋上,“怎么样沈方,接下来的故事是不是应该你来讲了。”
沈方扶在桌子上的手开始发抖,而且越来越厉害。欧光慈久久地打量着他,最后道:“你不说我就说了。听着,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出事那天下班时你并没走,因为你发现了方婉的一些异常。如果我说错了的话,你可以马上指出来。”
沈方没言语。
欧光慈凑近一些,继续道:“是的,你在等待方婉的行动。结果你等到了,你看到方婉终于行动了,她悄悄地从她的实验室溜出来,用那把从严教授那儿得到的钥匙打开了你实验室的门,然后溜了进去。而你,你应该知道方婉是去干什么,能告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