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怀念啊!
啊,闪电泡芙是我的!木莓奶油冻我订了!皮球女士满面笑容地望着四人围着她带来的慰劳品展开糕点争夺战。
——怀念?
四人中看来最为内向的辫子妹妹似乎事关蛋糕便会性格大变,只见她独占了垂涎已久的卡门贝尔泡芙,嘴唇四周沾满了白色粉末。
——“少女超人”吗?
——不,不是,是这个地方。好几年前的校庆,学生们也是选在这里拍外景;回想起来,那时我也带了这家店的蛋糕来慰劳她们。
——嗯,那时也是这家店的蛋糕啊?原来老师还挺没创意的。
——哈哈哈,说不定其实是老师自己想吃!
对于甜甜圈的口无遮拦,皮球女士豪爽地一笑置之,自己也吃了块草莓蛋糕,并把见了底的纸盒与手提袋塞进长椅附近的垃圾桶。
——“好几年前”是什么时候啊?
眼镜姊横眼瞪着甜甜圈,不知是因垂涎已久的蛋糕被夺而怀恨在心,还是谴责她对顾问的无礼语气。
——呃,这个嘛……应该是四、五年前的事吧!
——那时是拍什么作品啊?
——是什么作品呢?都那么久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真是的,看来我也上了年纪啦!
——既然是在这里拍的,会不会是“少女超人”啊?
——咦?应该不是吧!上映会我有去,记得是更文静一点的题材。
——那是因为中途变更了。
——咦?中途变更?怎么回事?
——你看。
眼镜姊将翻开来的剧本合上,让皮球女士观看封面。
——哎呀!
——对吧?我猜,老师应该就是这一年带慰劳品来这里的。
——你们是从哪儿找到这么旧的剧本?
——从社办的书架上。你看这里。
眼镜姊翻开内页,指出了其中一页。当然,从少女的长椅上看不到这些动作,只是从对话内容推测得来的。
——还有指定到这里拍外景呢!
——真的耶!这里还留着注记。
——我们在想今年的参展作品时,参考了从前学姊们的作品。
小苹一面吃着闪电泡芙,一面代眼镜姊说明。
——然后发现了一本没留下带子的剧本,就是这个。
——知道应该是没采用的企划。
甜甜圈抢着插上一句。
——所以我们决定看看内容,假如不算太糟,就让它复活。看了以后,还挺有趣的。
——哦,这么一提……
皮球女士从眼镜姊手中接过剧本,啪啦啪啦地翻着页。
——我想起来了,对,当时拍的的确也是“少女超人”。对对对,我带慰劳品来时,明明看见演主角的女孩穿着戏服拍片;后来去看上映会,却变成“某某人的一天”之类的讽刺剧,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戏服?
辫子妹妹惊讶地探出身子。
——还有准备戏服啊?少女超人的?
——当然啊!没穿戏服,怎么知道哪个演员是少女超人?
——是怎么样的戏服啊?
——做得很用心,好像是用韵律服改成的,在这里有个S标记。
皮球女士在自己丰满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还穿着红色靴子,披着红色披风。
——哇!好正式!
——输……输了!彻底败了!我投降!已经输在衣服上面了。
——输了?你们啊……
皮球女士一脸不可置信。
——照这么说来,你们打算不穿戏服就拍完整个片子?
——不,呃……
在三人的视线笼罩之下,小苹哈哈干笑几声。
——其实我是主演兼服装,我想既然是自己要穿的,自己准备比较快。
——怎么,那就是有准备了嘛!
——嗯,算是有啦……呃……
——干嘛神秘兮兮的啊!拿出来让我看看。
在皮球女士的催促之下,小苹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放在长椅旁的书包。
——这…这是什么啊!
皮球女士张大了眯眯眼,满脸错愕。小苹拿出来的是一块藤蔓花纹的包袱巾。
这该不会……就是戏服吧?少女超人的戏服?这就是全部了?
——不,这算是披风。
——这算披风啊……?
——然后这算是紧身衣。
小苹接着取出的衣服并没什么看头,只是普通的伸缩体操服而已,应该是学校体育课时穿的。
——算了,其实也没关系。
楞了一阵,皮球女士笑了出来。
——所以你们打算走搞笑路线?
——嗯,算是啦!
眼镜姊也抓了抓脑袋。
——尽量把变身后的场景减少……
——不过,你们刚才不是拍了那么逼真的动作场景?
皮球女士征求长椅上男孩的肯定,男孩也分了杯羹,得到了多出来的蛋糕。皮球女士似乎没期待他的回应,在他反应之前又继续进击。
——你们不觉得那个部分会不搭轧?我有这种感觉。
——嗯,应该没问题吧!那个部分再想办法处理就好了,对吧?不用想那么多。
少女独自在胸中点头。她渐渐明白了,明白自己“置换”过后所得的“能力”是什么性质,那就是——当她立定了某个特定目的后,便能将达成目的所需的“关系人”聚集到自己身边来,而且“当事人”不会有所意识。这就是自己的“能力”。
以眼前的情况为例,目的便是解开五年前的蛋糕与死鸽掉包之谜。“启示”引导少女至步道上等待,而“关系人”果然也自动聚集而来。
四个高中女生决定让数年前——或该说铁定是五年前——没采用的剧本复活,并不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是少女令她们这么做的。她的“能力”干涉了四人的下意识,并在今天将女孩们引至这个地方来。
当然,小苹、辫子妹妹、眼镜姊及甜甜圈四人完全没有被“引”至此地的自觉,她们认为自己是依照完全的自由意志选了这个剧本并造访此地,但事实并非如此。
是少女“呼唤”她们过来的。当然,皮球女士也不例外;电影同好会的顾问皮球女士会和五年前一样带着蛋糕来慰劳学生们,也是少女促使而成的。皮球女士以为自己是动了怀旧之情才兴起前来探班的念头,但并非如此。
当然,那个看似逃学高中生的男孩,应该也是“关系人”;少女如此确信着。即使今天是百货公司的公休日,步道上完全不见其他人影,也未免太不自然了。
是少女“排除”的。少女为了方便判别谁是“关系人”、谁非“关系人”,便用她的“能力”将闲杂人等从此地“排除”了。
少女的双眸突然闪过了一丝困惑。她以为自己明白了一切,却似乎还有件自己“不明白”的事。
是什么?“关系人”的确是在自己的一手安排之下而齐聚一堂,但尚有少女未能掌握之事。飘荡在“现场”的气氛,究竟是什么?
突然间,少女明白了自己耿耿于怀的是什么——四名学生及顾问的对话内容,说明意味显得格外地浓厚。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她们五人并非在交谈,少女非常明白。她们表面上采取了交谈形式,其实是浅显易懂地对着少女说明;当然,没人有此自觉。集结而来的“关系人”受立场而生的义务感影响,下意识地进行说明;问题是,操作这五人的下意识并让她们说话的,究竟是“什么”?
少女不认为促使五人说话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自己的能力只是集结“关系人”而已,应该不具备引导她们进行说明的干涉力。少女非常明白这一点,或该说她知道这一点。
但假使如此,这五人为何罗列那些对白,让“舞台”之外的少女也能轻易理解因果关系呢?这是单纯的偶然吗?不可能,这确实并非偶然。若非偶然,又是什么在干涉着五人的下意识呢?
——好啦!蛋糕也吃完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等一下!
眼镜姊阻止开始收拾回家的小苹。
——最重要的场景还没拍耶!
——最重要的场景?什么场景啊?
——拜托,亏你还是主角,没看剧本吗?这里啦,这里!
——咦?
接过眼镜姊塞来的剧本,小苹摆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要拍这个?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你以为选这里拍外景是为了什么?这可是高潮场景喔!
皮球女士兴致勃勃地插入两人的对话。
——是什么高潮场景啊?
——变身后的少女超人从喷水池前迅速跑过,受惊的鸽子们一起飞起来。就是这个场面,几十只鸽子同时展翅,轰然飞往空中。怎么样?很酷吧?这种画面很棒吧?
——别开玩笑了!
小苹的表情泫然欲泣,与兴奋的眼镜姊成了对比。
——要拍这个,我不就得换衣服?
——当然啊!
——什么叫当然啊!喂,你要我去哪里换啊?百货公司又没开。
——到树丛后面换不就好了?没问题的啦!又没人在看。
——那根本不保险!四周都是大楼,要是有人从窗户偷看该怎么办?要是用望远镜之类的……不,用望远镜还好,要是被用远镜头的摄影机偷拍该怎么办?我会嫁不出去的!
——到时候我会负责!快脱吧!
——你要怎么负责啊?不要、不要!我不要换衣服!
——不然就穿这样拍吧?
辫子妹妹出言相助。
——先拍穿着制服跑的场景,变身后的镜头可以事后再到其他地方补拍。
——不行、不行啦!一定要变身以后吓跑鸽子!
——哇!不要啦!救命啊!
——啰唆!乖乖束手就擒!
这时,出现了比辫子妹妹还要更为有力的救星——还在独自啃着蛋糕的男孩。少女早料到,既然他亦是“关系人”之一,也差不多该插嘴了。
——我想还是别拍比较好。我是外人,可能有点多嘴,但真的很危险。
——危险?哪里危险?
或许是基于顾问的责任感吧,皮球女士如此询问。
——拍奔跑镜头很危险,还是别拍比较好。
——危险?可是……
眼镜姊似乎无法接受,露骨地表现出“你是笨蛋吗?”的语气和表情。
——只是跑过去而已啊!哪里危险了?要说危险,刚才在台阶上的打斗场面才危险呢!
——不,危险的不是演主角的小姐,是鸽子们。
——鸽子?
——你们没发现吗?这些鸽子太习惯人类了,不会因为一点动静就被吓飞。
男孩说着,略微粗鲁地抱起一只鸽子来;鸽子虽然稍做挣扎,基本上却是任他摆布。男孩放下鸽子后,又一面哇哇大叫、一面冲向其他鸽子,并在冲入鸽群之前千钧一发地停住脚步;但这次鸽子们依旧毫无抵抗,别说是受惊飞去了,连逃也不逃。
——看吧?懂了吗?它们就是这副德行。要奔跑穿过鸽群太难了,因为它们绝对不会躲的,活像忘了怎么飞一样。要是勉强拍摄,说不定一时收不住脚,会踩死鸽子,很危险;所以还是别拍那种镜头较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