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星期天。
我和岛崎、工藤同学及伊达同学,四个人凑在一起讨论。再怎么说,国一的学生要钱没钱,行动范围也有限,拿得出来的就只有点子而已。结果,我们决定兵分两路。
1.每星期天都到白河庭园,在公园入口把影印的人像画发给来公园的人,问他们“有没有看过这个人”,就是所谓的寻找目击证人,虽然不能抱太大的期望,不过也不见得没有一试的价值。只是,来公园的人未必都是亲切的市民,因此这件事不能由女生来做,由我和岛崎来担任执行部队。
“森田姨丈怎么样?”岛崎问,“他是先知道自己要当亚纪子小姐的继父才结婚的啊。”
“对呀。是跟育种的人买的,还送去给人家教过。”
工藤同学一脸不安,像在怀疑自己是否真能办得到。
工藤同学沉默了一段时间。那时店里播的音乐<the Bay>正好接近尾声,她像专注地听着音乐一般歪着头,眼神还是望着下方。
2.不管那名中年男子是直接还是间接认识亚纪子,只要他认识她,亚纪子的朋友或熟人里,便可能有人认识这个男子或是看过他。不过,这必须先对亚纪子的人际关系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才行。这个工作虽然身为亲戚的工藤同学最适任,但有很多地方是内向的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所以由伊达同学从旁协助。
我们全都静了下来。该怎么说呢……就像眼前出现了一个典型的恶性循环范例。
“听说亚纪子姐姐每次被阿姨骂,就大声顶嘴说:‘又不是我求你生我的!不要自己把我生下来,又说你们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妈妈也说,虽然对不起阿姨,但是她能体会亚纪子姐姐生气的心情。”
是工藤同学。
我们并非专业的警探,平常不但有学校生活,还要回家当乖小孩。虽然这时期离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还有一段时间,不需要为了念书而神经紧张,可是我们有作业要写,有时还得交报告。
“你是怎么了?”
“这件事情,我也不敢问阿姨。”
可是,让她当这种好孩子的原动力,除了“恐惧”之外别无他物。看!爸爸妈妈,我这么乖,所以不要把我赶出去。这里是我的栖身之处吧?我会一直当好孩子的,可以让我待在这里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我可能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方便的话,请跟我联络。”
我们几个合力在7-11影印的五十张人像画后面,注明“如果您认识他,请与我们联络”,并且写上岛崎理发店的电话作为联络方式,行动就此展开!
岛崎摘下眼镜,从长裤口袋里拿出手帕开始擦镜片。他并不是为刚才的话含泪弄湿了镜片,而是他已经生气,并且正设法压抑怒气的证明。他借由擦镜片这个动作,释放、分散他的怒气。
这家店叫“班比”,由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老板一个人打理。他人很好,上星期我们坐在吧台一边吃蛤蜊义大利面,一边把我们编的故事告诉他时,他的反应比我们预期的还好,说如果我们在他那里放几张画像,他可以帮我们问客人。
森田阿姨那边可能是有“承蒙照顾、承蒙接纳”的心情吧。
工藤同学笑嘻嘻地说,,“我爸爸说,因为是跟客户打球,必须故意打输才行,很难呢。”
署名是安西杏子,下面有一个东京都内的电话号码。
“那只狗是从小就养的吧?”岛崎问。
我们在鲍伯叔叔的汉堡店集合,举行第一次会议和报告。
“到七七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跟大人说,在那之前再跟亚纪子姐姐上一次香,趁机到森田家看看。”
工藤同学一边听伊达同学说,一边轻轻点头。看起来好像在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有伊达同学在旁边陪我。而伊达同学则说:“如果到森田家,可以去看亚纪子小姐的房间就好了,要是能发现联络用的电话簿就更幸运了。”她东想西想的,精力充沛得活像推理小说里的人物。两个人形成一组对照。
爸跟妈并不是一天到晚吵架,有时候感情也是不错的,而且就一般社会水准而言,爸算是中上程度。可是他为什么会去喜欢别的女性呢?这对我而言是个无解的谜,搞不好会是未来形成巨大心灵创伤(很酷吧,这是我在心理学书里看到的)的源头。像现在也是,等我再长大一点,人际关系比现在更广一点,可能会一次喜欢上两位女性,还可能周旋在三个女人中乐昏了头。然后有一天,突然像酒醒了似地想到……原来我跟爸一模一样。有时候我会想,要是这一天到了怎么办。
森田阿姨之所以会以未婚妈妈的身分生下亚纪子,是因为亚纪子生父的父母大力反对他们结婚。
中午,我们决定到白河庭园正门附近一家咖啡店吃午餐。上星期来的时候,我们发现这里的义大利面套餐便宜又好吃。
谈恋爱时,每天都很快乐,充满了玫瑰色的刺激。每次到了学校在教室里看到工藤同学,每次在电话里和她讲话的时候,我都深深有这种感觉。
“森田阿姨说,”工藤同学以呢喃般的声音说,“亚纪子姐姐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她管教不当,全都是她的错。她说自己让丈夫和悟伤心难过,其实已经没有资格待在那个家了。”
“森田姨丈。每天上班前和晚上睡觉前,姨丈都会带它出去散步,一天两次。它跟姨丈很亲,非常听姨丈的话,简直像听得懂人话似的。”
只是她不怎么爱念书,因而和父母之间争执不断。
另一方面,工藤、伊达组立刻就到森田家拜访了。拜访本身是进行得很顺利,但事后她们俩垂头丧气地说,森田家的人嘴巴还是一样紧。即使提起亚纪子的话题,回答都千篇一律,几乎问不到像是和她比较亲近的朋友名字或常去的店等等的线索。工藤同学说,这种感觉就像对墙练习一样。
“我知道,我在葬礼时就看到了。”
我爸——和朋友提起来的时候,我都叫他“我老爸”——年轻时的梦想是当船员。比较特别的是,他想当的不是船长也不是水手,而是管轮。很久以前,爸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爷爷有一个朋友是货轮的管轮,这位朋友非常酷,所以爸就一心憧憬当管轮。
即使只是一个熟稔的“恩客”,对亚纪子而言,有总比没有好。
所以,这星期我们推开“班比”的门,看到正面墙上挂的小麦田照片旁贴着人像画,还附了一句“您认识这个人吗?”时,并没有太吃惊。但吧台里的老板看到我和岛崎,表情却显得大为惊讶。
“昨天下午有个经过这里的女客人,看到这张素描吓了一大跳。”
“主要是谁在照顾它?”
“阿姨当时和对方已经住在一起,他们想设法说服反对婚事的父母,阿姨才怀了亚纪子姐姐。他们以为只要有了孩子,父母就不会再反对了。”
凡是看过我和岛崎第一个故事的读者想必知道,今年暑假因为这件事,我家闹得鸡飞狗跳。事情过去了,我家目前平安无事,只是目前。这个状态会不会长久持续下去,身为小孩的我就没有把握了。
“我妈妈是说……”
我呻吟着。“胃好痛。”
伊达同学叹着气:“你不是说亚纪子小姐的生父有来参加葬礼吗?现在好像是在当律师。这是什么世界啊!”
工藤同学两道工整的眉毛垂了下来。
我们这些孩子,都自然地认为爸妈的家就是自己的归属,也将之视为理所当然。因为他们把我们生了下来,我们就在这里,这里就是“家”。
岛崎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奶昔杯,一边慢慢地问。
“如果我是亚纪子小姐,也一定会逃家的。”伊达同学冒出一句,“如果家里没有栖身之处,待在里面又怎样,还不如到外面寻找属于自己的地方。”
可是,一认出岛崎指尖下的东西,我也跟着僵了。连整间店里弥漫的蕃茄酱汁味道都闻不到。
打开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传单之类的东西”,而真的是一张传单,还是电话交友中心的传单。背面空白的地方,以漂亮的女性字体写着:
我也一边倾听着Otis Redding沙哑的歌声,望着工藤同学的脸庞。歌声唱着“坐在码头上,一味地虚度时光……”我家邮购的CD里有怀念金曲之类的精选辑,妈常放来听,所以只是,虽然说起来很难听,不过在说船员坏话的时候,不是常说他们“每个港口都有女人”吗?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不过爸虽然没有成为真正的船员,倒是很忠实地实践了这个传闻……
“呜哇!”我小声惊呼。“真的中奖了耶!”
工藤同学在音乐切换的时候,小声地开始说。
“所以,我是听我妈妈说的……”
爸并不是因为别人的反对而放弃这个梦想的,而是他的体质很容易晕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习惯。这是真的,像我们全家旅行搭观光船的时候,只有爸一个人铁青着脸。
因为亚纪子命案的负面传闻四起,让工藤同学很烦恼,心里胡思乱想着“会去做那种事,是因为我们家血统的关系吗?”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一下子就想到爸。想着,是啊,我身上流的血,也和不断出轨搞外过的爸一样。
岛崎接过信封。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有一张传单之类的东西,对折又对折。
“喝醉的时候吧?”
工藤同学像是把哽在喉咙的药丸吞下去似的,咽了好几次口水,难以启齿般地继续说,“我阿姨可能还是觉得对不起姨丈,觉得有所亏欠吧,所以态度有时候太过谦卑。例如姨丈上完夜班,白天休息时,如果亚纪子姐姐吵闹,就会被大骂一顿。阿姨经常对亚纪子姐姐说,不可以让爸爸不高兴。”
“就和你阿姨分手了。”
“阿姨好像会经努力想问出地点,结果还是问不出来。”工藤同学说。
“好像因为他家是有钱人,家里还出了很多学者、法官之类伟大的人。而我阿姨家,就是我妈妈这边,只是开小工厂的。塑胶加工工厂,做小孩子的玩具。”
“不必杞人忧天了。你将来会不会那么有女人缘都还不知道呢。”
因为是在这种情况下分手的,对方也无法对独自生下孩子的阿姨置之不理。不但提供经济上的援助,也认了这个女儿……
“我阿姨是在亚纪子姐姐两岁时跟森田姨丈结婚,经由亲戚介绍,有点像相亲。我妈妈说,阿姨说她有个拖油瓶,本来想回绝,是森田姨丈追求阿姨,后来才在一起。”
“所以凯萨才对她叫?”
“关于这一点,他们家里都没人站在亚纪子小姐那边吗?她妈妈的态度怎么样?就算跟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妈妈就不一样了吧?”
“嗯。我妈妈说,阿姨的对象那时才刚大学毕业,很年轻,其实是蛮令人同情的。但我阿姨说想生下孩子,就把亚纪子姐姐生下来了。”
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工藤同学,完全没有移情别恋的意思。不过,喜欢上工藤同学之后,我觉得我有一点点了解为什么爸会一天到晚搞外遇了。
工藤同学的爸爸在银行上班,是东京都内某分行的副理。这种工作经常需要调动,但考虑到工藤同学的升学问题,听说他决定以后就算被调到地方去,也是单身赴任。我松了一口气。
“我妈妈说,阿姨从以前就对别人太客气,在这时却变成一件坏事。她在家里总是把亚纪子姐姐管得死死的,姐姐小时候或许行得通,后来慢慢长大,就会开始觉得为什么只有自己活得那么委屈,弟弟却可以活得那么自在。所以,姐姐会和森田姨丈吵架,每次吵架阿姨就会骂亚纪子姐姐,说都是她不对,怎么可以用那种口气跟爸爸说话,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这样,亚纪子根本就没有依靠。
工藤同学摇摇头。“不,是没喝酒的时候。所以我才知道,啊啊,原来爸爸到现在还为放弃梦想而遗憾啊。”
亚纪子高中辍学,也是在这种父女争吵之后说:“念个书也要我感恩戴德,那我就去工作,不用你们出学费了!”成为导火线,绝不是亚纪子在学校引起什么问题。
“当然是真的。我把事情告诉她之后,她显得更惊讶,说如果你们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们。”
这件事我也一直很好奇。因为我觉得,母亲和女儿之间的连系是相当强韧的……
“干嘛啊?正经八百的。”
如果岛崎以那个中年男子在白河庭园命案现场“看来像在祈祷”这点上所建立的假设没错,那个男子应该是支持亚纪子的,和她的关系也属于正面。因而他有很高的机率,是属于她和她“朋友”的那个圈子,那个她确保来当作归属的地方。
“让可爱的我们陪你哟!”在开头横写的这一句话下面,是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大头照。
有一次,我跟岛崎提到这件事。结果他是这么说的:
我也这么认为。即使还没有那种力量,还是不能不逃到外面,不能不想办法自力更生。
有很多艺术家或艺人,甚至是企业家,都是这样来到外面的世界,而且非常成功。只是,没有那种能力和运气的人……又会怎么样呢?
“嗯。听说亚纪子姐姐很生气,气得脸都绿了。还说:‘这什么狗啊!我宰了它’。结果姨丈也生气了,最后还大声骂亚纪子姐姐,骂到她哭出来……”
亚纪子的“卖春”,就是其中一个答案。这就是她想自力更生、想找到属于自己天地的结果。
但有时并不是如此。就算确实有“栖身之处”,但这个“栖身之处”是“别人给的”,如果不时时心怀感谢,不对给予的人必恭必敬,这个“栖身之处”随时都可能被收走——有些人便处在不得不如此担心受怕的处境之下。
“有人有东西要给你们。”
听到这里,心情就更沉重了。凯萨的行动代表了亚纪子和继父之间的关系。
那种从不违抗双亲、永远保持优异在校成绩、邻居风评极佳、人人称羡的典型好孩子——如果我们家孩子能像亚纪子这么优秀懂事就好了。
亚纪子厌烦了这样的处境,所以她逃离了。如果她不是一个具有这种“外放”能量的人,如果她无法反抗双亲、向外发展,她会变成怎样呢?虽然是想像,但我猜她一定会变成一个完美得可怕的“模范生”吧!
森田姨丈是物流公司的司机,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和同年代的男性相比,收入相当多,即使一下子成为一个两岁女孩的父亲,经济上也应该负担得起。工藤同学的妈妈也为这件婚事感到高兴,这样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心灵上,姐姐总算能够得到幸福了。
我们也已经想好借口,以便在白河庭园被问到“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时有个回答。那就是:前几天我们来这里散步,却被好几个不良少年纠缠,还被勒索。那时这位大叔正好在场帮我们解围,可是我们吓坏了,忘了请教他的大名。当时大叔好像还受了伤,我们很担心,因此无论如何都想找到他,向他道谢。这理由挺不错的吧?
“我一个人会怕,所以想请伊达同学跟我一起去。”
“姨丈在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阿姨看起来好难过。”
要怎么做,才能有效使用桥口帮忙画的那张素描,尽快找出在白河庭园遇到的那个可疑中年男子呢?
那当然了。就亚纪子来说,她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力量保住了一个“栖身之处”,一定宁死都不愿意别人踏进,听他们说“你只会给别人添麻烦,你明明就没有这种资格”。因此她绝对会拼命隐瞒。
岛崎哼了一声。“对方的母亲为什么那么反对?”
“朋友啊……”伊达同学喃喃地说,“搞不好,那个男人是那个……可能是亚纪子小姐的熟客。”
我们再度陷入沉默。这时我们心里想的事情大概只有一件,而且是同一件。
而且我可以打赌,杀害她的凶手同样是在他们所属的那个“朋友”圈子里。至于是受到邀请,还是擅自闯入的,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并不如意,因为对方的母亲知道森田阿姨(当时还是个年轻女孩)怀孕之后,神经严重衰弱,最后还住院了。
可是就算擦完镜片,他开口说“换个话题吧”的语气里还是余怒未消。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岛崎这样了。
上午,跟上星期一样,都没有消息。虽然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以这种做法找到线索的希望渺茫,也不期待会有“啊,我认得这个人”,或“我上次来自河庭园时看到他上了一辆车哦。车牌号码是XXX”等奇迹般的成果,不过连续三振毕竟令人泄气。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开始出现磨擦。
“有东西要给我们?”
老板用红色围裙下摆擦了擦手,从吧台收银机下面拿出一个薄簿的信封。
“啊啊,你们来了,太好了!”说着,急忙走过来。
田村警部说过,亚纪子一个月只有四、五天住家里,其他时候都跟家人说“住朋友那里”。警部先生也说,要一一找出那些地方并加以确认,是件大工程。
“晚上,姨丈带凯萨去散步,回来的时候,亚纪子姐姐也正好回家。那时她好像有一个月没回家了,照她本人的说法,她只是回来拿换洗衣物而已。姐姐想偷偷从厨房后门进去,却被误以为是小偷。”
“听说我爸爸很想成为职业高尔夫球选手,大学毕业时还会经坚持不去找工作,要努力打球呢。可是我爷爷奶奶坚决反对,只好放弃了。一直到现在,他有时候还感叹说,要是当初没有放弃就好了。”
“不过,既然你爸爸是银行干部,经常要陪客户打高尔夫球,那不是蛮好的?可以经常上果岭。”
我和岛崎异口同声地说:“真的吗?”
岛崎抬起眼睛,把传单拿到我面前,右手指着传单下面几个女孩子的大头照。“你看。”
“阿姨的对象原本决心和阿姨结婚的,看到这种情况也泄了气吧。夹在母亲和情人中间,筋疲力尽,最后……”
你是没有资格做那些事的。
“那只狗叫作凯萨,听说已经养了四年。凯萨和亚纪子姐姐一点都不亲,不但不亲,听说自从亚纪子姐姐很少在家之后,每次姐姐回家,它都会对着姐姐狂叫,管都管不住。”
听了真是令人难过。
可是岛崎却默不作声。不但像石头一样安静,也像石头一样僵硬。我用手肘撞撞他。
感谢你的忠告喔!哼!
“就现实而言,亚纪子小姐的栖身之处在哪里?她离开家之后都待在哪里呢?森田家的人都不知道吗?”
这张传单没什么特别,上面是一大堆颜色鲜艳的惊叹号。我家附近的电话亭里也常出现这种传单,上面有插图,有大头照,全都是可爱又有点性感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会让岛崎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
“他经常说,我对亚纪子和悟——她弟弟叫悟——都一视同仁,”工藤同学回答,“但亚纪子开口闭口就说‘你不是我真正的爸爸’什么的,这世上多的是爸妈和小孩没有血缘却仍然处得很好的家庭,亚纪子却做不到,这是她本性不好。”
我打了个哆嗦,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种事很容易想像。有个女孩子不爱念书,也恨自己不争气,怀疑自己是不是很没用。更糟的是,又有外来的压力——你可要争气一点,上学可是要花钱的,你要好好用功,有时间去原宿玩、听那种音乐、看那种电视,不如去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