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京太郎,本名矢岛喜八郎,1930年生于东京,邽立电机工业学校毕业,当过10年公务员,换过多种职业,最后才成为专业作家。笔下神探有十津川省三、左文字进、秋叶京介、若杉彻、德大寺京介……等。传说中,无论在日本或台湾均与赤川次郎齐名,但笔者认为,就技巧而言,西村要比赤川高明得多。
——《扭曲的早晨》获得第2届ALL读物推理小说新人赏。
——《太阳与砂》获得“20世纪的日本”小说征文文部大臣奖。
——《天使的伤痕》获得第11届江户川乱步赏。
——《终点站谋杀案》获得第34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
西村京太郎作《死亡交易》,1980年的作品,是以棒球界黑幕为题材的犯罪悬疑小说。
西村京太郎笔下众多“系列主角”中,台湾的读者最熟悉的是十津川警部,但他并未在本作中登场。
本故事的主角是田岛教练,破案者为森本刑警。提到这位田岛,要说大有来头也可以。
这位姓田岛的,在许多长短篇里一再出现,但身份却千变万化,与其把这些“田岛”视为不同的人物(只是作者爱用此姓),不如把他视为换过多种职业的同一人物来得有趣。其身份有:刑警、记者、电视台工作人员、计程车司机、画家、杂志主编、大学生、十津川的旧友、棒球队职员、被害者……等等,简直比“怪盗二十面相”还厉害。
若将“这位田岛”的资料搜集齐全,再依年龄下场整理排列,说不定可做出一份履历表或写出一本“一生传”来。相传台湾有不少西村京太郎的忠实读者,或许有一天其中有人能做到也说不定。本来笔者打算要做,无奈已病人膏肓行将就木,力不从心,只好期待今后有心人士的投入了。
没有拖泥带水的脂粉味,是本作成功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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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球教练田岛在秋季练习结束后的淡季回到了久别的故乡青森,但领队久保寺却打电话来叫他回去。
久保寺只命他立刻归队,没说是什么事。田岛猜想可能是很重要而必须保密的事。
田岛所瞩的“东京世纪队”今年战绩不佳,排名始终落后,球季结束时,名列第五。
士气低迷不振的原因是投手群太弱,球季开始前就有人指出这点很危险。
能够“先发完投”的投手人数不够,也没有足以阻遏对方攻势的主力投手。
最糟的是,球季刚开始,去年得到十六胜的川西——他是世纪队中最强的投手——的右手肘受了伤,因而一次也没战胜。
挽救全队免于崩溃的是从业余球队转过来的二十六岁新进球员高松,他的成绩是十五胜;还有一位是高中毕业才三年的中原,他在后半季开始活跃,得了八胜。
川西已三十三岁,即使伤愈,下一季恐怕顶多也只能得个十胜吧!
因此,为了加强下一季球队的阵容,最需优先考虑的就是投手,尤其是能做到“先发完投”的主力投手以及救援投手。
在十一月二十七日的球员选拔会议中,这种方针也频频被提起,然而出席会议的球团社长佐藤和领队久保寺运气都不好,他们看中了日本钢管的木田,但实力强劲的木田却被日本火腿队挖走;新日铁室兰队的竹本也被罗德队取得了谈判权。不得已之下,只好挑了四名刚从高中毕业的投手,但这样也是缓不济急。
田岛一回东京就立刻到球团事务所,领队久保寺已在社长室里。
社长佐藤正和久保寺交头接耳,一见田岛,就招手叫他坐到旁边。
“你认为蓝袜队的梶川怎么样?”佐藤问。
“梶川?是蓝袜队的那个王牌投手?”
“难道还有别的梶川吗?”
“他很可能会被全日本联盟选上。今年他虽然只有九胜,但过去三年当中每年都是二十胜以上。你说他怎么了?”田岛问。
久保寺代替佐藤回答。
“听说他有意脱离蓝袜队。”
“真的吗?”
“大概是真的。”
“但他是蓝袜队的元老,而且年薪将近三千万,不是吗?”
“年薪二千七百万。”佐藤说。
“进入球团才六年就有二千七百万,这是很不错的待遇,又是全队最红的王牌投手,为何会打算离开?”
“有人这么传说。”久保寺道。
“蓝袜队今年换了领队,据说梶川和新上任的小林领队意见不合。也有人说,他连续三年二十胜以上,今年却只有九胜,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是谁说他有意离开的?”
“担任广播电台解说员的矢代。”
久保寺说。
矢代原是蓝袜队的投手,前年退休后,就担任日本电台的棒球比赛解说员。
“是他?”
“你在蓝袜队当过两年的投球教练,应该认识矢代和梶川吧?”
“那当然,矢代退休时,我还是蓝袜队的投球教练,也指导过梶川。”
“你认为矢代的话可信吗?”佐藤问。
田岛开始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紧急召来了。
“老实说,我对矢代并无好感。”
“为什么?”
“他这人唯利是图,而且儿利忘义。”
“譬如说呢?”
“前年外野手日下和欠代一起退休,本来日本电台看中的是日下,矢代却用卑鄙的手段诬陷他,向电台主管造谣说日下与黑社会有来往,女性关系也很复杂。据说因为这样,电台方面就不考虑日下,改聘矢代担任解说员。”
“既然如此,那矢代放出的消息能信吗?”佐藤皱眉道。
田岛想了一下,说:
“这可不一定。正因他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说不定反而可以相信。他有什么要求吗?”
“目前还没有。他只是问我们是否知道梶川有意离开蓝袜队。”
“只有这样吗?”
“他还说,欲知详情,可直接去问梶川。”
“那你有何打算?”
“请你来,就是要商量此事。”久保寺道。
“你认为梶川将来的发展性如何?”佐藤问。
“他今年二十七岁,过几年就能上最前线,资质不错,很少受伤,每年至少能赢得十胜。”
“是值得争取的选手。”
“对!要是他来加入我们,不只对他自己的战绩有帮助,由于能确定投手的轮换次序,也能提高其他投手的成绩。”
“那么,请你去查明这些传言的真伪。”久保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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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岛马上打电话给矢代。
“是田岛先生吗?久违了。”矢代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田岛微微蹙额,他很不喜欢此人。
“是关于梶川的事。”田岛说:“听说他有意脱离蓝袜队,是真的吗?”
“在电话中不方便说……”
矢代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哪里说比较方便?”
“到‘菊水’日本料理店怎么样?贵球团的大人物不是常在那边聚会吗?”
“好。”
“就约定今晚七点吧!”矢代说。
田岛放下话筒道:
“矢代说要在‘菊水’谈,大概想叫我请客吧!”他问佐藤:“我们不方便直接问梶川吗?”
“是的,有困难。”佐藤说。“事情尚未明朗以前,假若直接找梶川,恐怕对方的球团会恼羞成怒,买卖球员的交易也谈不成了。”
“要是矢代要求拿介绍费,该怎么办?”
“可先虚与委蛇。”佐藤道。
当晚,田岛故意比约定时间迟了一会儿才走进位于新桥的菊水料理店,矢代已在那里等他。
“好久不见。”
矢代客气地行礼,随即咧嘴笑道:“田岛兄,你教出了高松和中原两位高徒,下一季的薪水一定会水涨船高,多个百分之五十出来吧?”
“那可不一定,无论如何,我们球队只是B级的。”
“但假如没有这两位投手,东京世纪队今年绝对是倒数第一名,我在广播中也曾说过,若要选最有价值的队员,恐怕是非田岛兄你莫属啦!”
矢代以高压的口吻说。
田岛身体往后一靠道:
“谈谈梶川的事吧。”
他点燃一根菸。
矢代好像故意要使他焦急似的说:
“先干一杯吧,这种敏感的问题可急不得呀!”
说完就向田岛敬酒。
对田岛而言,梶川是左右世纪队下一季成绩的关键,自然必须慎重。若能拥有这么一位优秀的投手,甚至可望争夺冠军。
他默默地与对方干杯。
矢代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与其说他在享受眼前的美食,不如说他是因自己掌握了有关梶川的情报而洋洋自得。
田岛看看手表,进来到现在已将近半个钟头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田岛试着威胁对方。
“田岛兄,你还是这么急性子。想当年你还是蓝袜队教练的时候,年轻投手要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总会遭你一顿毒打,可见你是多容易发怒……”
“我的脾气就是这样,而且我现在很忙。”
“有比挖到王牌投手梶川还重要的事要忙吗?只要拥有他,世纪队得冠军就不再是梦想了,对不对?”
“没有他,要得冠军简直是作梦。你说他想离开篮袜队,是真的吗?”
“那当然。”
“你怎么知道的?体育报纸又没登。”田岛问。
矢代笑道:
“因为梶川只对我一个人提起。上星期日他打电话给我,说有事相商。我跟他谈过后,才知道他有此打算。”
“他为何要找你谈?”
“总不能找他的领队或教练谈吧?我和他老早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
田岛苦笑,心想这种人还有好朋友吗?
“他想跳槽的原因是什么?”田岛问。
梶川出道以来从未离开蓝袜队。近十年来蓝袜队虽然成绩低落,一直处于B级阶段,但背后的财团财力雄厚,球员待遇颇佳。田岛曾担任过该队的教练,所以知道这些事。
“这个你要直接问他本人。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对不对?”
“你在帮他处理这件事吗?”
“不错,所以你要跟他谈,必须先透过我。梶川说过,一切交由我全权处理。”
“你的目的何在?”
“什么目的?”
“少装蒜。对你没好处,你会跟人家谈这种事吗?你是想要钱吧,开个数目,我去报告社长,大家好商量。”田岛露出嘲讽的眼神说。
矢代耸耸肩,上身前倾说道:
“在选拔会议上要挖到像梶川这么优秀的投手,需要多少契约金?五千万,不,起码要一亿圆吧?有了这么一位王牌投手,没有二十胜,至少也有十胜。”
“然后呢?”
“我要一亿圆的两成,也就是两千万。世纪队的幕后老板有钱得很,这个数目简直是九牛一毛。”
“两千万是吧?”
“得到冠军的话,两千万不是太划算了吗?”
“但是,梶川真的会投效我们吗?”
“这个你放心,全包在我身上。我保证让他穿上世纪队的制服上阵作战!”
矢代的语气充满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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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深夜,田岛仍赶回球团事务所,向留在那里的社长佐藤及领队久保寺传达了矢代的话。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久保寺苦笑道。
田岛点头说:
“但这样一来,我反而觉得他并非撒谎。”
“我想办法向那些新闻记者打听一下好了。”佐藤说。
“梶川想跳槽的消息,好像没有其他人晓得。”
“是吗?”
“不过,蓝袜队现在和我们一样,正在修改和主力选手之间的契约,据说梶川因为不满球团方面将他减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薪水,所以迟迟不肯盖章。”
“是因为这样才要跳槽吗?”
“很有可能。”
“但是在谈买卖球员的交易时,我们若挖他过来,对方也会要求挖我们的好手过去。”
久保寺露出为难的表情说。
“如果能用金钱交易就好了。”佐藤说。
久保寺摇头道:
“没自那么简单,梶川若被挖角,对方的投手阵容就会出现大漏洞,他们一定会要求交换一位实力相当的选手,否则不会放人的。”
“我们队里有实力跟梶川相近的选手吗?”
佐藤望着久保寺说。
“我认为,用川西投手跟他交换,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川西到去年为止都是我们队里的王牌投手,但因手肘受伤,今年连一胜也没有,而且伤势一直不能痊愈,年纪也太大了,下一季大概没什么希望。”久保寺说。
“田岛教练的意见呢?”
佐藤问田岛。
“我赞成领队的看法。年轻一辈的高松和中原下一季很可能得到十几胜甚至二十胜,绝对不能被挖走;川西的话,倒是可以。”
“打者方面呢?”
“一垒手山下和外野手村上都没什么用,被挖走也没关系。”久保寺说。
“他们不是我们队里的主力打者吗?”
“应该叫‘过去的主力打者’。”久保寺说。“他们两人都已经二十八岁了,从去年开始,体力就急遽衰退,预估下一季还能打出十五、六支全垒打,打击率约两成六、七,但守备上令人不放心。山下漏接的次数愈来愈多,造成对方安打;村上除了外野守备不稳外,臂力也愈来愈弱,连那种不太远的高飞球都接不好,傅球能力很差,往往不能封杀对方的三垒跑者。以前他们还能靠强劲的打击力挽回失分,最近却不行了。而且年轻一代的好手已经慢慢培养出来了,即使没有这两人,也能排出打击的顺序。”
“既然如此,我们就决定用投手川西、打者山下和村上来交换梶川吧!什么时候才能和梶川接触?”
“准备就绪后,矢代应该会跟我们联络的。”田岛说。
两天后的十二月三日,矢代打电话来。
这期间,田岛很注意看体育报纸,但并无刊登梶川的消息。只有一家报纸提到梶川之名,但也仅有两行记事,说梶川因不满薪水被调降百分之二十五而正在谈判要修改契约中。
矢代指定要在热海的N旅馆见面。蓝袜队是关西的球团,所以梶川要从大坂赶去,田岛则从东京出发。
田岛搭乘新干线的“回音号”前往热海,比约定时间迟了一些到达N旅馆。梶川和矢代已订好房间在等他。
梶川可说是田岛的徒弟,因此当田岛见到他时,脸上自然就露出笑容。
“近来好吗?”
“身体很好,精神状态下太好。”
梶川睁着与众不同的大眼说。
他身材高大,手掌也很大。手愈大就愈容易投出厉害的变化球,所以手可以说是他的武器。
也许是淡季的关系,客人很少,旅馆内十分幽静。
“我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好了。”
矢代说着,拿起毛巾洗温泉去了。
田岛和梶川在可眺望海面的日光浴室并肩坐下来。
“听说你有意离开蓝袜队,是真的吗?”
“是真的。”
“原因呢?”
“今年以来,一直和领队、教练吵架,满肚子火。”
“蓝袜队今年大调动,领队和教练都换人,新上任的小林领队标榜‘川上式的球队管理法’,是否这种管理法触怒了你?”
“不错,你倒知道得很清楚。那种管理法严重干涉我的私生活,已超出我的忍耐范围。球季一开始,新领队就要球员在誓约书上写:‘我不喝酒,吸菸不过量。’连吃饭都要干涉,简直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还有那个被他提拔出来的投球教练,只会看他的脸色行事,完全不把选手放在眼里!这样下去,明年我的成绩也不可能好转的,所以我希望跳槽。”
“那么,上一季你成绩不佳,就是因为跟领队和教练冲突而导致的吗?”
“投手这种角色是很敏感微妙的,我的个性又比较强,在那种气氛下,我实在待不下去了。今年的后半季,我已无心打球,这一点,领队也知道,所以我虽没受伤,却被他冷冻起来。”
“重新签约时,你有没有提到这一点?”
“当然有,但那些首脑人物都坚持是我不好,还暗示说要减薪两成五,我一听就火冒三丈。”
梶川声音颤抖,脸色铁青。看来他对球团、领队和教练的愤怒大概不假。
田岛的确听说过:今年球季的后半季,梶川和领队小林起冲突而被冰冻起来。
“老实讲,我也听说过此事,所以调查了你上一季的战绩。”
田岛依然很小心。
“哦?”
梶川露出略微不安的表情。
“你的战绩是九胜十三败,两次救援成功。”
“这是历年来最坏的成绩。”
“我比较在意的是比赛内容。你有时表现非常好,对手一分也没得到,但在下一场的比赛中却又兵败如山倒,很快就被换下来。在同一场比赛中也有同样的情形,往往前面五、六局大发神威,对方一筹莫展;下一局时却忽然变得笨手笨脚,让对方连连得分,结果被换下来。这是今年才有的现象,去年以前完全没有。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最可能的原因,那就是你的身体有某部份受了伤!”
田岛见过很多优秀的选手因受伤或生病而离开球队,尤其是投丁,这种情形特别多。像肩痛、肘痛、腰痛、大腿肌肉裂伤,或因血液循环障碍而造成的指尖麻痹等等。
所向披靡的稻尾投手和杉浦投手就是因为这样而永远离开了投手踏板。
“我哪里也没受伤。”梶川道。
“抱歉,因为要请你加入我们的球队,不得不特别慎重。本队需要的是一位能够得二十胜的王牌投手,而不是只能得五、六胜的故障投手。”
田岛边说边想到自己队里的川西。肘伤一直未能痊愈的川西明年大概顶多只能得个五、六胜吧?
“我身体强健得很,只要是我满意的球队,我一定能投到二十胜以上!”
梶川斩钉截铁地说。
“但愿如此,不过这是非常重要的交易,所以希望你能去做个健康检查,只要拿诊断书给本队的社长和领队看一下,一切就都没问题了。”田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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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代洗温泉回来后,田岛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你还真谨慎嘛!”
矢代露出嘲讽的眼神说。
“因为要买的是很昂贵的物品。”田岛说。“为了要得到冠军,本队需要梶川君,因此不得不小心行事。”
“只要梶川丑君首肯就行,我没意见,我只是个介绍人而已。”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愿意接受检查!”梶川说。
三人迅速吃完晚餐,田岛带着矢代和梶川赶往熟海市内一家综台医院。
梶川在此接受健康检查,主要是看有无内脏疾患,肌肉裂伤、血液循环障碍、肩部或手肘异常等。
健检时间约需三天,因此田岛等人便住进N旅馆。
最后,田岛拿到了好几张X光照片,证明梶川完全正常。
田岛很满意。如此一来,应该可以安心和梶川签约了吧!
“梶川君本身若无意见,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加入本队了。”
在旅馆中一同进餐时,田岛对着梶川和矢代说。
“我想那个领队下一季也不会安排我上阵的,所以应该不会不放我走,一定会马上同意这交易。”
梶川的说法很乐观。
田岛摇头道:
“你仍然算是一位二十胜的投手哩!别的球团要是知道你想跳槽,一定会争着向蓝袜队要求交易的,所以蓝袜队即使愿意让你走,也必定会尽量抬高价码。这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就不叫商业交易了。依我看,蓝袜队一定会要求对方交换一个王牌投手或是主力打者。”
“要交换的话,世纪队会让出谁?”矢代问。
“投手的话是川西,打者则是山下或村上。”田岛说。
矢代耸耸肩,毫不客气地说:
“都是一些老弱残兵。”
“其他选手不能出让。”
“别的球队说不定会用优秀的菁英来交换喔!”
“那又何必换?”
“说得也是。”矢代想了一下,又说:“你能马上筹到一百万圆吗?”
“要干什么?”
“收买一位医师。”
“然后呢?”
“今年的球季曾传出一个谣言,说梶川君连战连败是因为肩部或手肘受伤。我们只要反过来利用这谣言就行了。”
“要买通医师开张假的诊断书是吗?”
“不错,就说肘伤恶化,下一季无法投球了。然后我去散布谣言,说梶川因肘伤而危及投手生涯,当然,不能让蓝袜队知道实情。梶川君则要以治好肘痛为由,向球团提出申请,说要去某处温泉疗伤。这样一来,即使梶川君成为交易人选,别的球队也会踌躇不前的。这个计策有点卑鄙,但若不如此做,光用川西或山下是无法换得梶川君的。”
“一张诊断书就能瞒天过海吗?”田岛有点担心。
“找连X光照片都准备好了。照片中的男人身材和梶川君很像,右手肘是真的受了伤。”矢代说。
“怎会那么巧,刚好有这种人呢?”
“有呀,就是两年前被红熊队开除的那个的场投手。他现年二十九岁,身高和手臂长度跟梶川君非常接近,因右手肘软骨受伤,开刀也治不好,只好离开棒球界,失业后到处打工,收入不稳定,现在已一穷二白,需钱孔急。所以只要给钱,他必定会很乐意帮忙的。”
“要是出了岔子,你愿负全责吗?”
“那当然,我可是有两千万圆的报酬呢!放心好了,一切包在我身上,绝不会给你或世纪队带来困扰的。要我立下誓约书也可以!”
“总之,这件事我必须先跟杜长和领队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田岛非常小心。”
田岛向梶川及矢代道别,回到东京后立即向社长佐藤转达了矢代的提议。领队久保寺也参与商量。
田岛给他们看过梶川的X光片及诊断书后,以强调的语气说:
“梶川身体毫无异常,今年成绩不佳应该完全是心理上引起的,只要加入本队,心情一变好,二十胜绝无问题。”
久保寺表示赞成,并向佐藤说:
“我们会落到B级的原因之一,就是被蓝袜队打得落花流水。要是他们的王牌投手来投效我们,那优势立刻倒转过来,像巨人队和坂神队之间的小林投手就是一例。只要梶川君奋力对付蓝袜队,我们要得冠军就不是难事了。”
“问题是,矢代是否可靠呢?”
佐藤面有难色地说。
最近几年,东京世纪队不仅没得过冠军,而且都在最后几名间徘徊。背后的财团已下了命令,要求他们一定要将冠军拿到手,若能得到梶川,固然是绝好的机会,但矢代的提案也有风险,万一事机败露,财团的形象恐会受损。
“要跟矢代签下合约吗?”田岛问。
“万一出了差错,可以叫他负全责吧?”
“我想那是没问题的。要收买医师跟伪造X光片,矢代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
“你认为呢?”
佐藤看着久保寺问。
“我想,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梶川。有了他,冠军就在望。”久保寺双眼发光道。
久保寺以前曾是名噪一时的二垒手,但自从当了领队后,就一次也没得过冠军,他今年已五十四岁,假如下一季世纪队再敬陪末座,他必定要走路,所以目前他大概是心急如焚。
“好吧,就决定签约!”
佐藤下了决断。
田岛再度和矢代见面,交给他一百万圆现金。若用汇票或支票,怕会留下证据,所以用现金。
两、三天后,梶川肘伤治愈无望的传闻就散布开来了。
另一方面,梶川也配合这个谣言,停止了重新签约的动作,声称要去做全身健检,并前往山阴的S温泉。这个温泉素以疗伤止痛非常有效而闻名。
数名体育记者追到S温泉,向梶川探询传闻的真伪。
梶川大表愤怒,否认自己有肘伤。奇怪的是,他愈拼命否认,传闻就愈显真实,体育报纸甚至登出“梶川复出无望?”的新闻标题。
接着,报上又出现一个消息,说蓝袜队突然决定将梶川列入“交易球员”的名单中。
看来事态似乎已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由于传说中梶川的肘伤已无法治愈,因此其他球团都犹豫不决,不敢贸然争取梶川加入,世纪队就在此时趁虚而入。
世纪队开出的条件是:愿意用金钱交易换取梶川加入,也可以用投手川西交换,或者用打者山下、村上其中一人交换。
田岛并不知道商谈会议进行得如何,直到十二月十日,领队久保寺才告诉他事情已谈妥。
“对片要换谁?”
“川西投手。明天就可正式签约。”
“哦!”
“大概是因为有梶川肘伤的传说,所以对方也只能要求像川西这种程度的选手。如此一来,我们就获利不浅了。”
久保寺的声调显得很兴奋。
“梶川打算如何?”
“预定十二日来东京,然后在我们球队的总社发表入团声明,接下来你就要带两千万现款前住大坂,交给矢代。”
“好的。”田岛说。
他很不喜欢这个任务,但为了得到梶川,也只好忍耐了。
第二天十一日,两个球团的社长正式在合约上签署。十二日,梶川抵达东京,在世纪队总社发表入团声明。
一家报纸在报导上写:“世纪队进行危险交易!”
发表入团声明时,记者们的询问都集中在梶川的肘伤上,对于下一季他能否发威一事也都大表疑问。
知道真相的只有田岛等少数几人,他们都面露微笑、从容不迫地回答问题。
田岛还笑着说:“下一季我们有信心获得冠军了!”
不料,第二天十三日就发生了一椿意想不到的事件,连田岛也被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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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岛在前往东京车站之前,先打电话给住在M大饭店的梶川。那时是早上八点半。
“我就要搭九点开的新干线列车到大坂去见矢代君了,你有没有话要我传达。”
“他现在住在‘新大坂大饭店’吧。”
“对,你怎么知道?”
“昨天他跟我通过电话。”
梶川的笑声从话筒中传来。
“替我向他道谢吧!因为他的帮忙,我才能加入世纪队。”
“好的。”
田岛挂断电话后立刻驱车驰往东京车站,勉强赶上了八点从东京开出的“闪光23号”。
抵达新大坂车站时是十二点十分。
田岛从高等车厢走下月台时,有人从背后往他肩上拍了一下。
侧头一看,居然是戴着墨镜的梶川!
田岛大吃一惊,问道:
“你怎么来了?”
“因为有点担心,不知矢代先生会提出什么要求。”
“放心好了。”田岛笑着说。“但你为何打扮成这样?”
“我化了装才来的,看来很可笑吗?”
“化装得很好,看来一点也不像棒球选手。”
从车站到“新大坂大饭店”步行约需五、六分钟。
他们走到饭店柜台前,田岛说:“我们跟矢代保先生有约。”
柜台人员的表情立刻僵住,说:“请稍待。”就走到里面房间去了。
一个眼神锐利的高个子男人走出来,淘出黑色的警察证给他们看,说:“我是大坂府警的森本,你们找矢代先生有何贵干。”
“出了什么事吗?”
“五分钟前他的尸体被人发现。”
“什么!”
田岛不觉提高声调。
“背部中了一刀而死。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东京世纪队的田岛,为球队的事来找矢代先生商谈。”
田岛说着,拿出身份证。
梶川也拿下墨镜,报出姓名。
森本刑警首次露出笑容,向梶川说:
“我认得你。”
“矢代先生是被谁杀死的?”田岛问。
森本摇头道:“目前还不晓得。你们两人何时抵达的?”
“十二点十分,搭的是新干线列车,下车后直接赶来的。”田岛说。
他很担心手中的旅行箱,因为里面装了两千万圆现金,要是被问到为何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他就穷于回答了。还好森本并未特别注意旅行箱。
“你能证明你说的话吗?”森本问。
“可以。列车经过名古屋时,我曾在车上打电话给东京的佐藤球团社长,应该留有记录。”
“梶川先生也是坐同一班车吗?”
“是的,都是搭乘由东京开往博多的闪光号列车。”
“好,没事了。”森本刑警道。
虽然他这么说,但大概还会去查证是否属实吧!
田岛和梶川当天就回到东京。因为若留在大坂,一定会被那些记者缠住,追问他们和矢代有何关系,那就麻烦了。
矢代若将这次交易的过程写下来而被发现,那就完了。不过报上都没登,所以可能没留下记录吧!
到了十二月二十日,森本刑警从大坂来到东京找田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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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岛和森本刑警在球团事务所见面。
“还在怀疑我吗?”
田岛先发制人问道。
森本挥挥手说:“你在十三日搭乘‘闪光23号’到大坂,此事已查明属实,所以你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成立。因为矢代先生是在当天中午十二点左右被杀害的。”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找我。”
“有问题的是梶川先生。他真的和你搭同一班车吗?”
“为何对他起疑?”
“老实说,那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有一名‘新大坂大饭店’的服务生在一楼大厅看见了一个很像梶川先生的人。我请问你,那天在列车上他是坐在你隔壁吗?”
“没有,我在新大坂车站的月台上才遇到他。”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搭前一班车抵达,然后才到月台上去等你?”
森本的声音很兴奋。
田岛急忙从桌子抽屉中取出列车时刻表。
“闪光23号”的前一班车是“闪光103号”,该车于早上八点三十六分从东京开出,终点站是冈山;到达新大坂车站时,是上午十一点四十六分。
森本上身前倾道:
“就是这班车。他可以搭乘这班车在新大坂车站下车,杀死矢代先生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车站月台等你出现,然后声称他是和你搭同一班车。”
“很可惜,你猜错了,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那天我在搭车前曾打电话给住在M大饭店的梶川,问他有没有话要我转达。那时是八点三十分。”
“是这个时刻没错吗?”
“因为我要赶搭九点开的列车,打电话时特别注意时间,所以记得很清楚。八点三十分打电话,讲完时心想还剩二十五分钟,所以应该是八点三十五分。那个时候他总赶不及去搭八点三十六分开出的‘闪光103号’吧?”
“可是,M大饭店就在东京车站的对面而已,距离很近。”
“不错,但要赶到新干线列车的月台,就算跑步至少也要花七、八分钟,只剩一分钟的话,绝对赶不上。何况当天列车并未误点……”
“会不会是坐飞机?”
森本喃喃自语,但马上又自我否定道:
“不可能!十二月十三日那天,各航空公面的员工为争取福利而集体罢工,一班飞机也没起飞。”
“梶川应该和命案无关吧?”
“看来好像无关。不过我们查过矢代先生的银行户头,发现十二月十日那天有两千圆钜款汇进来。对于此事,你有无线索?”
“没有。”田岛急忙说。
由于矢代已死,那两千万圆并未交给他。
“好吧,或许以后我还会再来找你。”
森本说完就回去了。
田岛对森本所说的那两千万圆感到不能释怀,于是设法探听了一下,但查不出什么结果。
三天后,森本又来东京找田岛,一见面就说:
“梶川已经被捕,我特地来告知你此事。”
“被捕?”
“是的,他涉嫌杀害矢代。”
“但他不是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吗?”
田岛面有怒色。
森本微笑道:“那是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破解了。”
“可是,你不是说那天飞机因罢工而停飞吗?他应该来不及搭八点三十六分开出的‘闪光103号’的!”
“梶川搭的是八点五十分的‘闪光号’。”
“哪有这种车?”
“十三日那天就有。国铁自从推出‘银河铁道列车’大受欢迎之后,食髓知味,就接二连三推出‘临时列车’,十三日那天终于推出了新干线的临时列车。你知道最近才从宝冢歌剧团退休的歌剧明星吹雪南佳利吗?”
“知道。”
“国铁就是看中了她的魅力,推出一个叫‘吹雪由佳利与宝冢歌剧欣赏会’的企划案。十三日上午八点五十分由东京开出一班临时列车‘闪光号’,终点站是新大坂车站,旅客可以在车上和她对谈,并观赏她主演的电影。这班车途中都未停靠,抵达新大坂车站时是十二点五十分。梶川若搭乘这班列车,就可以及时赶到‘新大坂大饭店’杀死矢代保,再返回车站等你出现。据我们调查,梶川是吹雪由佳利的忠实观众,所以很可能知道有这班临时列车,并决定搭乘。当他知道你要搭九点的新干线列车去新大坂时,就心生一计……”
“但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何要杀矢代保?”
“目前他尚未招供,不过我想,大概是因遭到矢代保威胁勒索,才不得下杀他的。”
森本的语气显示出十足的自信。
“是因什么事而被勒索呢?”
“可以想像得到,但还未掌握证据。”森本说。“对了,田岛先生,十二月十日矢代保的银行帐户里存入了两千万圆,经查证是由蓝袜队汇入的。”
“蓝袜队?”
田岛大惑不解。
矢代既已和田岛等人共谋欺骗蓝袜队,为何蓝袜队还会付两千万圆给矢代呢?
田岛尚未开口问这个问题,森本已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森本忽然止步说道:
“有件事想请问你:贵球团为何要以球员交易来获得梶川?用川西跟他交换,不是对你们不利吗?”
“事先怎么晓得他会杀人呢?”
田岛苦着一张脸说。
森本摇头道:“不是指这个。”
“那是指什么?”
“关西地方盛行棒球比赛的赌博,警方至感棘手。去年梶川输了一场球赛,那种输法太不寻常,我们起了疑心,便暗中进行调查,结果查出他很可能是故意输的。大概是收了赌徒的钱。”
“球团方面知道吗?”
“我们认为球团方面涉嫌重大,正密切注意中。”
“可恶!上当了。”
田岛不由得一拳敲在桌面上。
想要算计别人,却反而中了对片的计策。
梶川涉嫌协助诈赌的谣言刚传出来时,蓝袜队就想及早剔除他。幸好警方只是在暗中怀疑而已,其他球团都毫不知情!
但他毕竟是个拥有二十胜实力的王牌投手,要是将他列入球员交易名单中,一定会更加引人怀疑,警方也会进一步深入调查,因此就利用矢代演出一场戏。矢代是个只要有利可图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于是矢代装模作样地向田岛等人表示梶川有意跳槽,田岛等人也上了他的当。接着他又提出欲以别人的X光片去欺骗蓝袜队的想法。此计甚为巧妙,谁也没料到欲骗人者反被人骗了。
蓝袜队就这样得到了川西投手,并成功地把已成为粪便般肮脏而无作用的梶川塞到世纪队手中。那两千万必定是致赠给矢代的酬劳。
梶川大概也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一心只想赶快跳槽,于是就听任矢代摆布。
本来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但矢代却开始勒索梶川,威胁要公布此事,因而招来杀身之祸……
森本已消失在门外。
田岛突然觉得脖子附近一阵寒冷,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死亡交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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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