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小雨。万事不宜,主大凶。
抚仙村,抚仙村外起了雾蒙蒙的瘴气,严成时隔二十余天后回到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村庄,但严成看不到一个人,抚仙村的村民都已死于黑夜毒手,并被掩埋。
严成、宁长尚、白珍珠、公孙巧被关进了村长陈善的村屋,但里面已经没有了村长夫妇的踪影,随处可见的是墙壁上溅落的血迹,严成微微闭眼,宁长尚道:“抚仙村村民敬畏神魔,他们错了,真正可怕的不是神魔,而是人!只有人可以凶残无人性的进行屠杀。”
“命不由天,没听过吗。那些村民如此……你、我亦如此。”王荷花走进来道。
白珍珠缓缓醒转,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却并没有落下来。严成看到白珍珠面无表情的样子,上前抱着她道:“珍珠,想哭就哭吧。”
“不,我不哭。”白珍珠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哭。黎大哥,还没有死。”
连续四天瘴气遮天的情况还是头一次碰见,王荷花派了三名黑夜成员进入瘴气里寻找出路,三名黑夜成员一去不回,让王荷花的心情变得急躁,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二月十五日,瘴气阴霾下的抚仙村早早陷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村口庞大巨钟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一个瘦长的男子,男子衣衫褴褛,深深望了一眼村内,出了抚仙村。
这神秘男子鬼魅似的来到了阴河畔,手指在口中吹了个口哨,一只浑浊颜色的大狗出现在了男子旁边,大狗背上坐着一个男童,一狗一童自然就是黄叶子和金闪闪了,但这个神秘的男子会是谁。
男子指向河对岸,用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问:“对面?”
金闪闪点头:“对,每天申时后,会来这里。”男子转身就走,黄叶子跟金闪闪跟随着离开,男子似幽灵穿梭在抚仙村内,又出现在了一所村屋窗外道:“这里。”
“是,每天卯时。”金闪闪说,男子问的奇怪,金闪闪说的隐晦,究竟这男子在问什么,金闪闪又想说明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后,男子同黄叶子、金闪闪来到了抚仙村外东山头,金闪闪先说:“每天辰时。”
男子站在东山头上,山风吹得他破衣啪啪做响,他道:“每天戌时,村口巨钟。”
“最后是每天子时,古井。”男子蹲下身,用石头在地面上勾勒出一条一条扭曲延长的线,最后男子停下,嘴角微微上翘。
子时,男子出现在了后村石岗前,石岗里有一个堆起的新坟。男子用双手开始慢慢挖坟,半个时辰后,坟被挖开,里面是一具简单的木板棺。
男子掀开上面的木板,倏然,一只冰冷惨白的手从棺内伸了出来,抓住了男子的手。
一个恍若自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道:“黎捕头,等你良久了。”
神秘男子便是死而复生的黎斯,而黎斯从棺内拉起来的竟然是早已死了多日的宋毅。宋毅依旧穿着他那身厚重的猎户皮衣,从棺材内爬了出来,平静的同黎斯对望。
“虽然我已经知道结果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是怎么从深渊里活着出来的。”宋毅平静的问,黎斯平静的回答:“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在暗示我。我之所以从深渊秘境那无数虚幻的铁索栈道里走出来,也都是你的原因。”
“我当时被那无数的铁索栈道迷惑了双眼,但闭上眼睛,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我也不知为何那个时候会想到那个画面,画面的内容定格在你在用银线包裹捕兽夹,一条一条纵横而过的银线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银网,银网将捕兽夹完全包裹住,但偏偏有一条线不是银线,而是铁线。于是,当我在深渊里重新睁开双眼,无数的铁索栈道都成了一条一条密布纵横的银线所构成的银网,隐藏于其中的逃生栈道就是那道铁线。”黎斯吸一口,望着宋毅说:“我根据捕兽夹铁线的位置找到了逃生的栈道,在整个深渊被赤山火焰吞噬前,我逃了出来。”
“精彩。”宋毅轻轻拍掌,道:“我当时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让黎捕头如此细心的记住,观察甚微,你活下来也是应该。”
“你问了我问题,公平来讲,我也应该问你一个问题了。”黎斯道。宋毅点头,黎斯盯着宋毅双眼,问:“我想知道你跟天机,究竟是何关系。”
“还有,你究竟是黑夜里的宋毅,还是桑煌?!”黎斯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宋毅脸色微微一变,道:“黎捕头,何处此言。”
黎斯接下来将吴闻密信里最后的内容同宋毅讲述了出来。
胡老太的孪生姐妹当了替死鬼后,胡老太侥幸存活了下来,便同吴闻坦白了所有秘密,她收到了神秘人的收买说了假话。吴闻将胡老太说的这些话仔细记着。
接着,胡老太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说:“虽然我没有看到桑家大公子,但我在西原府里却见着了当初桑家的一个家丁。而且,这个家丁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成了官府的人。”
吴闻道:“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虽然他容貌有了变化,但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还有自小就光秃的脑门是骗不了我的,他叫做桑亮,也就是现在西原县衙里的捕快,蔡亮。”胡老太道完,吴闻听得一愣,再重新反问一遍:“胡夫人,你确定蔡亮就是当年桑家的家丁,桑亮。”
“错不了,我这老太太干别的都不中用了,但这几十年还没认错一个人。而且我还在桑家干过三年的杂活,当时几乎天天跟桑亮见面,又怎么会认错人。”胡老太看吴闻还不相信,接着说:“桑家原本就财大气粗,从不愿同西原府其他富家来往,闭塞门户,所以知晓桑家内部情况的并不多。也因为这个,见过年少时桑亮的人不多,所以这么多年桑亮变成了蔡亮也没人知晓。”
“如此。”吴闻喃喃自语:“蔡亮为何要隐姓埋名?当年的桑家惨变他是否经历了,他又知道多少桑家的秘密……”
“对了,我还知道一个别人决计不知晓的事。”胡老太道。吴闻问:“什么事?”
“在桑家,也就是现在的青云书堂里,有一个密室。”胡老太面色恐惧的说:“当时我看到桑家将死尸抬进了密室里,我吓得腿都软了。”
吴闻将胡老太妥善安置,想来想去暂时不能将她引进县衙内,蔡亮的身世之谜、尹平的离奇死亡让西原县衙看上去并不那么安全,于是吴闻将胡老太安排住进了长海夫妇的家里。
接着,吴闻一个人来到了青云书堂。
密室藏于一面院墙的背面,吴闻按照胡老太的提示找到了开启密室的机关,进去了密室。密室并不深,走下了五十余阶石梯,吴闻看到了一扇黑色的石门,门里是一排排竖立排列的灵位。
从最下面的桑家诸人开始,一层层往上,到了最上面,令牌的颜色变成了暗黑色。吴闻目光收拢,将全部令牌一一看的端详。
而当吴闻回到长海家时,悲惨的一幕发生了,长海夫妇同胡老太都已毙命。
“这就是吴闻最后探查的内幕,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黎斯缓缓说:“在桑家祭台上所供奉的最高灵位,竟然是沛王周侯。”
“神秘的盗墓世家桑家同九十年前殒命的沛王周侯有何种联系,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黎斯道:“吴闻在胡老太死前曾要求她将桑煌少年面容画下,画像随着密信传于我手,就在这里。”黎斯从内衫的兜里取出了画像,打开,是一副俊美少年的图画,少年五官轮廓分明,同面前宋毅有六七分相似。
“你才是真正的桑煌。”黎斯道出这句话,宋毅摇头道:“我总是对蔡亮说,再天衣无缝的计划也难免有百密一疏之所在,胡老太的孪生姐姐就是最大的破绽。”
“黎捕头,你所推测很正确。我就是桑煌,也是天机的首领。”宋毅承认道。
“也只有桑煌才可能知晓九幽尸王墓里各种隐秘机关,这也就是解释你何以能帮我逃出生天的原因。但我还是搞不懂,桑家同沛王周侯,也可以说是九幽尸王周侯之间的关系?”黎斯道。
“既已说至此,我也没必要再对你隐瞒。”宋毅平静说:“桑家乃是百年周侯的内府家臣,沛王殒命后,桑家保护周侯唯一血脉回到南仙州隐世,一晃桑家已历经两世,近百年沧桑。”
“周侯唯一血脉,但据我所知,周侯的几位王妃都未出,何以来的血脉。”黎斯诧异道,宋毅回说:“那是因为给周侯留有血脉的并非是王府内的王妃,而是一位不平凡的平凡女子。”
“何意?”黎斯不解问。
“这位女子不是王妃,但也不是一般百姓女子,她来自于南仙十万大山一个古老的部落,天命部落。”宋毅缓缓说:“她是部落首领唯一女儿,一位部落公主。”
“为何周侯没有将公主迎娶进王府?”黎斯道,宋毅继续回答:“因为这位公主是天命部落下一任选定的圣女人选,圣女至死都必须待在部落里,这是天命部落的族令。”
“明白了。”黎斯道:“所以外人并不知晓周侯同这位公主拥有血脉,桑家作为周侯家臣,将血脉迎回了南仙州,并隐居避世。”
“是。”宋毅道。
“难道……你就是周侯的后人!”黎斯突然问,宋毅肩膀抖动一下,慢慢点头:“不错,迎接回的周侯之子是我爹,我是周侯之孙。”
“周侯之孙,桑家,这其中竟然藏了这么多故事。”黎斯看着宋毅的眼神有些不同,他再问:“桑家呢,三十年前桑家无辜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宋毅的嘴角抽搐一下,望着黎斯说:“桑家被人灭了门,除了我同桑亮,也就是后来更名换姓的蔡亮逃出来以外,其他人都被杀死了。”
“谁干的?”黎斯心中已然料到了桑家这般的结局,问。宋毅道:“谁干的,为了什么,在桑家被灭门后的十年里我也始终这样问自己,后来我找到了答案。”
“屠杀桑家全族的便是大世皇廷。”宋毅道。黎斯内心波澜,看着宋毅道:“桑家被灭门,是因为你,周侯之孙。”
“是。”宋毅叹息:“大世皇廷不知如何听闻到了周侯后人的传闻,找到了桑家。他们也许猜到了我就寄身于桑家家门里,所以对桑家下了杀手。”
“哼!事实上,他们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宋毅双拳微微握起,道:“九十年前,周侯死后,沛王府第二晚就出现了刺客,三位王妃还有同周侯嫡亲的子侄都亡命于那晚。”
“甚至是周侯的死,同样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合宗……派来的刺客?”黎斯话语有些停顿,道。
“是。”宋毅再道:“世合宗,包括后来坐帝位的大世皇帝要对周侯家门赶尽杀绝,只因为周侯手里握着一样关乎到他们是否坐稳江山的利器。他们不想让这样利器重见天日,杀戮就成了他们最有效的手段。”
“哈哈!”宋毅开口笑了两声,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很快,他恢复了平静,道:“黎捕头,你可知这样利器是何物。”
“太祖的帝命金劵。”
“不错,他们就是怕帝命金劵揭露他们非龙血龙脉的真实身份,一帮窃国贼!”宋毅淡淡一笑,道:“我不会让他们再得逞了,我要为沛王、桑家乃至被窃取了帝国的世太祖报仇!”
“所以,你操纵天机布置下了西原府失踪案、乌山贼穴等诸多阴谋。”黎斯道:“尤其是乌山百余名离奇失踪的山贼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想不明白。但后来吴闻在西原府发现了鲁俊、唐安成后,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山贼也许根本就不在乌山山巅,而是生活在西原府,或许就是西原府内看似普普通通的百姓。”
“精彩的推测。”宋毅道:“很正确。根本不存在什么山贼,乌山山贼只是我为了实施连串计划所故意设下的一个幌子,所谓的山贼其实就会是周侯遗留的衷心家臣的后人,以及感恩于周侯恩惠的南仙州侠士,这些人也是我天机的主要构成人员。我聚集起他们在乌山东峰建立了乌鸦寨,有需要时他们便会从西原府、安城或南仙州其他郡县而来听命于我。”
“果然,怪不得上百人的山贼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黎斯道:“收买胡老太的神秘人也是你,你利用她的谎言让我以及黑夜,错以为鄂万江便是隐姓埋名的桑煌。然后,你劫走鄂万江交予黑夜。”
“是。”宋毅回答干脆。
“鄂万江也应该被你收买了,才会死心塌地的冒认桑煌。”黎斯道:“但我不明白,你本可以直接将鄂万江交予黑夜,为何要做下连环失踪案这诸多案子。”
“鄂万江是我收买的。”宋毅点头:“而西原府连环失踪案、劫走鄂万江都只是幌子,我的确可以直接将鄂万江交予黑夜,但那样做,就无法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你想要的效果?”
“不错,我想利用失踪案让南仙州府衙所重视,也让方方面面的人都知晓——有人要对传说中的九幽尸王墓动手。”宋毅道:“敲山震虎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方方面面的人,也包括黑夜。”黎斯问。宋毅道:“黑夜是我最大的目标,为了让黑夜牵扯进来,我才混进的黑夜。关于九幽尸王墓的种种线索,也都是我各方汇集送入黑夜首脑手中,引起他们的注意。果然,黑夜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接连派遣了王荷花等黑夜骨干潜入抚仙村,伺机而动。”
“西原府连环案、天机、鄂万江、黑夜,你之前说你要报仇!但我到此刻,也不明白你想如何报仇,你想怎么做,最终想得到什么!”黎斯道,宋毅淡淡一笑:“多年前,我就想过潜入圣城行刺当今的狗皇帝,但圣城高手如云,我没有半点机会。而我虽然掌控天机,但天机也不过是拥有几百人的小规模的组织,想跟大世皇廷硬碰硬根本是痴心妄想。最终我明白了,我要报仇,想要让大世皇廷那群窃国贼得到应有的下场,只能是借助于外力,利用一个强大根深的势力同大世皇廷抗衡。”
“像黑夜。”黎斯道。
“不错,我考虑过许多势力组织,但这些势力要么同大世皇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能推翻它,要么就是势力孱弱,不足以信任。唯有黑夜除外,黑夜虽是一个暗势力的杀手组织,但其背景足够庞大,牵扯到了世合宗之前的某些王侯的势力沉淀,他们同世合宗没有相切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某些程度是仇视的关系。所以,黑夜是我最好的目标。”宋毅道。
“既然你看中了黑夜,为何不直接同他们交涉合作,你的手里有帝命金劵,同黑夜合作自然可以如你所愿。”黎斯道。宋毅摇头说:“你想的太简单了。若我站出来同黑夜合作,虽我持有帝命金劵,但难逃两种结局,一种是我被黑夜所控制,失去了自由和对局面的掌控,而另一种结局更悲惨,我以及天机被黑夜所消灭。无论是两种结局的哪一种都不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我只能藏起来,引蛇出洞。”
“明白了,所以你潜入黑夜,抛下帝命金劵在九幽尸王墓里的诱饵,引黑夜自己跳出来。”黎斯道,宋毅点头:“我在抚仙村待了五年,本以为黑夜早就会对九幽尸王墓下手,但黑夜首脑过于谨慎,多方疑虑,导致这么多年来迟迟未出手。所以,我利用天机将九幽尸王墓中藏有重宝,且关乎大世社稷存亡的谣言散播了出来,引来更多大世势力的关注,来逼迫黑夜尽早行动。西原府连环案的乍眼,同样存有此目的。”
“原来如此,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若九幽尸王墓被更多的人所关注,那黑夜就可能会失去多年来掌控九幽尸王墓的先机,所以它不得不下手了。”黎斯道:“况且,九幽尸王墓之谜被暴露,只会引得黑夜、大世皇廷成为两个众矢之的,双方也必定视如水火,兵戈相向只在朝夕。”
“一石二鸟之计,果然高明。”黎斯道。
“如此说,帝命金劵原先在你手里,是后来你放进九幽尸王墓中的。”黎斯再问,宋毅点头:“不错,周侯墓冢是天命部落所建造,我是天机后人,自然得以天命部落所授,将墓冢各种机关密道都牢记于心。”宋毅说。黎斯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事我觉得蹊跷。先前严老在抚仙村古井内发现了可令人产生幻觉的紫栗,而在九幽尸王墓里同样找到了紫栗洞穴,存量惊人。莫非,抚仙村古井里的紫栗是你放进去的。”
“是。”宋毅道:“抚仙村中总有村民试图进入墓冢,寻找宝藏,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从墓中紫栗洞穴里取来了紫栗投入古井里,让抚仙村村民对于九幽尸王有了忌惮,就不会觊觎周侯墓了。”
“寝陵中,蔡亮还有天机成员的出现,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了。”黎斯道:“既然你是要让帝命金劵最终落入王荷花的手里,那么她就必须活着,所以蔡亮的出现其实是保护王荷花不被金盒里的毒烟所伤,对吗?”
“不错。”宋毅道:“你也可以说,蔡亮是替王荷花去死。”
“鄂万江呢?你没有告诉他断裂铁索的秘密,其实就是想让他去死,是吗。”黎斯道,宋毅点头:“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了钱他什么也可以做,要保证他以后不会出卖天机,出卖这个计划,我只能用最稳妥的法子让他永远闭口。”
“周侯墓里那些死而复生的战士,也是你所布置?”黎斯想起那些不知疼痛,面目狰狞的亡灵大军,心有余悸的问。
宋毅摇头:“你应该知道,那并非是死而复生,只是这些死尸经过特殊处理后尸身不会彻底腐烂,而他们之所以能够行动,则是因为冥虫。冥虫就是五触、四眼的怪虫,它们可以附着在尸身上,控制尸身行动,但这些冥虫没有智慧,只会以获取食物为目的,所以不足为虑。不过当年周侯掌握了一种控制冥虫的禁术,所以可以通过控制冥虫来控制死尸,达到目的,这种禁术在天命部落中被尊为死术天机。”
“死术天机。”黎斯默默重复,看着宋毅,问道:“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搞明白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如何死而复活的。难道你也是窥得了死术天机?”
宋毅道:“死术其实更应该叫做虫术,我之所以死而复生同虫术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有人将我已死的心换掉了,于是我就活了。”宋毅说的神奇,黎斯诧异道:“将心换掉了?”
“竟然可以将人心换掉……难道是……那个神秘的部落,天命部落!?”黎斯道,宋毅点头说:“不错,就是天命部落的长老利用以心换心的天机禁术救活了我。”
“以心换心?”黎斯双眼射出一抹异芒,脱口道:“莫非你换的是连峰的心脏!”
“是。”
“怪不得你会杀死连峰。”黎斯道,宋毅道:“连峰这个人野心勃勃,始终窥视九幽尸王墓中的宝物,先后要挟陈升。而且,他也发觉了影壁上的女子就是王荷花,又打算要挟王荷花,于是,我将他推下了山崖。”
“将连峰抛下瀑布,杀掉他后,我抛开了他的胸膛取出了心脏,然后秘密将心脏交予天机长老。等我中箭身亡被埋入黄土后,长老便用以心换心的天机救活了我。”宋毅道。
“是谁射的暗箭杀了你?!”黎斯摇头说:“先前蔡亮承认了,但我想不会是他,也不会是天机。那究竟是谁对你放的暗箭?我到此时此刻也想不出来。”
“不用想了,是我自己。”宋毅漠然一笑,道:“我在乱石里设置了机关射出了暗箭,暗箭射出我就走到了预先算好的地方,中箭身亡。”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我必须死。”宋毅道,黎斯还是摇头:“我不明白。”
“我死了,首先证明抚仙村内还隐藏着另外的杀手,会让王荷花为首的黑夜感受到压力,也让黑夜明白有别的势力觊觎这份宝物。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让宋毅这个角色在没有被发现疑点之前完全能消失掉,这样就可以保护我真实的身份。”
“你的所谋所略我明白了,以九幽秘宝为饵引入黑夜,借助天机将黑夜欲夺取九幽秘宝的谣言传播出去,然后黑夜得宝,证明大世皇廷并非龙脉所遗,则天下必定大乱,大世皇廷岌岌可危。”黎斯微微叹息:“天下大乱,世宁宗为首的大世皇廷土崩瓦解,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是!”宋毅说的决绝,但眼中闪过一缕踌躇,道:“这就是我所想要的结果。”
“我还有最后一点想不通。”黎斯道:“为何救我,为何从死亡深渊里救我出来,又为何会死而复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
“宋毅已经死了,桑煌也死了。”宋毅道:“而当我所谋全部得逞,黑夜得到帝命金劵后,周侯之孙也死了。”
“我现在是天命部落即将即位的下一任长老,在我有生之年永不会走出南仙大山半步,否则必遭天谴。哈哈,这就是天机长老肯用以心换心救我一命的条件。”宋毅笑的苦涩:“我为仇恨活了一辈子,为自己活了一辈子,但当过去的自己死去后,我想到了更多。”
“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些或许是我将会带来的罪孽。”宋毅继续笑,笑的不真切:“我不知如何弥补,而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知道你是一位正直的捕快,是一个好人。我已走投无路,但我想也许你可以做些什么,挽回一些什么。”
“呵呵,你走得洒脱,却将重担压在我身上。”黎斯苦笑:“而我也只是一个人,又如何撼动天地之变。”
“我相信你能。”宋毅道:“不知道原因,我只是觉得你并非普通人。”
“谢谢你的谬赞。”黎斯还是苦笑。
“吐露了这么多的心事,我也想听黎捕头说说,你是怎么找到了我的破绽。”宋毅问,黎斯点头道:“其实,是你故意暴露给我们。你将黑夜令牌托金闪闪交予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怪异,你像是有意让我知道你的身份。然后连峰的死同你牵连在一起后,你的离奇死亡让我暂时打消了对你的怀疑。不过,黄叶子保护着金闪闪、王荷花也进入到了墓冢里,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暗中观察了黄叶子,它像是熟知尸王墓内每一处的机关,很快黄叶子又利用深渊下隐秘的石台救了金闪闪一命,又发现了石台后秘密的甬道,甚至在甬道崩塌时,黄叶子可以清晰的带领我们从迷宫一般的甬道里逃出来,这绝对不是动物的直觉,而是真真正正的黄叶子曾经进过尸王墓,到达过周侯寝陵。黄叶子既然到过,那么它的主人,你,又怎么会没来过,所以我对已经成了一个死人的你重新产生了怀疑。最后,当然是铁索栈道里借助你的提示,我逃出生天,更加肯定了你绝非是一个简单的黑夜成员。”黎斯顿了顿,说:“其实,深渊秘密甬道里,我曾经对蔡亮提及过,我觉得桑煌并非真正的桑煌。对于桑煌的真实身份我亦有推测,我怀疑过桑煌是蔡亮,但是后来发现黄叶子对于墓穴的熟知,我也想过你才是真正的桑煌。”
“于是,你对我产生诸多怀疑后,就来抚仙村内挖我的坟。”宋毅淡淡但,黎斯苦笑:“我是想碰碰运气,毕竟百年前已经出了一个死术天机,谁也保不准百年后同样会有死而复生的人,我是这样想的。”
“天快亮了,我该走了。”宋毅道:“一个死人总不能在白天出现在大家面前。”
“但我需要你活着,这样才能对所有人说出真相。”黎斯道。宋毅摇头,面容毅然道:“黎捕头,可知蔡亮为何那般选择死吗。他如果跟着你逃出尸王墓,兴许有一线生机,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黎斯目光黯淡,说:“因为他活着,这个惊天阴谋就会有被揭穿的危险,所以他选择了死。”
宋毅离开了,黎斯没有阻拦,因为他不想让一个死了的人,第二次去死。
寅时,天蒙蒙亮,笼罩南下大山山口多时的大片瘴气终于消退了。王荷花同黑夜成员将严成四人押到了村口,王荷花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忍,还是冷冷道:“杀了他们。”
严成四人的穴道被封,根本无反抗之力。倏然,从抚仙村外的山坡上射下十数根飞箭,山坡上出现了一大批官兵同捕快,为首的是令狐游、吴闻。
“抓住他们!”令狐游大喝一声,身后百余名官兵捕快涌下山坡,王荷花自知己方占不到便宜,带着黑夜成员往后村大山里退去。吴闻解开了严成四人的穴道,众人成合拢之势将王荷花困于通往南仙大山深处的山道,王荷花退无可退指挥黑夜成员同官兵大战,黑夜成员死伤殆尽,王荷花也被严成逼到了一处断崖旁。
严成冷冷道:“你已无退路,交出金盒,跟我回去。”
王荷花笑容迷离,道:“休想!”王荷花转身跳下了断崖,但半空里被一个鬼魅的人影抱住,目眩神迷之际,王荷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大片白色瘴气外。瘴气笼罩里,一个朦胧的人影用沙哑的声音道:“沿小路走,可出南仙大山。莫要回头,走吧。”
王荷花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影消失不见了。王荷花紧紧抱着金盒,走上了小路。
抚仙村内,严成、宁长尚、白珍珠同令狐游、吴闻再相会。宁长尚道:“大人,你怎么会突然来抚仙村?”
“呃,是黎兄的飞鸽传信,说你们情况危急,让我调动人马来营救你们。”令狐游道,吴闻在旁也是点头称是。
“啊,你说什么……是黎大哥?黎大哥让你们来救我们?!”白珍珠先笑后哭,泪水在笑容里滑落。
“是啊,捕头的字迹,不会有错。”吴闻肯定道:“对了,捕头呢。”
严成转脸看向氤氲迷绕的南仙大山,道:“不知道,但我说过,大世第一鬼捕,没那么容易死掉。”
尾章
又是新的一次三天三夜的瘴气笼罩,自严成等人走后的第四天,黎斯同黄叶子、金闪闪终于走到了这个地方。
周侯寝陵的血棺内壁有一副红色扭曲的图案,当时寝陵内所有人都只注意了那只金盒,却没有人仔细观察过这副图案。当黎斯从隐秘甬道逃上石台时,低头看,红白深渊奔腾于石岛之下,赤山、冰河同山峰、石岛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黎斯恍然想起,棺椁内壁的图案亦是这样一张人脸,但似乎不太相同。
黎斯觉得事有蹊跷,像是这副血色图案中隐藏了什么秘密,于是他冒着极大危险重新回到石岛,找到一处破损的寝陵洞口进入寝陵,再一次看到那副图案。
图案的确是一张诡异扭曲的人脸,在人脸的大嘴位置有两个像是蝌蚪一样的字体,黎斯辨别了许久才认出,这两个字是——天机。
帝命金劵是宋毅藏于尸王墓寝陵内,那么这个棺椁上血色的图案是否也是宋毅有意遗留下的线索,他还有怎样的隐秘想要同黎斯讲。
黎斯逃出九幽尸王墓后,从大山高处俯往抚仙村。倏然,他想到了宋毅另外一项怪异的举动,金闪闪告诉黎斯,宋毅训练黄叶子每天固定的时刻会出现在固定的地点,然后一呆就是大半个时辰。
申时,阴河。
卯时,金闪闪村屋。
辰时,东山头。
戌时,巨钟。
子时,古井。
黎斯将这五个地点在偌大抚仙村内勾勒出来,渐渐形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而人脸的大嘴位置就是黎斯此时所站的地方,在宋毅村院外苍老的古树旁。
古树有一块树皮是可以揭开的,黎斯揭开,伪装的树皮下竟然是一个树洞。树洞里藏着一个金属圆盘,粗糙的表面,像是一把废弃破烂的铁锅。
黎斯看到金属圆盘一角缺了一块,所缺少的形状竟有几分熟悉,黎斯恍然想到了什么,取出了从青云书堂发现的小块破损铁器,黎斯将铁器同金属圆盘相接,喀拉拉,一阵轴齿转动声,金属圆盘将破损铁器吞入其中。
不多会,金属圆盘从里面掀起,露出了一个轮盘,轮盘分为十格,每一格都刻写着怪异的蝌蚪文。
在轮盘边缘有八个古老篆体字,书写——神赐有缘,以窥天机!
“禁术天机!”黎斯茫然道,他想起宋毅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相信你能。”
“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你并非普通人。”
难道宋毅以天机相赠,让我阻止黑夜……
一阵清凉的晨风吹散了他脸上嘴角的没落,身后一个恭敬的声音道:“族长正在等您回去,部落祭祀就要开了,将由您这位信任天机长老主持。”
“好,走吧。”转身,身后的一切已成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