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从远处沙路蔓延而来的渡口,渡口木桥残破,孤独的拴着一条随水波荡漾的小船,他的脚步迟缓,从沙土笼罩中露出脸来,迟暮的时光照射在他些许疲倦的面颊上,他正瞧着渡口的外面,有一辆不大的马车停在渡口边,年轻的男子坐在车辕上同渡口撑舟的渡夫打听什么。渡夫岁数大了,苍白发下是一双浑浊的如同灌满了黄沙的目光,渡夫伸手指着渡口西去的一条路,头戴席帽的年轻男子已经在点头,并满脸笑意的挥手同渡夫告别。
他快走到渡口时,马车从他身边回转,冷冽的风吹起了细帘,马车里斜坐着一位少妇,怀抱着熟睡的孩童,少妇温柔的轻拍孩子的后背,再小心翼翼的整理孩子额前的少许乱发,马车过去,他走到了渡口。
老渡夫早看到了他,浑浊的眼睛望了他一眼,而后用苍老的声音问:“渡河?”
他点点头:“是,过河去长良。”
长良县位于大世版图宿州的中部,距宿州牧云府三日路程,长良县东侧有河,名曰百里波。百里波并不足百里,但因河程所经过的美景众多,集百里之路也不足以观赏到这么多美景,故起了百里波的雅名。
河水清澈,小舟缓缓划开一道白浪,往前送去。哪里的惊风吓起了藏身在河畔长芦里的河鸟,红色双翼的水鸟从小舟身后起飞,飞在暮色里,渐行渐远,他就望着飞鸟的影发呆,许久,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紫色荷包,荷包上也有一只飞鸟,细细端详却又似人,他将荷包瞧了好久,直至他感受到了老渡夫投过来的目光。老渡夫咳嗽两声:“这位爷,长良就在前面了。”
他收好了荷包,站起身,淡淡夜霭里,长良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今夜,他注定了要跳进了这网里。
他付了钱,走下小船,老渡夫被他走路摇晃的有些失衡,他回手扶稳了老人:“老人家,天黑了,你也早回吧。”
“是,是。”老渡夫应说,将小舟慢慢撑远了。天地里,只有了他一人。
长良县人口不足三千,城内门不远迎着两人,有一人飞奔而来,衣衫翩翩、香风袭袭,是一名妙龄少年,那皂白分明的大眼睛难掩喜悦之情,大呼:“黎大哥。”
他笑了,他便是黎斯,飞扑而来的是白珍珠。黎斯接住丫头白珍珠,哈哈笑道:“几日不见,丫头又重了。”
“胡说!”白珍珠红脸反驳。半月前,白珍珠的堂哥同样是四大神捕之一的铁捕轩辕善将她接走,黎斯又收到圣城四大神捕之首,鹰捕严成的手信,相约圣城一聚,故黎斯百里遥遥而来。
本来老死头一路随行,但几日前的一早,这老家伙不辞而别。老死头放浪形骸惯了,黎斯知他定有要做的事,并没有寻他,一人前往宿州。
这一日,来到长良县,却碰到了白珍珠,还有……黎斯视线从白珍珠白皙美艳的面庞转移到城门侧,那里还站着一人,面容冷峻,许久,那人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你还欠我一场不醉不归。”那人开口,背后巨大铁剑微微摇晃,正是大世四大神捕的铁捕轩辕善。
“是么?”黎斯笑了笑:“我记得是你欠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胡说。”
五十里之外,白云山。
这里的山峦比起野狐山要低矮许多,也没有那般冷寒,像是温顺的草兔。他眯起眼睛,眼中如藏了一把剑,锋利至死。当然,他的手里同样紧紧握着一把剑,但这把剑没有剑鞘,用他的话来讲,粗苯的剑鞘会磨损本身的锐气,剑只用薄薄的草鞘套着。恍下一刹那,就会脱鞘而出。
身后有动静,他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判断了脚步声属于谁。
“毒蛇。”他开口。
“喈喈,你倒是来到好早,难得啊。”身后的人阴狠目光盯着他后背,像一条吐信的三角毒蛇,正如他的外号“毒蛇”黄将一般。
“这次主上的命令,那人必须死。你懂得,魏独命。”黄将看着面前丈余外人手里的长剑,已然感受到了丝丝冷寒剑意。
“废话少说,我只管杀人。”他仰首,望尽远处最后一点日头落在了山下。是,我就是魏独命,天下地上孑孓一人,永远一命的魏独命。
除了杀人,就是杀人。